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语音未落,人已如鹰隼冲天般腾身而起,几个起落,人已上了高墙。
秦羽烈也相继纵起落在公孙彤身旁,问道:“看清楚是什么人了吗?”
大地一片墨黑,公孙彤却已有所见,脱口呼道:“不好!紫衣武士队只有统领一人而回。”
他的话声方落,已见一条人影,向“祥云堡”背后的小路疾奔而来。
秦羽烈疾胄道:“我等迎上去问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方待纵出,却被公孙彤一把抓住。
秦羽烈放眼一看,奔来之人业已停步,原来有一个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公孙彤道:“拦路之人就是那个黄衫客,看来他想赶尽杀绝。”
秦羽烈惊道:“难道二十余名紫衣武士已尽遭毒手吗?”
公孙彤点点头,道:“那是一定的,待老朽正面去与他攀谈,等他分神之际,你再出其不意地施展出‘困龙八抓’。”
语罢,纵落高墙,向两人立身之处奔去。
黄衫客赶来的目的,就是不让漏网之人活着回到“祥云堡”。
公孙彤自高墙纵下,他已有所觉察。右手闪电一探,五指已经抓进了紫衣武士统领的胸膛,手法霸道毒辣已极。
紫衣武士统领奋力叫道:“总管!他……他……就是……”
也许他想说出黄衫客就是黑衣蒙面人,不幸话未说完就断气了。
黄衫客松开手,在那紫衣武士统领的身上拭干了血渍,发出一声长笑。
公孙彤几乎目眦尽裂,沉叱道:“阁下想必是杀人灭口。”
黄衫客冷冷地回道:“不劳动问。”
公孙彤冷哼了一声道:“阁下可知方才杀的是什么人?”
黄衫客大责不愧地道:“想必是一个不知死活的无名小卒。”
公孙彤道:“不错,的确是一个无名小卒。不过,他是‘祥云堡’的守卫武士。”
黄衫客明知故问道:“尊驾是谁?”
公孙彤答道:“老朽‘祥云堡’总管公孙彤,午间会过。”
黄衫客道:“失敬!”
语气一顿,接道:“请转告贵堡主,以后少派这种三脚猫在江湖道上丢丑露乖。”
公孙彤冷笑道:“阁下好狂!请问因何杀死本堡武士?”
黄衫客答道:“窥人**。”
公孙彤“噢”了一声,道:“阁下有何不可告人之**?”
黄衫客嘿嘿一笑道:“既云不可告人,又何必动问?”
公孙彤冷哼了一声道:“老朽不想打听阁下有何**,只想告诉阁下‘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句话。”
黄衫客点点头,道:“老夫懂得,这笔帐权且记下……”
语气突然一顿,道:“身后是谁?”
秦羽烈潜至黄衫客身后,见对方已有所觉察,立即闪电出手,一把向黄衫客后脑抓去。
用上了七分劲道,存心要置对方于死地。
黄衫客脑往前一探,秦羽烈的五指自他发梢擦过,一把抓住他的后领。
黄衫客哈哈笑道:“好手法,秦堡主不虚仗此成名……”
语气一顿,沉声接道:“不过,背后袭人有些迹近宵小,放手吧!”
只听“叭”的一声,衣领自秦羽烈手中挣脱,人已横飘五尺。
秦羽烈不禁大惊,近来已有两次如此遭遇,一是丑老人,一是黄衫客,不但都挣脱了他的掌握,而且连衣领也不会破。
黄衫客向下一瞄,沉声道:“方才大好机会,公孙总管因何不趁机下手?”
公孙彤冷笑道:“老朽总管堡内琐事,并非捍卫贵堡的武士。”
黄衫客道:“如此说来,尊驾是一位不问武事的文案人员了?”
公孙彤以方才黄衫客同样的口气冷冷回道:“不劳动向。”
黄衫客嘿嘿笑道:“想必尊驾是深藏不露,待机而图吧!”
公孙彤一笑置之,未再答话。
秦羽烈插口道:“阁下无端杀人,你今天得还个公道来。”
黄衫客冷笑道:“当今武林之中已无公道可言,坚主要的什么公道?”
秦羽烈沉叱道:“”祥云堡“的所在地并非屠场,秦某不能眼看阁下如此胡作非为。”
黄衫客却反而笑道:“堡主又待如何呢?”
秦羽烈咻咻然道:“何必斗口?你我不妨手下一见高低吧!”
