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新官上任三把火,嘉义施政把名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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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台湾攻略
第一章:新官上任三把火,嘉义施政把名扬
当卫山一行人策马扬鞭不辞辛苦地赶到嘉义县城外不远处的一个小山丘上时,已是九月十八日傍晚。俯望整个嘉义县城,卫山不免有些疑惑地询问刘翼道,
“子安,难道这便是我将要管辖的嘉义县吗?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有着十五万人口的大县城呀。”
也难怪卫山起疑,这嘉义县城位于牛椆溪畔,方圆几近十二里,在残阳夕照下显出几分残破之色。三丈多高的城墙上到处都是烟熏火燎的痕迹以及众多的残缺不规则的跺口。而木制的城门更是被烟火熏得发黑,明显它承受过了剧烈的撞击,那扭曲的早已不成一条直线,即使关上也很难合拢。很明显,嘉义县曾遭乱匪洗劫过。
除了城门正上方大字写着的‘嘉义’二字可以证明卫山并没来错地方外,怎么看都不觉得这便是自己当初选择的嘉义县。
“这里……这里应该是嘉义县城吧。”眼见如此破落的城池,刘翼也是一脸失望且沮丧的神情回答道。
“大人,这可能是我们的情报有误,锦衣卫福建提辖司派驻台湾的人员已有多年未与大陆这边联系了,我们用的还是前几年的情报。”刘翼又补充了一句。
卫山虽然恼怒得有些快要抓狂了,但也只能无奈地对刘翼说道,
“既然事已如此,再怨天尤人也无用处了。子安你速派三个鹰卫去嘉义城中打探消息,我们暂时先在此处扎营等候。”
一个时辰之后卫山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嘉义县辖四个村,而本城内则住有十万百姓。由于官府久不治事,所以嘉义县大权皆握于胡薛二大姓之手。此二姓素有侵蚀土地之瘾,乡间居民有粮食者少,连阡广陌,皆此二姓之田。因占着族人在衙门中作事,又有台湾府知府作靠山,故多次拒不缴纳钱粮,还与县之衙役作弊为奸,抵触朝廷政令,以致多任知县均是令出而禁不止。
县城外则有两三股匪徒,分别隶属雷袍会、小刀会,与天地会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人数皆在五六百左右。相对来讲,嘉义县只有衙役百人,维持日常治安还勉勉强强。若要发兵攻打,那简直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卫山决定先从缴纳钱粮入手,给那些富绅点下马威尝尝,以便迅速立起官威来。只有这样,自己的治县理念才能得到贯彻实施,才能在台湾站住脚。
第二日,衙门里的人知晓了新任知县已到达城外后,开始忙乱起来。三班衙役在县丞胡唯英的率领下,一起在城门边候着卫山。
卫山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子一颠一颠地缓慢从远处策马而来,周围还有随行亲卫严密护卫着。
“嘉义县县丞胡唯英、嘉义县主薄薛定山率县中耄老、仕绅参见新任县令卫山卫大人。”县丞胡唯英及主薄薛定山一脸谄媚的笑容,让卫山怎么看怎么不顺,虽然胡薛二人都还算得上是仪表堂堂,风华正茂。
“卫大人,我们已经把县衙内您要居住的屋子打扫干净了,专候您的升堂。”
卫山环顾四周后才发觉,这堂堂的县城内也甚是破旧不堪,许多房子都是坍塌掉一半有余。”
“这是怎么回事呀?”卫山问。
薛定山快速答道,
“大人您有所不知,这台湾可是个地震多发的地区,每年有两三次大地震也不为过。这不,前三月我们嘉义刚发生一场大地震,把城中的房屋都给震塌掉一大半。”
卫山心中油然而生不快之感,这都是什么办公效率啊。时间已过三个月,居然城内百姓还没安顿清楚。算了,也不在细节上跟他们计较半天,直接查他的帐目。”薛主薄,你把去年以来的嘉义所有帐目钱册都送到我的房内。”
薛定山瞧了眼胡唯英,见他表示同意地点了点头,于是答道,
“大人既然说了,下官照办就是。”
胡唯英并未多说一声,只是冷眼旁观卫山这番动作。
一个小小知县,立足未稳便想动地方豪强,想法实在过于乐观。看来应该给这个新任的知县来个下马威才是。就算你查得出胡薛二姓及其他诸多的豪强未缴钱粮,能拿我们怎么办!不缴你还会派人来捉捕吗?本县的衙役都与自己相交熟识,就算你发出号令,他们到时不听,一哄而散,躲到山里头看你这知县怎么下得了台!前任知县魏之万也是如此不得不自动请辞。
从晌午到傍晚,卫山与刘翼一直在查对整个嘉义县的钱粮帐目,足足有十几捆之多。
“大人,这胡薛二姓看来是带头拒缴钱粮之人,在他们的影响下,嘉义县每年应上缴给朝廷的钱粮多不足数,拖欠总额已达十三万两。若再这么长久下去,大人的威信全无,对您施政大有影响。”
“明日升堂,让衙役们把那些拒不缴纳钱粮的富户们都给我抓起来。先好言劝他们完粮,若有推脱,那就暂时请入大牢歇息。不管今日明日,还是今夜明夜,什么时候完粮什么时候出牢。”卫山发狠地说道。可不,若不使出雷霆手段,都以为自己是吃素的。
“大人,我只是担心这衙役与富商相勾结。我听闻这前任的魏知县便是因动手清理这嘉义县钱粮混乱的问题而自动请辞的。那些衙差们一听要抓捕那些势豪大棍,居然敢哄堂一声,潰然走散,登东山石洞,二三百人蜂聚弗返。魏知县只有好言相慰,才使这些衙役返回。”
“子安怕那些衙差们故伎重演?你多虑了。为官数十年,我还从未听说有此种荒谬之事发生。而且我也非魏知县可比。对付这些衙门痞子就该态度强硬,你硬他就软。升堂,召集三班衙役。”卫山能在大清朝为官数十载,毕竟也有他的一番处世之道。
在明镜高悬的匾额下,卫山头戴七品素金顶官帽,身穿绣着鸡敕图案的官服,腰间佩着素圆版四块的朝带,脚穿七寸厚的官靴,威风凛凛地坐于公堂上。他一拍惊堂木,朝两旁的三班衙役发话道,
“尔等速去城中大户家中,但凡有积欠钱粮者,全部给我捉到大牢中,一个都不许漏掉。”
“大人,此事不妥吧!”三班捕头姚世欣出列明确反对。
城中的富户可没少给自己银两,若是都抓入大牢,那自己的财路不就断了吗?事关钱途,故姚世欣不由要反抗一下。
卫山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位侍奉过五任知县的嘉义捕头问道,
“姚捕头何出此言?”
姚世宣曾在缉捕逃犯的时候被打瞎一只眼,故左眼处一直带着个眼罩。他剩余的那右眼转动了下,欺负卫山刚到台湾不了解实情,半威吓说道,
“大人您有所不知。若是逼得过急,惹得这些富户上告府衙,吃亏的还是您。他们这些人占着有一点小钱,早就不把县衙放在眼中,大人您又何必强出头呢。反正亏空自有后任来填。而且我还风闻他们与城外某些势力有瓜葛,要真那样岂不影响了本县治安,使得人心惶惶吗。”
“你这是何意?莫不成说那些富户们与城外的盗匪相勾结?”卫山穷追猛打。
姚世欣不置可否,阴笑几声便转回班列中去。
堂上气氛有几分凝重,还是刘翼出来打圆场,冲着两排的衙役喝道,
“尔等还不速去抓捕那些富户,愣着干么。”
那些衙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动。卫山可把堂下情形尽收眼中。岂有此理,这堂上主官发话了,居然堂下听差的都不想动。可想而知这嘉义政令混乱至何种程度,不整顿是不行了。
卫山扭头又看了看姚世欣,一语双关地问道,
“姚捕头,难道这些衙役非得我发话才肯行动吗?”
姚世欣皮笑肉不笑地冲着三班衙役说道,
“你们没听到吗?知县大人让你们去抓人,还不去抓!”
