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凛一听忽然大笑起来，前仰后合拍着巴掌不能自禁，喘着气道：“你说你就是杨戈远？弹汗山的？哈哈，都说杨大将军聪明的很，今天被我骗出来，不知我是不是更聪明一些呢？！”
杨戈远牵着浑天雪走近了，李凛看着恐怖高大的骏马，这才闭上嘴掩住大笑，瞪瞪瞅着浑天雪不能说出话来。半晌叹道：“果然是天马啊，居然能落在你手里，天哪，幽云两州要完了，真的完了！”
杨戈远心下一沉，心道自己与贡古雅儿商量的幽云攻略，别人是无从得知的，这个李凛能这么说出话来，想来是他自己的见解。
当下将浑天雪鞍上的食囊取下来，笑道：“嗯，这里有酒有肉，咱们边吃边谈！”李凛眼珠一转，嘿嘿笑道：“嗯，也好，三四天大饼，也都吃的我烦了，借你的光，今天打牙祭！”却再也不提幽云两个字。
杨戈远与李凛坐下在地上便问道：“我说我是谁，你怎么不问问就相信了呢？不怕我是黑山强盗啊？”李凛往嘴里填了两块干肉，咕嘟喝了三两口酒囊中的美酒，捞起袖子擦擦嘴道：“精气内敛鸟儿都感觉不到就存在于身边，若非武艺精绝天下不能办到。放眼天下，草莽中或许会有人能有这样的功夫，但那都是一些老头子老太婆，定然不屑于跟我这小青年开玩笑。年轻一辈当中，除了弹汗山杨大将军，我实在想不起还有谁能够办到！”又急忙往嘴里塞进几块干肉，含糊叫道：“嗯，好吃好吃……再说了，你我素昧平生，干嘛要冒充人家去骗我？！是吧？”
杨戈远心下赞一声“好推理”，见他不住将酒囊干肉往自己身边拉，索性都递给他道：“省点肚子，晚上还要去吃好东西呢！”说罢看着李凛的反应，见他全然不觉惊诧，心下越发赞赏，便打定主意要将这个看上去晃晃悠悠没有正形的家伙拉在弹汗山去。
李凛酒饱饭足，打了个嗝儿抹抹嘴角这才欢喜道：“好啊，大半夜去打扰人家，说不得主人恼羞成怒动刀子，吃饱也能多一点力气不是？”
杨戈远笑眯眯道：“嗯，说的也对，看来你是知道我要去哪里的啦！嗯，对了，你怎么出现在这黑山下面？莫非，那强盗头儿是你亲戚？”
李凛翻个白眼躺倒在地上，顺手折了一杆青草咬在口中，伸展开来四肢懒洋洋舒服道：“哎呀，真舒服，还是躺着最好！”
忽然翻身起来问道：“上面有多少人？”杨戈远想了想道：“总共有三处，合计不下两万人！都是骑兵，来去如飞！不过他们开凿的通道实在妙的紧，人马通过之后，只要石桥一拿掉，官兵想要追剿都无可奈何！嗯，后山逃走的山路也很好，只要抵挡不了，他们顺势杀出山去，不过几里路便到了草原，官兵也无可奈何他们！”
李凛撇撇嘴道：“官兵追剿？哼哼，要是冀州那帮废物敢来追剿，就不必将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书生威胁来谈判要他们不再去太原府抢掠了！”杨戈远讶然道：“我还道你是游玩无聊了想去山上投亲或者做个狗头军师呢，看来，你还是两方的受害者啊！”李凛气结道：“你才狗头呢，哎呀，这个有人想要上山去说动那帮杀人不眨眼的强盗做手下去幽云两州占地盘，可能会很失望啊！”
杨戈远笑笑不说话，揪起地上青草把玩，嘴里哼起昆仑山下牧民们唱的一首歌来。李凛见他老神自在的样子，心中气不打一处来，恨恨翻了他两个白眼，这才悠哉游哉又躺下去，最里面那草杆忽悠忽悠，吊儿郎当也自顾哼起自己的歌调。
