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巧笑倩兮 第九回 钟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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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扬的古韵响起,落一地细碎如珠的乐符,琵琶悠悠,几多离愁,不知道收藏了多少流逝的瞬间,很容易勾起你我对往事如烟的怀恋,更不知还能装点多少离人的梦境,平添出几许忧思与惆怅。
琵琶声声,众人又是一阵沉默,懂得音乐的人,皆可听出琵琶声中所蕴涵的沧桑与凄凉。技艺超群,即使比之刚才贝若衣的琴声亦是毫不逊色。放眼整个窠尔沁草原,乃至整个的中土,除了钟离之外,又有谁能够拥有如此高超的技艺。
不仅如此,众人均知道钟离本身是一个武林高手,但没有想到竟然会强到这个地步。琵琶声并不很高,但却在众人喧哗、欢呼声中,依旧隐隐的传到每个人的耳朵,丝丝相扣,仅这一手,已让在座不少人望尘莫及。
赫连战作为主人,站起来,不知是否是为了露上一手,说道:“不知帐外来者,是否就是名震草原的钟离钟先生?”
赫连战的声音也是不高,但仿佛是每个人耳边所说般,这一手已然显示出其高深的内劲。但毕竟是用内劲迫出,与钟离通过琵琶传声,不易比较。
钟离的声音响起,仿佛在天际边似的,说道:“名震草原,老夫不敢当,老夫今日此来,不是为你大婚而来,只为若衣而来。”
这句话显出他高傲的性格,若论江湖地位,钟离的身份可算在座所有人的前辈,说此话亦不会有人反感。赫连战虽贵为海芜族可汗,可依旧算是江湖中人,而且,草原上的人对钟离还是蛮敬重的。
其他人均称贝若衣为若衣大家,而他仅称其若衣,亦是没有感到异常。因为他与贝若衣均是乐道中人,如同江湖一样,也是讲究辈分的。
赫连战笑过之后,说道:“钟先生今日能到,已是我海芜族的荣幸,若衣大家便在此处,还请钟先生进来一叙。”
钟离并未说话,琵琶声却再次想起,闲闲、淡淡、点点、滴滴的拨弄。
贝若衣已知其意,“沉香”已然摆在了身前,指动,琴响。
琵琶幽幽,琴声绵绵。
悠扬的琵琶音中略带些哀伤,所有的浮躁和琐屑都在这如歌如泣的琵琶音中沉淀下来。一片秋凉的意境在心里铺开,与寂寞里细细品味,那曲里蕴涵的诗意,让浮躁的心有了静的淋浴,诗的意境。月光淡淡,风搅树叶,轻细的呻吟,浅吟慢品,那秋的淡雅与宁静。
幽幽的琴声,远不似当日引发四面楚歌的琴声之悲凉,却也分明如泣如诉,无限凄楚。一根弦便是一道月光,曲径通幽,将时间仔细地丈量,穿过前生也穿过了来世。所有的悲喜离合,都随这如水的曲子涟漪成心湖上的粼粼波光。
月下,云移影婆娑,雁高飞,孤成对,无人欣赏成一曲。这样的天地,深蓝无限。这样的夜晚,寂寞无边。这样的颜色,浩瀚沉沉,感觉浑身晶莹透亮,和风一样轻巧。琵琶清丽的音色,浑圆的音韵,瞬间就这样把秋的清净,秋月的明晰,一一铺开在眼前,叫人留恋往返,彻骨的清凉。
秋籁有琴,先人所藏,绝响数载,渐远,寒江之上,三两烟树……盈盈秋水乱作朦朦淡雾。枉柔柳千尺,难系离色匆匆。一叶兰舟恁急桨凌波而去,江水淙淙,流淌的可是心碎的悲音?这一弹指间,千帆却已尽。一刹那,转身已百年。
心轻轻,情悠悠。
意境万千随我游,天地幽静,夜里落花风也去,一声叹息也可成诗,一字一句,寻寻觅觅,梦里何苦求。
有月的夜晚,本来就拥有诗一般的幽静和典雅。然守侯着静静的秋夜,聆听绝世的美音,感受那天地之间的夜色,梦想翩翩,诗意昂然,更是一绝。
忧伤伴随着清雅,折射出夜的鬼魅。
如浮云与流水的琵琶与古琴,拨弄着深夜时的思绪,清新而亮澈,似倾诉、近激越。
有轻快的欢娱,有波光粼粼的恬静美丽,有高亢婉约的誓言,更有榕树下彼此的凝视和草原远处的眺望。
清夜。月下。
在这种声音流动中,有完整或者残破的图景悠闲展开,犹如一支弹奏了千年,看透了人间的凄清和壮丽的歌。

这种声音,是湖光山色,皎月莹莹;是巍峨矗立的群山在螺峰叠嶂中的悠远滴沥,滴水成泉、成河、成湖海的一泻千里;这种声音,是万马千军的壮美的激烈碰撞、挣扎厮鸣……无数思绪,不动自牵……
一叶不知秋之味,满地落花尽是秋。
不知道是多久的时光,就这样被摇来荡去,始终都不能自己。
如梦、如幻、如痴、如醉、如颠、如狂、如夜、如月、如风、如叶。
琵琶声停、琴声停。
许久,许久,不曾醒来。
没有人鼓掌,没有人欢呼,所有的人都陶醉在这音色当中,包括也许什么都不了解的普通的士兵。特殊的环境,特殊的氛围,特殊的人。
钟离已然远去,贝若衣的纤指依然放在琴弦之上,眼里竟慢慢是涌现泪光,低声说道:“先生绝技,若衣实感惶恐,今夜,若衣永生不忘。”
是对天说,是对夜说,是对月说?
