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逼上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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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菊对着她家房子的地基沟槽撕心裂肺而又焦躁地大哭豪叫。隔壁春兰妈妈听到秋菊在大哭,赶快跑了过来。
“哎哟,秋菊回来了?你去娘家的当天晚上,你大姑子连夜把你家房子拆了。”春兰妈妈惋惜地说着。
“啊?——她拆我房子干什么呀?——”秋菊感到不可思议,急得对着地基又大哭道:“啊?——她干吗要拆我的房子呀?”
很快,村上很多人围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
“她大姑做的太过分了。”
“她兄弟死了,她娘俩不能也跟着去死呀?”
“她兄弟死,又不是秋菊害死他的。”
秋菊完全不知所措的样子,一**坐在地上,一会儿哭房子,一会儿哭春生。
“春生啊——,你干嘛要走啊?你把我娘俩丢下,房子都没了,你就我们怎么活呀?——”
飞也拼命地哭了起来,她既是想爸爸又是想那漂亮的房子。
“春生啊——,我俩为了做这房子多少夜都没睡觉,吃了多少苦啊?怎么就把我这个好房子拆了呢?——”秋菊痛心地大哭着。
“去找她评理。”有人提议。
“她自己盖不起瓦房,就把人家的砖瓦拆回家?还有这种缺德的人?”有人气愤地说着。
“哎哟,要儿亲生,要财自挣,她做这么缺德的事迟早要遭报应的。”
“这娘俩以后日子怎么过呢?”
秋菊趴在地上哭的死去活来。
“我的人那——,你干脆把我也带走算了,我活不了了——”
飞看见妈妈这样痛苦地哭着,很是害怕,她趴在妈妈的身上哭的更加厉害了。
“别哭!别哭!”有人在拉秋菊“哭有什么用啊?去找她算帐,她还没法没天呢?”
“就是啊?去找她讨个说法,她兄弟死又不是你害的。”
“秋菊哪情愿死丈夫呀?”
村上人个个都报不平地说着。秋菊也停止了哭,镇定情绪,转动眼珠,思量片刻,气愤地擦了擦眼泪。
“飞!我们去找大姑要房子!”搀起飞的手就走。
村邻们仍在身后你一言,我一语地叮嘱秋菊。
“就说你家盖不起瓦房也不能拆我家的房子呀?”
“就说你兄弟死又不是我害死的,我哪情愿死丈夫啊?”
去大姑家要从村前的那条马路上再走三四里路才能到达。此时飞和妈妈都是一鼓作气地往前赶路,一直到膝盖都是灰尘的小脚急促地朝前迈着步子,有时跟不上大人的脚步,会小跑起来,同时也是借助牵她手的大人力量往前拖着走。
飞走的汗水淋漓,气喘吁吁,头发被汗水浸的透湿。但她一双眼睛直朝前面远处的地方盯去,表情显得很坚强,毫不怕累似的朝着目的地直奔而去。
一进村就看见大姑家的三间茅草屋的门前堆放着砖、瓦和一些大梁的木头。再走近点看见秋菊的自行车停放在大姑家的堂屋内。
“姐?——”秋菊立刻哭了起来“你怎么把我房子拆了呀?——”她不可思议而又心痛地看着这些堆放的砖瓦哭着问道。
站在门口,一鼓作气的大姑,态度极度冷漠地注视她们。停了停,她昂起头理直气壮的样子开口了:
“秋菊!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兄弟死也死了,你还这么年轻也不能拖累你为他守一辈子的寡,你迟早都是要改嫁的,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兄弟累死累活的财产好给别人;再说飞要是男娃,那我也愿意把财产留给他,你也可以找个倒插门的进来辅助你。但飞必定是个女孩子,将来也是人家的人。”
