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宇秋跟着管家林老来到了建邺城的郊外,他们就住在城边的小客栈里。夏日
炎热非常,白天他们大都躲在屋子里,到了晚上,海边吹来了凉爽的暖风他们才
出来透透气。
刚开始的日子里,对于萧宇秋来说还是相当有趣的。就像是以前回老家一般。
而且他从来没见过海,海对他来说有趣极了,他喜欢把脚踩道海水里让沙子流过
脚面。
没几天他就捡回了大量的贝壳,这一带目前还在宇文家族的控制之下,战火目
前海烧不到这里,所以林老才肯陪他出来玩。
但是轻松的时间没过多久就结束了,他们在客栈里住了整整两个月,萧宇秋的
父亲薛自盷却连一点讯息都没传过来。而且刘黑阔的军队已经打到了这里,局势
开始动荡不安,虽说薛自盷给的盘缠还够用,但是林老已经开始精打细算的节省
了,过两个月薛自盷还是没来他们就只能去投奔在建邺城里的亲戚了。不过在那
之前,薛自盷告诫过林老尽量不要去连累建邺城里的亲戚。
萧宇秋也开始担心起来,他毕竟已经十岁了,他对许多事情多多少少都知道一
些。父亲突然让他远走他乡,家里的金银细软都打包了起来,这些他都看在眼里
,但是他一个孩子又能怎么样呢?
这一天傍晚,萧宇秋静静的坐在客栈的后院里,忽然他听见客栈里传来十分嘈
杂的声音。他转头往客栈里看,原来是一帮当兵的走了进来。萧宇秋除了以前见
过洛阳城的士兵外就见过建邺城外看门的士兵,现在这帮兵穿的兵服和那两路人
马都不同。看来应该是林老说过的那个什么窦建德的兵了。(窦建德,隋末割据
势力,十八家反王之一,自称夏帝,后为李唐所灭)
正巧有两个兵牵着马的士兵牵着马来后院安置马匹,不知道为什么,萧宇秋本
能的躲着他们。也许最近打仗太多,对当兵的恐惧竟也深入到孩子的心中。
萧宇秋四下一看,索性躲到马厩边的草垛后面。他大气也不敢出,只觉得自己
浑身发抖,十分的兴奋。两个当兵的走了进来就站在马厩门口,他们靠着马匹在
闲聊,离萧宇秋十分的近。萧宇秋感到以前小的时候玩过的捉迷藏都没有令他这
样兴奋过。
他听到那两个士兵在说:“老弟啊,这几天都憋死了,宇文家的兵真是怂孙子
。可我们老是殿后,什么油水也捞不到啊。”
另一个士兵道:“对啊,对啊我老早就说了。现在建邺城也给抢够了,我给我
们伍长说说,明日我们要走的时候把这小客栈里的人给抢了再走。”
萧宇秋听得心中大惊,他捂着嘴,生怕自己发出声音来。草垛的草叶碰着他白
净细嫩的肌肤,让他痒的难受,但是他想动却又不能动。过了好一会就在他快要
忍不住痒的时候,闲聊的士兵终于走了,萧宇秋赶紧跑回楼上的客房。他一进门
就对林老道:“林老林老,下面那些兵说明天早上要抢我们啊。”
林老一听脸色都变了,但是他毕竟生活阅历丰富,知道在乱世之中这种事情再
平常不过。
他定定的思考了一会,似乎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他对萧宇秋道:“少爷
,你进房间去准备一下,我们明天就走罢。”
萧宇秋向来懂事,他很快便点点头,但他随即又道:“要是爹爹来了找不到我
们怎么办?”
林老道:“若是你爹爹来了找不到你,自然回去你表舅家找你的。快去准备吧
。”
临出门前,薛自盷交待过要萧宇秋千万要听林老的话,一切以林老做主。他是
个性格好定,喜爱读书的孩子,从来是不做违逆长辈的事的。他当下便进房中收
拾衣物。
林老心中暗道,只怕你爹爹是不会再来了。薛自盷的事林老却也有几分了解的
,他知道薛自盷基本是九死一生了,不然不会两个月了尚未到此。
他收拾好了之后,林老突然道:“少爷我们下去吃饭吧。”
萧宇秋奇怪道:“怎么下去吃饭啊?我们不是一直都在这里吃的么?”
