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珊儿被她一抢白,心里自是不好受,把头低得更低,紧抿住小嘴,似受了很大的委屈一般。
傅玉琪心中已是不乐意,但一看珊儿神情,心道:“她全是为了自己,才受了贞儿的抢白。如若自己不依她的话做,那就更叫她难过了。”想到这里,心里暗自叹了口气,脸上强作笑容,走到贞儿面前,笑道:“珊师妹说的不错,我真是跟你闹着玩的,想那‘红花潭’乃是我们小时候常去的所在,就是师父知道,也不至于会怪我们。走,我们俩走在前带路,她们两人还都没有去过呢……”
贞儿一听傅玉琪左一句我们,右一句我们,说得心中大为高兴,正想说什么,但转念一想,却嘟嘴说道:“哼,我们说去,你偏不去,你珊妹一说去,你就不怕师父了……”
傅玉琪唉了一声,道:“师妹,你怎么总是这般孩子脾气呢?专爱跟人胡扯。”
贞儿道:“我不去了,要去,你们去吧!”
琬儿心地最为纯洁,她哪里知道贞儿是在故意跟傅玉琪发娇嗔,她听她这一说,只道她真的不去,忙拉着贞儿,道:“你怎好不去呢?四个人去,自然比三个人好玩,走,要去一起去,你要不去,我们也都不去了。”
贞儿本来还想再说几句,转眼一看珊儿低着头木木的呆立在一旁,神情似很痛苦,心里彷佛轻松了不少,也就不忍心再说下去,绽唇微微一笑,一把牵住琬儿的手,对傅玉琪道:
“好,去就去吧!”她翻了翻一双大大的圆眼,又道:“我们两人一对,你们两人一对,看谁先到红花谷口?”望着傅玉琪做了个鬼脸,也不待傅玉琪说话,一转身,拖着琬儿就跑。
傅玉琪回身见珊儿正木木的呆立在那儿,跑过去,柔声地说:“唉!贞师妹就是这个脾气,你,你……”他“你”了半天,却不好说下去。
珊儿低低的道:“你们去玩吧!我回去了。”
傅玉琪道:“你不去反而不好,就再委曲一趟吧…唉!都是我不好,竟要你也受这大委屈。”
珊儿轻轻的摇摇头,道:“这也算不得什么委屈……”她微微抬头一望,道:“我们也走吧,她们已去远了。”
傅玉琪心里一阵感触,只觉得她这份温柔与容忍,实在难得,不觉痴痴地望着她,同时,心中生出了一种既怅惘,又愧疚的感觉。
珊儿半晌未见傅玉琪答话,不由抬眼一望,二人目光正好互相接触,傅玉琪情不自禁地,低低地叫了一声:“师妹……”忽见珊儿脸一红,怕她误会自己的意思,忙的改口道:
“师妹,咱们赶快走吧!”
贞儿因有琬儿在旁一路问东道西,是以走的不快,不大工夫,傅玉琪二人,便已赶上。
四人走了一阵,贞儿忽然停住脚步,用手向山边一指,高兴的嚷道:“你们看,好大的桃子……”说着,竟乐得跳了起来。
几人顺着贞儿手一瞧,果见杂树之中,夹着两棵桃树,只因此地向阳,气候早暖,是以桃子已结了实。
贞儿高兴的对傅玉琪道:“琪师哥,这大的桃子,一定很甜,你赶快上去摘几个下来。”
傅玉琪道:“咱们不是要到‘红花潭’去吗?怎样又要吃桃子了呢?”
贞儿嘟着小嘴道:“到‘红花潭’就不能吃桃子吗?”