黄衫客将头一点,道:“堡主想和老大过招那也未尝不可!”
语气一顿,手指向公孙彤一指,道:“由下而上,让贵堡总管先来吧!”
话声未落,右掌电出,向公孙彤当胸抓去。似乎存心要探探公孙彤的武功。
公孙彤早有防备,因为黄衫客的指名掠阵,有些违反常规。不待黄衫客的身形欺到,身躯向后一仰,倒飞而出。
落脚站定后,朗声道:“老朽从不喜爱过招动武,阁下如果畏惧秦堡主的‘困龙八抓’,堡中武士甚多,老朽可以唤出奉陪阁下。”
黄衫客哈哈大笑道:“贵堡主的八抓可以困龙,却困不住老夫:老夫风闻尊驾武功卓绝,因而专程前来讨教。”
话声中,身形疾进,左右开弓,同时攻出两招。
公孙彤飞身跃起,纵上高墙,黄衫客如影随形般跟踪而至。
公孙彤脚尖只在墙端一点,向广场飞扑而下,同时发出一串长啸。
黄衫夺一心一意想要迫使公孙彤动手,故而穷追不舍。
孰料他刚一落下广场,四周人影倏现,无数手执戈矛的红衣武士层层包围住了他。
公孙彤扬声道:“黄衫客!”祥云堡“犹如森罗宝殿,阁下今天来得去不得。”
黄衫客放眼一看,围住他的红衣武士少说也有百人以上,不禁暗暗皱了一下眉头,当即扬声发话道:“公孙总管,贵堡紫衣武士已悉数被残,难道还要驱使这些红衣武士送死吗?”
公孙彤沉声道:“你行凶杀人,擅闯本堡禁地,足以证明你没有将‘祥云堡’看在眼里,老朽只得以最严厉之手段对付你。”
黄衫客狂笑道:“你也太小看老夫了,不过为冥世中再增加几条冤魂而已。”
公孙彤道:“抬头看,屋顶墙头尚有数百名弓弩手等着伺候阁下。”
黄衫客抬头一看,果见屋顶墙头人影蠢动,心头不由一凛。
就在他一抬头之际,周围红衣武士纷纷持矛挺进,四周只有数尺空隙,百余支矛头层次分明地布成了阵式。
这时秦羽烈在墙头叫道:“阁下亮出真面目吧!否则秦某一声令下,阁下立刻变成刺猥,满身带箭了。”
黄衫客未敢轻视,立刻先发制人,双掌连挥,惨呼迭起,虽然有好几名红衣武士死于他的钢指之下,但他并未冲出重围。
公孙彤沉走道:“阁下存心要多欠血债吗?”
黄衫客道:“咎由自取,休任老夫!”
话声中,夏又展开凌厉攻势。惨呼迭起,红衣武士布列的围困之阵被黄衫客冲得七零八落。
秦羽烈在墙头高声叫道:“放弩!”
一声令下,立闻“嗖嗖”之声,无数支弩矢如疾雨般向广场中射去。
一阵弩矢射完,广场中横尸无数,自然都是那些无辜送死的红衣武士。
黄衫客毫无损伤,跃到公孙彤面前,沉叱道:“尊驾何以令人代罪?”
右手五指箕张,曲状如钩,向公孙彤抓去。其势之猛,无与伦比。
蓦在此时,一道人影飞闪而至。接着闪起一道晶光,将黄衫客逼退数步。
来人正是秦茹慧,不过她做梦也不会想到面前的黄衫客,就是为她疗伤的黑衣蒙面人。
秦茹慧逼退黄衫客后,立即沉声道:“总管退下,让姑娘我会会这个狂徒。”
黄彩客先是一愣,接着冷笑道:“老夫不屑与女子动手。”
秦茹慧娇叱道:“就凭你这一句话,就该死在姑娘剑下。”
黄衫客沉声道:“江湖传言,姑娘剑道突然精进,连败数大名手。不过,想要和老夫动手,你将会自讨没趣。”
秦茹慧冷声道:“休要废话,看剑!”
言罢,手中短剑全力一挥。但是,并未能伤及黄衫客。
黄衫客道:“老夫已然让过你两剑了,姑娘不要迫人太甚。”
秦茹慧不禁有点狂怒,对冷山红也好,对古如松也然,都是一剑得手的。
在激怒中,“刷”地一响,秦茹慧又倾全力攻出一招。
蓦闻黄衫客大喝道:“撒手!”
