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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火成全纵声道:“在下内伤……”说了一半,忽然住口不言,咬住牙根,加疾追赶。
这四人流星赶月一般,沿着大路疾驰,一两里之后的庞士冲突然心意一变,只恐入了城市,被谷寒香躲藏起来,于是足下加劲,发力朝前追赶。
须臾,庞士冲赶到了毒火成全那三个弟子身傍,突地冷冷说道:“你们何必跟着现世,还是在此地躺一躺吧。”
这三人也是久走江湖之辈,闻言之下,知道庞士冲迁怒到了自己兄弟身上,那姓褚的首先大喝一声,纵身往一旁跳去。
只听庞士冲“呸”的一声,双手齐施,眨眼之间,点了三人腰际的“太乙”**,身形丝毫未见停顿。
这三人落下地面时,两腿俱已动弹不得,眼睁睁地望住庞士冲的背影,徒自咒骂而已。
毒火成全正在咬牙硬撑,欲待谷寒香力竭,自停下身来,忽然觉出身后,有衣襟带风之声传来。
他掉头一顾,不禁骇得双腿发软,张口大叫道:“谷盟主,庞老怪……”
话未了,庞士冲业已嘿嘿大笑,电掣一般的扑到。
毒火成全惊魂出窍,双手连挥,将藏在衣袖中的暗器倾囊击出。
但庞士冲大喝一声,双掌猛地一挥,劈了一阵倒海狂澜般的劲力,直对毒火成全击出的暗器撞去。
毒火成全内力已竭,暗器出手,顿时张口喷了一股紫血,接着惨叫一声,猛地往路旁滚去。
原来毒火成全的暗器过于霸道,庞士冲与谷寒香二人,都对他存有几分惮忌之心,两人皆无制得住他的把握,因而庞士冲一扫平日那种大模大样,竟然暗中蓄势凝功,出其不意的猝然一击,谷寒香虽已听到他出声求助,亦不急于回头驰援。
毒火成全力尽筋疲,腕力已甚软弱,庞士冲倾力一掌,顿时将他打出的白磷箭和夺魂子母梭,悉数反震回来,银芒蓝焰爆闪中,一支白磷箭首先擦过右颊,将耳朵铲下了老大的一片,血肉模糊,痛彻心肺。
庞士冲存了先声夺人,杀鸡警猴之心,不待毒火成全翻身站起,晃身向前,抡手又是一掌,直向毒火成全右肩击下。
只听毒火成全惨哼一声,身子被击落在地,喷了一口黑血,再也无力爬起。
庞士冲一掌击过,掉头又向阴手一魔追去,阴手一魔早成了惊弓之鸟,眼见庞士冲袭击毒火成全,非但不转向后,反而加疾朝谷寒香奔去。
谷寒香早知要摆脱庞士冲决非易事,这刻回身立定,静待他追上前去,酆秋似是对庞士冲起了一种特别的憎恨,他两眼之内,满含怨毒,盯注庞士冲一瞬不瞬,阴沉之状较谷寒香更为可怕。
阴手一魔连纵数步,跳近谷寒香身旁,掉首一顾,庞士冲亦已跟踪追到,立在两三丈处。
忽听谷寒香冷冷说道:“庞士冲,你还不动手,想要等待什么?”
庞士冲双眉一剔,道:“老夫想等你良知觉醒,自行悔悟,交还老夫的宝物。”
谷寒香冷冷一笑,道:“你口口声声,咬定‘问心子’系你所有,空口无凭,教我如何相信?”
只见庞士冲的脸色,在瞬息之间,连连转变,恨怒交加,阴森之极。
半晌之后,他忽然沉声一叹,软弱无力地道:“老夫连败中原武林十余高手,将‘问心子’夺到手中,那是中原武林人尽皆知的事……”
谷寒香淡淡地道:“我只知‘问心子’是我大哥的遗物,那也是千真万确的事,想我谷寒香虽然不讲情理,我大哥却是顶天立地的英雄,他绝不会做出于心有愧的事。”
庞士冲仰首望天,默然片刻之后,突然叹道:“这是老夫终生抱憾之事,唉!如果你当真不知‘问心子’怎会落于胡柏龄手内,待到老夫临死之时,再将其中的原委告诉于人。”
他语音一顿,重又目光一抬,望了望东方升起的朝阳,悠悠的道:“也罢,老夫将那狗屁书生的遗珍,全部相赠给你,不过老夫要与你同道取宝……”
谷寒香秀眉微翘,讶然道:“这又是为了什么?”
