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春雨，淅淅沥沥好像要将一年的余量都倾洒下来，已经好几天了，天空还是一片灰蒙蒙的，一点放晴的迹象也没有。
杨戈远站在窗前看着阴郁的外面，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舒服伸展一下四肢，舒畅的感觉泉水一般涌上心头，只觉力量充盈要找到一个发泄的口子。
转眼间，在这个屋里已经躺在榻上四五天，过着饭来张口的安逸生活，全身骨头要是再没有好好书站的话，杨戈远感觉自己要生锈了。
心中一动，伸手抄起门后静静立着闪放寒光的铁戟，他便冲出门去，在忽而下雨忽而阴晦浮云四散的天空下，钻进后院的马厩，径自去寻找小红马要出去好好驰骋一番。
小红马也是四顾无聊慢悠悠咀嚼草料，不安刨动着海碗一样的蹄子。见得杨戈远提着铁戟进来，它禁不住一声嘶鸣，欢快腾跃着小山一样的身子，摇头摆尾要向杨戈远靠近。四周的马匹哪里能禁受得了它这般闹腾，都四下避开，尽量离它远远的。
杨戈远看着小红马兴奋的样子，自失一笑，上千轻轻抚摸它铁刺一般的鬃毛和油光发亮的毛皮，按了按健壮直欲爆破而出的肌肉，顺手解开缰绳笑道：“老伙计啊，看来你也忍受不了这几天的烦闷了，咱们这边出去好好跑他一回去！”
天露三个女子正在与唐夫人说些闲话打发时间，飞熊天怒找到了唐潜与穆长河，也正在逍遥啜饮美酒，听得小红马亢奋嘶鸣，都不自觉站起来到了窗口前，正好看见杨戈远提着铁戟牵着小红马从后院出来，走出门去跃上马背，小红马一声长嘶，前蹄腾空咴咴一声欢快至极的长吟，撒开四蹄沿着小巷便冲了出去。
天露几人急忙要去牵了马匹随后跟着，唐潜笑道：“看来他们是忍不住这阴郁天气了，你们待会再去，先让他好好跑一会儿吧！”众人想想也是，外面郭尧晰等人自然会跟着杨戈远照料，人去多了反而使得他不畅快，便都又坐下来。
沿着曲曲折折的小巷一路奔驰，只见倒映一般的屋舍在眼前飞快倒流一般过去，细雨蒙蒙中，小红马箭一样穿透了雨幕，驮着杨戈远飞驰向前。
杨戈远挥舞几下铁戟，浑身骨头噼里啪啦一阵响动，舒服得他仰天大声长啸，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不一会儿，小红马飞驰出了山镇，向着山谷沿着大路踏起泥水一片，踏落雨珠无数，也不知道飞跃了多少山峰几个深林，跑过了多少路程。
杨戈远但觉自己便只在雨中跑完了，又在山间云雾中穿行，忽而眼前峰回路转，便是下一个山口。但人马都没有丝毫疲惫，好几天没有纵情驰骋的时间，聚攒起来的沉闷与冲动，都在今天忍不住统统发泄出来。
眼前又是一座山峰，路只在脚下，蜿蜒如长蛇一般穿梭云雾之中，并不是很宽敞的路面，只能容两匹马穿过，旁边是万丈深渊，直视处，触目惊心，不知多少人在这儿望而却步不敢一心向前。
杨戈远担心下雨天里面湿滑兼之泥土凝固性减弱，小红马飞奔时候将那点路面踏塌下去，急忙轻勒缰绳，小红马立时一个停顿，磐石一般稳当当钉立在地面上。
杨戈远拍了拍它湿腻腻的修长脖颈笑道：“老伙计啊，看来这几天你可是给憋屈坏了，跑这么久了还不肯停下来。”
小红马尖刀一样的耳朵忽然直立起来，连着打了几个响鼻，鼻孔也紧紧收缩起来。杨戈远知道小红马警觉性十分之大，往常自己拍拍它脖颈时候，它早已转过头来亲昵起来，而现今这般动作只说明前面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杨戈远皱眉凝神听听，隐约有人声传过，似乎好些人在前面吵吵嚷嚷不停。鼻端忽然又有淡淡血腥气味儿传到，虽然在雨天很是微渺，杨戈远还是小心戒备凝神将铁戟横戈身前，向小红马轻轻夹腿示意转过山头看个清楚去。
山路上静悄悄诡异没有一个人在，只有轻飘飘来去的一团一片浮云，带着湿润润的雨气，将杨戈远与小红马包围在里面，悄然转过山峰。
杨戈远挥手扇开眼前的云雾，小心向前边看去，什么也没有，只是血腥气味儿更加浓烈，嘈杂声音中间夹杂着金铁交鸣声音，似乎有人在前面激斗不止，还有许多人死在山里面。