秦茹慧顿觉手中一轻,一道晶光划空而过,手中短剑竟然不偏不倚地插在广场中央,那根高逾三丈的旗杆顶端,犹在摇晃不已。
秦茹慧大惊失色,其父秦羽烈也然。唯独公孙彤尚还镇定。嘿嘿一笑道:“难怪阁下坚而又狂,果然不凡。”
黄衫客冷声道:“老夫数次相逼,尊驾都不还手,使老夫过招动武的兴致大扫,也不想再耽搁下去,你我后会有期。”
语音一落,人已纵出高墙,向东北方疾奔而去,刹时不见。
秦羽烈自墙头纵落,疾声道:“总管,这人的武功玄奇已极!”
公孙彤却在举目望天,口中喃喃道:“不知因何一再向老朽指名叫阵?!”
秦茹慧发愕甚久,这时才回过神来,道:“此人武功高出古如松数倍。”
秦羽烈惊道:“真的吗?”
公孙彤插口道:“古如松在终南三君子之中虽然排名老大,武功却不是三君子之冠,即使此人武功高过古如松数倍也不足以可畏:可畏者,乃是他的来历不明,来意不明。”
秦羽烈问道:“从他的招式中,总管还没看出他的来历吗?”
公孙彤摇摇头道:“招式奇诡,劲道十足,不知何路数。”
这时,已有堡内的红衣武土爬上旗杆顶上取下秦茹慧的短剑来交还她。
秦茹慧抚剑喟然道:“此人像有无边魔力,使短剑自然脱手而飞,真怪?”
秦羽烈道:“茹慧!你先回房去吧!我要和公孙总管谈一谈。”
秦茹慧默然向自己闺房中走去。
刚进房里,她的近身使女锦儿就奔到她的身前,悄声道:“小姐!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秦茹慧美目一张,叱道:“锦儿?什么事这样鬼鬼祟祟?”
锦儿回道:“方才我看见福儿偷偷地溜进了堡主房内。”
秦茹慧“噢”了一声,两条柳眉立刻竖了起来,问道:“现在还在里面吗?”
锦儿道:“就在那个穿黄衣服的老人离去时,他又偷偷地溜了出来。”
秦茹慧沉吟了一阵,道:“去唤福儿到我房来,说我有话向他!”
语气一顿,接道:“此事不准向任何人提起,否则我要打烂你的嘴。”
锦儿惶然应着退出。
不旋踵间,福儿被锦儿引了进来。
福儿极为恭敬地一揖,道:“参见姑娘。”
秦茹慧摆手示意他站在一旁,然后向锦儿吩咐道:“守在房外,若有人来,咳嗽为号。”
锦儿点点头退了出去,并带上房门。
秦茹慧转向福儿,沉下脸来,道:“福儿!你是想死想活?”
福儿不禁一愣,随即神色又转为安详地回道:“小人自然想活。”
秦茹慧点点头,道:“想活可以,我问一句,你答一句,但是要句句实话。”
福儿心中虽已感到不安,仍很镇定地道:“小的不敢欺瞒姑娘。”
秦茹慧问道:“你确认为柳相公已死吗?”
福儿微一沉吟,道:“未见尸身,不敢确定,发髻为凭,想必凶多吉少。”
秦茹慧冷笑一声,道:“我看你是想死,头一句就说了假话。”
福儿认真地点点头,道:“请姑娘明鉴,小的说的是真话。”
秦茹慧道:“别当我是瞎子,我也曾和柳相公随行数日,他行走在外都是佩戴那根竹簪,仅只在‘唐家老店’过夜之时才取出金簪来用了一个时辰。当匆匆离店之际,他都不忘换上竹簪,发髻上插的是金簪,这分明是假的。”
福儿早就看出了,不过,他并未对柳南江的下落抱着乐观的看法。因为柳南江如果有意诈死,他绝不会用这根金簪,虽然柳南江未必真的已死,最少已丧失自由或重伤昏迷,不然包袱内的金簪不可能落到别人手里去的。
秦茹慧一语道破,福儿不禁有些骇异,忙道:“姑娘真的明察秋毫,不过小的方才所说凶多吉少,并非假话。试想,柳相公若不是遭到不测,包袱中的金簪如何会落到旁人手中呢?”
秦茹慧冷哼一声道:“算你会狡辩!”