庞士冲冷冷地道:“老夫为了那狗屁遗珍,浪费了半生时光,若不看它一眼,实是死难瞑目。”
他微微一顿,突然又露出疲惫之色,道:“依你所料,那个名唤三妙书生的东西,可能遗下一些什么?”
谷寒香暗暗忖道:“这老怪物怎么弄的,瞧他时阴时晴,神思不宁,哪里像一个身负绝世武功之人。”
转念之际,微微一哂,反口问道:“如果三妙书生遗下了毕生的武学结晶,你将如何?”
庞士冲嘴唇一撇,夷然不屑地道:“武功练到老夫这等境界,当世之内,业已罕有敌手了,再练下去,又有什么意思?而且老夫行将就木,岂会留下话柄,再学旁人的武功。”
谷寒香恍然笑道:“这点我倒未曾想到,学了旁人的武功,便算别人门下的弟子,对人来说,那确是大不合算的事。”
庞士冲皱了皱眉,道:“老夫笑你原是天仙似的女子,可惜一旦仇火蒙心,立时变得丑怪无比。”他将手一摆,止住谷寒香发作,继续道:“你只管放心,天下的英雄,绝不止胡柏龄一个,老夫说话算话,任何武学秘籍之类的东西,全都归你所有。”
谷寒香狡黠的一笑,道:“若有什么驻颜不老,祛病延年的灵丹妙药……”
庞士冲连连摆手,道:“老夫活够了,只想早日了却一点恩怨,离开这混浊的尘世,便是有了长生不老的仙丹,老夫也点滴不取。”
谷寒香闻言一愣,忽然转面朝阴手一魔道:“我是将死之人,无时不急思解脱,真有什么灵丹药,统统都让给你吧。”说着探手怀中,摸出一个白玉小瓶,拔开瓶塞,倾出了一粒红色的丹丸。
谷寒香目光阴冷,静静的望了阴手一魔片刻,道:“与虎为伴,我实在放心不下,你若想我信任于你,须得立即将这丹丸吞下。”
阴手一魔连退两步,道:“在下之心,可表天日,谷盟主何须相疑?”
谷寒香冷冷一笑道:“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你久闯江湖,何必多说废话,落人笑柄。”阴手一魔道:“凭谷盟主与酆秋二人之力,似非庞士冲之敌,瞧眼下的形势,合则两利,分则彼此无益。”
谷寒香突然玉面一沉,双目之内,杀机迸射,挥手道:“顾惜性命,何必贪心?你赶紧离开,下次在我眼前出现,我必倾全力取你的性命。”
阴手一魔见她讲得斩金截铁,知道若不立即走开,难免招致杀身之祸,当下暗暗咒骂一声,一言不发,扭头如飞而去。
只见庞士冲嘿嘿笑道:“翻脸成仇,的确有趣得很。”
谷寒香漠然道:“你是否有点心寒?”