衙役们听到姚世欣发话后,似乎统一了行径,哗拉出来三十余名,跪在堂下整齐划一地朝卫山诉说道,
“卫大人,我等家境贫苦,不愿再呆于县衙内作事,还望大人能予以放行。”说完这些衙差便把手中的木枣棍纷纷丢弃于地,哄堂而散。
卫山可是看得目瞪口呆,这情形犹如天方夜潭一般。堂下衙役居然敢如此大胆,擅自离公堂而去,置县令而不顾,简直匪疑所思,又置大清王法于何地乎!
刘翼见卫山愣了好半响没回过神,赶紧悄悄在桌底拽了他一把。卫山被刘翼一扯才缓过劲来,面若凝霜地开口询问姚世欣道,
“姚捕头,这嘉义县衙役平日里就这般德性吗?还是有人在幕后指使?”
姚世欣暗自好笑卫山的神情,若无其事地答道,
“应该并无所谓的幕后主使。前任知县魏大人派遣他们去缉捕拖欠钱粮的富户时也发生这般情形的。”
卫山一看到姚世欣吊儿郎当的样子就冒火,可现在又不是发脾气的时候,只能继续问道,
“你可知这些衙役会往何处去?”
“大人,他们应该会上东山躲避吧。前任魏知县那时还不得不亲自上东山把他们一一给请回了县衙。”
照姓姚的说法,自己也得屈尊上东山把这批不听话的衙差一一请回县衙?那绝对不可能。如若真那样,自己的官威何在,还要不要继续在嘉义执政?卫山断然否决掉了姚世欣的提议,更何况看他那模样,搞不好还有后招等着自己。绝不能如他所愿。
卫山沉下脸来,心中已有了个主意,他抓起惊堂木重重朝桌上一砸,威严地朝剩余的衙役说道,
“升平世界,而衙役敢散于公堂,此乃公然反叛也!其所以叛之故,乃本县催之急也。兵食孔亟,催科不严,则县令有罪。既已严矣,则无罪而有功。
故众差之叛,非叛于本县,而是叛于朝廷。既为朝廷之叛民,则本县明日定耀武扬威率营兵民壮直取东山,一鼓剿擒。定乱之功,与军功一体议叙。其逃匿在家,必按籍搜捕,穷治亲邻,不尽获正法不止。”
此言一出,可把刚才还得意洋洋的姚世欣给听傻了。这新任的知县太过厉害了吧,就这点小事就敢妄动杀戮,姚世欣现在只觉后背有点凉飕飕的感觉。
“愿走者速走,本县不阻拦,不走者静听点名!”这一威吓,立见效果。留下的衙役纷纷跪倒,高喊道,
“我等愿听大人差遣。”
“大人,我看那些逃跑的衙役也是有苦衷的,莫如就让卑职前去一劝。若不听再起大军不迟。”姚世欣赶紧说道。衙役上一个东山,自己要掏五钱银子,死一个可就不止这个数了。姚世欣现在见着卫山就有些畏惧感,不敢再动什么歪脑筋了。
卫山见成功威摄住这些衙门痞子,心中也是万分得意。既然如此,还是要给那姚世欣台阶下,真逼得急了,自己也不好受。
“也好,那就有劳姚捕头了。”
被卫山这么一吓,所有逃跑的衙役当天便全部归城,在县衙外跪了整整一晚上。见惩戒差不多了,卫山便把这些待罪之人全派去抓捕绅士豪强。
嘉义县城虽不大,可消息传得极为迅速。还不待那些衙差上门抓捕,绅士豪强们都争先恐后地上衙门缴纳拖欠多年的钱粮,谁也不想被这强横的知县给抓到大牢里去,以致县衙的户房门口排起了长队。胡唯英及薛定山迫于卫山的压力,也只好让家人把所欠的钱粮一一补齐。但他们并非就此偃旗息鼓,而是一直在伺机而动。
俗语说得好,人要是倒霉,喝水都塞牙缝。这不,还没过三天,又让卫山抓住一个整治吏治的事例,直让胡、薛二人脸臭不可闻,恨不得扑上去咬卫山几口。
事源于卫山到任的第四日,胡唯英的小舅子,也就是薛定山的妹夫,嘉义县吏房胥吏刘若雄刚要拔脚出县衙门,却与刚从民间微服私返归来的卫山撞了个满怀。这一撞不打紧,却从刘若雄的袖内掉出张纸片来。
刘若雄正要伏身捡起纸片,却被卫山伸手拦住了。卫山眼尖,一眼便看出掉落到地上的是一张空白印信。卫山把那张纸片给拾在手中,只片刻功夫,脸就乌黑一片,阴云密布,抬头双眼死死地盯着刘若雄,也不说话。被抓了个正着的刘若雄面色苍白,半响辩解不出一声来。二人就这般僵持在县衙门口,引得许多百姓围观指点。
“刘书吏,你这是想做什么?”卫山扬了扬手中的空白印信,口气不善地发问道。
刘若雄哪敢回答,口中只能唯唯懦懦地说道,
“求大人看在胡薛二位大人面上,放小人一马,必有重谢。”
不说倒好,一说卫山气更足,脸上青筋暴起,赤红一片,差点就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什么官吏?做错事不检讨,居然立刻拿亲戚当挡箭牌,还想公然贿赂。可知这嘉义吏治败坏到何种程度。
六房其他胥吏此时闻讯也都赶了出来纷纷向卫山求情说道,
“大人,这刘书吏也是一片好心为一至亲偷办补牒,才偷拿出空白印信,并非受贿后把这空白印信转卖。还望大人能从轻发落。”
卫山哪会这么容易便听信了众人的话,看情形分明便是有意打算转卖空白印信大赚一笔。这衙门中厚黑之事自己也有几分了解。
众人这般说词,是怕自己叛这个刘若雄一个受贿罪。按大清律例第九章第四十六条载,官吏受财,官要除名,吏要罢役。群吏分明是怕刘若雄被革役,故以没受贿为辞。
卫山余光瞧见县衙之外已是围观百姓渐多,心内也有些兴奋度。索性给那些百姓看看自己惩腐的力度。这刘若雄要怪就怪自己投错了胎,结错了亲家,谁让他投靠了胡唯英及薛定山。自己正愁没借口打击嘉义的土强列绅呢!
卫山嘴一张,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丝毫不带任何感情地大声冲着百姓方向演起戏来,说道,
“本官上任嘉义,为的便是惩治,为百姓谋福利。对于此种贪吏岂能饶过?饶过他,百姓也不答应,你们说是不是!”
被卫山一煽动,围观百姓热情都被调动起来了,边慢慢地把衙门口给围个水泄不通,边高呼道,
“打扁这贪吏,关他个十年八年……”声音那是一浪高过一浪,震耳欲聋。
帮腔的县衙胥吏也感到事情不妙,这刘若雄可能难逃知县大人的魔掌。
卫山面带魔鬼般的笑容对胥吏们说道,
“本老爷我今日不治这刘若雄受贿之罪。”
胥吏们听后顿感悬挂半空的心落下一半,可还没等落稳,卫山又冒出石破天惊的一句话来,
“本县我要治这刘若雄一个窃印罪。
刑房书吏石破天,你给大伙讲讲这窃印罪该如何处置?”