语气一顿,接着问道:“福儿!你和柳相公到底是什么关系?”
福儿回道:“他是相公,小的是书僮,两者自然是主仆关系。”
秦茹慧低叱道:“福儿!你又要找死了!”
福儿连连摇头,道:“小的并未欺骗姑娘呀!”
秦茹慧道:“柳相公身为武林中人,又非进京赶考的举子,要什么书僮?”
福儿一本正经地回道:“柳相公出身武林世家,自然要文武兼修。”
秦茹慧一点头,道:“好!你就将他的家世说出来我听听。”
福儿摇摇头道:“关于柳相公的家世,小的不敢轻率奉告,请姑娘谅解。”
秦茹慧道:“好!身为主仆之行,自然不敢违背主人的吩咐!”
语气一顿,接道:“我再问你,临行之时,柳相公对你有交待之言吗?”
福儿点点头道:“有的。”
秦茹慧笑道:“你总算说了一句真话,他交代了些什么?”
福地答道:“柳相公交代小的要安分守己,恪遵堡主教训。”
秦茹慧倏地一沉脸,冷叱道:“福儿!你要找死吗?”
福儿心中一怔,不胜惶然地道:“小人说错了什么话吗?”
秦茹慧沉叱道:“即使没有说错话,你也该死。”
福儿赔着笑睑道:“姑娘能说明白些吗?”
秦茹慧道:“柳相公吩咐安分守己,你可曾安分守己?”
福儿连忙拱手一礼道:“小的若有错失,请姑娘见责。”
秦茹慧道:“你方才偷进堡主书房,那算安分守己吗?”
福儿不禁大惊失色,道:“小的并未偷进堡主的书房啊!”
秦茹慧沉叱道:“休要强辩!老老实实告诉我你意欲为何?”
福儿连连摇头,道,“真的没有。”
蓦在此时,房外传来一声吟嗽,那是锦儿发出的暗号,表示有人来了。
秦茹慧立刻改变了语气,高声道:“福儿!你真是听话的乖孩子!”
福儿不禁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待他看见秦羽烈掀帘而进时,他才明白了秦茹慧的用意。
不过,他心中却暗暗嘀咕:秦茹慧不但没有向秦羽烈举发他潜进书房的事,看来还有心遮盖,这又是什么缘故呢?
福儿暂且打消疑念,向秦羽烈恭恭敬敬一揖,道:“参见堡主。”
秦茹慧向他挥挥手,道:“福儿!我要和爹说话,你先出去吧!”

福儿应声退下。
秦羽烈神色凝重地道:“茹慧!你方才到我书房里去过吗?”
秦茹慧点点头,道:“去过。”
秦羽烈“噢”了一声,又问道:“你要找寻什么东西吗?”
秦茹慧道:“我想寻找那方玉佩,再看看那把铁剑。”
秦羽烈道:“你真是让我虚惊一场,我还以为……”
说到这里,却又将话顿住了。
秦茹慧悄声问道:“爹!你原来以为是谁去过了呢?”
秦羽烈向门外指了一指,压低了声音,道:“我以为是福儿去过了。”
秦茹慧故作惊疑之色,道:“他!他怎么敢潜进爹的书房呀?”
秦羽烈冷笑道:“想不到你如此聪明竟也胡涂了,柳南江将福儿留在我身边是有用意的。”
秦茹慧摇摇头,道:“爹!不会吧?柳相公不可能……”
秦羽烈接口道:“茹慧!我绝不会看走眼的,不过是故作不知罢了。”
秦茹慧喃喃道:“凭他一个娃儿,又能起得了什么作用!”
秦羽烈道:“这个小娃儿精灵得很,千万别露声色,看他耍什么花样。”
秦茹慧沉吟了一阵,道:“爹!我有个好主意,让他走。”
秦羽烈摇摇头,道:“那不必。”
秦茹慧振振有辞地道:“万一被他们知道了什么秘密,放他又不好,杀他又不好,因为我们总还没有和柳南江扯破脸皮。”
秦羽烈想了一想道:“如何教他走呢?总得有个理由才行啊!”