庞士冲哼了一声,道:“老夫心寒什么,不取你的性命,已经是天大的异数。”
谷寒香冷然一笑,道:“这粒丹丸,毒绝天下,服下之后,若不沾染血腥,可保百日的性命,不过一沾血腥,顿时便得毒发身死。”
庞士冲仰天一笑,道:“好东西!你快服下,老夫是绝对不敢领教的。”
谷寒香注目望他一眼,忽以指甲在丹丸上一划,将丹丸割为两半,然后自行吞下一半,将另一半朝庞士冲掷了过去。
庞士冲接住半粒丹丸,不胜诧异地道:“你这丫头,可算是天下最为狡诈之人……”
谷寒香惨然一笑,道:“三妙遗珍,我是势在必得了。”说着目光一转,朝远处的毒火成全望了一眼,见他业已悄然跃起,往回路疾步奔去。
她冷冰冰的笑了一笑,收回目光,道:“我也不管你与我大哥之间,究竟有点什么纠葛,你要动手,只管请便,要想同取三妙遗物,少不了先将这半粒药丸吞下。”
庞士冲沉声一哼,将那半粒朱红丹丸投入口内,吞了下去。
谷寒香目凝神光,盯在他的脸上,看出他确实已将药丸吞下,方始含笑道:“自今以后,你须以阴手伤人,别令血腥沾到身上,取到三妙遗物后,我立即将解毒的单方告诉给你。”
她语音一顿,探手入怀,取出贴肉佩在胸前丝囊,一面神情漠然地道:“除了武功图籍之外,我一概不要,而且看过的拳经剑诀,俱都交还给你。”
庞士冲对她的话岂能相信,冷笑一声,语含讥诮地道:“原来你的心肠并不太坏,老夫倒是看错你了。”
谷寒香缓缓地拆丝囊,取出那粒银光灿烂,上面刻着一条八爪飞龙的“问心子”,仔细地反复审视。重又伸手怀中,取出那个破布小包,打开一看,果见其中藏的,是那半截寒犀小刀。
她左手持“问心子”,右手持定“寒犀刀”,将刀口按于球上,手指贯劲,将“问心子”
徐徐一转。
天材地宝,果是不同凡俗,但听“嗤”的一声微响,那“问心子”
随着她的手指转动,顿时被齐中割开。
谷寒香目光到处,发觉“问心子”果然中空,而且其中藏了一团白绫似的物体,但是年日过久,那团白绫已经变成了淡黄颜色。
她心头怦怦跳动,偷眼向庞士冲一瞥,见他目光如两道冷电,向四处扫视不已,对于自己,反而视若无睹,于是匆匆收起“问心子”的外壳和“寒犀刀”,将那团陈旧的白绫摊了开来。
只见这块白绫长宽不过五寸,非丝非帛,极为细薄,不知何物织成,白绫上亦无字迹,仅以浓墨画了一些山川木石,亭台楼榭的轮廓,着笔不多,极难辨认。
谷寒香乃是天资聪慧之人,她初初看去,只觉得不着边际,再看下去,忽感到颇为眼熟,继续再看,却是愈看愈为心惊,越看越是骇然。
忽听庞士冲冷声道:“江湖之上,立即就要因此轰动,说不定尚要掀起一场滔天的风浪,时间宝贵,若有不识的字,还是请教老夫吧。”
谷寒香心头有气,玉腕一震,将那块白绫掷了过去。
庞士冲伸手接住,双目炯炯,低头望去。
他才只看了一忽工夫,立时脱口说道:“果然在‘万花官’!可是老夫搜遍了那块地方,偏又毫无所获,难道那酸丁的遗物,已被佟公常捷足先登了不成?”
谷寒香何尝未将“万花宫”踏遍,只是搜索枯肠,也想不出尚有何等隐秘所在,未经自己发觉。
但听庞士冲问道:“佟公常的武功,你是否都摸清了?”
谷寒香道:“摸清了又怎样?”
庞士冲听她语气不善,不禁为之一怔,重又向那白绫凝视几眼,问道:“这草图的形式,你可记全了?”
谷寒香冷冷的道:“记全了又怎样?”
庞士冲微微一笑,将那白绫揉成一团,双掌一合一搓,霎时变成了一片黄粉,洒落在地。
谷寒香暗暗忖道:“毒火成全,阴手一魔,以及范家庄的人,俱已知道‘问心子’和‘寒犀刀’同时落入了自己手中,毒火成全和阴手一魔二人美梦成空,势必将消息泄露出去,鼓动江湖,兴风作浪,趁机图渔人之利,夜长梦多,看来自己确实应该尽快的下手才对。”
心意一决,立时对酆秋将手一挥,拔步往前奔去。
庞士冲暗暗皱了一皱眉头,袍袖一拂,默然随在酆秋的身后。
一路之上,谁也不开口讲话,奔到日中时分,三人在汝南城中匆匆吃了酒饭,然后奔出东门继续赶路。
江湖上消息虽是不胫而走,叵耐这三人的脚程过于快捷,因而三妙遗珍出世在即的风声,始终未能赶到三人的前面。
三人昼夜兼程,斜贯皖省,不消多日,由豫南赶到了浙东,抵达天台山下。
才入山内,半空中忽然响起一声刺耳怪声,一双铁翅大鸟划空而过,霍地又折翼转回,在空中打了两个盘旋,突然怪叫一声,铁翅一敛,俯冲而下。
只见谷寒香左臂一抬,嘬口低嘘一声,那怪鸟半空中几个翻滚,忽地落在她的玉臂之上,左顾右盼,嘎嘎嘎乱叫。
谷寒香玉手一伸,抚了抚怪鸟身上的羽毛,含笑道:“你倒是优游自在,可知你的主人,度日如年吗?”