傅玉琪知是又得罪了她,忙陪笑道:“谁说不能吃桃子呢?只是到‘红花潭’来去要很多时辰,如果这一路再耽误,怕师叔他们要念着咱们了。”
贞儿哼了一声,道:“你就会拿师父长辈来压人……”
傅玉琪宅心忠厚,本就不善词辩,听她这一说,想解说也说不出来,望着她发了发怔,道:“好,我去摘好了。”正待移步爬树,贞儿已抢前一步,跃到那桃树跟前,道:“我又不是不会爬树,我自己摘好了。”轻环两臂,小脚一顿,几个猱身,便上了树。
傅玉琪怔怔的站在那里,看着贞儿爬树的身形,脑中不由掠过一些往事,记起自己被师父带上黄山之时,那时候贞儿的武功已很有基础,平时两人在一起玩,贞儿就能跳跳蹦蹦的追着捉蝴蝶,追小鸟,当时,傅玉琪看在眼里,觉得自己不会武功,不会跳,竟要女孩子来,捉东西给自己玩,所以为了这缘故,自己曾有好多天,处处躲着她,不肯和她见面。
这段往事,已过去得很久远了,只要想起来,依然是历历如在目前,这时,看到贞儿这爬树的身形,不免又触景生情,他觉得往日无猜无忌的小侣伴,如今为何竟变得如此刁钻呢…□他感慨地摇了摇头,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正当他在发怔,贞儿忽的在树娇声叫道:“喂,接住……”只见她一只手,忙个不停,摘了桃子就朝琬儿抛下,皓腕连连挥舞,琬儿已捧了一堆在怀里,望着桃子憨笑不已,一边接一边笑道:“好了,好了,你要再丢,我就拿不下了。”
贞儿说了声:“真笨!”树枝一动,人已像穿林春燕,斜地直飞而下,脚落实地之后,由琬儿怀中取过两只桃子,给珊儿,双眼却瞧着傅玉琪,冷冷的嘲道:“我知道琪师哥是不吃的。”转脸对琬儿道:“走吧,赶快走,前面就要进谷了。”黛眉一扬,嘴里咬了口桃子,一手拖着琬儿,向前走去。
珊儿低着头,把两只桃子,分了一只给傅玉琪,他无可奈何地接在手里,两人互望了一眼,随后跟去。
走了一阵,转过一处谷道,眼前陡觉一片绚丽灿烂,扑面一股沁人肺腑的芬郁花香,原来已进了“红花潭”再抬头张望,但见四面山壁之上,长满红花,彷佛已被花海所困,潭面上也是浮满了点点红花,只有那突出水面的三块大山石,上面结着点点苍苔,这三块绿色,夹在红色之中,更显得碧翠。
贞儿素来要强,她虽然亲见琬儿力败“东岳散人”明知她武功超过自己,但还是好胜心强,存心要试试她的轻功,这时她心想,这地方我是来过,这种“登萍虚渡”自信也具有几成火候,倒要看看你如何?
心随念转,想到这里,便道:“那潭面三块山石,乃是师祖谈剑的地方,咱们也到那上面去玩玩。”接着又道:“可惜,只有三块,要是有四块多好。”说着把眼光盼顾了傅玉琪和珊儿,盈盈笑道:“对了,你们两人正好坐一块……”
琬儿天真无邪,她不知贞儿的话中含意,走到珊儿面前道:“我们两人坐一块好了。”
贞儿嗔道:“哼,你……就不怕琪师哥不高兴吗?”微微的一笑,抛了手中桃核,双足一点,人已凌空跃去,到了潭心,轻轻一踏浮花,一落一起,再一扭身,人已到了石上。
这种身法,以她年龄修为来说,实是不大容易之事。
珊儿在轻功上,造诣火候尚浅,自不敢轻易横越水潭,低着头楞了一楞,琬儿已看出她心事,拖着她手道:“我们已经分好,我们二人坐一块,那我们两人就一道过去好了。”
琬儿也没有等珊儿点头,一把挽住她手臂,随手又整了整披散垂肩的秀发,轻轻笑了一声,对贞儿道:“我们来了。”也未见她提劲作势,人随声起,已拖着珊儿向那潭心跃去。
珊儿被琬儿拖着,身不由己的离地凌空,她心中暗念,琬儿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即令轻功再高,也难携带着自己越渡清潭,这时虽已被她带起,心里还怕她力不能胜,是以还打算尽自己的一点轻功修为,再藉琬儿的力量,渡潭过去。可是琬儿身法,动作太快,一时间,自己竟无法控制得住,用不上劲来。
这时已至潭心,珊儿一用不上劲,身子不免往下一落,脚已快沾到水面,不由心里一骇,怕拖累了琬儿失足。