见卫山问到自己,石破天没来由的哆唆了一下,好像卫山手中的屠刀要砍到自己似的,战战兢兢地带着颤抖的话音小声答道,
“依照大清律例,凡盗各衙门印信及夜巡铜牌者,皆斩。盗关防印记者,皆杖一百,刺字。”
“大声点,我听不大清楚。”卫山声音一下提高了八度,着实让石破天吓得不清,只能稍微大声地又重复了一遍道,
“依照大清律例,凡盗各衙门印信及夜巡铜牌者,皆斩。盗关防印记者,皆杖一百,刺字。”
“依法当斩是不是?”卫山故意问道。
石破天额头上都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自己一句话出去,恐怕这刘若雄的人头就要落地了。但不答也不成。
“是!”从石破天口中终于吐出这个字来。
“来人,把这刘若雄拖到菜市口立刻斩决。”卫山话一出,早被卫山驯得服服帖帖的衙役,立刻杀气腾腾地从县衙内冲出来,把已经瘫倒在地再也起不来的刘若雄给架了起来,半拖地走向菜市口。
在场的众位胥吏根本没想到新知县会避轻就重,不按受贿罪处置而是按盗印罪处置,直接把刘若雄送上了断头台,更何况这人赃都是知县所见,想抵赖都不成。
其实衙门里盗印偷卖之事时有发生,只是现在当管之官已没那么严格,一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谁像卫山这般痛下杀手。
卫山不按常理出牌,又能下得了狠手段,一时间使得嘉义的土豪列绅都收敛了许多,不敢在外面作威作福,欺压老百姓,嘉义的天空顿时晴朗了不少。
可卫山并没停止举动,他的三把火还没烧完。才过了三天,经过自己对嘉义的调查了解后,又有新举措陆续出台。他推出了十八条告示,开始按自己治县理念进行小范围改革。当然此次革新是不触及洋务方面:
《劝赈贷告示》,明确要求富户尽量将自家所积累的谷粟,借贷给农民,并不得收取利息。为保障此条顺利进行,嘉义三十三户富户的家全数被县衙役冲进去仔细检查了一番,并由户房书吏仔细登记在册,按每周一户的原则强迫富户出借。
《谕矿徒告示》,要求从事采矿的人各回本乡,各图安稳生理,所有采矿事宜全部由官府代办。这一条确保以农为本的嘉义县今年的秋丰能顺利完成,并且把矿务收归县衙,增加了嘉义县的一定收入。
《定耗银告示》则将二分加耗的标准公布于众,“收者止取二分作耗,外有多取者,许不时赴县呈告,以凭治重罪”。这根本杜绝了衙役私下滥收火耗,激起民愤的行为。
《谕里老告示》重申圣谕,要求保长甲长们尽职尽责,加强对村民的监督。
《禁馈送告示》则宣告卫山不受贿赂,也不受人请托的决心。
《保甲告示》则申明保甲职责,督促各保甲严格按县令的指令办事。
《招抚逃民告示》则告诉逃民,嘉义县将会优恤他们,凡新回来之人,给予土地,待三年后,生理充足时候,再科派本身的差役……
以上告示十八条者,实际上是卫山在不触及地主最根本利益前提下,对封建制度进行必要的小修小补。,也反映了他的治理思想。
这些告示所宣示的问题,即涉及到卫山本人,又牵连到各阶层的人。如果只是正人而不正己,这些告示只会被人看做是纸上空言,而不会有人真正去执行。
正如明人谢肇淛所云:上官莅任之初,必有一番禁谕,谓之通行。大率胥曹照袭旧套以欺官,而官假意振刷以欺百姓耳。至于参谒有禁,馈松有禁,关结有禁等等,然皆自禁而自犯之,朝令之而夕改之。上焉者何以表率庶职,而下焉者何以令庶民也!
从卫山所的各种告示来看,并没有脱离这种通行的套路,但他能以身作则,使人看到言必行,行必果的现实,自然百姓都会遵守。
卫山为了能使自己的政令出而百姓遵,可是煞费苦心。不仅带头遵守自己的各种告示,还特意上演了好几出的苦肉计,表演给中国善良无比的老百姓看。
比如说在雨天之后,让自己的亲卫上山打柴,特意嘱咐亲卫去街上抢老百姓卖的干柴送回来。然后开始大肆作戏,说这个亲卫所拿回来的木柴太干,不像是从山上砍的。追问之下得知乃是抢了百姓家的柴火而不给钱,于是让人把这名亲卫给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又如嘱咐几个亲卫故意在街上殴打行人,然后在公堂上遮遮掩掩好一番,想行贿卫山。卫山勃然大怒,把行贿的银子丢还给他们,照例重判。把戏都演足了,使得打官司的百姓瞧得一清二楚。
再如在官署之内的空地上,命几个亲卫栽禾麦,艺疏芥,自种自吃不扰民,还请了数十位的嘉义耄老来观摩,好把自己的俭朴朴素的言行给传扬出去。
这样的行为与卫山自己定出来的“禁粮里长铺行人等不许馈送礼物菜果”等禁令是合拍的。渐渐地,卫山自奉节俭、清廉奉公的名声变得远近皆知。
当然这其中,胡薛二人也经常鼓动县中富绅向知府打小报告,数落卫山的种种不是。可卫山是何许人也,绝不是那种不懂得官场规矩,初进官场的毛头小伙。他比胡薛二人早一步把关系打通到了府里,台湾知府孙景燧与台湾总兵柴大纪都收了卫山数目可观的银子,他们哪还瞧得上嘉义土财主送的礼,便任由卫山在嘉义‘胡作非为’。
二个月时间使得嘉义的面貌焕然一新,也让卫山牢牢掌握住了嘉义大权。不过卫山考虑到嘉义还有两个人视自己为眼中钉,经常暗中与其他对卫山执政不满的富户串通一气,阳奉阴违地抵抗卫山的政令,使得卫山在嘉义推行的新政效果打了不小的折扣。所以对待此种祸根必须及时拔除,否则难保有一日会阴沟翻船,于是卫山招来刘翼相商:
“子安,这胡薛二人已成我们在嘉义执政的最大绊脚石了!有他们在,这新政似乎总会遇到这般那般的阻力!是不是想个法子让他们消失?”
卫山已起杀心,想除掉胡唯英及薛定山,刘翼跟他那么久哪会猜不透其心思。刘翼习惯地摸了摸下巴,眼珠一滴溜,来了个主意说道,
“大人,据学生调查,这胡薛二人与大盗卢十八有所联系,经常包庇其人在本县作案,卢十八可是恶迹昭彰,全县百姓都对他恨之入骨。学生想,若能擒获此贼,把罪名扣在胡薛二人头上,岂不便可名正言顺地斩杀此二人了!”
卢十八?这个名字卫山倒是有听说过。这几日在民间微服私访中了解到卢十八轻功绝佳,白昼间盗官库,洗劫百姓钱财,而嘉义县衙差根本抓不住他。有几次已包围住,却被他打伤数人而逃之夭夭。卢十八经常在台湾县以南地区犯案,故嘉义可算得上是重灾区。
卫山双眸寒光连闪,杀气浓厚地说道,
“那就设计抓住这卢十八,然后以私通草寇之罪名抄掉胡薛二人的家,所有阻碍我的人都得死。”
经过几天的谋划之后,抓捕卢十八的行动正式展开。
先是从府衙送来追捕令,要求嘉义县协同追捕卢十八。卫山故意对那信使说道,
“这叫卢十八的本县还不晓得是何许人也。本县新上任,一切万象更新,当给这卢十八个机会。更何况就算是在嘉义县,听到风声后早就不知所踪了,你叫我去哪里抓人?”卫山当面拒绝了信使。在随后几日内,府衙又连续发出追捕令给卫山,但还是都被他以相同理由给回绝掉。
这消息传到卢十八耳内,他不由大喜过望。这台湾以北各县都开始抓捕自己,唯独这嘉义县没有。于是卢十八便秘密潜回嘉义躲避风头。
卫山早知这卢十八与工房书吏窦尔康之妻有染,故便偷偷唤来皂役张三,吩咐道,
“张三,明日在公堂上你就说工房书吏窦尔康欠你百两纹银,我当堂可把钱判与你。”
张三两眼发绿光,乖乖,百两纹银呀,难怪街头那算命的李四说我最近必发笔横财。张三还不大相信地询问道,
“大人此话当真?”
“本县岂能诳你。”张三欢天喜地地下去之后,卫山又把窦尔康给找来。
“大胆窦尔康,你可知罪?”
窦尔康对卫山近来的所作所为都瞧在眼里,对这位新任的知县大人早有畏惧之心,还以为他发现了自己挪用公款的行为,不由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泣不成声地说道,
“大人饶命呀,都怪小的一时糊涂,挪用了工房的公款。小人一定在半月内补齐亏空。”
卫山眉头一皱,这底下的胥吏还真不是一般的贪呀。不过这样也好,免得自己还要另外找借口威吓他。
卫山尽量放平稳声音,和气地对窦尔康说道,
“既然窦书吏已知自己错了,那本县就不再追究你的责任了,只要你在一月之内把亏空补齐就行。”
见卫山如此大肚,窦尔康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擦擦眼睛,怀疑地答道,
“大人,您此话当真?”
