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私奔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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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龙希音的出生与何沓海的入住以后,整个金波宫热闹了许多。从早到晚,这对佳儿娇女的欢声笑语都不觉于耳。
不过古语有云: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烦恼,往往随着欢乐而至。
而这个让人又爱又恨,烦恼不已的根源就是何嘉琳与何海天的儿子,小公主龙希音的内定夫婿:何沓海。
自何沓海在龙希音的周岁生日上一举偷香成功而名声大振之后,他的捣蛋史就如长江之水,连绵不绝。
虽然宫里所有人几乎都曾成为他捣蛋的对象,但是一来他身份尊贵,二来容颜俊美,三来他终是小孩脾气,虽然十分淘气,但是观其伶俐可爱之处,却又让人难以恨得起来。
不过,天长日久,何沓海终于还是捅了一次大篓子。
那一年,何沓海八岁、龙希音九岁。
那时恰逢天翔十五年九月清秋时节,庆祝龙凌心登基十五载的盛典前夕,已经升任宰相的王洵忙得昏天黑地,案前的奏章堆积如山。从早上开始接连奋战了三个时辰之后,王洵终于掌不住疲累在案上睡了起来。
没想到,这个时候何沓海偷偷潜进绰扇殿,见王洵睡得正熟,就拿起搁在墨云百合砚上的金镶嵌玉极品羊毫笔,在他未来岳父的脸上画了几根胡须,画得是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等王洵醒来之后,对此事还一无所知,拿着批好的奏章前去凤仪殿复命,在走廊中引得众宫女侍卫纷纷侧目、然后暗笑、掩嘴、让路,却是谁也不敢去捅破这层窗户纸。
凤仪殿里,龙凌心和霍思璃正在商讨下一季度宫内的开支预算,却见王洵捧着一叠厚厚的奏章,顶着一脸“狐狸须”走了进来,俱是一愣。
霍思璃开口笑道:“王大人,您今天可是真本色呀!”
王洵不知这是霍思璃在嘲笑他的狐狸脸,还以为他意指上一次他驳回霍思璃要求增加内廷开支的事情,他把奏折往御案上一放:“我王洵一向都是真小人,从来都不稀罕做什么伪君子,所以吝啬鬼的本色,是怎么也不可能变的。”
龙凌心一脸笑意盈盈,美目流盼,伸手将王洵拉住坐在身边,话声轻柔婉转:“最近国事繁忙,可把你给累坏了吧?”
龙凌心的温言抚慰,让王洵心头一暖,本来是想抱怨两句诉诉苦的,但是话到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龙凌心的盈盈秋水中一闪而过的狡黠神色让王洵有些疑惑,难不成陛下又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不知道这次又是谁倒霉了。
正疑惑间,王洵拿起如意雕花镶珐琅紫檀案上的青瓷盖碗来喝茶,却见一盏青瓷幽碧的碧萝春中倒映出他已经变成京戏花脸的面容,立刻明白了霍思璃口中的“真本色”的真实涵义,“咣铛”一下将盖碗拍在了案几上:“又是那个小混世魔王干的好事,我今天非好好教训教训他不可,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见王洵顶着一个花脸发怒的样子,龙凌心开怀大笑,接着拿出怀里的水绿色的双面精绣绢丝手帕,为王洵轻柔地擦去脸上的墨迹:“他肯定是乘你劳累过度,伏案休息的时候干的,否则哪里可以瞒过你的眼睛。不过沓海终究的小孩心性,现在又正是最会淘气的年纪,作为他未来的岳丈大人,你就多包涵一点吧。”
龙凌心的温言抚慰让王洵怒气渐平,想想也就算了,谁知道,下一轮风波马上随之而来。
原来,霍思璃在与龙凌心的商议完国事之后,回到自己的寝宫沐浴,跨出浴池之后却发现自己原本的浴袍不知去向,变成了工部御衣房新近为龙凌心送来的月白色蝉翼印花纱衣,不用细猜也知道是何沓海使的掉包计。
霍思璃看着手中的月白色纱衣哭笑不得,想想真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霍思璃决定将计就计,让龙凌心知道,是该管管这个小淘气了。
于是,宫里的众多宫女侍卫们,刚刚才看见“狐狸脸”的王洵,现在又目睹“仙女版”的霍思璃,都啧啧称奇,纷纷议论是不是最近天象异常,所以人间奇景迭出。
当霍思璃穿着龙凌心的纱衣出现在凤仪殿的时候,王洵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当下就笑道:“霍大人好兴致,什么时候喜欢男扮女装起来?”