杨戈远心下疑惑道：“这里是蜀地极北的深山老林，怎么还有人厮杀呢？莫非是有不同部族仇杀？还是江湖恩怨要在这里解决？”转念一想，身后半日光景路程便是山镇，要让这些杀人喋血的厮杀进了去，免不了山镇中人遭殃，便要决心再转过一个山峰看个清楚。
小红马尚未有动作，杨戈远忽然又勒住缰绳，低声道：“小红马别动，咱们就在这里等着！”因为他听见喝骂声音越来越清晰，马蹄声骤然便要转过前面那山峰过来，心中一动便要在一大团浮云包裹山峰转弯处等待看看。
渐渐的，细雨又大了起来，裸露的演示上面轻轻的击打声音，将深山包围在安静深幽气氛当中，空阔处，天地浩大，飒飒清爽四面八方从毛孔里面钻进身体来，身在其中的人不自觉心旷神怡，但又不敢大声呼吸，生怕打扰山间万物安静休憩。
只是，当下声声喊杀声，骤然在山间响起，血腥不住冲击着刚刚冒头嫩绿的嗅觉，纵然更多清新，不能将那气息掩盖下去。
一条银枪，蛟龙一般在大路上出没，搅起浮云阵阵，震碎了生命片片。一匹高大白马，一个浑身染血的银甲将军，看去不过双十年华，生的极其雄壮，重额阔面威风凛凛，只见他精神抖擞，将手中那条足足一丈之长的银枪抖开，似乎在手中掌握的不是冷冰冰的枪，而是一条怒腾挥洒的蛟龙，一声凌厉风声响起，便是一人惨叫着跌下马去。
他收枪傲然环视还有一百余人的追杀者，冷笑道：“数百人马，教我一个杀的只剩下你们百人，还不怕死要继续追下去么？”
那些人大口喘息，呼吸着男的的清新空气，后面一人叫道：“蜀王要你人头回去，没有完成任务，便是剩下最后一人，也要誓死追杀到底！”
白马人哼一声冷笑道：“陶子方大号人头便在此，有本事你且上前拿来，何必遣使士兵送命？恐怕你担心的是这般空手回去，不能将那偏将军头号得到罢？”
那人嘿嘿一笑，斜眼叫道：“你小小校尉，胆敢杀了将军，便是寻常人，也要追杀不休！何况我身负蜀王重托，不能拿你人头回去，有何脸面带领一众兄弟在蜀地工委王室剿灭反贼？”
白马人不屑道：“恐怕还是因为那人是蜀王亲眷而已！休得啰嗦，上前厮杀来！”那人将手中钢刀垂下，嘿嘿笑道：“有本事你再冲进来啊，哼哼，要去投靠北羌蛮人，你便当我不知么？里通外国，诛你九族不足为过！看见你那兄长了么？你要知道那可是你连累的！”
白马人脸上肌肉一阵抽搐，凝声喝道：“卢家小贼，意欲强占我嫂嫂，给我哥哥杀了，天经地义！你们捕我哥哥，折磨致死，我杀贼报仇，有何连累之说？”那人不耐烦喝道：“小王子殿下看上那贱人，是她福分，奈何你们陶家都好生不知趣，偏偏与蜀王结仇去。哼哼，你在河北，大名路人皆知，但也须知，我蜀地，没有你讨价人横行的道儿！”
白马人扬起银枪，众人纷纷后退不敢向前，两股战战不能自已。他不屑环看这些跗骨之蛆一眼，嘴角一笑勒转马头便继续向北而去，身后众人又呼呼喝喝纵马追上来。
白马人催马没有走几步，便看见前面山峰拐弯处一团浮云宁里不动，里面隐隐约约有掩饰不住的杀气怒意逸出。尽管只有一丝一毫，他还是清清楚楚捕捉到了，当下收起银枪拱手朗声叫道：“在下河北陶子方，路过宝地，还请道上朋友借路，在下感激不尽！”
身后那将领笑道：“兄弟们，这个姓陶的是眼花了，前面分明只是一团水汽，哪里是个人！怕是不能支持很多时间，咱们一拥而上，拿了他人头回去领功去！”
便在他哈哈得意大笑声中，百余骑兵奋起余力，大声叫喊着鼓噪而来，大有不将陶子方拿下便不罢手的架势。
陶子方心中也暗暗叫苦，前面云雾当中，一定有一人，但看他能够将杀气怒意紧紧收缩不放的修为，与那隐隐强横无匹的气势，便知一定是高手拦路。此去弹汗山，路途遥远，现下前有强敌后有追兵，自己不知眼前之人是友是敌，究竟等候路上不知有什么意图。
便在他左右为难不知是该回马退敌还是奋勇向前的时候，云雾里面果然一个低沉压抑不住怒气的声音问道：“卢诰那厮，也是这般可恶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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