庞士冲见她与一只怪鸟谈话,不禁哑然失笑道:“好丑的鸟儿。”
谷寒香玉掌一翻,倏地抓住怪鸟的两只钢爪,震腕一送,喝道:“通知九峰,说我回山来了!”
那怪鸟腾起半空,盘旋数匝,果然向山中飞去,口中嘎嘎嘎长鸣,叫得空山响应,回声四起。
她自与胡柏龄结识后,流转江湖,居无定所,计算起来,倒似在“万花宫”成了她的家业,如今小别数月,重返家园,由于几月来出生入死,迭经风浪,这时重归旧居,不禁兴起一种游子远乡之感。
第二十八回圣地觅宝奋不顾身
三人加快脚步,一阵疾奔,穿过一段参天蔽日的树林。
再行几条山道,忽然眼前一亮,山道尽处,一片广坪,广坪西方,矗立着一座高达四丈的紫石牌坊,石坊横顶上书“天台仙境”四个隶体大字。
那须发如银,名叫包九峰的驼哑老人,早已得了怪鸟传信,率领着两个青衣婢女,恭立在石坊之下迎候,一见谷寒香驰近,齐齐躬身行礼。
谷寒香才到近处,石坊两旁的树枝上面,立时“索索”一阵轻响,数百只红色小鸟,激飞而起,满空翔舞,同时远处的两道削壁之后,也响起了百犬齐鸣之声。
忽听庞士冲冷冷地道:“有福不享,一心造劫,老天爷倘若有眼,也不会容你有好的下场!”
谷寒香闻言之下,不禁怒气陡生,冷冷说道:“如今到了地头,你须小心在意,防我取你的性命。”

庞士冲鼻中一哼,昂首望天,道:“你也不可大意,或许老夫临时变计,突然劫宝杀人。”
这一路之上,两人不知闹过多少别扭,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间或斗上几招。
庞士冲似乎存心找事,抓住机会,必要撩拨谷寒香一阵,言词之间,常常暗讽丧心病狂,但知仇恨,不明仁恕之道,谷寒香空自气恼,亦将他无可如何。
适在此时,又是一阵郁雷般的吼声,传入了众人耳际,接着远处的峭壁之后,突然奔出四头身过愈丈的猩猩,两旁峙立的峭壁峰顶,每隔一段,现出一头金毛巨猩,居高临下,群向此处俯瞰下视。
谷寒香看酆秋双眼之内充满了敌意,十指箕张,微微上扬,似在暗暗凝聚功力,不觉面容微弛,柔声说道:“这些猛犬已经由我饲养驯服,不会侵犯我的。”
说话中,四头大黑猩猩,业已风驰电掣地奔到近处,在谷寒香身前欢呼跳跃,闹嚷不休,虽是丑态百出,喜悦之情,却表露无遗。
谷寒香目含笑意,凝注四头猩猩一眼,心中暗暗忖道:终老此乡,虽与草木同朽,倒也逍遥自在,可惜大哥已死,这等桃源避世的日子,此生是与我无缘了。
转念之下,不禁感慨丛生,暗暗地浩叹一声。
忽听庞士冲冷冷说道:“如果老夫所料不差,毒火成全与阴手一魔两个贼坯,必然会邀集一批狐群狗党,赶来此间生事。”
谷寒香亦早已顾虑到此,当下朝四头猩猩低啸一声,那四头庞然大物顿时闭口低目,匍伏在地。
她沉吟一阵,忽向包九峰道:“督促各处的鸷禽猛犬,加强防务,任何人擅闯禁宫一律格杀勿论,来敌可能人多势众武功高强,谨记先下手为强,不必择什么手段。”
包九峰闻言一怔,暗道:“少林、武当两派的人,要侵犯‘万花宫’么?”