秦茹慧道:“理由我早想好了,就是要他去查访柳南江的生死之秘。”
秦羽烈点点头道:“这样也好。”
秦茹慧立刻召唤锦儿,要他去唤福儿来。
不旋踵间,福儿来了,他多少有点担心东窗事发。不过,他也很镇定:年龄虽少,在进堡之初,他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不待秦羽烈发话,秦茹慧就抢先说道:“福儿!堡主要派你一件差事。”
福儿已看出秦茹慧有心为他遮盖,胆气不禁一壮,向秦羽烈一揖,道:“听凭堡主吩咐。”
秦羽烈道:“柳相公生死不明,我有心要你去查访他的下落,可愿前往?”
福儿连忙点头,道:“承堡主如此关怀,小人自然愿意前往。”
秦茹慧道:“那就连夜走吧!”
福儿行礼告退,道:“小的这就去打点行囊,立刻上路。”
秦羽烈道:“到龙管事那儿去取五十两银子做盘费,就说是我的吩咐。”
福儿道:“多谢堡主。”
言罢,从容退去。
福儿明白这是秦茹慧的意思,如果说是发觉他有所图谋而将他打发走,也未尝说不通。
不过,她又为何在事先说破呢?
他想来想去想不通,更使他困惑不解的是,自秦茹慧那次伤愈后,性情经常冷僻异常。
今晚对他却如此宽厚,又是为何呢!
亥正,福儿终于离开了“祥云堡”。
虽然柳南江交给他的使命没有完成,却毕竟离开了龙潭虎**。
秦茹慧虽为他遮盖一时,却未必会遮盖水远。
一旦被秦羽烈知悉,绝不会轻恕他的。
福儿在堡门口微一犹豫,就放开步子向杜曲的方向奔去。
一口气走了二十里路,蓦然一个人影挡住去路。
福儿停步一看,那人竟是秦茹慧。
福儿不禁吸了一口凉意,暗忖:“莫非堡内下手不便,要到这郊外来杀我?”
秦茹慧和声发话道:“福儿!你可知道为何能活着离开‘祥云堡’的。”
福儿一揖,道:“多谢姑娘成全。”
秦茹慧摇头,道:“我不稀罕言谢,我要你给我办一件事。”
福儿迟疑地道:“只要福儿能办得到,一定为姑娘效劳。”
秦茹慧道:“福儿,如果你偷进堡主书房的事被堡主知道了,你会得到什么下场?”
福儿已知悉秦布慧没有恶意,因而直言道:“堡主必不轻恕。”
秦茹慧沉声道:“堡主一定会杀死你,相信你绝难逃掉。”
福儿一揖,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柳相公若在人间,也必感谢。”
秦茹慧笑道:“你现在这条命是我让你活的,要你为我办一件事情,可说非常公平。”
福儿道:“小的方才说过,只要小的能办得到,一定全力以赴。”
秦茹慧轻叱道:“办不到也要办,你现在没有还价的余地。”
福儿不禁一愣,连忙笑道:“姑娘先说是什么事情吧!”
秦茹慧道:“不许柳相公和凌菲在一起,这就是我要你办的事情。”
福儿“噢”了一声,惶然地问道:“那又是为什么呢?”
秦茹慧娇蛮地道:“不为什么,我讨厌他们两人在一起。”
福儿摇头道:“这事恐怕办不到,小的怎能干涉主人的行动呢?”
秦茹慧低叱道:“不管,我若发现柳梢公和凌菲在一起,我就杀你。”
福儿喟然道:“如果姑娘坚持这样,小的也只有以死相报了。”
秦茹慧冷哼一声,道:“没有那样便宜,杀了你,然后还要杀死柳相公。请你转告柳相公一声,就说这话是我说的。”
言罢,在福儿身边擦身而过。如风驰电掣般奔回“祥云堡”去了。
福儿望着她的背影出神,暗忖:“天底下恐怕再也没有比她更不讲理的人了。”
待秦茹慧的踪迹消失后福儿才转过身来,向杜曲奔去。
福儿和柳南江同一师门,轻功自也不弱,五十里的行程,个把时辰也就下来了。
杜曲镇上还有不少客栈门口的纸糊灯笼未曾熄灭,这表示尚未关店,欢迎客人送门投宿。
福儿站在街心沉思了一阵,秦羽烈要他查寻柳南江的下落是假,自己要寻访师兄下落是真,自然不能放过杜曲这一重镇。
招商旅店谈东说西之间,也可获得不少蛛丝马迹。
于是福儿向一家“和成居旅店”行去。
店堂内有三五个客人在喝酒,店家伏在柜台上打盹。
福儿在柜台上拍了一下,道:“有上房吗?”