就在她惊恐之时,琬儿真也往下一落,但她却藉这一落之势,右臂向上疾伸,双腿一弯,一长腰,下落的身子陡的又往上一窜,硬拔起六尺多高,忽的一个旋身,斜地疾向右侧山石落去。
珊儿被琬儿带得,如腾云一般,待她惊觉过来,人已落在山石之上。
傅玉琪见她们已都跃上山石,在这种情势之下,也只得讪讪一笑,长身箭步,展出师门轻功修为,足点浮花,捷如惊鸿,人已到了潭心石上。
贞儿在上面,有说有笑,指手画脚的说了一阵,傅玉琪转脸望去,却见珊儿正仰着头看着正前方的山壁在出神。
傅玉琪不知她是发现了什么,也不惊动于她,依着她的眼神,转头看去,原来在对面石壁上的一片红色的绚丽的花海之中,正有一朵洁白的山花,在随风摇曳,这花朵并不大,也不过月季花大小,但这一点白色,生在满山红色之中,就更显得皎皎脱俗,就宛似火海白莲一般。
他看了一阵,不觉也是看得有点发呆,这时他心中忽然觉得珊儿今天确实受了委屈,被这刁钻古怪的贞儿奚落,揶揄了一顿,他心中好生不忍,想安慰她,不要说,自己说不出话来,就是会说,眼下也无法倾诉,这时看她盯着那朵白色花在呆呆的出神,知她定然是异常喜欢于它,心想,如果自己把这朵花采下来给她,或可使她受了委屈的心头,多少得到一些安慰。
想到此处,傅玉琪轻轻地咳了一声,转脸道:“你看这朵花很可爱吗?”
珊儿正在看的出神,但听傅玉琪这一句,就彷佛是灵犀相通一般,缓缓的转过头来,款款地望了他一眼,淡淡的抿嘴微笑。
虽然一句话没有说,但这种动作却给了傅玉琪很大的暗示,也给了他莫大的喜悦,他望了贞儿一眼,剑眉轩动了一下,猛的晃肩长身,跃纵间,足点浮花,直向山壁上跃去。
这一跃之势,迅如惊雷,贞儿、珊儿、琬儿想叫都未来得及。
傅玉琪脚落实地之后,连自己也觉着适才这一跃之势,不知哪里来的这等快速,比自己平日的功力,似要高出许多,其实他是当局者迷,这其中道理,说穿了也极其简单,这完全是因为他一心一意的喜欢珊儿,在珊儿这一瞥之下,无形中给了他很大的力量,是以这一跃的快速,连他自己也不相信。
他跃到山壁之下,仰头一看,只见臂面陡平,因为壁石削立,所以在底下仰望上去,但见红红绿绿一片,那白花却被这片红绿掩没。
傅玉琪站在山壁下,测度了一下地势,提吸一口真元之气,两臂一张,身子已凌空拔起,探手抓住花藤的枝干,手足互交,一阵升揉,人已上去六七丈高,俯首下视,竟已不见平地,脚下是红云一般的花朵,再瞥眼“红花潭”测了一下方向,又再上爬。
贞儿三人在下面看着傅玉琪的身形,就如同贴在山石上一般,只要一个不小心,或是枝藤折断,任傅玉琪武功再高,也势非摔得骨折受伤不可。
珊儿看得虽然心中万分着急,但他乃是要为自己去摘那朵白花,这时自己的处境,非常为难,如要显得焦急,又怕贞儿嘴上不饶人,要是表示漠不关心,但却掩不住心头的焦急……。
贞儿对傅玉琪自是异常关心,站起身子,招呼了她们一声,人已点水踏花,跃到岸上。
她身子刚站定,琬儿已带着珊儿赶到,三人站在下边,都焦急的仰脸上望。
贞儿看了一阵,忽然哼了一声,冷冷的说道:“要他摘几个桃子,他不肯,却甘愿冒着这等生死危险去采一朵花……”说着转过脸来,望着珊儿又冷冷的哼了一声。
珊儿也全神凝注的看着上面,听贞儿这样一说,倏的低下头去,一双手,揉弄着衣角,脸上泛起一片热红,一言不语。
又过了一盏茶工夫,傅玉琪的身影已被花树遮没,底下已无法看到,贞儿忽然对琬儿道:“还不下来,咱们走吧,反正他去摘花,摘下来也没有咱们的份,咱们在这里着急乾等,又是何苦呢……”秋水般的星目里,满含怨嗔的瞟了珊儿一眼,道:“站在这里,反而碍了别人的事……”
贞儿嘴里虽如此说,脚却未移动半步,珊儿听在心里,即是极为难受。
约莫又过了一顿饭,石壁上一阵索索之声,花树一阵摇动,贞儿、琬儿明知是傅玉琪下来,但却本能的后退两步,只见傅玉琪身形一长“飞鸟投林”已自二丈多高的山壁,直射下落,口中衔了一朵皎洁皑白的山花。
傅玉琪脚落实地之后,由口中取下山花,正想开口说话,忽的力睁星目,四下搜望,不由得“咦”了一声,道:“珊师妹呢?”
