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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皇后芳辰大宴上发生的事就传遍了前朝后宫。
杜相阵营的命妇们颇为得意了一番，便是与独孤御史一方的命妇们发生口角争执时，也觉中气更足。
之后三日，杜芷蘅每日睡上六个时辰才渐渐恢复了原来气色。独孤溪宸似真动了胎气，连日里闭门不出，养神安胎。尉迟涟被禁足，撒泼大闹了几日。除此之外，嫔妃们各安本份，彼此相安无事，给人一种宫闱向来波澜不兴的错觉。
倒是后宫园林一日一个样，绿得相当快。杜氏再去太和园时，已是莺歌燕舞，有蝶翻飞。园子里绽放的花更多了，红情绿意，姹紫嫣红到令人目不暇接。
芳林琼苑，小桥流水，水上楼阁，水下游鱼。身负华彩的锦鲤成群结队追逐嬉戏，颇有意趣，杜芷蘅看得兴起便命人取来鱼食，斜倚阑干专心喂鱼。瞧见鱼群争食，碧云乐得手舞足蹈。
清风则在一旁低声道：“小姐，奴婢查过了，没查出什么。大宴那日在淑妃娘娘身边伺候的不是清荷宫的宫人就是不属于任何宫的传膳宫人，照理说……”
杜芷蘅笑看游鱼，轻轻抬手止住清风的后话。大宴时，她与独孤溪宸离得最近，是以有一点颇为清楚，独孤溪宸之所以趔趄并不仅仅因为她自己大意，也因为她踩到了水渍。为救独孤溪宸，杜芷蘅左手曾骤然触地，当时分明有湿漉的触感。之后她查验了自己的手，手上没留有任何气味，不是酒，不是浓汤，那只能是水。
大殿中铺就的是打磨得稍显光滑的大理汉白玉，晶莹洁白，色泽纯和，中有闪光晶体，给人一尘不染和庄严肃穆的美感。平常时候，宫妃们穿上带有木屐底的宫鞋行走，为求姿态娉婷优美，步幅很小，不会打滑摔倒。那日独孤溪宸虽走得草率，步子却也极小，又有菊霜在旁托手，并不容易滑到。
只是倘若踩到了水渍就该另当别论了。
可问题是大殿上有酒有汤，却没有水。显然，水是外来之物。
奈何，混乱之下，宫女太监们一涌而上，跪地扑倒的不在少数，将水的痕迹轻易破坏了。
“小姐还查吗？”清风问。
杜芷蘅抬眸看了看远处的水面，只见波光粼粼，如洒落了一地碎金，轻叹道：“静观其变吧，那人一击未成，该是不会罢手。”她大步走开，清风、碧云紧紧跟上。一行人又信步闲逛了几处景致便觉累了，拣了座八角重檐亭入内休息。
杜芷蘅面朝一方，坐了许久，眸内始终空无一物。
“清风，你跟着我多久了？”杜芷蘅问得毫无征兆。
“十二年了，小姐。”清风不假思索。
“我是不是很久没有想爹了……”
“小姐。”清风轻咳，“姒美人来了。”
杜芷蘅转身，果见姒婲儛款步走来，摇曳生姿，只是依然是张冷面孔。但她主动走来有攀谈之意还是令杜芷蘅颇感意外。姒美人只带了一个宫女入亭，见了礼，杜芷蘅拉她坐下，她也不客气。杜氏嘱咐清风去张罗些点心吃食送来，姒美人道：“贵妃娘娘不必费心，贱妾只是小坐片刻。”
杜芷蘅道：“罢了。”
姒美人问：“娘娘独坐此处良久，在想些什么？”
“呃？”杜芷蘅怔愣。姒婲儛直言不讳的追问位尊者所思所想实乃大不敬，碧云只觉姒美人太过无礼，心中又生厌恶。杜芷蘅却不以为逆，笑道：“想起了家父。”
姒婲儛便觉杜氏极不诚恳，笑得颇为不敬，“听说娘娘执笔画了一幅丹青名曰《朝凤》送给皇后作贺礼？”
杜芷蘅稍愣，略微点头，道：“正是。”
“难怪贱妾的婢女说，皇后身边的流霞逢人便道《朝凤》，生怕宫里还有人不知道似的。原来确有其事，真是难为娘娘有这份朝凤的心思。”姒美人笑意更浓，言语越发犀利，“不过贱妾听说，皇上这几日可都宿在了淳于充仪那里。”
杜芷蘅只当没听出姒婲儛冷讽她向皇后谄媚却没得善果，出手安抚无法忍怒就要发作的碧云，说饿了，命她去取些吃食。碧云怒瞪了眼姒婲儛，不情不愿的离开，走之前还拼命给清风使眼色，示意要她保护好小姐。碧云护主的孩子行径令杜芷蘅开怀一笑，转向姒美人时，嗓音愈加温柔，“皇上天子龙威不容窥视，他去过何处，宿在何宫亦不是我等姬妾所该探知的，违者定会被指为居心叵测，事态可大可小。姒姐姐刚才的话，妹妹只当没听过。”
姒美人冷笑起身，“娘娘所言极是。”她规规矩矩福了一礼，“如此贱妾便不打扰娘娘赏花了，这就告退。”杜芷蘅点头，目送姒婲儛莲步轻摇的消失在小径的尽头。
清风撇了撇嘴道：“大宴那日，奴婢还对姒美人生出了些许好感，今日又荡然无存了。”
杜芷蘅笑道：“她的性子是清冷孤傲了些，见不得俗世女人的矫揉造作谄媚巴结，人却未必不好。”
两人正说着，那边厢忽见韶华宫的小内监、陪同碧云一道去取吃食的小德子惊慌失措的跑来。亭外的秦海还没来得及询问，清风已喝斥，“小德子！火烧你眉毛了？跑得失了魂儿似的，娘娘跟前一点儿规矩也没有。”
小德子慌忙跪地叩首道：“启禀娘娘，不好了，碧云冲撞了淑妃娘娘，被押往刑罚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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