“本官乃堂堂七品县令,何曾会去骗你一个书吏,当然当真。不过呢,我这里还有件不好的事要告诉你。”
“何事?”窦尔康迷糊了。怎么还有事情呀?
“知府孙大人已知晓那卢十八与你妻私通,今日发函与我要抓捕尔夫妇归案,你等二人命不长矣。”
这下窦尔康心凉了大半,没想到是这么回事。都怪自己一时贪心,收了那卢十八的钱财,也怕他杀人,故没报案。
窦尔康猛爬前几步,爬到卫山脚边,紧紧抱住卫山的大腿,大哭乞求活命。
卫山等的便是这个时候,于是告诉窦尔康道,
“本县就姑且饶你一回,不过你要按我说的去做,否则本县就救不了你了。”
“大人快说,小的一定照做。”
“你就说你欠了皂吏张三百两纹银,被我关押进大牢,你在大牢内对外宣称要卖妻还钱。然后那卢十八必会潜入牢内与你商量,到时我把卢十八一抓,你就是大功一件。”
窦尔康就是不答应也不行,于是计划照常进行。那卢十八听到窦尔康因欠钱被捕入狱,更在牢中宣称要卖妻还债,一时心喜,心想这下可以与窦妻成长久夫妻,果然悄悄潜入大牢中。
窦尔康照卫山的吩咐,用掺入药酒把卢十八给灌醉。埋伏在旁的衙役蜂拥而出,在卫山指示下,先把卢十八的脚筋给挑断,随后用铁链洞穿其琵琶骨,废掉其武功。一切都弄好后,卫山便开始夜审卢十八。
既然被官府抓了,也没啥好求饶的,只求速死。卢十八倒也爽快,你卫山要我招什么就招什么,免得临死前还受那皮肉之苦。
卫山得意地吹了吹墨迹还未干的供词,对刘翼说道,
“立刻抓拿胡唯英及薛定山二人,其家产也给我全抄了。”
刘翼对这种栽赃之事看多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卫山自己都被弄过几次。这胡薛二人也是命该绝,谁不好惹,惹卫山。
夜晚,从县衙内冲出来二十名衙役,高举着火把在刘翼的率领下,先到胡府后至薛府抓人。一时间胡薛二府内人声鼎沸,凄惨叫声连连,胡薛二人的妻儿老小及仆人、婢女都被官府给抓入大牢。围观的百姓只能见到无数胡薛府中人只穿单薄衣裳,顶着寒风排成长队面色惊慌地从府中被衙差们押解出来送往县城大牢。
一夜之间嘉义两大姓败落,从胡薛二府中抬出许多密封的箱子,都趁夜装上马车送往县衙。
第二日天明,嘉义百姓才知晓胡唯英及薛定山因私通卢十八而被官府缉拿,并被抄了家。显赫一时的嘉义县丞胡唯英与主薄薛定山及卢十八一同被嘉义县令卫山以快刀斩乱麻速度三日后问斩,根本没给任何人留申辩反驳的余地。
嘉义县到此刻才真正被卫山掌控,所有能给卫山造成障碍的人都被清除干净,卫山终于可以放开膀子做自己想做的事。
按照计划,铲除掉胡薛二人之后,卫山便要开始招兵买马,重建营兵民壮并剿灭城外盗匪开始扩建城池,为日后抵御天地会的攻击及战略反攻进行准备。
由于新官上任所烧的三把火,把整个嘉义县都给烧透了,城中百姓不论大小都对卫山充满了崇敬的心情,他的威望也达到了顶峰。
为了防止今后一旦出现台湾局势失控,自己兵败退至嘉义而无城池可守的状况,必须趁此机会把嘉义县城好好修补一番,也能防范附近的两股盗匪。
初步估算,加补城墙需要用银万两以上,这笔巨款,上司是不会给的,若取之于民,则难免怨声载道。想从县衙司库内提钱筑城,可这嘉义的钱早被贪官给败光了。若要自己出,又有所不甘。卫山对于公事用款从来就是吝啬得很,休想从他自己身上榨出一文钱来。
经过通盘考虑,卫山决定对本县所辖80里的各甲征收一些,好甲分计费出银5两,丑甲分计费3两。
而在规定了耗羡增加二分之后,民众的负担有所减轻,按户摊派几钱银两,尚不至于引起民怨。何况卫山把大部分的预算都写在纸牍上予以公布,显示自己的廉洁。再加上卫山如日中天的威望,所以加筑城墙一事并未遇到任何阻力,它只能是使上司看到了卫山的能力,又能使百姓看到自己的功绩,可谓一举两得。
紧接着进行的便是在嘉义县丈量土地,还一部分农田给没有地的百姓。这一方面可以缓解阶级矛盾,另一方面又可以继续增加自己在普通百姓眼中的好感。
丈量土地因为侵犯到了地主的利益,故所受的阻力颇大。还好此时的卫山,凭借累积起来的威望,带领着无地的百姓直接到有地的乡绅士豪家中静坐,你不给地我便不离开。这么一搞,换谁谁都怕。当然也有不怕的,就趁黑派上几个人在其家中烧上几把火,那些硬撑的人也就服软了。
此次丈量,卫山共从地主手上抢得近五千亩良田,一一分给那些百姓,赢得了不少的民间赞誉。
一切政事都处理妥当后,卫山开始进行到台湾之后的第一次募兵,以武力装备自己。
卫山的募兵令一出台,这募兵处便成日排起了长队。一是冲着卫山的名声来的,一是因为当这新成立的乡团兵勇,得到饷银比在家种田要多上好几倍不止,连平常的绿营将官的饷银也没这乡勇多。
为了控制人数,卫山从报名的二万人中只挑选出六千名精壮汉子进行特别的训练,这些人就将是卫山在台湾指挥的军队。虽然武器装备不能与新卫军相比,但比起普通的绿营兵来说还是要高上一筹的。
卫山把募集来的士兵分为四组,每组一千五百人,仿效满清八旗制度,也划为四旗,天红旗、天蓝旗、天白旗、天黄旗,自领天黄旗,另外三旗的将领则从正卫府的新武卫调拨而来。每旗之内又细分为五甲,即每甲三百人。
新武卫与文曲卫吸收人才的重点不一样。新武卫以满、蒙族为主,力图笼络吸收有发展前途的满人将才,以期掌握满清军权。在军事上,满清素来注重并放心满、蒙将领对士兵的指挥,常常在大战结束后也不撤消他们数量众多的亲卫部队。所以新武卫培养及笼络的人才若能有三四个进入满清军队上层,则对卫山日后的发展大有裨益。卫山骨子里头是相信拥有了军队才会拥有政权的道理。
文曲卫则主收汉人,做文章当然属汉人最厉害,所谓国学若不选汉人,岂不被人笑掉大牙!