贞儿装着没有听见,不睬不理,琬儿却顺手一指,转过脸来,正待答话,但她一看之下,也不禁睁大一双秀目,怔呆呆的木立当地,四下哪里还有珊儿的影子。
傅玉琪一见琬儿的神情,就知不妙,转脸叫了一声:“贞师妹……”便又倏然而住,他心里已知珊儿必是受不了贞儿的讥讽,独自走了,本想说贞儿几句,但一想贞儿的脾气更是刁蛮、任性,自己如若责难她几句,必然又要激怒于她,说不定更会使她作出更辣手的事来,是以叫了一声,便住口不言。
贞儿此时见傅玉琪一脸焦急之色,倒也不再任性,三人商量了片刻,猜想珊儿可能返“静心庐”于是三人顺着来路,匆匆奔返“静心庐”。
静心道姑正和“江南醉儒”在谈话,三个人怔怔的,却不敢开口相询。
“江南醉儒”掉脸一看三人脸色、神情,不由心中一动,忍不住问道:“怎么啦,难道出了什么事了吗?怎的一个个傻头傻脑的了呢?”盯着三个人瞧了一阵,一晃脑袋,道:
“嗯,珊儿呢?”
三人被“江南醉儒”一问,只得硬着头皮,把不见珊儿之事说了,但却以为她先回来了。
“江南醉儒”一摇脑袋,叹了口气,道:“这是跟我找麻烦,这娃儿别瞧她外面柔和,实骨子,内中却是很傲,这一来,我倒不好交代了,快,咱们快找……”
静心道姑,点头唉了声,道:“看情形,这孩子也绝不会走‘白象崖’但你们不妨还是先走一趟‘白象崖’人多总好商量一点,快去,我在此等你们,再分头寻找。”
“江南醉儒”领着傅玉琪和琬儿,来到“白象崖”把事情跟陆天霖等人一说,几人也觉得除了分头找寻以外,再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几人重返“静心庐”商议之下,决定八个分作四批,分头寻找,当下“江南醉儒”和傅玉琪一批,静心道姑带着贞儿一批“圣手医隐”陆天霖和“金翅大鹏”方云飞一批“虬髯神判”、琬儿父女一批,同时出发,约定第三日黄昏时分,赶回“静心庐”会面。
几人出走了两天,第三天一批批先后回到“静心庐”都只是颓然摇头。
珊儿原是“江南醉儒”带到黄山,是以他对珊儿特别关怀,回来之后,一见没有眉目,当下又决定次日再出去寻找。
第二天清晨“江南醉儒”正待出发,傅玉琪、贞儿、琬儿都要跟着同去“江南醉儒”自然将三人之心,摸的清清楚楚,他知傅玉琪是真的喜爱珊儿,贞儿虽是杂在里面闹脾气,但这时她心中定然极为歉愧,珊儿找不到,她总不能安心,琬儿为人心地最纯良,天真无邪,珊儿虽是沉默、文静,但与琬儿依然相处得极好,如今珊儿失?,在琬儿心里,当然感到难过……“江南醉儒”洞悉三人的用心,也不拒拂,当即答应,带了三人同赴“红花潭”实地勘查一番,再推测珊儿可能去的方向。
这“红花潭”是在群山环抱之中,仅有一条谷道通达,珊儿要走也必定是走这条谷口出去,以她的武功绝不可能翻越绝峰而去。
“江南醉儒”怅然领着三人出了谷口,看看前面有两条岔径,但是按理判断,珊儿如欲存心出走,就不会循这两条路走,必是翻山越野的乱走……贞儿忽然道:“师叔,我想起来了,待我叫它来问问看……”
“江南醉儒”奇道:“你问谁呀?”
