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酒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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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到萧若水与王洵的师徒渊源,话可就长了。
王洵出生贫寒,又是男子,照理说在以女子为尊的昊月国中很难出人投地。不过他年少聪敏,胸怀大志,又极为勤奋,弱冠之年就学富五车,在昊月国三年一度的科举考试中一举夺魁,举国为之震惊。
当时昊月国是贞肃国主主政,萧若水任宰相之职在旁辅国,王洵中状元以后,正逢昊月国上任大理寺卿告老还乡。萧若水对王洵的才华青眼有加,不顾朝中众多元老重臣的反对,执意向贞肃国主保举王洵接任大理寺卿的官职。在萧若水担任宰相的时候,也对王洵颇加照顾。所以在外人看来,王洵简直就是半个“宰相门生”,这两人平时也经常以“师徒”相称,完全不知避嫌为何物。
此时王洵一身白衣,神清气爽,健步如飞,看来身上的伤已经完全康复。他本来想先给萧若水行礼,却看见司马遥站在旁边,连忙停住脚步说:“司马大人,您可回来了。这几个月大理寺翻江倒海,就差到海底龙宫去找您了。虽说王某因为您卧底的事情挨了三十板子,但是王某也不想怎么为难您,只不过想请大人包王某三个月的伙食,您怎么就可以一去不回,连个音信都没有?”
听到王洵这么说,龙凌心预感大事不妙,连忙看父亲的脸色。
果然,听说王洵挨了三十板子,萧若水的脸色沉了下来。
接着他向王洵招招手:“乖徒儿,过来!告诉师父,你怎么挨打的,让师父给你做主。”
王洵笑嘻嘻的走过去,附在萧若水耳边叽叽咕咕了大半天,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将几个月来的“苦水”都倒了一通。
萧若水斜靠在椅背上,用手撑住下颌,脸色虽然渐渐和缓起来,但是双眼微眯,龙凌心知道,这是他老爹想法子捉弄人的前兆。
龙凌心连忙挡在霍思璃与司马遥前面,心想看架势,这两个冤家今天要倒霉了,不知道自己可以护得了几分。
听完王洵的“血泪控诉”,萧若水点点头,摸了摸下巴,用极低的声音说:“听爱徒的意思,就是他们合起伙来欺负你一个人。这仗打下来,功劳都是别人的,苦头倒由你来吃。宝贝女儿虽然说要补偿你,但是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实际行动。”
“就是,就是!”王洵点头如捣蒜。
“既然如此,所谓擒贼先擒王。老夫我大义灭亲,就先拿我的宝贝女儿开刀。”说着,萧若水就看看王洵,显然是在征询他的意思。
一听要拿龙凌心开刀,王洵的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说:“陛下那边还是免了吧!免得最后倒霉的还是我。”
萧若水暗笑:我就知道你不舍得。
“好,那就是霍思璃、司马遥、何海天三个人。板子是御林军打的,起因是淮海府,功劳最大的是正规军。三个部门每样来一个,我没有说错吧!”
王洵点点头:“师父不愧是做了多年宰相的,一揪一个准。”
两人商量完毕以后,谈笑如常,吃完晚膳以后,萧若水提出要打麻将。
龙凌心一听“麻将”两字,预感大事不好,连忙提出异议:“现在一共七个人,凑两桌不够,凑一桌又多出三个。朕看还是算了,不如改玩别的。”
萧若水不答应:“你和嘉琳就不用上了,你们的赌艺我这个做爹的太清楚了,上桌也只有输钱的份。王洵也不用上。就老夫、霍思璃、司马遥、何海天,我们四人凑一桌吧!”
此话一出,别人均无异议,只有霍思璃问以何赌输赢。
萧若水笑笑:“我是长辈,如果玩钱的话未免显得以大欺小。不如这样吧,谁输了谁就喝酒,一直到喝醉为止,如何?”
说着就命人抬来宫廷御制的“胭脂醉”,先用琥珀碗盛了四十大碗。
听到这话,霍思璃、司马遥、何海天几人均想:听萧大人的口气,好像胜券在握的样子,难道今天是想让我们不醉不归吗?