由新武卫挑选出来送至台湾出任三旗将领的满人都是万中选一的英才,他们分别是德愣泰、额勒登保、赛冲阿。此三人加上之前的杨遇春、杨芳,卫门五虎将总算全部凑齐了。他们五人替卫山东征西讨,镇压台湾林爽文起义,剿灭白莲教,立下赫赫战功,成为嘉庆朝的一代名将,并被载入清史稿。
卫山对这台湾四旗军也完全按照新卫军两镇成军的方式训练,屏弃旧式军队的不切实际的操练方式,即每日把大量的时间投入到练习所谓的九进连环大阵的繁琐队形操练中。转而采用西式练兵方法,成日练习体能及听从号令、露宿野战的技能。
一开始那些新兵们对这种方式极端的不适应,成日被要求齐排立正、稍息数、定形、俯卧撑、仰卧起坐,负重长跑,夜间突袭演练,越野跑十公里等。一日下来,人都被练得都快虚脱了,跟狗似的爬回到营房内蒙头大睡,哪有精力去搞其他的杂事。
按照兵痞子的说法,这兵营中的操练简单之极,就是单纯的走过场,扛着刀枪挥舞几下便能结束一天的训练,还可以有时间搞私活。顶多一季度上司来阅兵时苦点累点而已,哪像卫山这般天天都累人,于是乎士兵们纷纷叫苦连天。

军营内怨声载道,德愣泰、额勒登保、赛冲阿这三人在众多士兵的强烈抗议下,不得不来找卫山说理。其实这三人也一样的纳闷,对卫山的这一套同样不理解。
卫山只语气冷冽而坚定地丢给他们一句话,‘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若有不从者,开除军籍’,便把三人给顶了回去。这三人也只能把原话讲给底下的官兵听。
累是累人,可饷银相当的高,比起当农民可要好上万倍不止,所以四旗军的士兵见上头发狠话了,也不敢再多吭声。一场喧哗逐渐平息了下来。
经过一个多月的刻苦训练,卫山所辖的四旗军战力初成,与同驻防于台湾的绿营相比,足可以一顶三来用。望着一张张包含着肃杀之气令人惊惧的面庞并顶着寒风屹立在大校场上纹丝不动的官兵时,卫山感到宽慰不少。这就是自己的亲卫队了,若与内地的新卫军混合使用,大清尽在掌握中!十万精锐,足以平天下。
卫山当前最迫切想做的一件事便是铲平嘉义县外的两股盗匪,这两股人马分别隶属小刀会及一文会,他们对嘉义形成牛角相倚之势,一个时辰内即可抵达嘉义城外,威胁太大。此两股势力一日不除,卫山就无法离开嘉义来鼓动林爽文发动起义。
时间拖得越长就对卫山越不利,万一乾隆调换知府人选,派了个清正廉洁的官员来台湾,稳定了台湾目前混乱的局面,那自己企图挑起内乱的愿望就完全落空了。
更让卫山觉得时机到来的原因是,天地会铁血堂闽北分堂主陈鲂已把城外的两股势力给整合了起来,都投入到天地会的反清复明旗帜下,目前陈鲂就躲在城外的某个山村内。现在正是除去陈鲂最佳时机,只要其人一死,这张憬祁的左膀右臂就全断了,他在台湾难有作为。(闽西分堂主林昊石于八月初在诸罗被官府擒住,已就地正法)而自己的身份还未被暴露,完全有机会再次潜入天地会中,博取张憬祁的信任,以换取对天地会铁血堂的致命一击。
额勒登保及德愣泰皆是快奔四十的人,比起略大卫山一点的赛冲阿来说,相对稳重些。若不是在军中受排挤,他们也不会归于正卫府旗下。当听到卫山要求自己发表看法时,都选择了沉默。
赛冲阿年轻,有冲劲,很有满人那种不怕死奋勇当先的精神。一颗红痔显在眉心间,说话的时候闪闪发红,更显勇猛之状。他大声开口嚷道,
“大帅,我可不管那山上有什么狗屁土匪,只要您让我带着这一旗兵马,我准保荡平山上所有人。”
卫山很欣赏赛冲阿直爽的性格,拍拍他的肩亲切地说道,
“南程,你这股劲头倒是值得赞赏,但有时还是要多你的这两位大哥们呀。珠轩与淳堂他们可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定是已有了全盘计划,我这个大帅可要听听了。”
额勒登保及德愣泰互望一眼,都生怕恼怒了卫山,于是慌忙出声解释说道,
“末将二人不作声实在是因敌情变化太快,正在考虑应对之策之故,还请卫大人见谅。”
“哦,原来如此。”卫山作出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其实他是看不惯手下在自己面前表现出的高深莫测状所以才一语双关地说的。
“其实一早我们接到探马的详报,那两股匪徒人数大幅增加,已经确认有天地会众加入。”德愣泰首先说道。
“这该死的陈鲂,一定是他把天地会众带到嘉义来的,这不是存心与我过不去嘛!”卫山恼火不已。
“若只是单纯的人数增加倒不要紧,要紧的是这批天地会众都是铁血堂的精英,功夫比起普通的盗匪来说要高上许多,这就对我方的强攻造成一定的麻烦。”额勒登保给卫山逐一分析道。
“左边的兔耳山盗匪增加的兵数不多,总数为两千一百二十三人。右边虎眼山盗匪则在三千四百八十九人,而霞海村则无变化,依旧保持在一千零四十四人。所以我们攻击方式要改变,决不能再如明程所提,由我及淳堂分别攻击两处土匪而由大人您与明程直扑陈鲂所藏身的霞海村,那可是重蹈前明萨尔浒之战的覆辙。我的意见是合兵一处,收拢兵力以压倒性的优势兵力逐一攻破这三处贼人。”
“淳堂,你认为呢?”在询问之前卫山已是默认了额勒登保的方案。但为尊重德愣泰,还是追问了一句。
“大人,我也赞同珠轩兄的意见。虽然这些人可算得上是乌合之众,非我军之敌。但我们也不能太掉以轻心,四旗军初战至关重要,否则折损了士气日后可难以弥补回来,还是小心谨慎为好。”有着对醒目的招风耳且体形稍嫌臃肿的号称笑弥勒的德愣泰居然不苟言词地正色答道。
卫山对德愣泰及额勒登保二人的看法都表示赞许,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讲出来的话就是比初出茅庐的赛冲阿老道。不过越是有功劳就越是被和珅给排挤,要不然也轮不到新武卫招揽他们了。
“也好,就照你们二位说的办。四旗合军一处,先攻兔耳山,后攻虎眼山,最后总攻霞海村,不抓到那陈鲂誓不撤军。”
卫山领着大军在一个雨天的夜里向兔耳山开拔了,长长的队伍从北门缓缓而出,大部队行进时所发出的声音都被那哗拉拉的雨声所淹没。县城中大多数人都早早地进入梦乡,少数几个别有用心的人物也因这大雨天疏忽大意起来,围坐在一起喝着酒聊着天:
“我说王二,你说我们要不要派几个弟兄去城门口蹲一夜?”
“你傻了呀,这么大雨天的,哪个当官的会昏了头出兵攻打我们山寨?”叫王二的根本没理会马四的意见。
马四还是有些担忧地说道,
“嘉义这位新上任的知县可不比往日的那几任县太爷,单看他的施政手腕,那是极其高明的。保不准他就会来个夜袭。”
“别没事找事做。现在山寨可不是由大当家作主了,全他妈的由天地会这帮兔崽子说了算。报准了没功劳,没报准那可要挨上一顿打,你这又何苦呢!守在县城里本来就没多少油水可捞,得过且过吧。”王二这番话说得在理,马四心里想了想便没再吭声,天地会于是就这般坐失掉一次绝佳的逃生良机,以致嘉义一役天地会闽西分堂自分堂主陈鲂起共四千余会众一同共赴黄泉。
在军前会议上卫山就决定利用盗匪认为多雨的季节一般官府不会出兵进剿的麻痹心理,逐一突袭天地会这三个在嘉义的据点,所有活口一个都不留,彻底铲除给嘉义带来威胁的一切不良因素。
卫山统领着六千兵马,在急风骤雨中急速前进着。虽然被雨水打湿了面庞,端坐于马背上的卫山也丝毫不在意,只简单地抹去脸上的雨水,继续扬鞭策马狂奔。所有的人目标都非常明确,天明之前必须抵达兔耳山下。
雨继续西里哗啦的不停下着,从最初那有如针毛般的轻细飘柔到现在如黄豆一般的沉重,天地之间已是水幕一片相连,让深处于其中的人们,只看得到左近十余丈的地方。
也就是在这种恶劣的天气环境下,卫山终于在黎明前抵达了兔耳山下。在工兵搭建好的简易帐篷内,卫山脱去蓑衣,在火堆旁稍微暖了暖身后便与德愣泰、额勒登保、赛冲阿进行决战前的最后一次简短交流:
“诸位,各军是否都已准备妥当?”