“姐?——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刚死丈夫呀?——”秋菊伤心欲绝,痛声地哭着。
飞似乎也听明白了,她是因为女孩子的缘故,所以大姑才把她家漂亮的房子给拆了。她气愤的像个小泼妇似的冲着大姑嚷着:
“我爸爸说我是儿子——,我爸爸说我是儿子——”一双愤怒的眼睛直瞪着大姑。
秋菊立刻抱住飞哭道:
“飞啊——,你爸爸不死,你是儿子是宝贝!你爸爸一死你就什么都不是了——,我的飞怎么这么命苦啊?这么小就没了爸爸——”
“大姑坏——,大姑坏——”飞冲着大姑不停地哭骂着。
大姑看着飞的可怜模样,眼皮一眨,似乎流露出一丝同情之意。
“秋菊!你也用不着怨我,你也清楚,我父母死的早,我为了这个兄弟上学、学手艺,吃了多少苦,没有我他也不可能有能力盖得起瓦房,这些东西留给我也是应该的。”
“那我娘俩怎么活呀?”秋菊继续哭着,双手捧起正在哭着的飞的小脸,极度忧伤的目光怜惜地看着她“如果不是飞还这么小,我干脆也死了算了。”
“你还是先回娘家住一阵子吧,日后遇上合意的再改嫁,我绝没意见。”大姑说完转回屋里拿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包袱朝秋菊丢了过去。“这是飞的衣裳,我都拾好了。”
包袱摔在地上被挣开了结,里面的一个旧的塑料娃娃蹦了出来。飞赶紧拾起娃娃,便摸了摸它然后搂进怀里,似乎担心它摔疼了似的。这个娃娃是当时春生帮城里一户人家做家具时,人家特意给他带回来给他孩子玩的。因为娃娃是个男娃,身上还长着“小**”所以飞从来不把它抱出去玩。经常在家里用一块布抱起它,哄它睡觉,有时也会帮它洗澡。时间久了,她对这个娃娃产生了很深的感情,同时她也感觉,这个娃娃也很依恋她。
大姑家门前很快围来很多看热闹的人,一个个都站的远远的皱眉,啧嘴不知说什么才好。后来,一个看上去心肠很好的奶奶走到秋菊跟前拉起她便劝道:

“丫头!想开点吧,房子拆也拆了,哭也不是事儿,还是先回娘家吧。”
又有一个奶奶帮秋菊拾起包袱,连劝带拖地拉她走。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秋菊整个身子往下瘫,边哭边被一些看上去像是好心人拖着走。
一位大妈妈抱起飞,帮她擦了擦眼泪,心疼地说着:
“哎哟——,小东西,可怜噢!”
这些好心人一直把飞和妈妈送上马路,还叮嘱了几句:
“想开点吧!”
“回娘家吧!”
随后也都转身,相互之间嘀咕着走去。
秋菊只好牵着飞的手再往娘家走。她蹒跚无力地移着步子,眼皮半垂表情显得极度忧伤而绝望。飞撅着小嘴,板着小脸,特别生气的样子随着妈妈慢慢地往前走。飞不时地抬起头,眼朝上翻,打探妈妈的脸色。尽管走得很累,但她没敢和妈妈搅闹。她同情妈妈,同时也为家里是所有遭遇而难过。
飞清楚地记起,她家的房子很漂亮,家具也是新的;爸爸没生病之前,每晚做工回来都会给她带一点好吃的东西,有时是甘蔗,有时是桔子,有时是她最爱吃的香蕉。可是现在爸爸死了,那个家也没了,统统都不再看见了。她越想越扫兴,要是一切都不变该多好啊?此时她特别想念爸爸,想念那个家。她想起爸爸在病床上哭着对她说:“我的飞!我的儿子心肝!爸爸没延寿看你长大啰……”原来爸爸知道自己要死了,是舍不得她才会那么哭的。“爸爸真的好可怜啊!”她内心这么想着,眼泪跟着从她的脸上流了下来。
“妈妈!我想爸爸!”飞哭着对妈妈说。
秋菊立刻蹲下身子抱起飞,更悲伤地哭了起来。
太阳火辣辣的,马路上的温度犹如熊熊烈火直朝脸上扑来,而且光线特别炸眼。她们哭了一会,秋菊在路边秧田的水沟里用手抄了点水把飞的脸洗了洗,并哄着她:
“不哭啊——,爸爸也很想我们呀?”说着自己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妈妈也不哭!”飞用小手去擦妈妈脸上流下的泪。
秋菊握住飞的小手,无助地低下头更痛苦地哭着。哭了一阵,她竭力地在抑制自己的情绪,也许是不想让飞看见她哭的样子。停了停,她停止了哭声,用很坚强的表情抬起头来,腮骨突出,似乎是牙齿咬的很紧的缘故。她没有再出声,只是搀着飞继续往前走。
娘俩一路走走,一路息息。从早上离开家奶奶家到现在,在这炎热的路上走了十几里路连水都没喝一口,娘俩都快要休克似的拖着无力的身子终于来到了娘家门口。秋菊往门框上一靠,立刻无力地顺着门框瘫了下来。飞像个可怜的小鬼,对着家奶奶委屈地哭喊着:
“家奶奶——”
正在屋里睡午觉的家奶奶和家爹爹都惊异地爬起身来。
飞见到家奶奶拼命地大哭起来,似乎是想把所有的委屈宣泄出来。
“飞!怎么了?”家奶奶立刻抱起大哭的飞。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家爹爹也焦急地问。
家奶奶和家爹爹把目光呆滞,表情绝望的秋菊拉进了屋,便没有再问什么,也许是见她太憔悴的缘故。只是端来一瓢水让娘俩喝着,然后用扇子用力地给她们扇。
“还没吃饭吧?”家奶奶边给她们扇边问着,立刻又吩咐家爹爹“快把筲箕里的饭拿下来。”
家爹爹急速地走到灶台边,取下屋梁钩子上的筲箕,用两口大花碗盛饭。一碗少一点的饭倒上开水,搛了两根咸苔菜之后端给了飞。飞像是饿极了,顾不上开水烫嘴就一口口地吞到空空的肚中。
“哎哟,慢点,小心肝!”家奶奶心疼地说着,边用扇子用力地给她扇。
那边家爹爹命令似的劝秋菊吃饭:
“先把饭吃了再说!”
飞三两口就把那半碗开水泡饭吞下了肚子,她感觉这个开水泡冷饭特别好吃,水也好喝。她朝家奶奶举起空碗:“家奶奶!我还要吃!”
家奶奶又用锅铲勾了点饭放进飞的碗里,但飞吃了两口之后就没再吃了,只是发愣的样子深深地叹着气,像是咽着,又像是在舒缓体内的疲倦。
家奶奶把飞抱进怀里,用扇子帮她轻轻摇着,飞很快就睡着了。
当飞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睡在凉床上。她睁开眼睛朝屋内看了看,家奶奶和家爹爹都耷拉着脸,很生气的样子坐在板凳上。妈妈坐在门边,头靠在门上,眼皮半闭,目光乏力显得没有主张。好一会儿,家爹爹开口了,他沉稳而又气愤的口气说着:
“你去找她把东西要回来才是,大不了费点事再把房子盖起来。”
“你住娘家也不是长久之事,你还有个孩子。”家奶奶无奈的样子说着“你弟弟就快要结婚了,人家姑娘本来就嫌咱家条件不好,现在又添了你们两个负担,不把人家吓跑才怪呢。”
“真得不想活了。”秋菊绝望的表情流着泪说着。
“你也不能怪父母心狠,你也要替你弟弟想想。”家奶奶无奈地说着。
“你去找她要,她要是不给,你就去政府告她,还当真没王法啊?”家爹爹发火似的说着。
“妈妈!”飞朝秋菊喊。
“哟,飞醒了。”家奶奶抱起飞“太阳快落山了,你们还是早点走吧?她要是不答应还你东西你就待在她家别走,她兄弟又不是你害死的,评什么要抢你的财产?”
“你要是能把东西要回来,哪怕我们吃点苦都没关系,去帮你再把房子盖起来。”家爹爹又安慰似的说着。
就这样,飞和妈妈又被家奶奶和家爹爹赶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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