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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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川公主巡过战俘营,原本欲走,那名西域胡人忽然凑向前去低声说了几名话。
银川公主似对这西域胡人言听计从,点头应允。胡人纵马越众而出,向宋军被俘将士喊道:“我叫‘赏气’,是公主殿下的谋臣,现在代表公主殿下向大家讲几名话。”
周仁杰见这胡人竟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语,当下侧耳倾听。
只听他说道:“公主殿下的先王,乃是西夏国天都大王野利殿下,十年前被清涧城主种世衡害死。公主殿下此次向我谅诈国主请兵攻打清涧城,不为攻城掠地,也不为屠灭百姓,只为报杀父之仇。所以此次交战只为种世衡一人,与其他人无关,而种世衡为保老命,置清涧城无辜军民于死地。公主殿下不忍见生灵涂炭,欲请诸位宋兵将士前往清涧中城,说明此事,请城中弟兄交出种世衡,放弃抵挡,我军绝不滥杀无辜。如若不然,不但现在诸位马上身首异处,城破之时,合城百姓军士一个也不留。”
银川公主承接其言,也用一口清脆的汉语说道:“赏气先生说得不错,此次本宫征讨清涧城,只为诛杀种世衡,以报先父十年前被冤杀之仇。诸位若肯为取下清涧城,不但留住个人性命,家中老小也得以保全。若是坚持为种世衡卖命,本宫现在就达成你们的愿望。”
她左手马鞭一举,守在战俘营四周的夏军弯弓搭箭,瞄准了手无寸铁的宋军被俘将士,只待她马鞭一落,立即万箭齐发,将这近千俘虏尽数射杀。
周仁杰不明其中就里,向他身边的宋军将领低声问询。这才知道原来银川公主的父亲野利,昔年乃是西夏国王李元昊手下心腹大将,号天都王,统帅精兵五万,是西夏最为精锐的部队,在清涧城草创时,是宋军最大的劲敌。种世衡千方百计除去野利,因为他是元昊的心腹大将,屡立战功,元昊曾赐给宝刀一口。种世衡以高官重赏收买党项人苏吃曩想方设法盗出宝刀。而后种世衡令人散布谣言道:天都王野利被元昊乳母白姥诬陷致死,他将要亲写祭文在边境上祭吊,祭文中多表明野利欲投宋军之意。种世衡将祭文写在木板上,正在边境上焚烧纸钱,进行祭吊之时,被夏国巡逻兵发现,并迅速赶到祭吊地方。宋人故意丢下祭文、祭具、银器、宝刀等物,然后逃之夭夭。夏巡逻兵将这些遗物献给元昊,元昊大怒,下令夺野利兵权,并赐自尽。
种世衡巧施离间计,除去劲敌。而元昊错诛弘股,自是十分痛惜,于是收野利年仅十岁的女儿梁乙媚为义女,立为银川公主。十年后,梁女长成,倾举国之兵,前来征讨清涧城,欲杀种世衡以报父仇。
种世衡用计除去天都王之事,在边塞广为流传,可以说是妇孺皆知。银川公主和赏气这一番说辞,果然令宋兵被俘将士认定了西夏人为复仇而来,这一场战争仅为一个生死而战。
周仁杰注意到身边宋军将士都有犹豫之色,不禁大为忧急——若是被俘宋军听信银川公主之说,为其利用当先攻打清涧中城,无疑大动宋军军心,说不定智缘法师的计策未等实施,清涧城先要攻破;而被俘宋军若不听从其言,只怕马下就要死于西夏人箭下。
当此之时,唯有用缓兵之计。周仁杰低声对身边宋兵统领道:“我设法稳住敌人,你们一见营中火起,即依计行事。”站起身来,大声叫道:“小人有一计,可以助公主殿下破城。”
他刚刚站起,便有数十名西夏武士上前,拔刀将他团团围住,只待一声令下,立即予以斩杀。
银川公主的马鞭又高高举起,说道:“且听他说完。”
周仁杰很清楚一个应答不对,银川公主那高悬的马鞭向下一落,这几十把弯刀就要向他身上招呼。

心念电转,想要找一套最能打动人的说辞。忽然间灵机一动,说道:“小人知道有一条秘道可以直通清涧内城,大军由进入,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一举攻破清涧城。”
银川公主与赏气对望一眼,缓缓放下马鞭,说道:“用战俘为先锋攻打清涧中城之事暂缓施行,先将此人押到我帐中,本宫要详细审问。”
周仁杰见缓兵之计奏效,心中大为欣喜,在西夏武士的押解下,紧随银川公主来到中军大营。
银川公主端坐虎皮交椅之上,温言道:“你叫什么名字,在宋军中作何职务?”