不过现在情势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何况佳人在旁,自然不能堕了气势。三人对看一眼,在大理石的桌子旁坐定。
长者为尊,自然由萧若水先来开局,白色象牙骰子从修长的指尖飞坠了下来,两个六,由萧若水的上家司马遥开牌。
第一副牌,萧若水清一色,最后胡的是何海天打出来的六万,照例清一色应该连喝三碗。
萧若水做了一个有请的手势,何海天微微一笑,豪气干云的连喝三碗“胭脂醉”,面不改色。
萧若水赞叹道:“果然不愧是驰骋疆场的大将军,好酒量,有魄力。”

第二副牌,萧若水来了一副大三元,这回是司马遥输的,按例应该连喝两碗。
司马遥举起酒碗就喝,他以前从来没有喝过“胭脂醉”,只觉此酒色如胭脂,芳香四溢,入口微感辛辣,细品以后渐渐觉得纯冽甘甜,妙不可言。司马遥也是行家,知道这是“胭脂醉”后劲十足的表现,不禁在心里苦笑,心想不知岳父大人今天要我们喝到如何才满意。
第三副牌,出人意料的是,霍思璃碰碰胡自摸,按例其他三人各喝一杯。
霍思璃微微低头向萧若水致歉:“小婿得罪了,岳父大人莫怪。”
萧若水一碗“胭脂醉”下肚以后笑着说:“有意思,老夫好久没有牌逢对手了,接着来。”
牌过五圈以后,萧若水喝了三碗,霍思璃喝了七碗,可怜的是司马遥和何海天,已经几十碗“胭脂醉”下肚了。
看上去何海天的酒量好过司马遥甚多,何海天尚能勉力自持,司马遥却已经有些头晕眼花,好在他内力深厚,一时还不至于失态。
早在麻将牌局一开始,龙凌心与何嘉琳就知道依她们两人的牌艺,只有当壁花的份,所以就很识相的待在一边品茶聊天。
王洵见四人激斗正酣,不容旁人插足,他又是一个天生闲不住的人,就凑到龙凌心与何嘉琳的身边也想跟着聊天。
其实龙凌心与何嘉琳两人心如明镜,知道这次“麻将胭脂宴”完全是因为王洵对萧若水的一番耳语惹起来的。龙凌心担心司马遥不胜酒力,何嘉琳则不满何海天无缘无故就被拉来垫背,追源溯流,自然因为王洵嘴快。所以两人心意相通,只顾喝茶,对王洵一言不发,故意冷落他。
可惜王洵脸皮太厚,这招对他根本无效。别人不理它,他就主动凑上去:“何大人,我看何将军都喝了几十碗酒了,您难道一点都不担心吗?”
何嘉琳用茶盖轻轻拨了拨青花瓷茶碗里面的碧螺春,慢悠悠的说:“不过就是几十碗酒,醉了又能怎么样。义父既然高兴,海天自当奉陪。我又不是他的奶娘,管这么多干嘛!”
王洵这话表面上是问何嘉琳,其实暗指司马遥,归根究底还是说给龙凌心听的,见何嘉琳回答得这么云淡风轻,王洵的眼光扫向龙凌心,暗想:陛下,难道您也如何大人说的一般毫不在意吗?
谁知,龙凌心的眼光丝毫不与王洵相遇,她在看见司马遥又要受罚喝酒的时候站了起来,径直走到牌桌前:“爹,司马遥因为去天蝎岛卧底,在海上漂泊了数月才回来,身子需要静养。这酒让女儿来替他喝,按照代酒的规矩,他喝两碗,女儿喝四碗。”
说着龙凌心酒拿起琥珀盏来喝,这酒喝的有些急了,三杯下肚以后,真如胭脂上脸一般红晕生颊,映得龙凌心白玉般的肌肤透出柔柔的淡妃色,娇美非常。
当龙凌心伸手要去拿最后一碗的时候,王洵挡在她面前将琥珀盏抢了下来:“陛下一向不胜酒力,这酒还是我来代饮吧。”说着也是一饮而尽。
王洵此举一出,众人大感意外。司马遥见最后竟然演变成王洵代他饮酒,连忙摇了摇脑袋,怀疑自己真的是酒醉眼花了。
何嘉琳在旁冷眼旁观,心中已经猜中七八分,心想关心则乱,原来再狡猾的狐狸也不能免俗。
萧若水见目的已经达到,哈哈一笑:“乖女儿,还是像以前这么爱护短。你素来聪明伶俐,应该知道为父此举是为了什么吧?”
“女儿知道。爹不过是想为您的宝贝徒儿讨个公道。女儿既然已经答应了重赏,自然不会食言。只不过女儿需要一些时间,爹你也不要跟在后面瞎操心,需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老夫怎么不急。你都二十好几了,生的如花似玉一般,却至今未能生下一儿半女让老夫抱抱。老夫急得白头发都要出来了。”
一柱香的功夫之后,父女两人的斗嘴扯皮已经从讨个公道演变成龙家何时才能后继有人。
何海天悄悄问何嘉琳:“陛下和萧大人以前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嗯。义父有时候说话一针见血,有时候却离题千里,也就陛下能够跟得上他。别人一和他多话就犯头晕。我们找个机会快点溜吧,免得战火烧到自己头上。”
“什么战火?”何海天开始装糊涂:“其实何某也很想知道何家什么时候才后继有人……”接下来的话消失在何嘉琳的爆栗中。
这是萧若水回宫的第一天,一切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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