忽然杨戈远在一遍好奇问道：“对了，你干嘛老个我说幽云两州啊？那里，很好玩么？”李凛咕哝着嘴里不屑鄙视了他一顿，却也正容道：“你可别小看幽云两州，要是把你弹汗山的力量放在了这两个地方，招纳贤才吸收猛将，不出两年，挥军南下直取中原不在话下！”
杨戈远故意为难道：“可是，高句丽与扶桑人虎视眈眈，要是直入东北，青州冀州兵马又结好这两个国家两面夹击，覆灭只在转瞬之间啊！”
李凛自然知道他要考校自己，便也端端正正坐起来，从胸口摩挲出一张图子招招手道：“好了，咱们都不是傻子，也不用互相打马虎眼，来，咱们分析一下！”杨戈远大奇，心中对这个浪荡的家伙更添一些兴趣，也凑了过去要看他究竟怎样计较。
李凛面对着这张牛皮底子上面黑炭画就看上去还是崭新的图子，脸上马上更换成了凝重的神色，他小心将图子打开，细长手指沿着皮子细细滑过，仿佛抚摸一个精致的瓷器玉器，一不小心便要打碎了似的。
杨戈远凑过去一看，便心中对这个看上去很是年轻的李凛颤声了更大的兴趣，心下佩服道：“这个人，起码是一个合格的谋士！”那一张图子，上面勾描着幽州云州整个东北的地形，下面缩小画着青州冀州甚至徐州。幽云两州，上面山脉河流全部用红色笔墨勾勒，走向清晰起伏标注，险要的地形上，细细有文字表明。云州更东北，是大体的高句丽地形，中间狭长一道青色地带，上面细细划分了不少游牧民族的名称。只是期间的关口险要，都用醒目的文字标注了。细细看，那皮子下面还有许多张图子，偶尔露出的一角，杨戈远看得清楚正是大周别的州郡的图子。
当下杨戈远叹道：“你这个李凛，将来若不能名震天下，那便是我杨戈远看走眼了！”李凛只一笑道：“这些图子，不是我一个人整理出来的，期间还有很多朋友行走天下，我央着他们将各地的地形地貌给我画了回来，然后根据原本老师那里的图子，自己总结出来的！”
杨戈远点点头道：“却不知你老师是哪一位？能够教出你这样的学生，定然是一代高人！”李凛傲然道：“那是自然，家师本领冠绝天下，教出的师兄弟，个个都是栋梁之才！”杨戈远笑道：“那也包括你喽？”李凛嘿嘿一笑道：“家师也是这么说的！”杨戈远好笑拍拍他脑袋道：“好啦，你不说我也能猜出来，你老师定然跟你师兄弟说过，你们个个都是精绝一时的人物，猪油这个李凛，才能莫可估量，进可辅助良君成就开国大业，退可左右江山留下千古英名，所为大周江山，成也李凛败也李凛，是不是？”
李凛张大嘴，忽然狠狠将手指放进嘴里咬了一口，疼痛大叫一声，如见鬼魅一般指着杨戈远叫道：“你怎生知道？啊不，我老师当时就是这么跟我说的，你怎生一字不差说出来的？莫非我哪个师兄在你那里不成？”
杨戈远拍掉他战战兢兢的手指没好气道：“我猜的！八年没有见到过他们了，哪里知道是不是有你师兄在我那里！不过看你确实厉害，就这么一说，纯粹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嗯，咱们不说这个了，你来说说幽云两州咱给占据了的好处！”