贞儿笑了笑,一声清啸,让啸声,随着山风回音,传送开去,片刻间,群峰响应。
“江南醉儒”已知贞儿用意,笑道:“你这娃儿,肚子里鬼主意真多……”

一言未毕,立足之处的山峰上,一阵悉索声响,抬头一看,那只大黑猩已急坠而下,落地之后,噘着一张大嘴,这个闻闻,那个嗅嗅,似乎非常亲热。
贞儿一旁喝道:“大黑,快过来,有话问你。”
那猩猩竟然懂贞儿的意思,耸耸鼻子,跃到贞儿跟前,贞儿跟它打着手势,嘴里也叽叽咕咕的说了一阵,大黑目不转瞬地望着贞儿,彷佛在全神贯注的倾听。
贞儿说完了,大黑骨碌碌翻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呜呜的呜了一几声,贞儿打了它一下,大黑一张大口,呜昂的吼叫了一声。
不多时,另一头猩猩小黑,从右侧山上飞跃而来,大黑抓住小黑,吱吱呀呀的说了一阵,小黑抓耳搔腮,眨着大眼睛,望着几人龇牙裂嘴的做着怪脸。
贞儿看着两头猩猩的神情,叹道:“它们也不知道……”
陡然间,大黑一掉头,竖起耳朵,龇着牙,喉咙里,呜呜的闷吼着,几人一见大黑这怪样,知它必定发现了什么。
几人一面在暗中猜想,一面注视大黑的变化,猛然响起一声狮吼,声震山谷,大黑一抓小黑,望着贞儿叫了一声,便直向前山扑去。
傅玉琪道:“师叔,待琪儿去看看。”话未落口,人已长身跃起,紧随着大黑小黑奔去。傅玉琪奔行之间,猛觉身后,一阵凉风掠过,不由心头一栗,本能的一矮身,再抬头一望“江南醉儒”已卓然拦住自己去路。
“江南醉儒”笑道:“琪儿不要忙乱,狮吼猩奔,不是别事,它们是高兴你瞎子师父回山了。”说话之时,琬儿贞儿也已来到,三人怔怔地望着“江南醉儒”似对他所说之言,不大相信“江南醉儒”也不解说,自言自语的道:“奇了,还有谁跟老瞎子一道来呢?”当下跃步向前行去。
第二十七回
巧走玉笔峰愁怀难遣珊儿失伴
误入沉云谷真情可感盲老传技
四人走上山巅,只听狮猩连声欢叫,向下一看,果见狮猩前呼后拥的跟着两个人向“白象崖”走来。
这两个人,一个正是“瞎仙铁笛”罗乙真罗大侠,另一个则是身着古铜僧衣,足登芒鞋,白眉长耳的一位老和尚。
“江南醉儒”领着三人快步迎了上去“瞎仙铁笛”未容傅玉琪叩见,忙道:“琪儿快来拜见你外公……”
傅玉琪听得不由一怔,在他记忆之中,就似从未听父母谈过外公之事,但师父之言,又不敢不遵,又不敢追问,只得依言叩拜。
“瞎仙铁笛”又转脸向“江南醉儒”道:“高贤弟,这位乃是六十年前就负盛名的‘一指镇江南’的万老前辈……”
“江南醉儒”听得吃了惊,但脸上却是一片尊敬之色,任“江南醉儒”一生是游戏人间的态度,此时竟也必恭必敬的拜揖道:“晚辈何幸,竟能得晋见前辈尊长……”
那老和尚,微微一笑,道:“不敢,不敢,方外之人,已如野鹤,这拘什么礼呢?”
“江南醉儒”注目打量,老和尚面色红润,神光充沛“江南醉儒”心中忖道:“这和尚果真是‘一指镇江南’万楚崧,那年纪岂不是快九十了,怎的此老精神却如此健旺呢?”
“瞎仙铁笛”望着“江南醉儒”道:“万老前辈当年扬名武林,怕老弟你还未学艺呢……”说着又望着老和尚,道:“万老前辈三十年前因为一件私事,同时感于江湖上恩怨纷争,一时参悟禅理,乃弃家剃度三宝,法号宏普大师,自此以后,就绝迹江湖,是以江湖间误传,说老前辈已为仇家所害,想不到三十年后,我辈竟能亲见前辈仙颜,实是生平大幸……”
“江南醉儒”道:“但不知罗兄在何处得遇万老前辈?”