店家慌忙应道:“有!大爷……”
揉揉眼皮,一看是个小娃儿,忙又改口道:“小兄弟你要住店?”
福儿知道这些招商旅店招牌上“童叟无欺”四个字是假话,沉下脸来,一翻眼皮,道:
“你没有听见我方才问你可有上房?”
店家倒不曾想到这小娃儿说话会有这么冲,愣了一愣道:“小兄弟!吃饭要钱,坐船要钱,乘轿要钱,这住店嘛……”
说到这里,店家却又顿住了,两个小眼珠直朝福儿脸上一扫。
福儿一把扣住了那店家的腕子,笑道:“怎么又不说了?”
语气一顿,手腕突一用力,道:“说下去。”
店家的身子立刻矮了半截,杀猪般叫道:“小爷爷!小祖宗!快快放手!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福儿这才松了手,两手拍了拍,笑道:“快带路吧!”
那边一个吃酒的紫脸大汉,一边朝福儿走来,一边笑道:“店家!你们招牌上写着‘童叟无欺’,你却偏偏要欺侮人家人小,吃着苦头了吧。”
语气一顿,向福儿抱拳一礼,道:“小兄弟你从何处来?”
福儿本不想和生人搭讪,见那大汉非常客气,只得答道:“来自长安。”
紫脸大汉问道:“尊姓上名?”
福儿只得捏造一个名字回道:“小弟姓张名大顺,人称‘朝天一炷香’。”
这真是福至心灵,信口道来,“朝天一炷香”大概出自他那条朝天辫子。
紫脸大汉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道:“有意思!”
语气一顿,接道:“小哥姓荆,名如楠。来!喝几杯取取暖。”
福儿推辞道:“荆大哥,你自便吧!小弟想早些歇息。”
荆如楠一摆手道:“小兄弟!一客气就见外了。来,来!”
福儿不便推辞,只得随他走了过去,和他对面坐下。
不过,他心中却提高了警惕,这个紫脸大汉客气得过了分。
凭自己小小年纪,对方绝对没有理由如此折节下交的。
可是,看上去,那紫脸大汉却又是一脸忠义之相。
荆如楠吩咐店家烫酒上菜,店家哪敢怠慢,忙得不亦乐乎。
荆如楠为福儿斟上酒,和他饮了个满杯,然后问道:“张家兄弟!你从长安来,可曾听说过新鲜的事儿吗?说出来也好解解闷!”
福儿摇摇头,道:“小弟孤陋寡闻,实在无可奉告。”荆如楠笑了一声道:“客气。”
语气一顿,接道:“小兄倒是听到了一些新鲜事儿,你可愿听?”
福儿点点头,道:“小弟愿闻其详。”
荆如楠凝视福儿一阵,道:“你可能读过不少书,说起话来真是文雅。”
福儿笑道:“承蒙夸奖。”
荆如楠脱口道:“你可有姓柳的朋友?”
福儿心中大大一动,可是对方那两道炯炯有神的目光却使他倍增警觉。攒眉苦思良久,方点点头,道:“有!像柳丝长啦!柳风儿啦!柳……”
如果不是荆如楠一扬手止住了他的话,他很可能一口气编出几十个姓柳的名字来。
荆如楠一本正经地说道:“小兄说的这个姓柳的名叫柳南江,是个武林高手。”
福儿皱皱眉喃喃念道:“柳南江……”
摇摇头接道:“小弟不识此人,武林高手小弟怎会认识呢?”
荆如楠又问道:“也没有听说过吗?”
福儿笑道:“生平第一次听大哥提到此人的名字,他怎么样?”
荆如楠道:“据说此人曾受名师传授,武功惊人,他的师尊是一个旷世奇人,看不惯武林中乱糟糟的样子,因此教柳南江别师下山,将武林中好好整顿一番,听说柳南江已经来到长安。”
说到这里,他目光四下一扫,接道:“要先向‘祥云堡’堡主秦羽烈开刀。”
福儿简直想大笑一场,不过,他却没有笑出来。万一对方认为他与柳南江有何关系,而用这种方法来试探他的反应,这一笑,就露出破绽了。
福儿故作讶色道:“一人虽勇,难敌四拳。武林中能人无数,凭他姓柳的一人,若说夸口整顿武林,那未免太吹牛了吧!”
