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归去来兮 第二十五回 双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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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纷飞。
沉寂许久,昨夜终于下起了雪,雪势不大,但却丝毫不见停止,已纷纷洒洒半夜,街道早已覆盖厚厚的一层积雪,这是九城入冬以来下的最大的一场雪。整个九城进入一种祥和的氛围,由于尚早,街道寂静无声,股股炊烟升起,竟有种山林野居的感觉。
雄伟的九城,此时像一个沉睡的巨狮,虽然静寂却依然有种威严的感觉。任谁第一次来到九城,都会自然生出一种欣然赞叹。作为中原四大名城之一,却与政治几乎没有挂钩,这几乎是种奇迹。
皑皑白雪覆盖的街道走来两人,步伐不紧不慢,均身穿儒衣,透露出浑然而成的气质。一人身披大衣,将头发覆盖,以免被雪花打湿,虽看不清面容,但其有些花白的胡须显示出此人已经不小,更让人一眼难以忘记的是,他那双仿佛能将一切看穿的眼睛,那双眼睛里透射出的智慧的光芒,让人不敢对视。
他身旁那人,威武有力,身儒衣不减其风姿,反而让他有种儒将的风采。要比旁边那人高尺许,但看他对那人态度来判断,对那人甚是尊重。
两人就这样在雪地里前进,没有一丝声音。
他们此时已经出城,来到九城城南的谣湖,这里的景色更是迷人,皑皑白雪在水面漂浮,不时有画船在其水面划过,像是一幅淡妆的素描。
两人越走越偏僻,或许不能用偏僻来形容,用幽静更恰当。这里地处谣湖一侧,却不在最繁华的地方,这种地方更为文人所喜欢。两人在一茶馆前停下,那年轻人向前,敲门。两人等候。
年轻人轻声问道:“振戟一直不明白,吴叔叔为何要坚持亲自见他一面。”
这年轻人竟然是紫藤山庄后人之一的方振戟,也是楚天野最为高明的兄弟,这高明不是专指武功,更多的是指谋略、胆识、智慧。他虽然排行老四,但仿佛自然而然的,其他诸兄弟均对他言听计从,可见他的魅力。
身边这老者将帽子摘下,露出那经历沧桑的容貌,正是紫藤山庄的左执事吴遂忠,也是当今紫藤山庄实际中的直接最高领导者。自从当年东贤山大战之后,他一直致力于那个“家”的建设与为反攻做准备,二十年间只有三次亲自出过山,而这次则就是第三次。
他们两人代表着紫藤山庄新老一代的佼佼者,能让他们两人同时拜访,那人绝对不是简单之人,而从方振戟语气中来看,对吴遂忠亲自拜访也是有些疑惑。
吴遂忠整理下已灰白的头发,说道:“时间不允许我们再等待。”
方振戟点下头,没有说话,看来是理解了吴遂忠的意思。
不一会,一童打扮的、不过十余岁的男孩打开房门,愕然的看向他们,说道:“对不起,我们今天关门了。”
吴遂忠前一步,露出微笑,说道:“我们不是来喝茶的,而是来品茶的,请小兄弟转告一声,说是吴遂忠前来拜访。”
那家童又看了看这两人,随即关门,转身离开。
大门再次打开,一中年男子走出,也是身穿儒衣,像是约定一般,恭敬说道:“晚生陈子苏见过吴先生。”
他们要拜访之人正是楚天野曾盛情邀请的隐士陈子苏。
如果抛去吴遂忠紫藤山庄左执事的身份,仅凭其文学造诣,亦是非常了得,若不是隐居二十余年,他现在绝对可以成为当代大儒。当时人们曾将他与当今绝世大儒、前朝文官之首的“香山居士”白居易相提并论,可见其功底。
陈子苏将两人请至茶馆后面的那个别致的庭院,此时从庭院向谣湖望去,素白一片,让人心里有一死空明。
待三人坐好,陈子苏笑言道:“既然吴先生要品茶,晚生就献丑为两位煮一杯,让先生评价。”
立刻进入一种寂静的状态,陈子苏进入自己的茶的世界,而吴遂忠则闭眼睛,不知在思考什么,只有方振戟在观察着这草屋。
一种清香无比,有时却又气味全消的气味传来,陈子苏为两人与自己各斟满一杯香茗,说道:“这是黄山毛尖,香气淡而雅,是晚生最喜欢的一种茶。”
吴遂忠轻抿一口,细细品尝,仿佛在咀嚼一种香气似的,片刻睁开眼睛,说道:“此茶若是在别人手中,已是旧茶,但在子苏手中却是香醇依旧,如果老夫说的不错,此茶是子苏自己煎制。”
陈子苏微探身子,说道:“先生猜的不错,从摘到煎到煮,均是子苏一人包办。”

吴遂忠点头说道:“子苏的茶艺当可称为‘天下第二’了。”
陈子苏微笑说道:“天下第二,子苏愧不敢当,但那天下第一当真是当之无愧。”
吴遂忠又品了一口,说道:“我虽未有缘品尝赵国大王子程羽焕的茶艺,但依然认为他是天下第一,子苏可明白吗?”
