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回 黑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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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9回策马除巨魔
满目疮痍,遍地尸体,所有的一切,都变得这么快,仅仅一天的工夫,陈丰寨就成了另一个世界,议事堂已被彻底摧毁,只剩下青石台阶。
少年赶到东寨,东寨的惨状更是触目惊心,人马的尸体都被轧成扁平。少年正看得惊呆,忽听有人说话,他蹑手蹑脚闻声赶去,但见两个身材高大,浑披黑牛皮甲的北翟人一边撒尿一边说笑。
北翟人尿完后离去,少年紧跟其后,绕过几道土墙,就听见一处院墙内传来嘈杂的说笑。少年摸到墙边向里偷看,只见一大群北翟人正围着篝火,大块朵颐,喝酒吃肉。
少年咬牙切齿,紧捏拳头忿忿地瞪着。
“小子,要不要帮忙呀?”尘微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眼前。
少年冷冷地道:“你还不死心,我不会拜你为师的。”
“不管你愿意不愿意,这个忙我帮定了。”
尘微带有几分诡秘地笑,从容走进那群人中。说也奇怪,那些人只顾吃喝行走,竟没人发现尘微在他们中间穿行。尘微用袖扫了下旁边一个北翟人,那北翟人大叫一声,口吐鲜血倒在地上,周围的北翟人惊得骇然站起。
又一个北翟人倒下,这下现场如同炸开了锅,北翟人一片哗然,纷纷逃窜。
惊恐的北翟人从他眼前逃过,看也没看他一眼,好像他不存在一样。
“怎么样,小子,如跟我学,我会把这招勾魂手教给你,不管是妖人鬼魅,还是神仙精怪,只要这么一抹,他们就彻底完蛋了。”尘微笑着走来。
少年怒道:“尘微,青羊寨的人也是你害的!”
“他们差点活埋了你,你还关心他们?”
“不管怎样,我不会学你的妖法。”
尘微嘿嘿笑道:“小子,你不想学成也难,记着,三三如燕走,六六玄法留,七七阴阳辩,九九天地游,到你大功告成的时候,我再收你作弟子也不晚。”
少年疑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哈、哈、哈,切记,切记。”随着笑声,尘微消失在树丛里。
少年怔怔地望着,忽然一只大手冷不咛叮拍在他的肩头,他惊回头一看,两张熟悉的面孔,冲着他直笑,原来是那袭击寥叔安的艄公丰仲和叔辛。
“你们想干什么?”
丰仲说:“小义士真不简单呀,北翟人一见到你,就吓的吓死,逃的逃跑。我还以为是哪路神仙,原来是小义士。你真是我们的救星呀。”
“那不关我事。”
叔辛笑说:“小义士别谦虚了,刚才除了你在这,还有谁呢?”
“就我一个,你们看见那些天朝人吗?”
丰仲冷笑道:“休要提他们,他们只顾自己,丢下我们逃跑了。”
叔辛接过话说:“是呀,我看他们往东边跑了。他们这一跑,寨子里的人就惨了。”
怒火顿时烧红了少年的眼思忖道:“难怪找遍整个寨子,不见祁太公、寥叔安的踪迹,原来他们都跑了,这群道貌岸然的家伙。”怒火终于涌出,变成了骂声:“这群被狗吃了良心的东西。”
痛快,但这感觉瞬间即逝,少年想起了自己的身世,如果他的父母还在世上,他的父母何尝不似那抛弃亲人、抛弃家人的祁太公,如果找到了他们,又能怎样?难道能跟不负责任的父母过一辈子吗?他现在竟希望自己的父母已经死去。
几声女人的哭声,从院子里的土房里传来,少年对丰仲、叔辛说:“你们去看看,我该走了。”
丰仲、叔辛连声献笑道:“唉,唉,我们这就去。”
两人目送少年走远后,喜颠颠地进了那间土屋,但见屋内炕上有堆金玉货贝,两个头发凌乱,衣装不整的青衣女子,蜷缩在屋角哭泣。
叔辛大喜:“二哥,看,我说的没错吧,这下我们发财了,还有两个女人,你一个,我一个,我们共同分享。”说着笑眯眯地扑向那堆金玉。
一个女子停止了哭泣,无力地喊道:“叔辛,你怎这样!”