李凛摇摇头，立时便将疑问惊讶抛开去，看的杨戈远更加赞叹道：“这个李凛，必须要拉过来在弹汗山，不然的话要帮了别人，麻烦可就大啦！”李凛瞥眼间见他眼神忽然犀利，心下明白怎么回事，嘴角**一笑，便低头去指着图子上两州如记在心中背诵出来一般道：“幽云两州，我亲自去看过，土地看上去贫瘠，冬季漫长不能有太多日子给作物生长，却实在黑土是粮食生长最好的地方。家师在那里也呆过三年，亲手种植的谷物，同样一份土地，产粮却能是一一贯为人们认为最是肥沃的蜀地关中数倍。当然，家师精心照料之下的数据，不能严格算作标准。但是，若是这里能有百万人，所有的土地当中，留下大部分给后来人，森林沼泽不用开发的话，正好是一家人一年到头有能力而且很轻松照料的。而且，这里靠近乌桓鲜卑，骏马产量是天下之最的北胡草原大后方。别的不说，这里地广人稀便是一个好处，只要你能将四方盗寇外族饿狼扼守住，蜂拥前来的百姓将不能计数。人多了，兵自然不会少！别人都看到高句丽，乌桓，鲜卑于扶桑人纵横的害处，却不成想，若是能够拿下幽云，这时候中原大乱还要有几年时间，大练兵不正好是一个好去处？中原，哼哼，这时候是最敏感的时候，大周王朝人心丢失，百姓心中却还有一丝侥幸的残念。若没有一个傻瓜公然起兵造反，不会有人敢于揭破那张谁都能看得见却不敢去碰撞的面皮，大练兵就别想了，天下各路诸侯磨刀霍霍就等着这个冤大头冒出来开刀了！”
手指掂掂特别标明的几个地方，李凛点着头道：“这几个地方，是很为要紧的几个地方，铁矿丰富水流充足，知道的人很少，兵器不用担心！看看罢，进军幽云，这两个地方是卢诰那个混蛋默许放弃给外族的，若是杨大将军挥军东进北上，宣称为国家守卫而驱狼逐虎，人心便尽归于幽云。战马兵器充足，与弹汗山遥相呼应，粮食只要一年时间便能自足，还可供应数十万大军，地利岂非也掌握手中？！静观中原大地风云变幻，等待一个机会进入中原占据徐扬青州，西进拿下冀州，迅雷不及掩掩耳之势吞河内取司州，若是愿意则进军函谷一举而下长安，若是要等待则南下去巴蜀，吞益州将交州，南越何足道哉？休看眼下江南战火方歇又有沐猴而冠之辈，然自古以来没有种地农民王天下者！这些盗贼，根本上还只是希望有一口饭吃有一条活路走的农民，你看他们只是占领了一州之地便公然号称什么大王，哼哼，这样的人若能成为真正英雄的对手，李凛将人头割下来给你当夜壶！”
看着他愤愤然的样子，杨戈远哑然失笑道：“我还要你出谋划策呢，要你人头做夜壶干嘛？岂不是最大的浪费？”
李凛收起图子转身来坐下问道：“这么说，你认为我说的话，是正确的？或者说，你认为我的看法，正是你的计划？”杨戈远点点头道：“对，我刚从苏遮幕过来，有人建议有拿下东北作为根据，我一路思考着过来，现在也计较已定，就是这个地方了！嗯，你愿不愿跟我一起把这个地方给拿下去？”
李凛翻个白眼道：“怎么说，我也是贤才，对吧？你这么直接，呃，是不是不应该作为对待人才应有的样子啊？”
杨戈远嘿嘿笑道：“咱们什么关系啊还要文绉绉先生来先生去的，一句话，干不干？”李凛闭上眼睛咕哝道：“不去，就是不去！”忽然又跳起来问道：“若是我不跟你走，你会怎样？”杨戈远嘿嘿一笑，起身从浑天雪身上拿下一根绳子道：“绑了你去！”
李凛一头栽倒在地叫苦道：“天啊，都说杨戈远是个英雄，我看简直就是一个无赖嘛！哪里有你这样对待人才的？”杨戈远抖动着绳子一步步迫近来嘿嘿一笑问道：“那我不管，你本事很好，总不能因为顾及羽毛而放过你啊，走不走？”