谷寒香秀眉一翘,对他说道:“是一个叫做阴手一魔的……”
忽听庞士冲道:“别忘了还有一个毒火成全,那家伙的‘惊天魔火弹’非人力可敌,烧光了你这‘万花宫’,你可是喊天也不应。”
谷寒香目挟霜刃,阴沉沉地朝他凝视半晌,转向包九峰道:“这阴手一魔和毒火成全两人,都是无恶不作,凶名久著之辈,他们邀集的人,也不会有善良之辈,你只管放手去干,绝不会错杀一个好人。”包九峰躬身而去。
忽见庞士冲仰首一笑,道:“原来‘万花宫’尚有好人,这倒是出于老夫意料了。”
谷寒香怒气陡生,张口一声急啸,玉掌一扬,倏地击了过去。
庞士冲那曾将她放在眼中,大袖一挥,击出一股潜力暗劲,反袭过去。
突地,一阵震耳的咆哮,发自四头大黑猩猩的口中,声如闷雷,震得人耳膜生痛。
只见那四头大黑猩猩急跃而起,纷纷向庞士冲扑了过去,争先恐后,猛恶绝伦,火红的眼睛一开一合,塌鼻直扇,发出丝丝之声,血盆大口之内,露出森森白牙,狰狞万状,威势慑人。
庞士冲似是识得这四头畜生的厉害,但见他哈哈一阵长笑,飞身一纵,霍地激射出数丈开外,倏落倏起,直向“万花宫”驰去。
一路之上,随处都有奇禽猛犬,这批禽犬都是久经饲养训练,见有生人,顿时群起攻袭,讵奈庞士冲的身法太快,略现即逝,眨眼驰出甚远,任何鸟犬虫蛇皆难追及。
此时满宫鸟鸣,遍山兽吼,庞士冲在前,谷寒香与酆秋在后,三人流星赶月一般,直往宫内疾驰。
庞士冲在“万花宫”内窥探甚久,轻车熟路,对其间的部置了若指掌,但见他左拐右折,毫不停顿,片刻之间,奔近了宫墙之外。
庞士冲奔到此处,倏地驻足不前,转面一望谷寒香,漠然道:“急不如快,早点勘察地方吧。”
谷寒香冷哼一声,越身上前,当先奔去。
一段横路,一道石桥之后,并排立著八个身躯异常高大的大汉。
这八个形体惊人的大汉,每人手中,执定一杆一丈三四的长矛,矛尖之上,发出一片紫蓝湛堪的光芒。
谷寒香才一现身,八人已齐齐拜伏下去,只是八人口中,俱无丝毫声息。
她玉手挥一挥,娇躯微晃,转往左侧一条小径奔去,顺着宫墙奔了一段,接着转而向右,发足疾驰。
绕来绕去,终于绕至一处花如繁星,流泉似瀑的所在,谷寒香停下身来,目凝神光,朝四处打量不止。
庞士冲双目之内,倏的精芒逼射,环顾四周一眼,自语道:“果然不错,那图中所指的正是这个地方。”说罢分花拂柳,往一旁的山石处走了过去。
谷寒香暗暗忖道:“‘万花宫’一草一木的布设,都是匠心独具,格调极高,若非胸有丘壑之人,决难有这等手笔。”
她转念之下,愈信这“万花宫”,必然与三妙书生有所关连,对于发掘遗珍的信心,亦愈为坚定。
此处靠“万花宫”的后方,一面是高约**丈的石壁,一面通往宫殿,其余则是奇花异卉,浅水短桥,和一座修整得焕然一新的八角凉亭。
谷寒香心中暗暗忖道:“高人奇士的遗珍,想来总不致于埋藏于土内,瞧这四周的形势,关键定然在那石壁之上。”
忽听庞士冲冷峭的声音传了过来,道:“谷寒香,你就不怕老夫先找到了宝物吗?”