荆如楠嘘了一声:“张家兄弟!你说这话千万小声点,万一被姓柳的听见,你可能就是他第一个开刀的人。”
福儿道:“荆大哥!小弟在古书中看到,仁者才可得天下。像他这种动不动拿人开刀的武林高手,绝对难成气候。”
荆如楠咋舌道:“真看不出你年纪轻轻学问倒知道不少,你师父是谁?”
福儿摇摇头道:“小弟又不曾学过手艺,哪来的师父?”
荆如楠道:“你别讹我了,分明你很有点功夫,方才那店家够受的啦!”
福儿笑道:“大哥真会捧人,说实话的确练过几天刀枪棍棒,可没有叩头拜过师父。”
荆如楠扫了他一眼,又问道:“你准备要上哪里去?”
福儿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道:“实不相瞒,登终南山访名师。”
荆如楠摇摇头,道:“你走错路了,终南哪来的名师呢?”
福儿肯定地点点头,道:“有的,像终南三君子在武林中就非常有名。”
荆如楠道:“虚名!前几天,三君子之一的‘铁君’古如松一招之下手中的铁如意就被‘祥云堡’堡主秦羽烈的女儿秦茹慧的宝剑削断了。一个成了名多年的高手,和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片子过招,一招落败不谈了,竟然……”
顿了顿,接道:“还毁了兵器,这像话吗?”
福儿没有立刻接话,他发觉对方和他接触是有某种目的的,关于古如松的遭遇,他说得一丝不差:先前对柳南江的叙述时,却又胡说一通,分明是故意的。
福儿打了一个哈欠,道:“荆大哥,我想回房歇息。”
荆如楠低喝道:“慢点!”
说着,往桌上的包袱一指,道:“这里面有值钱的东西吗?”
福儿笑道:“五十余两纹银的盘费,别无值钱之物。”
荆如楠道:“当心点!今晚这‘和成居’中住进了不少佩剑跨刀的人。”
福儿“噢”了一声,道:“他们不至于敢在旅店中公然行劫吧?”
荆如楠道:“谁说不敢?”
一语未尽,福儿突然发现桌上的包袱不见了,荆如楠也在大喊道:“强盗!强盗!”
福儿目光四下一扫,正见一个黑衣大汉拿着他的包袱夺门而出。
银两丢失事小,福儿却不甘心服输。立即腾身而起,向店外追去。
那个黑衣大汉脚程并不太慢,任凭福儿如何使尽全力,也追他不上。
福儿意识到对方极可能是别具用心,一个功力不弱的人,决不至于干出行劫的事情。
出杜曲向东,奔行了十余里,前行大汉突然煞住脚步,转过身来。
福儿也连忙煞住去势,在距离对方不到三尺的地方停下来。
黑衣大汉将包袱扔给地,道:“小兄弟,还你的包袱。”
福儿茫然地问道:“尊驾借抢夺包袱引我到此,有何用意吗?”
黑衣大汉道:“我想告诉你一声,今晚你不宜住在‘和成居’店中。”
福儿道:“为什么?”
黑衣大汉道:“我的话对你有利无害,信不信由你。”
福儿抱拳一礼,道:“在下多谢,不过还多请尊驾明告原委。”
黑衣大汉一摆手,道:“不必问,若一定是要投店,还有别家。”
福儿明知问不出什么来,乃改变话题问道:“尊驾可知那姓荆的是什么来路?”
黑衣大汉道:“‘水月山庄’的少庄主。”
福儿道:“闻听人言‘水月山庄’在江湖上甚有名气,因何那少庄主是个草包?”
黑衣大汉沉声道:“小兄弟!你可能看走眼了,他不但不是草包,而且还是个暗器的能手。”
福儿讶然道:“既然如此,为什么又要向在下装模作样呢?”
黑衣大汉道:“为什么缘故你自己心中有数,何必问我?”
福儿心头一怔,面上却故作茫然地道:“这话真教在下难懂。”
黑衣大汉道:“你真叫张大顺吗?武林中识你之人并不少呢!”
福儿知道瞒不过自己的真实身份,因而问道:“尊驾高姓大名?”
黑衣大汉道:“不必问,武林中行走,知道的越少越好。”
福儿一愣,道:“承尊驾提醒,而姓名都不知道,如何相谢呢?”
黑衣大汉道:“不必来此俗套,走吧!”
福儿情知问不出什么来,乃作礼告别道:“在下私心铭感,容后图报。”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