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知错就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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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内办公室内,张小须正手抱脑袋呆坐在办公桌前,今天的夜班真不顺啊,先是5床的刘兰枝吵着肚子里闹躁,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张小须去看她时她正在对她的丈夫大发雷霆,说什么为什么要把她送到这种鬼地方,什么病都不知道,整天都是这样,没任何好转,还在这里耗着,不如早些回家。
但医生、护士包括她的家属都瞒着她,她得的是胃癌,并且已经失去了化疗和手术的机会,只能是保守治疗,能熬一天是一天。家里人不敢相信她50岁就患上了不治之症,曾去省城做了一次确定,结果令她丈夫的心都碎了,县医院的诊断没错。
张小须来到病床前,例行公事似的问了一些简单问题,诸如那里闹躁了,烧心不烧心了,疼不疼了,然后就是煞有介事似的在她的上腹部按了按说:“没什么问题啊,估计是胃炎吧。不要担心,打打针就好了。”
刘兰枝说:“每次叫都是打针,打针有效吗?你们也太不负责了。”张小须不予理会,转身出了病房。刘兰枝的丈夫尾随而来。
“大夫,她这样闹躁,怎么办呢?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受苦吧,你们这里有没有安乐死啊,如果有,想想办法让她走吧。”
“老张,没办法啊,我们也是法制世界,谁敢让她安乐死啊,你想想,我们有什么办法?科学是无情的啊。打个镇静的吧。你回去照顾她吧,不如告诉她吧,不然她不明不白的死了,冤不冤啊?”张小须说完就向办公室走去。
老张在后面像苍蝇一样紧追不舍:“不能告诉她啊,说了她会死的更快啊。”
“那让她安乐死就不快吗?仔细想想吧。好了,回去照顾她吧。”说话间就来到办公室。张小须说:“心兰,给5床打一针鲁米那。”程心兰放下手中的杂志,看了看张小须说:“开方,不然不打,快点。”嘴上虽如此说,但还是起身去了护士站。
程心兰走后不久,6房王花的家属慢腾腾地走了进来,他先深吸了一口气,十分疑惑地说:“俺家掌柜的现在在床上坐卧不安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前几天是吐血,现在怎么又这样,唉!你去看看吧。”
张小须心中一紧,心想这是个肝硬化,为什么会烦躁不安呢,一时没有头绪,他对王花家属说:“老刘,你先过去,我马上也去。”老刘又拖着沉甸甸的步子出了办公室。
老刘走后,张小须坐在办公桌前抱紧了脑袋,怎么办?先去看看吧,或许能发现点什么,于是他其实向6病房走去,走近病房刚想推门就听到里面王花说:“我要坐起来,为什么不让我坐起来啊?让我坐起来啊。”听到这里张小须伸手推开房门,看见老刘正扶着烦躁不安的王花,口中不住地劝说:":::现在就在床上坐着,还怎么坐起来啊?”走进看了看,张小须也心中暗笑,坐着的人还吵着要坐起来,什么脾气啊。
王花见有大夫走进来,像看到了救星一样说:“大夫你给评评理,他不让我坐。”张小须心中烦闷,但他还是强压怒火说:“别闹了,坐着还吵着坐,算了,也打针吧。”说完走出病房返回了办公室。
“给王花也打一支鲁米那,烦死人了,烦躁,不睡觉。”张小须对刚刚给刘兰枝打针回来的程心兰说。程心兰得到指令,转身又去了护士站。
程心兰走后,张小须重新坐了下来,翻看着王花的病例,只见病历上写着:肝硬化,上消化道出血。张小须又翻到前面一张一张的翻看医嘱,准备在医嘱上写下刚才的口头医嘱。忽然张小须脑中出现了可怕的事情,可能是肝昏迷!张小须顿时汗如雨下,霍地站起来,伸出右手无力的指向办公室门口:“别打。”但已经晚了,这时程心兰已经打针回来,忽然看到张小须伸出右手指向自己的胸部,她下意识地合了合护士服的领口:“你干什么?”
张小须看到程心兰打针返回,他颓然地坐下,口中念叨着:“完了,完了。”程心兰不解地问:“什么完了。”
张小须说:“我太大意了,6床是个肝硬化,她烦躁肯定是肝性脑病,现在又打了鲁米那,那不是火上浇油吗?”