霍思璃也不回话,就在龙凌心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并未作声。
唉,看来真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小淘气了,否则大了以后还不得把金波宫翻个底朝天。
看见霍思璃刚刚出浴,竟然穿着工部为自己新制的纱裙,丰姿卓然,龙凌心自然知道又是何沓海做的好事,不禁用手揉了揉眉心,转头吩咐贴身侍女:“让司马遥把何沓海带到凤仪殿来。”
不一会,司马遥就领着何沓海来到凤仪殿,几日不见,何沓海又长高了几分,形容也越显俊秀,只是白润的脸上和颈上都是红红的肿块,似是被蜜蜂所咬,龙凌心转头向司马遥看去,见他也是如此,不禁有些担心“爱卿,你怎么了,脸上好似被野蜂叮了。”
“哦,没什么,一点小伤而已,紫萝姑娘已经为我上过药了,陛下不必忧心。”司马遥拉高了一下衣领,好似不想让龙凌心注意到这些肿块。

“陛下,都是我不好。是我下午不小心捅了马蜂窝,自己被扎不算,还连累到师父。师父都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何沓海低下头,主动承认错误,显然司马遥的受伤让他很过意不去。
“你的过错紧紧只有这些吗?”龙凌心神色凛然,说着就指了一下对面的霍思璃。
这时,司马遥才注意到霍思璃竟然穿着女装,他笑着说:“霍大人,你怎么穿起陛下的衣服来了……”说到这里,司马遥马上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连忙掩住了自己的嘴巴。
沓海呀沓海,你这个马蜂窝可捅得大了,好似连陛下都动了真气,这回让师父可怎么保你。
何沓海看着穿着纱裙的霍思璃,眼中露出惊艳的神色:“果真和传闻中的一样好看,霍大人您先别走,我这就叫希音来看。”
“放肆!”龙凌心满面冰霜,故意做出发怒的样子:“霍思璃是你长辈,你怎么能如此戏弄于他?你还在当朝宰相的脸上画须,真是岂有此理。今天,朕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以前每逢何沓海顽皮胡闹,龙凌心总是一笑置之,最多温言责备几句,从未如此厉声苛责过。
此时却见她秀眉微竖,脸有怒容,把何沓海吓得不轻,他终究是小孩子,不知是龙凌心有意震慑,还以为自己真的惹她动了真气,顿时愧疚地满脸通红:“陛下、霍大人、王大人,这次的确是沓海不懂规矩。沓海愿意受罚。”
见自己的假戏真做立时收到了效果,龙凌心颇为满意:“既然如此,就罚你跪在御书房闭门思过,不到十个时辰不许起身。”
话音刚落,却听一个清脆稚嫩的声音插了进来:“母亲,这次的事情不能怪沓海,都是女儿的不是。要罚的话,就罚女儿在御书房跪上十个时辰。”
说话之人,肤似玉雪,明眸皓齿,眉目如画,娇俏可爱,正是龙凌心的女儿龙希音。
“希音,你怎么来了?这根本不关你的事,快点回去!”一听见龙希音要代自己受罚,顿时把何沓海给惹急了,连忙挡在龙希音跟前,要推她回去。
嗯,一个是有难同当,一个是有心维护,看来他们两个的感情着实不错,让人羡慕。
龙凌心在心里暗暗赞赏,脸上却丝毫不露:“希音,为什么是你的不是?朕倒要听听缘由。”
龙希音看了一眼身着女装的霍思璃,白玉般的脸颊上染了淡淡的红晕:“女儿常听宫人谈起,在五国峰会众人逃出天山国边界的时候,霍大人换上女装,是何等的风华绝代。女儿只是想一饱眼福,沓海就说他会想办法的。却不知道竟然惹得母亲如此生气,追其源头,自然是因为女儿的一句话。如果要罚,理应先罚女儿。”
“那沓海在你爹脸上画胡须,也是因为你的一句话?”
龙希音又看了王洵一眼,秀眉微蹙,香腮带赤,有些赌气的说:“那是因为爹先乘我午睡的时候在我脸上画胡须,还抱着我说什么‘老狐狸的女儿自然要长得像小狐狸’,还不许我向母亲告状。沓海他看不过,才说要替我报仇的。”
一席话,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龙凌心放缓了脸色,冰霜消融,暖意渐生:“那捅马蜂窝又是怎么回事?”
“那是女儿偶然说到想吃野生的蜂蜜,沓海才去弄的。”龙希音抬起她盈盈然如秋水的双眸:“母亲,沓海他这么做,都是为了女儿。现在女儿怎么可以任他受罚而一声不吭呢?
听到这里,龙凌心一手拉过一个,将他们两个搂在怀里,点了点他们尖俏的鼻尖,恩威并施:“你们这两个小冤家,一个都不让人省心。好吧,看在你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情分上,就每人罚跪五个时辰,以示警醒。下不为例,知道吗?”
“谢母亲。”
“谢陛下。”
“陛下,是不是罚的太重了?”
“陛下,手下留情。”
一听说龙希音也要跟着受罚,霍思璃和王洵立时坐不住了,连忙起身阻止。
当初说要立规矩的是你们,如今朕真的秉公办理了,你们却又舍不得。所谓玉不琢不成器,这次就让朕来唱这个白脸吧。
“你们两个不许插手,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连希音都说事由她起,朕的女儿怎么可以连这点担当都没有?”龙凌心脸色一正,表示主意已定,丝毫没有转圜的余地。
接着,龙凌心用手摸了摸何沓海的额头:“沓海,告诉朕,为什么要对希音这么好?”
何沓海黑如点漆的双眸转了一下,想了一想说:“因为我以后是希音的夫婿嘛,当然要对她好。”
“傻瓜!”龙希音听何沓海这么说,脸上又是一红,嘴角却是隐含笑意,可见心中十分欢喜。
看来我家希音在你的心中占有极重的分量,如此甚好,于是龙凌心附在何沓海的耳边轻轻说道:“既然你已经立志入我们龙家,就要守我们龙家的规矩。如果下次再发现你又调皮胡闹,朕可是要为希音另择佳婿哦。”
龙凌心在何沓海的耳边说的这两句悄悄话,立刻产生惊人的效果,何沓海的捣蛋生涯就此戈然而止。
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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