“瞎仙铁笛”道:“说来真是机缘凑巧,在我们巫山别后,我独往滇南,不料途中巧遇万老前辈……”
宏普大师笑道:“阿弥陀佛,三十年来,我自己都把以往尘俗之事忘了,只知身归佛门,哪里还记得姓万姓千,二位快不要如此称呼,叫一声老和尚,老衲也就领情了。”
“江南醉儒”听老和尚这么一说,觉得这老和尚真的如出岫之云,不禁微微摇头,暗中叹息。
要知这位宏普大师,早在六七十年以前,就已名震武林,曾凭达摩金刚指的神功,击败江南七省黑道上三十八名高手的联攻,使黑道人物,闻名丧胆,赢得了“一指镇江南”的美誉。
六十年前武林中所谓南指、北掌、三友、双凤、五怪、一奇,这南指就是指的“一指镇江南”。
这位六十年前与“黄山三友”,同享盛名,领袖武林的大英雄,如今却在暮鼓晨钟中,磨链得炉火纯青的高僧,但在一见傅玉琪之后,依然不能免去骨肉之情,抚摸着傅玉琪的头顶道:“想不到为了你们之事,又叫我重履人寰,这真是凡事皆由定数了……”微微一叹,又道:“看你们满身风尘,眉目不开,难道有什么变故吗?”
“江南醉儒”心中一动,对老和尚不由得更加敬佩,当即便将珊儿失?之事说了一遍。
宏普大师微垂长眉,道:“老衲方才说过,凡事皆有定数,所谓缘来自聚,缘尽便散,一聚一散,莫不前定,也许那孩子另有机缘,你们又何必强求呢?”
几人听得,都领悟出此中道理,知道不易找到,经宏普大师这一指点,便彷佛如见明灯,心中顿时亮了,就是不再寻找,心里也比较安心得多。
“瞎仙铁笛”对狮、猩挥挥手道:“你们前面开路罢,快去告诉老道姑,说有前辈高人,莅临黄山了。”
狮子、猩猩,闻言似极高兴,吼啸一声,飞也似的领先奔驰而去,几人跟着,也移动脚步,随在狮猩之后,向“白象崖”走去。
再说珊儿那天被贞儿几度讥讽之后,心中自是十分难过,但却只能默默地放在内心,好在她已饱嗜离乱之苦,对贞儿的讥讽,也就忍受得住。
后来在“红花潭”贞儿又是一番冷嘲,她也没有感到如何痛苦,只觉得心中一阵茫茫然,孤苦无依,虚飘飘的感觉,心中说不出一种惘然若失的味道,就彷佛有数不尽的聊寂,无法排遣……。
一阵煦和的春风,掠过她的发鬓,吹得她一阵清凉,微微抬头,想看看傅玉琪,但只见遍山红花,哪里看得见他的影子?她摇摇头,轻叹了一声,施施然拖着沉重的脚步,沿着山谷,信步的走了去。
这时,她是既无目的,也不为什么,彷佛旁徨无依的迷途羔羊,徘徊在歧途上……走完了山谷,又翻上一座山头,下了山,又越过一道山涧,又走尽一片松林……就在这不知不觉之中,不知走了多少路,不知走向什么方向,抬头望望天际,丽日已经偏西,额上鬓角,也已汗意盈盈,伸手擦了擦汗水,矮身坐在一块山石上,心里还是茫茫一片,对自己的出走,对那处朝夕相处的人,有点怀念,但思索他们的音容时,却又是飘渺无据……睏乏中,她走入了另一个天地,忽然看到了久别的父母,只见父母手执长剑在跟一群自己不认识的人在力拚,自己想上前帮助父母,但却动弹不得,彷佛身子被人捆缚在一棵大树上,眼看着父母险象环生,心中大感焦急,突然母亲手中的长剑,散发出一片赤金色的光芒,一阵削金斩铁的声音,敌人的兵刃,全被削毁,自己被那赤金的光芒,照耀得眼花缭乱……珊儿忙的用手揉了一下眼睛,睁眼一看,哪里有什么父母、敌人?哪有什么散放赤金光芒的长剑?但见一轮艳阳,又自东方升起,正发出射金色光华。
她幽幽叹息了一声,原来自己在山野中过了一宵,方才那些景象,乃是梦幻中事,她望着天上丽日,走到涧水边,洗洗脸,饮了几口清泉,又摘了几枚野?充充饥……忽然脑中掠过一个念头,她记起了曾陪“圣手医隐”陆天霖到玉笔峰“天一上人”隐居之处采过药,那地方奇花异卉,景色绝佳,这时,自己既无一定去处,何不到那罕见人迹的仙境中去呢?