三人齐声答道,
“已然准备就绪,就等大帅一声令下,三军即可同时向上攻打天地会老巢。”
卫山满意这三人的态度,于是威严地指示道,
“赛冲阿,你率天白旗从正西方向攻击。”
冲阿得令后立刻退出大帐,进行战前最后的准备。
“额勒登保,你率天红旗从正北方向攻击。
德愣泰,你率天蓝旗从正东方向攻击。
我则自领天黄旗在正南方向伏击所有脱逃者。”
勒登保及德愣泰分别也走出了帐门。
卫山的盘算从来都是很完美的。三方向同时发动猛攻,而留下南门不攻,给他们个败退时的退路走,免得盗匪们无路可逃而破釜沉舟亡命抵抗徒增己方伤亡。等到逃兵们进入自己的预伏圈后再万箭齐发彻底全歼敌军。
兔耳山外围建有二十个射楼,每门附近都有五个,每楼则配有三名弓箭手,他们即可以侦察敌情,又可以迟滞敌人前进的速度。但此刻箭楼上的弓箭手们却都被人给偷偷放冷箭射杀,多具尸体如木桩般从箭楼顶掉落到地上,发出重重的闷哼声,根本没来得及向寨内发出任何警讯。
一声炮响之后,兔耳山三大门均同时遭受到不明军队的攻击,只不到半盏茶功夫,三门洞开,从寨门处源源不断地涌入士兵,也有不少士兵从破损的栅栏处翻爬了进来。守卫大门的小群盗匪只是勉强地抵抗了一会,便都消失在滚滚人流中,尸体被践踏得不形。
最接近寨口的十余处兵营帐蓬内的盗匪更是仓促穿好衣裤,拿起兵刃,还未出得了营房口,便被人从外射入牛毛般数量的利箭击毙,每个营房都是千穿百孔,留下了无数的箭洞。
三处大军攻击速度极快,直杀入至敌军第三重营垒时,才开始遭受到成建制的抵抗。
箭雨混合着雨水凌厉地没入到盗匪军密集处,迅速绽放出朵朵绚丽的血花。紧接着便是两股军队混战成一团。
由于卫山的军队在人数上占压倒性的优势,而且又是突然袭击,再加上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铁军,故盗匪军在三面夹击之下,虽然进行了成建制的抵抗,但还是成片成片的在撕杀中倒下,不是脑袋飞了就是脖子断了或者拦腰断成两截,人体的鲜血到处飞溅。
短短半个时辰的时间,盗匪军损失惨重,又丢下近三百名尸体慌乱地边抵抗边撤入第四重营垒中。盗匪军头目慕尛见势头不妙,这般打法,自己的人都要给耗光了不可。眼见难以取得胜利,牙一咬,大声高呼起来道,
“大伙扯呼,往南边走。”
卫军三旗也很配合地特意留出条生路来,转而开始扫荡寨内剩余的盗匪。而其他的盗匪们纷纷跟随慕尛从唯一能逃生的出口南寨门一窝峰撤退,丢盔弃甲再无任何斗志可言。
卫山坐于中军帐内静侯斥侯的报告,悠闲地翘着二郎腿喝着老酒。
“报大帅,敌军散兵已快进入埋伏圈。”一名斥侯终于带来了卫山久等的讯息。卫山双手紧按着桌角,问道,
“真的吗?走,带我去看。”
从南门一路溃退出来的盗匪军正沿着南门小道向山下逃亡,估计人数还在一千左右。卫山已然一眼瞧见混在乱军中的盗贼头目慕尛,他穿着一身火红的战袍,在清一色的白色小兵堆中格外的醒目。卫山打心里不由鄙视了一下这盗贼头目,真他妈的没大脑,想逃也不会换件衣服,生怕别人不晓得你是头一样。
卫山把手指指向了正率领部众逃离山寨的慕尛,身边的十位强弓手每人弓上都搭了三支羽翎箭,死死地瞄准了慕尛,一直等待着卫山的下压手势。
“放箭。”冰冷且充满杀气的二字终于从卫山口中吐了出来。
山道两旁所有埋伏的弓箭手一齐朝正在通过狭窄山道的盗匪放箭。由于天尚未大亮,盗匪门只能听见‘嗖嗖嗖嗖嗖’的弓箭划空射来的密集声响,而周围则不断有弟兄们中箭落马坠地的惨叫声,一时也不知有多少人死于乱箭之下。
身为领袖的慕尛第一时间被乱箭射成了马蜂窝,后背中七箭,头部中三箭,腿部中四箭,跨下战马中十一箭。根本未来得及吭上一声,便从马背上直直地摔了下来。
山拔出战刀,带头冲出埋伏地,紧随着他的则是千名求战心切的勇士,个个口中都在大喊杀字,杀气十足。
从山道两侧扑出来的天黄旗将士,面对的是早已被吓破胆的兔耳山盗匪,那真叫做刀起头落,杀得两眼都发红,爽极了。
兔耳山盗匪们见头领已命丧黄泉,哪还有心思抵抗,个个寻思着逃命,连挥动兵刃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见那一颗颗血淋淋的头颅不断从盗匪们的脖颈处分家,无头死尸们接二连三地砸倒在地。一群老虎冲入羊群的后果可想而知,只顷刻之间,这刚脱离狼群的盗匪们又重新落入虎口,每一呼吸间总有人倒在血泊中,此时的生命又是显得那么的脆弱无比。
被杀怕的盗匪们也有要投降的,跪成数排集体高举双手兵刃放于脚旁。可天黄旗将士早已接到将令,对所有的盗匪格杀勿论,并且每拿得一个敌方士兵头颅,赏银一两。于是天黄旗的士兵们也不管什么优待俘虏,照着所有投降缴械的盗匪们的头部都狠狠地给上那么一刀,二百余位俘虏的命运也只能是脑袋飞出几米远,无头身体抖搐了几下,重重摔在尘土中的同样下场,那场面犹如多米偌骨牌般前仆后继倒下,非常壮观。
杀了这么多的人,这也是为了给嘉义百姓提个醒,但凡参加天地会者,必杀无赦,以期能消除天地会在嘉义的影响力,方便自己在嘉义顺利施政。
说卫山是个杀星也不为过,为实现自己的升官路而阴谋挑起战火,波及台湾数百万人,实在有愧于台湾父老乡亲。
扫荡残余盗匪的行动只持续了短短一个时辰不到,便宣告圆满结束。
“大帅,天红旗斩杀盗匪四百八十七人,人头在外,请核查。”
“大帅,天蓝旗斩杀盗匪五百四十九人,人头在外,请核查。”
“大帅,天白旗斩杀盗匪五百一十二人,人头在外,请核查。”
额勒登保、德愣泰、赛冲阿朝正襟端坐着的卫山禀报着剿杀盗匪事宜。
帐外的行军主薄清点完人头后,也进来大声禀报道,
“禀大帅,天红、天蓝、天白旗三旗斩杀盗匪共一千五百四十八人,而天黄旗则斩杀盗匪五百七十五人,人头数相符。二千一百二十三名盗匪无一漏网,已全数格杀。我军伤亡则为死二百八十九人,伤一百六十六人。”
卫山深知趁热打铁的道理,他只朝手下简简单单地说了一句话,
“好,此次进剿兔耳山诸位皆有战功,等回到县衙后本帅必有重赏。现在就请诸位即刻回营整顿兵马,一个时辰之后开赴虎眼山,如兔耳山一样,对盗匪格杀勿论。”
人同时向卫山告退。看着三名属下退出营房,卫山顿时感到有些疲劳。一夜没睡,还要冒雨作战,实在是考验人的意志力。不过不能睡,因为下一战要攻打虎眼山,布置如同兔耳山一样,丝毫松懈不得。
虎眼山倒是没什么,照搬兔耳山的打法就行,难的是那霞海村。这陈鲂不同于天地会其他首领,很懂得保护自己。老早便去台湾知府孙景燧那里挂了号,求得一营的绿营兵在保护他。若明目张胆地攻击霞海村,恐怕会给人落以把柄,所以卫山不得不考虑周详,谋而后动。
第二次出击也很顺利,盗匪头目马牧连同他的三千四百八十九名手下一齐魂断虎眼山,而卫山的四旗军损失并不大。
到得天黑时,卫山已经率部靠近了霞海村。以六千对一千,六比一的比例,卫山自信这霞海村是一个盗匪都逃不出来,不,应该说是一个活人都逃不出来才对。
外围放哨的天地会会众都被一一清除,当卫山骑着马离村口还有咫尺之遥时,隐约听到从村里传出来的唱戏声。
“死到临头还不自知,犹在苦中作乐。”卫山忍不住数落了陈鲂一句。那盯向村中灯火通明之处的眼光如箭,冰冷无比,从嘴角边地吐出两字,
“行动。”
随卫山的额勒登保、德愣泰、赛冲阿分别拍马而去,开始缓慢领兵向霞海村中央推进。见三人都已走远,卫山也举起手,示意身后的天黄旗士兵紧随自己正中央突破。
从村口长驱直入的卫山,也引起了不少天地会会众的注意。但大部分的人都在观戏,所以小规模的打斗根本没影响到演出。卫山所过之处,皆是死尸一片。
陈鲂犹如前几年卫山所见模样,依旧个子高挑,怎么吃也没长肉。他现在活得倒是很恰意,一个人躲藏于霞海村内,边看戏边吃着甜点。台上正唱着定军山这一出戏,可陈鲂根本没在听,正独自想着事:
林昊石一死,自己便已成为张憬祁之下,万人之上的老二。若张大堂主有个三长二短,那自己岂不是台湾山大王了。嘉义最大的两股盗匪已被自己成功收编,而且还在官府里挂了个名,替小牛买了个实缺的守备,这就好比有了个护身符般,就算现在这个新任的嘉义县太爷卫山再怎么厉害,也不敢拿自己怎么着了。
陈鲂心中这如意算盘打得开心,正要取些糕点来吃。一阵风吹过把身子弄得颇有些寒意,回身便要命人取衣裳,却见到二十余名蒙着黑巾的人站在灯柱影下,顿时吓得浑身一哆嗦,惊叫起来道,
“你……你们要做什么?”