谷寒香分开花木,朝石壁下走了过去,口中冷冰冰地道:“此处经常有人整理,如是容易寻到的宝物,只怕早已被人取走了。”
只听庞士冲哼了一声,道:“你若不信,何不过来瞧瞧。”
谷寒香循声走了过去,只见庞士冲立在石壁之前,双手抓住壁上茂密的藤萝,目光熠熠,盯注一个小小的洞**发怔。
这个**宽广不足五尺,其深才只四尺不到,一目了然,毫无起眼之处,唯一有异的地方,乃是洞**的干燥异常,既无杂草蔓生,亦无半点虫蚁之迹。
只听庞士冲冷声道:“你张开眼睛,瞧瞧这洞内有何异状。”
这两人越来越不客气,言语之间,大有水火难容的样子,谷寒香妙目凝光,向小洞仔细瞧了半晌,委实瞧不出有何异状,口头上又不愿意示弱,于是岔开话题,冷笑道:“看你对此处这般熟悉,倒似早就疑心三妙遗物藏在‘万花宫’了。”
庞士冲亦报以冷笑,道:“天下的灵山胜景,哪一处未经老夫踩探?哼哼!偌大一片‘万花宫’,武林之内,却无人知道其兴建之人,这岂非大为可疑之事?”
他说到此处,忽将左手大袖一挥,朝那小洞之内轻轻拂去。
只听“卜”的一声轻响,一阵柔和的潜力暗劲,由庞士冲大袖之上涌出,向洞**中的地面拂过,撞击在洞壁之上,直激得尘土飞扬,满洞回荡不已。
忽听庞士冲低喝道:“闪开一步。”身子一侧,大袖随手往回一收,那满洞回旋飞舞的尘土,忽地汇成一道蒙蒙灰流,直往洞外射出。
谷寒香闪开半步,心中暗暗忖道:“飞袖的功夫练得这等深厚精纯,也算是登峰造极,无可再进了!”思忖中,目光流动,瞥了悄然立在一旁的酆秋一眼,美眸一转,重又移往庞士冲身上。
庞士冲似乎洞察她的心意,嘿然一笑,道:“如果老夫猜得不错,你大概觉得三妙酸丁的遗物,尚在虚无飘渺之间,于其舍近求远,莫如设法以药物制住老夫,有了老夫这个杀人工具,你为夫报仇之事,也就易如反掌了。”
谷寒香确曾有过这想法,此时被他当面揭破,依然面不红,气不喘,声色不动,仅只阴沉沉地盯他一眼,转脸向那小洞内,顿时玉容苍白,樱口一张,几乎惊叫出声。
原来经过庞士冲所发内家真力拂过之后,这小洞之中,忽然现出两桩异事,一是石壁之上,赫然现出一个指力刻画的人像,这人像着笔不多,轻描淡写,刻画出一个文士装束之人,此人左手藏于背后,右手微抬,食中二指,指定自己的心田,意态如生,栩栩欲活。
另外一桩异事,则是人像前的石地之上,有几块圆润异常的凹痕,大小不一,深浅不同,一眼望去,恰似一人面壁盘膝而坐,双腿坐出的痕迹。
谷寒香惊诧欲绝,身形一弓,一头钻入了洞内,细瞧那人像的笔画,正如以金刚指力之类的功夫,在石壁上信手画成。
只听庞士冲冷声说道:“谷寒香,你且出来,待老夫揭掉这座山头,瞧瞧那酸丁究竟遗下了一些什么。”
谷寒香目光流盼,暗暗向四壁察视一眼,但见洞**内天衣无缝,无丝毫罅隙,于是退出洞外,一顾庞士冲道:“‘万花宫’的主人在此,你若自信气力充足,尽管将这座石壁铲平。”
庞士冲怒声道:“这个自然,反正你是要死的人,身外之物,惋惜它作甚?”说罢跨上一步,举掌一挥,霍地向洞中隔空击去。砰然一击碎石狂飞,齐往外激射。
庞士冲横闪一步,避过洞口激射出的石块,接着左足一迈,一掌向小洞的右壁击去,跟着闪向右旁,一掌击向小洞的左壁。
砰砰砰之声,震得人耳膜生痛,碗大的石块,在洞口互相撞击,有的随着澎湃的狂飚往洞外激出,猛恶之势,仿佛天崩地裂。
只见石洞四壁,被庞士冲劈得斑斑驳驳,疮痍满目,无一尺完整之处,不过,这小洞显然到此为止,并无夹壁内洞等。
忽听庞士冲道:“谷寒香,那酸丁的遗物,你还想不想要?”
谷寒香望了望壁上残缺不全的人像,冷哂道:“你别管我的事,先问问你自己,是否还要见识人家的遗迹?”