心念转动,她四顾了一下,寻找玉笔峰的方向,果见一座莹晶透剔的玉笔峰,屹立远处,这远峰竟给她一种希望,心里微微一笑,直向那玉笔峰行去。
这条路,虽是走过一次,但因她乃毫无阅历之人,自然不知记认,这次重履旧地,依然处处小心,不敢大意。
她彷佛是游玩山景般的,走一段,又张望一会,这一天来翻上“玉笔峰”来到那道阻路的峭谷之前。珊儿知道只要翻过这道峭壁,那边便是“天一上人”隐息的仙境了。
但珊儿自己知道,上次能翻过这道高有七八丈的峭壁,全是“圣手医隐”陆天霖和“金翅大鹏”方云飞的力量,如今凭自己一个人想飞渡峭壁,实是大不可能之事。
她仰头望了望那矗立的石壁,又转眼看了看那条沿着峭壁的石道,心中忖道,上次是为了寻找药物,所以那样急,现在我反正到哪里都可以,又何必急于到“天一上人”那地方呢?现在何不先在这附近走走玩玩,玩足了,然后再慢慢的找路,或是慢慢的爬上这山峦,再想办法找借力的地方,设法坠下去,不也是一样吗?
她如此一念,便决定了主意,休息了片刻,并不爬山,却向那沿壁狭窄的石道走去,好者她身躯纤细,尚能勉强行走。
走了一阵,愈走草丛愈深,心中不免有点吃骇,翻手探腕,拔下宝剑,以剑护胸,胆气登时一壮,继续向前行去。
又走了三四里路,山道突然向右一拐,地势也陡然下斜,这时她心中漫无目的,也不怕迷失方向,把剑在手中挥了几下,剑风过处,树断草折,她望也不望一眼,又向前走去。
这道山谷,急向下倾,走得珊儿,香汗直流,走完这条斜陡的谷道,珊儿已累得娇喘阵阵。
这时正是山道尽处,眼前虽然还是重山翠叠,岚气横生,但立身之处,却是一块平坦的山坡,山坡上古木参天,松涛盈耳,珊儿休息了一阵,只觉腹内饥火中烧,环扫了四周一眼,不见有什么山?,但鼻息间,却觉有一股清香之气袭来,四下搜望,只见松树上,松芝纍纍,珊儿心头大喜,适才饥饿无力的身子,陡然又是精神饱满,连跃带攀,爬到一株大松上,采得满兜松芝,落地之后,剥着松芝吃,只吃得她满口生津凝香。
吃罢之后,精神才自恢复,一片散乱的心神才返体归腔,静坐间,才听到一阵惊天动地的声响,宛如万马奔腾,又似大海怒涛……珊儿听得好奇心陡起,倾耳一听,这响声正发自左侧山后,珊儿翻身坐起,两个连跃,已到山坡边旁,只见左侧山上,倒垂三五条匹练,一条大的瀑布,水面竟有七八尺宽阔,声更是骇人,瀑布正前面,是叠着几层山峰,右面却是珊儿所来之处。
瀑布后面,上连苍峰,峰岚接云,岚云中还有一匹瀑源。
这条瀑布水长不高,直垂一、二十丈,珊儿在上面俯首瞰视,在稠密的树隙中,又以看到这瀑布疾驰而下,宛如天上之水,坠地之后,匡成一个水潭,再由水潭,又分出一两条山涧,湾湾碧水,隐没在绿荫之中。
珊儿一看这山泉清莹可爱,觉着喉咙起了一阵毛,似觉口中烧渴,一紧小靴,沿着山边,附藤攀葛,不一会便到瀑布脚下,只见那瀑布直似自天上倾泻而下,冲激到地面的山石之上,反激涌出的山头,也有三尺多高,那水花似抛珠似的四下飞溅,激出的声响,更如连绵的春雷,隆隆震耳,珊儿站着望了片刻,浑身上下,已被溅出的水花湿雾,浸得湿湿的,发鬓、眉目之上,平添了一颗颗的小珠点。
这泉花瀑雾,给珊儿一阵沁心的凉爽,她高兴得轻启樱唇,**着那清甜的山泉。
珊儿一时兴起,拾起拳大的山石,运足腕力,疾向那瀑布掷去,但见水光点动,一块拳大山石,已穿水而去。
尽管珊儿沉静,但她总还是孩儿家的脾气,玩兴既起,什么也不顾,随手又投出两块山石。
第三块山石出手,她忽然心里一动,暗道:自己用力掷出去的山石,击在山上,怎会没有回声呢?难道力量不够,连这瀑布也透不过去吗?还是瀑布后面,没有山石呢?