耶律泓打破沉默,说道:“小汗明天会满载而归,钟离先生的琵琶,若衣大家的古琴,同是天下一绝,小汗实在是说不出什么了。”
完颜殇叹了口气,没有说话。赫连战说道:“大汗说到小汗的心里了。”
贝若衣站起,柔声说道:“若衣累了,想先行告退休息,还望诸位见谅。”
众人跟着站起,赫连战说道:“若衣大家请自便,如有什么需要,尽可告诉小汗。”
贝若衣点点头,向众人施礼之后,缓步离开。
“爹爹,若衣以后会成为天下第一么?”
“哎呀,我们的若衣原来想做天下第一啊,爹爹以前都不曾知道呢。”
贝若衣撅起小嘴,说道:“爹爹别打岔么,若衣问你啦。”
贝相天露出缅怀之色,说道:“爹爹的笛子可算天下第一,但若将其他乐器也算进来,爹爹就做不成天下第一了。”
“那又有谁能做天下第一呢?”
贝相天将贝若衣搂入怀中,说道:“江湖中声名最盛的乐师,除了爹爹之外,便是魔宗的‘琴魔’秋月寒。但还有一位高手,寻常人并不知道。”
“那,那人是谁?有爹爹厉害么?”
贝相天一笑,说道:“那人是爹爹的好朋友,一般都是在窠尔沁草原游荡,弹一琵琶,叫做钟离,你小时候曾见过的。”
贝若衣凝思苦想,也想不出钟离这的人。贝相天接着说道:“你见他之时,尚不到三岁,当然不记的了,不过,很好认出的,因为他整天都抱着他那琵琶。”
“钟叔父为什么要选择琵琶呢?琵琶不是女子弹奏的么?”
贝相天摇摇头,说道:“乐器是不会选人,只有人选乐器。他之所以选择琵琶,是因为琵琶声中有一种幽怨、一种沧桑,一种凄凉。”
见贝若衣露出迷茫之色,遂解释说道:“他的一生充满了苦难,当日爹爹第一次见到,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是那样一番龌龊的样子。”说话的时候,嘴角里露出丝丝的微笑,显然是在回想当日遇见钟离时的情景。
“不过,在他的手指刚放在琵琶上的刹那,他整个人都变了,爹爹与他在大草原上相斗三天,虽然他要比爹爹大上十数岁,但依然结成异性兄弟。”
贝若衣仰起脸,问道:“爹爹与钟叔父是朋友,那与‘琴魔’呢?”
贝相天双眼蒙胧,抬眼望天,说道:“爹爹与秋月寒之间并没有什么关系,可你的钟叔父与她却有一段谁都不愿回忆的过去。”
“他们之间的过去也很痛苦么?”
贝相天露出一丝苦笑,说道:“正是因为太甜蜜了,所以现在才不愿回忆。现在你年纪尚幼,爹爹以后会告诉你的。或者,或者由他亲口告诉你吧。”
贝若衣又撅起了小嘴,说道:“又说人家小,人家今年已经十二岁了,什么都知道了,你不告诉我,我还不想听了呢。”
贝相天笑出声来,说道:“是啊,我们的若衣已经长大了,都有了自己喜欢的人,恩,真的长大了,爹爹应该已经开始准备嫁妆喽。”
“不理你了,又取笑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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