庞士冲沉吟了一声,接口道:“不瞧瞧那穷酸丁的本领,老夫食不甘味,睡不安枕……”
谷寒香冷笑一声,道:“你死也不能瞑目!”
庞士冲突然狂笑一声,道:“不亲眼看到你恶贯满盈的悲惨下场,老夫岂会轻易死去。”
他语音一顿,接道:“老夫敢以项上人头打赌,三妙酸丁的遗物,就在此山的山腹之内,只是一时之间,难以找出其开启的门户。”
谷寒香淡淡地道:“你不是要捣掉这座石壁么?怎的又不动手了?”
庞士冲目射寒光,凝注谷寒香道:“老夫忽然想到,让你坐享其成未免太不划算,倘若你趋着老夫力竭筋疲之际,猝下毒手,与那呆子合力谋害老夫,那更是大为不值。”
谷寒香嘿嘿一笑,道:“你倒是步步为营,丝毫也不大意。”
庞士冲道:“似你这等心狠手辣,绝情寡义之人,老夫岂能不加意提防?”
谷寒香目光一冷,阴沉沉地看他一眼,默然无语。
三人站在石洞之外,忽然同时沉默起来,酆秋懵懂无知,根本不知讲话,谷寒香与庞士冲则在各绞脑汁,齐搜枯肠,筹思探索三妙遗物的方法。
片刻之后,庞士冲突然打破沉寂,用手一指酆秋,朝谷寒香道:“你命那个呆子向洞中击上一掌试试,老夫仔细听听回音,即知这石壁是否中空。”
谷寒香已将四周的地势仔细想过,如果山腹中别有天地,其门户理该设置在这面石壁之上,此时无法可施,只得向酆秋以手示意,命他凝聚功力,以劈空掌力向洞中击去。
酆秋长日守在谷寒香身侧,对她的心意和手势,业已颇为熟悉,这时微微一顿,立即功贯右掌,挥手向洞中击去。
他这凝劲一掌,其劲力沉雄,较之庞士冲并不多逊,只听一声轰然巨响,碎石狂飞,击在洞壁之上,转而由洞口迸射出来,沉闷的回音,由洞中一阵接一阵的涌出。
庞士冲两眼微合,双眉深皱,在凝神倾听洞口传出的回音,谷寒香虽然也在细辨那“嗡嗡”震响的余音,却丝毫觉不出有什么特异之处。
酆秋一掌击过以后,见谷寒香未作表示,莫明其妙之下,双掌齐胸推出,击出一阵排山倒海的掌力,二度向洞口击去。
这一击他竭尽了全力,强猛的掌劲,将洞壁震得碎石如雨,纷纷反激而出,巨响之声,直传“万花宫”外,余音摇曳,久久不绝,那满地繁花,亦为之无风自颤,震动不休。
谷寒香暗暗忖道:“这一掌当真有震山撼岳之威,想不到服用过‘向心露’的人,武功会如此的突飞猛进。”
思忖中,见酆秋双手在胸前划了一个圆圈,再度朝前推出,急忙飘身上前,伸手将他拦住。
只听庞士冲鼻孔中一哼,冷冷说道:“原来你的心肠软弱,知道顾惜手下的气力。”
谷寒香阴阴一笑,道:“强敌在侧,我也不能不为自身打算。”
庞士冲侧目望她一眼,身形一晃,再次钻入了洞内。
这洞**空间不大,虽经庞士冲和酆秋一连数掌,将洞壁震碎了尺厚的一层,却也不过六尺方圆,谷寒香见庞士冲业已钻了进去,于是就立在洞口,纵目向洞壁上察看。
但见庞士冲伸出右掌,在洞壁上徐徐地拍着,敲得那洞壁卜卜作响,乍看之下,似在悠悠摇晃。
谷寒香瞧了一会,心中寻思道:“如果这洞壁上有门户,岂能一丝裂缝俱无,至低限度,也该多少留有痕迹。”
转念之下,不禁冷笑说道:“我看你不用枉费心机了,那图案所示的地点虽在此处,门户却不一定就是此洞。”
庞士冲哈哈一声狂笑,厉声道:“谷寒香,老夫与你打个赌,包你找着那个狗屁书生的东西,你敢是不敢?”
谷寒香秀眉一扬,道:“如何赌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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