“啊!阿如怎会是你?”叔辛愕然道。
两个女子被二人抱上了炕。
“阿如,有这么多的金玉,我们发财了,跟我走,离开这里。”叔辛对肤色稍白的女子说。
“叔辛,你太让我失望了。”
叔辛怒道:“贱人,你以为你还是以前的闺秀,可以拒绝我,现在我愿意带你走就不错了,你还对我挑三拈四。”
阿如不语,目光呆滞,眼泪再度滚出。叔辛见阿如的残衣下,半露出雪白的胸脯,不觉兽性大发,猛将阿如压在身下,开始撕扯阿如的衣裳,阿如无力挣扎,任其所为。
“叔辛,你这是干什么?”惊愕地丰仲上前阻拦。
“二哥,难道你忘了吗?这些天来,我俩遭了多少冷眼,特别是这女人,更不把我放在眼里,嘿嘿,今日我要还以颜色。二哥,你平日里不是也想着阿姝,如今机会来了,怎地软了?”
听了这话,丰仲眼里闪出光来,扫向另一个女子,那女子惊叫着滚下炕,惶恐地向门外爬去。
再次返回议事堂的废墟,街上死一样的沉寂,惟有大火还在燃烧,灰烬在风的吹拂下飘向天空。喀嚓一声响,议事堂后的山脚下,一间燃着火焰的草棚坍塌,一个山洞在草棚后显现出。
少年拾起一把断剑,举起一节燃烧的木材,好奇地进了山洞,洞内漆黑一片,他高声喊道:“有人吗?”洞中除了他的回声,没有人语。他停止了呼喊,小心谨慎地往洞的深处摸去,不多时忽从洞的深处传出喘气声。
洞里有人!他抽出断剑,继续向前走去。没走多远,洞内传来串串清脆的马蹄声,向他奔来,他紧张地盯前方,一匹全身黝黑的马驹,从黑暗处跑了出来。这马驹说也奇怪,见到他就象见到多年失散的朋友一样,围着他低吟。
他低沉地说:“你的父母也死了,你也成了孤儿?”
那马似乎能听懂他的话一样,微微点了点头。
“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那马又是低鸣又是点头。
“那我给你起个名字,起个什么名字呢?你全身黝黑,没有一点杂毛,有了,就叫你黑风怎么样?”
那马又点点头,而且长鸣,显得很高兴。
“黑风,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能告诉我吗?”
黑风马咬着他往洞内走,他好奇地跟着。穿过百余步长的狭长通道,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大堆兵器还有马具,他明白了,黑风是让他选兵刃马具。他选了把合手的铜剑,配上弓箭与马具,牵着黑风出了山洞。
一口气奔跑数里路,祁太公、寥叔安面前出现了岔道。祁太公说:“再往前走就是大孟泽,寥叔安、子庚等人带祁儿走旁边的小路,其他的随我走大路。”
巨人在后面步步紧逼,口里嘟嚷着:“看你们往哪里跑,哈、哈、哈。”
见祁太公他们分开两路,巨人犹豫了,不知追赶哪边好。
伊祁见巨人没跟来,一调马头又冲了回去。寥叔安等人只顾往前赶,没料到伊祁会突然掉头回奔。寥叔安慌忙喊到:“伊祁殿下,快回来。小申快去追。”
原来寥叔安已得知,这条小路是通向中土的近道,祁太公让他们走这条路,还派亲随同往,不言而喻他是想瞒着伊祁,让伊祁脱离危险,平安回到中土,可万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会出这样的事。
青纹马毕竟是宝马,不多时就奔到巨人脚下,伊祁拉开月弓仰射,巨人用手一挥,打落了箭矢,并哈哈大笑起来说:“小娃娃,不想活了。”说着抡起巨掌向伊祁扇去。
狂风刮来,若顶风而上,必死无疑;顺风而去,会被抓住,只有冲出巨人的掌风,才能躲过此劫。但如果往外冲,即便逃过一次,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唯一的办法就是往巨人的**跑,才能缓解危机。伊祁一侧马头,青纹马飞奔到巨人的**。伊祁迅速向巨人的右膝盖窝,连发三箭,可那三支箭像射到坚冰一样,落了下来。

伊祁一惊,难道他是铜墙铁壁?那巨人感觉到异样,向前迈一步,伊祁也跟着迈一步。巨人突然并拢双脚,伊祁快马窜到巨人的身后。
这时祁太公、寥叔安两队人马赶回又相遇了,祁太公惊问:“你们怎回来了?”