林老道:“下去吧,我们就要走了,不妨事的。”
“是。”
下面几乎没什么人敢坐,几乎全都是当兵的,他们坐满了一桌又一桌,粗声大
气的聊着天。客栈里所有的客人都不敢下来,全是小二送饭上门,可是平日里从
不出房门吃饭的萧宇秋和林老二人今天突然下来吃饭倒吸引了客栈掌柜的目光。
不过当兵的并没有理他们两个,倒是有几个人不怀好意的看着衣着光鲜的萧宇秋
,不过他们可说是囊中之物了他们倒也不急,先顾着喝酒划拳要紧。
吃了一会饭,萧宇秋微微觉得有些不对劲,林老这餐饭吃得是心不在焉,眼睛
时不时注视着他。过了一会吃完了饭,林老带着萧宇秋上了客房,他对萧宇秋道
:“少爷你就先睡吧,我出去买点东西明天路上吃。”
萧宇秋点点头,当时他也没想到那么多。接着他就从包裹里抽出一本书,在昏
暗的油灯下读了起来。
萧然东窗下,寒光时未央。
多少勤学子,家破青灯旁。
萧宇秋读到这里时,忽然打了个寒颤,他一向都是读起书来就忘了时间。猛然
间惊觉竟已是深夜,但是林老依旧未归,萧宇秋的心中升起一股恐慌。
多少勤学子,家破青灯旁!
窗外的风声呼呼的响,虽是夏日,寒意一丝一丝渗进萧宇秋的心里。他不由自
主的去查看门管好了没?
又等了许久,林老依旧未归。萧宇秋的心堵得慌,令他想干呕。他是个聪明的
孩子,此前林老流露出的种种异常现象,他不是没注意到。只是他不敢往那个方
向去想,他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这里,这个异地他乡的地方他还能依靠谁。一
旦只剩下他一个人,他该如何找回他的父母?
他不知道如何是好,乱世时节,父母多次告诫世间险恶,坏人众多。他就像一
只迷失了路途的羔羊,失去了母羊的保护,在虎豹环伺的森林里惊慌失措。
末了,他累了,孩童之心总是会往好的方向去想。他努力睁着沉重的眼皮,心
里反复的想,他谁一晚,明天一早就会见到林老进门拿着早点叫他上路了。
于是他就慢慢的睡了过去,前半他一直不停的做着噩梦,直到后半夜他才睡着
。他一直睡了很久,一直似乎是到了日上三竿的时候他正要起来。砰的一下,他
的脸被一只骨节粗大的手打了一拳。这一拳打得他眼冒金星,他疼的哇哇大叫,
那人一把把他从床上拽起来,他当时尿意正急,受了这一惊吓忍不住尿了出来。
他这一尿正尿在打他那人身上,只听他人一声怒吼:“你这小兔崽子,居然敢尿
在我身上。我打死你个小混蛋。”
他的身后响起了许多粗俗的笑声,有个声音较高亢的大声道:“你气什么呀,
这可是童子尿,壮阳的咧,合适你了。”
这一句话博得满屋子的大笑。萧宇秋这时已经看清了屋子里的是什么人,正是
说好早上要来抢劫的那帮兵。
萧宇秋当下就吓的大声哭了起来。不是他胆小,不是他没骨气,而是因为他是
那么的无助啊,眼泪和鼻涕顺着他的脸庞往下流,和在一起的还有刚刚从他的嘴
角流出的鲜血。
拿着他的那个人似乎见他有些可怜,但自己又盛怒难消,最后用力把他一甩到
墙尾。萧宇秋的脸撞到了床尾的木板上,他感觉到自己的鼻子像是断了的那般疼
,还有左边脸颊被木板上突出的地方划破了。鲜血带着体温不断的冒出来,在自
己的脸下积成小小的血泊。
旁边似乎有个士兵看不过了,过来劝说两句:“算了,别那么用力,不过是个
小孩子。”
接着打萧宇秋的那个士兵一把把他萧宇秋提了起来搜他的身,结果他发现萧宇
秋的身上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就又把他丢到一边。
士兵们搜完了整个房间都没有找到一枚铜子儿,那个打人的兵又用威吓的声音
道:“小杂种,快说你把钱藏哪了?快说。”
他旁边有个兵笑道:“我看这小子身上没有钱。”
“放屁!像这种穿的像个少爷似的人会没钱?”
“这还用说吗?钱都让那老东西带走了呗,丢下他的主子去找乐子去了。”
“可恶,昨晚那老东西说去买东西,怪不得半夜都不见回来,一定是跑了。”
士兵们说着话,大大咧咧的出去了,那个打了萧宇秋的想想竟还不解气,他又
走回来踹了一脚在萧宇秋的**上,把他踹下了床。但是此刻的萧宇秋竟感觉不
到疼痛了,他的内心被恐惧吞噬,连哭声都止住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渐渐的
感到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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