领头的卫山凑近了陈鲂,不怀好意地问道,
“我说陈鲂陈大堂主,你还真安闲呀。”
陈鲂的跟班见状不妙想偷跑出去唤人救援,却被随行的一名亲卫抓住,若无其事地抽出腰刀,向项间一抹,颈中鲜血如激箭般喷射出来,人随后便扑通一声栽倒下去,略微挣扎了两下便伸了腿断了气。
陈鲂被这血淋淋的场面一激,没来由地心跳加快,大有预感今日凶多吉少,大声辩解道,
“我乃是山东大商人陈方,并不识你所说的什么陈鲂,你们这般随意杀戮我的亲随,我要到衙门去告你,这嘉义可是有王法的。”
“瞧陈大堂主说的,我只不过是想向你借点银子用用,何必动气呢。”卫山打趣起陈鲂来。
眼见这批人并无继续杀戮的意思,可能自己碰上了真正的盗匪了,陈鲂松了一大口气,也说笑起来道,
“其实大家都是一路货。这兔耳山及虎眼山的头目都与我有交情。几位大哥要是缺银子花了,尽管开口。小马,你去库房取六万两银子出来送与大王做盘缠。”
“你当我是苦力呀,六万两白银三千多斤重,叫我们怎么拿?”
陈鲂紧张地思索着,三千多斤的东西不好带,看来应该是小股土匪。怎么自己的弟兄就没看住他们,奇怪呀。不过也好,先稳住他们,等到了前门,扬声一叫,引来弟兄便可把这些贼人逮住了。
陈鲂故作无奈状,说道,
“那这样吧,我叫人去取些金子给你们,那样就不重了。我这也是一求个平安,二交个朋友。”
那亲随尚未行动,便听到外头一阵鼓噪声,满村子都在大喊,“官兵来袭,官兵来袭”。村庄四面报警铜锣敲得震天响,夹杂着数不清的兵刃碰撞声。到处是人喊马嘶,鸡飞狗跳,还夹杂着女人的尖叫声,乱得就如开锅的稀粥一般。
陈鲂与卫山此刻都静了下来,定在那里纹丝不动听着声响,判断着局势。慢慢的,外头的声音小了许多,杂乱无章的声音也逐渐消失。
没过多久,额勒登保、德愣泰、赛冲阿冲了进来,对卫山禀报道,
“大帅,外面差不多都料理妥当了。”
大帅?陈鲂反应过来,称之为大帅的,必为官府中人。于是像是抓住根救命稻草般大叫道,
“这位大人,我与府台孙大人素有交情,你们真是剿错了地方。”
卫山摘去罩在脸上的黑巾,皮笑肉不笑地冲着陈鲂说道,
“陈大堂主,你再看看我是谁吧!”
陈鲂仔细地瞧了数眼卫山,这人确实有些熟悉,应该自己有见过才是,不过一时就是想不起来。
卫山提醒道,
“我可是随顾世旬顾堂主拜访过张堂主,你不也见过我嘛,浙江的那个大布商。”
陈鲂终于记起来了,这人叫卫九衡来着。
“你是卫九衡?”
“正是,我还有个名字想来你应该比较熟悉才是,卫山。”卫山笑眯眯地望着陈鲂。
“卫山?那不是新任的嘉义知县吗?”陈鲂呆呆地看着卫山,指着他又问道,
“你背叛了天地会?”
“什么叫出卖?我这叫卧底天地会,会朝廷立一大功劳罢了。”
“其实我也是同你一样,早就归顺了朝廷的。这不,台湾府的一个守备还领兵保护我。”陈鲂见状不妙,赶紧替自己辩解。
就在这当口,守备牛志安闻讯率二百营兵从卫山特意预留的缺口处蜂拥而入,顷刻间把这小小宅落也给围个水泄不通。
“谁他娘的活得不耐烦了?”牛志安提刀来到院落内,见二十余名蒙着黑帕子的人拿住了陈鲂,心存投鼠之忌,不敢就动手,只在火把的照耀下,装出副恶狠狠的表情喊道,
“识相的就放了陈大爷,我放你们一条道走。不然,哼!”
卫山仰天长笑,讽刺牛志安道,
“呵呵呵,居然没想到天地会叛匪处居然驻扎有官兵,看来官匪一家亲这古话说得有理呀。”
安为之气结,说不出话来。
“这位是新任的嘉义县知县卫山卫大人,他可是奉了抚台大人的密令前来抓捕天地会叛逆的。”
牛志安哪会买福建巡抚的帐,这台湾天高皇帝远的,就知府大人算最大。孙大人叫自己看护着这姓陈的,自己便要看好他,何况姓陈的也给了自己不少的银子。
“这我管不着。你们扰乱村民,枉杀无辜,必须给我留下来,待我请得府台大人的指示后再作道理。”
“若我不从呢?”卫山笑着答道。
“牛志安干笑着说道,
“恐怕卫知县要委屈一下了。”
卫山只轻轻地拍了拍掌心,从院外迅速又冲进来数百的兵丁,一对一的把牛志安带来的士兵看死。
“下了这人的兵器!”卫山朝牛志安努努嘴,又命道,
“只把陈鲂一人给我拿下带走,其他的人连同这守备大人一起给我赶入院子里去。
四旗军士兵动作迅速,把牛志安带来的士兵缴了械,连带着牛志安一起赶向大院内。而牛志安则不服气地边走边叫囔道,
“卫知县,你这般做要后悔的,我要到府衙告你去。我跟柴总兵是亲戚,你不能这样待我。”
卫山哪会理这牛志安,他舒了口气后,伸了伸胳膊,冷冷地对亲卫吩咐道,
“把这里的门都给我封上。”
此刻额勒登保、赛冲阿、德愣泰才有机会详禀道,
“大帅,村子内基本料理妥当。天地会众被杀六百七十人,余下的都混入百姓堆中。”
“那百姓都抓了多少人?”