“伊祁殿下斗巨人去了。”
祁太公大惊失色,“快围住这个魔鬼,保护祁儿!”
黑风,真不愧是黑风,别看它矮小,但飞奔如风,少年身边的树林河流,齐刷刷地化作拉长的风,掠过他的耳边。不久前方的地平线上,渐渐出现了一座红色的山。红色的山居然会移动,少年瞪大了眼,待到看清轮廓后,少年倒吸一口凉气,这哪里是山,分明是个巨人。只见一群人围着那巨人射箭、攻击,巨人挥舞双手,箭矢如同被拍死的蚊蝇一样,纷纷落下。
离开天昧山后见到的巨人脚印,闪现在少年的记忆里,也许就是这个巨人留下的。
巨人忽然“啊”地长啸起来,匹匹战马,瞬间瘫倒在地,惟有一位骑着青纹马的少年向他这里奔来。
青纹马四蹄如飞,眼睛发直,少年断定这马受了惊吓。他骑着黑风迎上受惊的青纹马,惊马见到他,神奇地停了下来。
“在下伊祁,你呢。”伊祁行礼道。
少年道:“我、我叫义。”
“哈哈,你们一个也跑不了。”巨人一阵狂笑,抬脚就去踩地上歪倒的人,众人惊叫起来。
“黑风,快冲上去。”
黑风闪电般冲到巨人的脚下,巨人厚大的脚板,宛如从天而降的巨石向少年砸来,少年拉开弓朝巨人的脚心射去,巨人“哎哟”一声,缩回大脚,左脚独立,双手却捧着右脚查看。
“小义士!”寥叔安一眼认出,这个蓬头垢面,骑着黑马驹的少年,不禁兴奋地喊道。
而就在这时,伊祁骑着青纹马,急速出现在巨人独立着的左脚旁,随即跃到巨人的左脚背上,祁太公、寥叔安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喘息间伊祁握着的昆吾剑,高高举起,猛地插进巨人的脚背,那巨人啊的一声,整个身子如座大山轰然倒下。
伊祁喊到:“大家快上,消灭他!”
祁太公、寥叔安等人这才回过神,一拥而上爬上巨人的背,他们无不惊骇,那巨人的背宽九亩,上有巨大的玄青色龙纹。
“快砍!”
乱刀猛剁起巨人山一样的身躯。可他们使的是寻常兵器,无论怎么剁也剁不开巨人的身躯,有几个人跑向巨人的头部。
少年从来没遇到过令他敬佩的人,而眼前这个年龄与他相仿,脸如黄蜡,眼耀星光的伊祁,正是他遇到的第一个英雄,不由对伊祁产生敬佩和相惜之情。伊祁试了几回,始终没能拔出昆吾剑,少年也试着拔,可这剑插得太深了,一时拔不出来。
巨人痛苦地嗷嗷叫唤,如滚滚惊雷,惊天动地。
伊祁急道:“不好,这魔鬼这样叫,只怕是在呼唤同类,咱们快把他的嘴堵上。”
两少年骑上坐骑,飞奔到巨人的头部。
大泽方圆数千里,巨人的上半身宛如一座山岭,横卧在沼泽里。尽管是大泽的边缘,但仍是布满泥潭,还有动物的骨架。
巨人嗷嗷怪叫,宛如一头愤怒的雄师,支撑着胳膊想爬起来,可双臂却陷进了沼泽,越是用劲越陷得深。这巨人四四方方的脸比两个桌案还大,突起的怪眼就象摆在桌上的两个坛罐,眸子就是那罐中用牛奶浸泡的玄珠;鼻子仿佛是悬挂的铜锺,山洞一般大的大嘴喘着粗气,那大嘴一半淹在水里,时时露出一排鹅蛋大小的牙齿。
“小娃娃,我要吃了你。”巨人瞪着凶煞的巨眼怒吼,拔出泥中长臂大手,张开五根铁柱般的巨指去抓伊祁和少年。
伊祁和少年身法更快,不约而同地对着巨人的双眼连发数箭,只听巨人撕心裂腹地惨叫,巨人的双眼变成两座爆发的火山,喷射出熔浆般的鲜血染红了周边的水泽。巨人的吼声渐渐微弱,通红的身躯刹那间变成了灰绿。
“伊祁殿下神勇盖世,天下无双!神勇盖世伊祁殿下!”众人欢呼起来。