她想到这里,不由一笑,暗骂自己一声笨虫,这瀑布明明是沿山而下,怎会后面没有山石呢?既有山石,又为何没有被击的回音?
珊儿呆呆的望着那道瀑布,为这问题,怔怔的出神。
忽然间,一种新奇的念头,掠过她的脑海,她想:除非那瀑布后面,正有一个深深的山洞,而自己投出的石头,也正巧投到洞里去,如此,才不会发出回音。
但是她不相信,觉得不能有这巧事,迅速地又捡起三块山石,分上、中、下三路掷去,山石出手,但听上面一块,发出一声山石相撞激的声音,接着又是一声石坠水中的啪通一声之外,那中、下二块,一点回音也没有。
这一种试验,使珊儿相信,这瀑布后面,一定是个洞口……但为什么这瀑布后面,竟隐匿着一个洞口呢?她想纵令造物如何,也不会有此巧事!那么,这洞口里面,又有什么文章呢?
她年轻气盛,好奇之心油然而生,暗自忖道:我倒要看看这“水濂洞”呢!看看水濂洞里,有没有孙悟空?
心随念转,人跟心动,她下定决心要穿越瀑布,到瀑布后面一探究竟,当下打量妥地势,一长身,只见水花四飞,她人已越过瀑布,只因地面湿苔过厚,脚刚落地,猛的一滑,身躯向前一倾,人已摔倒地上,刚想用手支起身子,哪知臂腕竟而落空,手落了空,身形一歪,重心顿失,身不由己的向里倒去,惊惶中,只觉头上脚下,直向无底深渊坠去,连惊叫都没有来得及,人就摔昏过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辰,她在沉迷之中,只觉得耳际响起一阵细细的溪流之声,这水流之声,琤琤琮琮,宛似鸣琴一般,她心里一阵迷惑,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于是她无力地,缓缓睁开秀目,只见一片白莹莹的光亮,再一细看,原来自己停身之处,是一座石洞,石洞的石壁,乃是一种罕见的白石,洞内地下,却长着高有五寸的绒草,自己正斜躺在软软的绒草之上,她心忖道:亏得是跌在这草上,如若不然那就一定跌伤了……她想到此处,却又不敢决定自己是否真的伤了没有,便翻身站起,走动了两步,摆摆腰,摇摇臂,觉着实在无异样,心里一笑,知道没有摔伤。
她走了两步,向前一看,只见沿着石壁,有一线清泉,缓缓的流着,她这时虽已身陷洞中,但她童心仍重,好奇之心油然而生,她心里暗道:既然洞内有水流,也就必定有出处,我倒要顺着这水走走看,看你到底流到何处。
顺沿着流水走了十几步,忽见碧草中,有一道寒光,正是自己的长剑,俯身拾起,提在手中继续向前走去。
这石洞似很深远,往里一弯,进去虽是很深,但因四周是白色的山石,那白石映在水上,再由水中反射出闪闪白光,这水石相映,是以便甚明亮。
珊儿正行之间,突然旁边响起了一声,沙哑苍老的声音,道:“女娃儿,是何人叫你到‘沉云谷’‘玉泉洞’来?快说……!”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珊儿一跳,她再也想不到,这洞内竟然还有人在,立即停步放眼朝发话之处望去,但见一块高出地面二三尺的石板上,斜倚着一个须发尽白的老人,这老人一头长垂的白发白眉,几乎将脸完全遮住,只依稀看出口鼻的轮廓,身上穿着一件葛黄儒衫,由于年代已久,已是破旧不堪。
珊儿被他一吓,再一看他形象,怔怔的呆了片刻。
那老人似是不耐烦,道:“怎么不说话?快说,是什么人指使你到这里来的?”
珊儿这时略已定了定神,静静的答道:“没有什么人指使我来。”
那老人微微仰了仰头,冷哼了一声,道:“无人指使,你怎来此?小小年纪,竟敢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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