“有七八百吧。”
卫山阴笑了一声,指示道,
“他们敢聚众谋反,抗拒朝廷,王法无情,饶他们不得。现在是宁可错杀一百,决不放走一人。把所有的活人都给我驱赶进房子内,把锁都给我上了,放火烧,全部烧死。走出一个杀一个,烧得干干净净。能带走的财物一概搬空。”
殷红的火燃烧了起来,整个村落内到处都是一片惨号声,凄厉的嘶叫声听得令人毛骨耸然,鸡皮疙瘩直起,灰烟迷漫中飘来一阵阵皮肉烧焦的糊臭味,浓烈得能呛死人。偶尔也有数十个火人从火堆中跑出来,都被围守在一旁的四旗军弓手乱箭射杀。
额勒登保、赛冲阿、德愣泰此三人哪经历过此种杀俘的惨状,都看得目瞪口呆,腿脚颇有些发软。就算是那战国时的白起也没如此残忍吧!唯有卫山站立在火光中如铁铸的人一般一动不动,只嘴中轻念着,
“天地会,只有你们的鲜血才能让我官复原职,待过上几年,天下平定了,给你们作一场事,造个大坟吧。”
霞海村一夜之间化为灰烬,村中八百多号人口无一生亡,弄得台湾知府孙景燧也吃惊不小。这屠村一事定是强盗所为,但山高皇帝远的,孙景燧为不影响自己的仕途发展便直接隐瞒了下来,根本未向省里报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卫山如愿以偿地完成了既定目标,牢牢地把嘉义控制在自己手中。
当时间跨进乾隆五十一年十一月时,台湾局势略有所变化:
由于卫山的积极贿赂,台湾府知府孙景燧发出全面取缔雷袍会、添弟会、小刀会、雷公会等所有与天地会有联系的组织,逼迫这些人向天地会靠拢,使得天地会有了足够的人手进行反清起义,天地会的前景顿时看好。
而此时的天地会铁血堂堂主张憬祁却因为连折两名重要手下,倒有些心灰意冷,未有任何行动。
卫山觉得若不利用此良机逼迫天地会造反,实在愧对大清的列祖列宗,朝廷对自己的恩赏。为了东山再起,死活也得加速天地会起义的进程。于是卫山开始独自潜入彰化县,寻机打入天地会内部,进行瓦解分化工作。台湾不得安宁矣!
注:1、县:自秦以来,县级政权的长官便是令(大县)长(小县),至宋代后为知县事(元为县尹),明清因循此制。国家通过县来征敛赋税、募集兵源、倡导教化、推行政令和法令。
县的组织构成变化不大,通常以知县为正官,以县丞、主薄为佐贰官。清代州县佐贰官缺额为全国县丞345缺,主薄55缺。佐贰官虽在本州县为辅助官,但有自己的衙门,若因故离任,一般由府派人署理其任。县的直属官为典吏,属未入流官。而教职则是教谕、训导。
一般的州县都设有吏、户、兵、礼、刑、工六房,俗称六房书吏,实际上各州县不止六房,最起码要有承发房和架阁库。
州县衙门内的差役众多,一般分为两大部分,一部分服役于班房,分为三班,即壮班(民壮)——负责治安和防卫,皂班——司仪仗行刑等差,有值堂皂隶、把门皂隶、行刑皂隶等,快班亦称为捕快班,分马快与步快二种,负责缉捕盗贼。另一部分则服役于知县,下分七个部门:收发——管收发,前稿——官差标画,侯稿——值签押房,班管——总管监督,值堂——司内庭事务,跟班——随侍左右,执帐——传递、通事、随同知县拜会。
2、谢肇淛(1567~1624年),字在杭,号武林、小草斋主人,晚号山水劳人。长乐县江田人。后随父居福州。明万历二十年(1592年)进士,历任湖州、东昌推官、南京刑部主事、兵部郎中、工部屯田司员外郎,曾上疏指责宦官遇旱仍大肆搜括民财,受到神宗嘉奖。
3、孙景燧,浙江海盐人,进士。乾隆四十九年春正月,任台湾府知府。五十一年冬十一月,彰化天地会谋起事,兵备道永福命偕游击耿世文领兵往办。及林爽文攻县城,城兵仅八十,不足守,即与守备王宗武、原任知县张贞生、署典史冯启宗等分门御。城破被执,不屈死。
4、州县衙署的规制:一般的州县衙署都坐北朝南,以湖南麻阳县衙为例。大门前有一照壁,画一只四脚兽,其名谐音如‘贪’。照壁稍后,东南两方,各有牌坊为东西辕门。由辕门进来,正中是大门。大门有三个,一个正门,两个侧门,都是长方形两扇,画着门神。门上有一匾,写着某某县。正对着大门,隔开一个相当的距离,便是二门,也是三个。正门上有匾额,写‘仪门’二字,取‘有仪可象’之意。仪门之内是一个大天井,,正中有一个牌坊,横额上写着‘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这天井两旁便是书吏办公的地方,通常依吏、户、礼、兵、刑、工六房顺序分左右排列。有的州县因为事繁,六房不够任事,再添出三房,如承发房、粮房、仓房等。如果还有空房间,便给差役用。由牌坊直入,经过相当距离便是大堂,大堂中央是暖阁。暖阁中央摆着公案及高背椅,公案前面摆着桌围,桌上前方摆放砚台,一朱、一墨。砚左右是笔架。砚右是两个签筒。公案旁边右方放着一个木制方形高架,架上放印箱及诰命
暖阁下的前面及左右两旁都有相当大的空间,右边放着一张小桌和凳子,是在问案时给书吏做笔录用的。左边有一只木架,上面放着一个大鼓,县官升堂退堂时都要鸣鼓。暖阁前的空地则是给当事人、证人跪着听审的。衙役也在此及左右两旁站着应役。
从大堂正中再入一道大门,便是二堂。大门之右陈设一謦,主官经此到大堂时,便有差役在此鸣謦。
二堂中央的暖阁、及暖阁上的公案等陈设,和大堂是完全相同的,但没有鼓。从二堂后壁正中再入一门,便是三堂,这是主官及家属所在的内宅。
5、额勒登保:字珠轩,瓜尔佳氏,满洲正黄旗人。世为吉林珠户,隶打牲总管。乾隆中,以马甲从征缅甸大小金川,累擢三等侍卫,赐号和隆阿巴图鲁,乾清门行走。四十九年,剿甘肃石峰堡回匪。五十二年,平台湾。叠迁御前侍卫。五十六年,从福康安征廓尔喀,摄驻藏大臣。论台湾、廓尔喀功,两次图形紫光阁。寻授副都统兼护军统领,擢都统。嘉庆二年,移师剿湖北教匪。八年七月驰奏肃清。九年春,因前遭母忧不获守制,补持服。寻命赴四川偕德楞泰歼馀孽。十年,回京,总理行营,充方略馆总裁。八月,上幸盛京,额勒登保以病不克从,谒陵礼成,特诏加恩晋三等公爵。是月,卒於京师,年五十八。
6、德楞泰:字惇堂,伍弥特氏,正黄旗蒙古人。乾隆中,以前锋、蓝翎长从征金川、石峰堡、台湾,皆有功,累迁参领,赐号继勇巴图鲁。五十七年,从福康安征廓尔喀,冒雨涉险,攻克热索桥贼寨。加副都统衔,图形紫光阁。寻授副都统,迁护军统领。
嘉庆元年,福康安、和琳相继卒於军,先克乾州,又从将军明亮克平陇,擢御前侍卫,署领侍卫内大臣。二年,命偕明亮移军四川剿教匪。八年,教匪平。九年,偕额勒登保穷搜老林,斩首逆苟文润,馀匪悉平,复一等侯。十年,召授领侍卫内大臣,充方略馆总裁,总理行营事务,管理兵部。十三年,剿定瓦石坪叛匪。十四年,晋三等公。寻卒。
7、赛冲阿:赫舍里氏,满洲正黄旗人。袭云骑尉世职,充十五善射,授健锐营参领。征台湾力战,赐号斐灵额巴图鲁,图形紫光阁。历吉林、三姓副都统。
嘉庆二年,率吉林兵赴四川,始终隶德楞泰麾下。八年教匪灭,诏论诸将战绩,以赛冲阿与杨遇春居最,予轻车都尉世职。九年,调西安将军。
十四年,调西安,寻调吉林。十八年,调成都将军。二十年,剿陕西南山匪,连破之木竹坝、太阳滩,进薄汉北,凡两月肃清,封二等男爵,赐双眼花翎。二十二年,召为正白旗汉军都统、御前大臣、领侍卫内大臣。寻授盛京将军。二十四年,复召为理籓院尚书,兼御前诸职如故。宣宗即位,加太子少保,赐紫缰,管理咸安宫蒙古、唐古忒,托忒诸学。
道光元年,出为西安将军。三年,入祝万寿,赐宴玉澜堂,列十五老臣,绘像,御制诗褒之。四年,召授内大臣、镶蓝旗蒙古都统,充总谙达。六年,以疾乞休。寻卒,赠太子太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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