陈子苏向后倚靠,说道:“先生说的非常清楚,子苏明白。”
吴遂忠指向身旁的方振戟,说道:“子苏既然明白,那子苏可否看到振戟的未来?”
陈子苏摇摇头,说道:“子苏看不出,因为方将军与吴先生均是乱世缔造者,世界在你们手中,子苏看不出。”
吴遂忠看着陈子苏,说道:“子苏已经说了,子苏当然清楚我来此的目的。我想知道子苏对少主的判断。”
陈子苏微闭眼,随即睁开,说道:“我虽然可以看的出,但我却又看不出,将星的光芒太过璀璨,它遮住了黑暗。”
吴遂忠神情凝重,说道:“那是因为他不敢面对,他选择逃避,但他终会明白,只有勇敢的面对才能真正的逃避。”
一阵沉默。
陈子苏抬头问道:“抢得铁血旗之后,吴先生有何打算?”
吴遂忠不紧不慢的说道:“子苏认为铁血旗会回到我们手中吗?”
陈子苏笑了笑,说道:“吴先生非常明白,子苏也非常明白。”
吴遂忠也笑了出来,只说了五个字,“兵者,诡道也。”
陈子苏点头说道:“看来中原终于要陷入大一统的战局之中了,首当其冲的便是禹国了。”
方振戟看了看陈子苏,没有说话,依旧沉默在一旁。
吴遂忠问道:“以子苏的看法,我们该如何行动?”
陈子苏一笑,这一笑却包罗万象,说道:“趁其内乱,先取禹国,站稳阵脚,直攻冥国,非战非和,拿下赵国,南方一统,剑指北方,南北夹攻,魏国沦陷,一鼓作气,直取夏国,休养生息,一统天下。”
方振戟拍手,为陈子苏鼓掌,说道:“先生此言与吴叔叔定下策略完全一致,可谓英雄所见略同。”
吴遂忠抚须问道:“对待赵国,为何会‘非战非和’呢?”
陈子苏端起茶杯,说道:“就是这杯茶。”
吴遂忠点头赞叹道:“子苏真乃天纵奇才,老夫佩服。”
陈子苏淡然一笑,说道:“能得吴先生这句赞赏,子苏已经心满意足,但子苏有一点疑问,想请吴先生解答。”
吴遂忠:“但说无妨。”
陈子苏眉头微皱,说道:“当年众诸侯为何没有对你们赶尽杀绝?”
吴遂忠笑了笑,满有深意的笑了笑,说道:“他们不敢,也不能。”
陈子苏还在思考吴遂忠刚才这句话,一旁的方振戟忽然说道:“真正的速度是看不见的。”
陈子苏猛然看向吴遂忠,吴遂忠抚须而笑,片刻,陈子苏也笑了出来,说道:“我终究是低估了紫藤山庄三百年的威名。”
吴遂忠笑而说道:“我紫藤山庄建立三百余年,难道就仅有那个早已破败的山庄吗?四大家将固然威震四方,但更让人恐惧的,是未知,是黑暗,是死亡。死亡,是一切恐惧的来源,而黑暗与未知,则是通向死亡的道路。我们握有让整个世界都陷入战乱与死亡的力量,但我们也握有让整个世界通往和平与繁盛的钥匙。”
陈子苏忽然感觉有种力量在内心深处缓缓集结,这怪异的力量要将他推向站在历史之颠,这就是我的**吗?这就是我压抑许久却始终铲除不去的**吗?
任何人都是有**的,除非他是死人。
吴遂忠看向陈子苏,说道:“我知道子苏与少主有三年之约,我也不会强迫子苏现在就跟随我们,我只是想了解子苏,也想让子苏真正的了解我们紫藤山庄。”
陈子苏点头,说道:“我非常清楚。”
吴遂忠站起,说道:“我们先告辞了,三年之后,在另一个世界,不见不散。”
陈子苏将他们送出门后,独自一人坐在刚才所坐的位置,呆呆的看向前方,仿佛能透过墙壁观察到无限远的远方。
战争,一个多么让人恐惧的字眼啊,但又是一个多么让人兴奋的字眼啊。成与败、荣与辱,王与寇,向来只是一念之差,向来都是同时出现。
看着,看着,该来的,终究会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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