寥叔安也赞叹道:“小殿下勇猛过人,真是圣上的福分呀。”
伊祁殿下?少年虽然不懂殿下的含少年,但见众人如此狂热地呼喊,一定是至高无上的尊号。
伊祁笑着摆手道:“大家快别这么喊,我算什么,如果不是义兄弟,我们还不知道现在在哪里,神勇盖世,天下无双的应该是义。”
少年心里暖烘烘的。
祁太公仔细打量着少年,越看越像他死去的小女妙云,他不由微带喜色,捋着白须暗自点头,走到他的面前拱手道:“老夫一时疏忽怠慢了小义士,请小义士谅解。”
少年只是冷冷应道:“不敢当。”可心里在想,谅解?我倒没什么,看陈丰寨的冤魂谅不谅解你。
祁太公还以为少年对猎人棚的事耿耿于怀,叹道:“唉,当时天色太晚,老夫又一时想不出什么住处,委屈了小义士。这次我真情邀请小义士到我寨子,弥补我的疏忽。”
祁太公似乎还不知道陈丰寨所发生的一切,少年欲讲明陈丰寨的惨境,但又想何不看看他们怎么收拾残局。于是笑道:“太公有真情,我就领了。”
祁太公大喜道:“那太好了。”
寥叔安说:“老太公,消灭了巨魔,陈丰寨也已化险为夷,伊祁殿下可以同我们回京师了。”
“现在巨魔新灭,但陈丰寨仍然存在危机,北翟人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来报仇。我不能走,叔安伯要走,就自己先走好了,我留在陈丰寨,直到陈丰寨摆脱危机。”
寥叔安急道:“我何尝不愿殿下与外公团圆,但圣上是殿下的亲生父亲,更何况圣上年迈体弱,随时都有仙游的可能,如果圣上生前见不到殿下,对圣上,对殿下将是终生遗憾。”
祁太公也劝道:“祁儿,寥叔安伯说的对,你还是回京都看你的父王吧,再说叔安伯已派人去搬救兵去了,陈丰寨不会有危险的。”
少年很羡慕伊祁有这么多亲人关爱,更为自己的身世心寒。他说:“伊祁殿下,你还体会不到没有父母的滋味,那滋味是痛苦铭心的。我在这世上苟活,就是要寻找我的父母。伊祁殿下的父亲年事已高,相处时日不多,伊祁殿下更应该珍惜,快见的父亲去吧。”
伊祁见众人都在劝,只好答应了。辞行前伊祁来到少年前说:“义,我没有兄弟,你愿不愿意作我的兄弟?”
少年欣然道:“当然愿意,可惜我不知道我的出生年份。”
“这不要紧。”伊祁说着从地上抓了一把碎石子,握在拳头里说道:“你猜猜这石子是单还是双,你猜对了就是大哥,如果不对,就是小弟,怎么样?”
“好办法,我猜单。”
伊祁伸开手掌一数,是双数,伊祁为长,少年为弟。他俩折箭为誓,以兄弟相称。伊祁取下随身一件玉佩说:“我们这一别,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面,以此作信物,到时少年弟到京师,可凭这找我。”
少年接过玉佩,取下乌龙镇兽圈说:“小弟没有什么可赠,这宝物你带上,可以避开毒虫猛兽。”
伊祁说什么也不接受,说:“义弟的心我领了,唯愿义弟替我保护好陈丰寨。”
“大哥放心,我会尽力的。”
伊祁与祁太公相别,免不了一番泪语,祁太公叫来子庚,掏出一支竹简说:“你随贵客一并进京,亲手把这信笺交给天子。”
两路人马分手后,祁太公身边包括少年只剩下七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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