程心兰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她焦急的说:“这怎么办?”张小须匆忙地翻开病例,心想都怪那个刘兰枝,扰人心神,让我错给王花打了鲁米那。当务之急是赶快补救。他说:“别着急,这一针对谁都不要说,权当那支药摔了,医嘱上也不要下。现在赶快给她用上谷氨酸,然后静推纳洛酮针,就像没发生过一样,哦?切记,切记,我去给她家属解释。”
张小须返回6病房查看情况,他看见王花已经躺下。他对旁边的老刘说:“你来办公室一趟。”老刘皮皮塔塔的跟着张小须来到办公室。
“你老伴的病很重啊,你知道她是什么病吗?恐怕今晚上都难过去啊,上次她吐血,我们费尽千辛万苦才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但这次麻烦了。”张小须说。
老刘闻听此言,忽然坐直了腰板,拉了一条凳子坐到张小须旁边。就怕这,张小须心想老刘恐怕要问这问那,然后让医生赶快想办法,救救他的妻子,更有甚者是请会诊,叫主任,张小须遇到的多了,这么晚了上哪儿组织会诊去啊,顶多是叫来二线班的来解释解释。用药方面也指导不了太多。

然而出乎张小须的意料,老刘不但没问病情,而且说:“您看还能支持多久,不行我把她拉回去得了。”
张小须强压怒火,心想,什么人啊,见人病重就放弃治疗啊?那么还要医生做什么?于是说:“那不好说,刚打那一针恐怕难以控制病情,下一步病人可能会昏迷,但是不要太紧张,我们会尽力的,希望你也配合好医生。好了,你去照看她吧。”看来没必要再谈下去了,再谈下去说漏了嘴,到那时可没人帮他。
送走了老刘,张小须的心稍微平静,坐在那儿想着该怎么办,然后他又翻出王花的病例,略加思忖,“刷刷刷”下好医嘱,然后写好方子交给护士站的程心兰。心兰接过方子一看,勃然大怒:“怎么还灌肠啊,你给她灌,这么会折腾人。”张小须拍拍程心兰的肩头说:“心兰姐,就算帮小弟弟一把。好不好?”
程心兰香肩一抖说:“真贱!”
从护士站出来张小须直奔6房,只见王花躺在床上已经沉沉睡去,心想可能是昏迷了。老刘说:“没事了,睡着了。”张小须没搭理老刘,而是翻开被子看看,两腿之间,王花已经尿湿了一大片,果然不出所料,真的昏迷了。张小须说:“尿床了,给她垫些东西,别柒着了。”老刘很是吃惊,找来了一叠卫生纸说:“这么大的人了还尿床。花,欠欠**,给你垫点纸。”喊了数声,不见动静。老刘有些急了,忙问:“这是怎么回事,不会是不行了吧?不行我把她拉回去吧,不能在这咽气啊。”
张小须知道肝硬化是不治之症,晚期只有换肝脏,别无他法。若整天内科治疗,结果只能是人财两空,何况对方是个农民,平时在地里刨食吃,那里有那么多钱给他所谓掌柜的看病啊,家里肯定已经花干,但出于夫妻感情,还是硬撑着给王花看病,其实王花的死对于他来说就是一种解脱,不然才40岁的他看起来就像60的人,整天走路都是磨磨蹭蹭的,完全没了中年人的活力,是生活的压力压弯了他的腰啊,同志们。所以见王花病重,老刘也没有太多的**再去抢救,不如早些做个了断的好。
张小须说:“别急着回去,到明天早上,再坚持8个小时好不好?如果那时候再不醒,再走也不迟啊。”
老刘说:“好吧,等等看吧。”这话说的有气无力,好像是生怕妻子再醒过来一样。
老刘的事情刚刚忙完,5房的病人又叫了,说是病人忽然不再吵闹,躺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张小须跑步来到5房,只见刘兰枝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生死悬于一线。张小须掏出听诊器听听,两肺呼吸音还算清晰。张小须对身旁的程心兰说:“血压。”程心兰熟练的给刘兰枝测完血压说:“没有血压。”张小须气喘吁吁的说:“两路水快速静滴,一路用上多巴胺针100mg,快去准备。”不大一会儿程心兰推着抢救车来到5房,给刘兰枝扎上吊瓶。正当大家忙忙碌碌的时候,忽然刘兰枝睁开眼睛说:“我得的是什么病?”张小须大惊,难道这就是人们长说的回光返照?张小须以目视老张,希望老张能告诉她。刘兰枝双眼炯炯有神,继续追问:“我得的是什么病?”
张小须没理会她,而是让程心兰再次测血压。结果是仍然没有。张小须紧盯着老张,心说,你快说啊,你让病人憋在这儿不走,你居心何在啊你?
老张忽然间老泪纵横:“是癌症,胃癌啊,我没办法啊?”说完便趴在床上泣不成声。
刘兰枝听到“癌症”两字后缓缓地合上了眼睛,停止了呼吸。还好,她也死能瞑目了。
张小须知道这样的病人抢救是隔靴搔痒,象征性地按了几下,却是毫无意义。老张说:“算了,大夫,她也算是解脱了。让我们回去吧。”说完掏出手机打家里的电话。
张小须,程心兰返回办公室,都嗟呀不已,人啊,生命力是如此顽强,临死了还能睁眼询问病情,看来有时影视剧里的镜头也不一定全是假的。
为了观察王花的病情,张小须一晚上都没睡觉,不知道往6房跑了多少趟。这个任务程心兰说什么也不接,因为去6房必须得经过5床,因为刘兰枝还直挺挺地躺在5房的病床上。直到早上6点钟,刘兰枝的家人来把她拉走后。程心兰才敢询问6房的情况。张小须卖了个关子:“自己去看。”
程心兰来到6房,看到王花正坐在床上吃早餐,心想张小须这一晚上没白忙活。见到程心兰,老刘向程心兰夸奖张小须,说张小须太负责了,一晚上都没睡,看,治的多好。程心兰返回办公室时心想你是不知道张小须都干了什么,如果知道,你老刘不掐死他才怪。
早上交班,张小须对王花怎么烦躁,怎么用药,什么时候醒了过来,说的非常详细,却对打了一针鲁米那只字不提。
下夜班回寝室的时候,张小须才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好悬啊,以后可得注意,一定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再犯这样的错误,那可就是犯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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