李凛听他这么一说，登时便笑道：“好，你这句话说的好，天下英雄，何必要让虚名所累！嗯，算啦，本来便是要打算去寻你杨大将军的，今天遇到了，那便是天意注定要我李凛给你当谋士！”杨戈远这才作罢叹道：“不是我强迫你啊，一来你很出色，大局上面见解很是独到；二来，我身边出谋划策的人，也太少啦，捉襟见肘不足以谋略天下。便是这个幽云攻略，若非有人提出，我也不会想到。若是给别人占了去，以后不知要费多少功夫。”
李凛趁机问道：“那么，第一个给你提出占据幽云的，是谁呢？有这等眼光，足以产业能够为一个决定的谋略人才，为什么你不带在身边出来看看这个江山呢？要知道没有亲眼所见，运筹帷幄是不可能办到的啊！”
杨戈远心中这时候便将这个还没有进冠的少年当作时间绝顶的谋士看待，尤其他“不出门便不能掌握天下”的见解很是赞赏，当下也不隐瞒直说道：“呵呵，不是我不带着，她是苏遮幕的小公主啊，还要在苏遮幕做很多事情呢，没有一两年，不能跟着我闯荡天下的！”
李凛登时讶然不已，连连赞叹道：“想不到一个女子能有这般见解，足令大好男儿羞煞也！不过，这也可以看出将军手中谋士确实很少，不能与你弹汗山数十万铁骑的实力向匹配！”
杨戈远叹道：“是啊，现在，弹汗山只有一个唐断先生在主持，山里面纪先生，我却是没有见过的，也不能清楚他长于哪个方面！”
李凛听他花里面意思还有其它力量，心下骇然同时也温暖起来，半晌不说话不知在想什么。杨戈远笑道：“别多想啦，弹汗山现在应该有二十万骑兵，我还有一股力量，不在弹汗山之下，从东北回来我将他们都介绍给你！对了，你那些师兄弟，都已经出仕了么？”
李凛默默点点头道：“嗯，很多已经出仕了！”又不屑道：“不过将军放心，几个很是了得的师兄弟还不会轻易投奔哪一个诸侯，便是长安也不在他们眼中，嗯，这样罢，我一个人总有计划疏漏的地方，你若是真要我给你出谋划策，今晚咱们去收服黑山这两万人马，你便去东北办你目下的事情，这些人交给我，我顺道给你再找两个不在我之下的人才出来，如何？”
杨戈远点点头又是放心又是担心，李凛轻笑道：“将军不用担心他们，只要能够拿的下幽云两州，表现出足以令我那几个师兄感兴趣的行为，至少有让他们眼睛一亮的行为。那样的话，他们都是各个方面的人才，只要能给他们看上眼或者有些着急某一个方面眼看就要成功却止步不前，以他们的性子那便是骨鲠在喉不吐不快，嘿嘿，到时候不用我去找他们他们也会找过来的！将军也不用担心他们没有及早过来见识，谋士，是看清大局出主意的，收集资料勘察地形，那是斥候军人做的事情！若非必要，谋士不用显出身形，一切都在幕后才是最重要的！若不令敌人清楚是谁人出谋划策，那是一个最成功的谋士才能把握的事情！我那几个师兄，眼下服侍老师，一两年之后，定然见识不会比我这个在外面的师弟少了！”
听他这么一说，杨戈远想想也是，便点点头笑道：“既然你这么说，那便就是这样啦。嗯，对了，你还是别叫我鸟什字将军了，听着那个别扭，直接叫我名字就好！”却李凛只一笑不置可否岔开话题道：“今晚到了山贼窝里，厮杀我不甚了解，只将说服交给我便是，一举拿下这个势力如何？”
杨戈远自然道好，看看天色已经很晚，黑黢黢一片笼罩了黑山，便与李凛骑上马沿着他探好的道路，趁黑向着黑山盗贼山窝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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