周仁杰见自己与银川公主间距离数丈,间隔十名膀大腰圆的西夏力士,而军帐内外也不知潜藏多少武术高手,自忖没有十足把握可以生擒银川公主,强抑擒贼擒王的冲动,缓缓作答:“小人名叫杨杰,只是宋军中的普通一兵。”
银川公主道:“纵然宋军大将,只怕也不知秘道之事,你即是普通一兵,又如何知晓这等隐密军情。”
周仁杰道:“小人曾在清涧内城守护粮草,一次捉老鼠偶然发现了秘道。小人既没有与同伴提及,也从没向长官报告,是以小人是清涧城中绝无仅有的知晓秘道之人。”
他不过是为拖延时间才做如此说辞,银川公主听得大感兴趣,从虎皮椅上站起,来回踱步,说道:“本宫也接到有秘道通往清涧内城的线报,在昨夜就派出人前去找寻。只是由于地形复杂,到现在还没有找到秘道的确切位置,想不到你能指出秘道所在,倒省去了我们许多麻烦。”
周仁杰闻言不禁大吃一惊,他所说的“有秘道可直达清涧内城云云”,不过是依据昨夜寻找无邪所见,信口胡说而已,至于那条秘道通向哪里,他也是毫不知情。万万想不到敌军首脑竟也侦知。
“她又怎么会知道秘道之事?定是清涧城中出了内奸。谁会是内奸呢?是了,定是那个盗马的监丞或是假冒的粮官。可是若是他二人是内奸,只管带领西夏人自由出入秘道就是了,又怎么会有找不到路径之说。到底谁是内奸呢?”
周仁杰苦思不得其解,银川公主注意到他脸色变幻不定,微笑道:“你怎么不说话,莫非是想要些赏赐,你放心,本宫绝对不会亏待你。说吧,是想要金钱呢?还是想要当官。”
周仁杰试图从她口中探听些内奸的讯息,就说道:“我只想解开心中疑问,秘道之事小人自忖只有我一人知道,即便是种城主也是不知,公主殿下又是从何得到的消息呢?”
银川公主微笑道:“他是本宫最重要的秘密,不到最后,迷底不能掀开。你再提一个要求吧!”周仁杰见这位银川公主方才还是高高在上,将万千人的生命掌控于手掌,生杀予度;而现在则平易近人,在面前巧笑嫣然就似一名邻家少女,抑制不住想要看看她的真实面目,大声道:“我想见一见公主殿下的庐山真面目。”
银川公主微微一笑,将黑色面纱缓缓掀起,露出一张清丽脱俗的面容。
但见她不过二十岁上下年纪,眉弯鼻直,肤白且嫩,乌发覆额,相貌俊美,一双眼睛大而黑亮,顾盼间极有威仪。
周仁杰通过银川公主体态声音,虽判断她年纪不会太大,却也想不到这样一个在战场上指挥若定之人竟会是个如此明媚的少女,不由得目瞪口呆。
银川公主见他这副模样,也不禁莞尔一笑,道:“你是后悔提出这个要求么?只要你把我的军队从秘道带入清涧中城,本宫可以再答应你一个条件。”
这一次未等周仁杰答言,只听帐外有个雄浑的声音大声道:“公主可以答应给他留个全尸”,只见一个麻衣披发,满面刀疤,形象极为可怖之人步入大帐中,竟是明珠族长浪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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