摧枯拉朽树大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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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部起义士兵,争先恐后,不约而同,目标只有一个——楚望台。
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去那里取枪抢弹药。
革命军士兵手上枪枝不是很缺,却极缺弹药。
没有子弹,长枪还不如烧火棍。
作为武昌一带最重要的军械库,楚望台有日本六米厘五步枪一万五千枝,德国七米厘九毛瑟双筒枪一万多枝,汉阳造单筒六米厘五长枪数万枝,子弹不计其数。
在总指挥部早先制定的作战计划中,收取楚望台是营中起义实施后最重要的一步。各标各队的革命代表,均十分清楚这一点。
革命军士兵知道楚望台的重要性,瑞澂等人当然也知道。
自从得知新军要起事的消息后,瑞澂、张彪一直陆陆续续地撤换驻督署、藩属等重要部门的新军,换上他们自己认为最可靠的部队和军官。
本来,铁忠就认为把守楚望台的工程营不可靠。但九镇统制张彪认为工程营是自己嫡系部队,坚决反对撤换工程营。
即便如此,张彪还是听取了铁忠的某些建议,在军械库前重筑一道新的防御工事(10月10日那天,工程仍在建构中),并派铁忠的副手、督练公所的课长李克果担当楚望台监督官。
李克果本人当过工程营管带,按理讲熟知军情。如此人事安排,不能说不稳妥。
出于对军械库的高度重视,李克果本人一直吃住在那里。
负责楚望台守卫任务的,是工程八营左队。在这里,革命党人的正队长叫罗炳顺,副队长马荣。事前,熊秉坤已经通知他们,枪声响后,立刻抢占楚望台。
自不必言,工程营熊秉坤等人的枪声一响,就惊动了正在楚望台值班的李克果。他立刻率身边亲随数人,跑到制高点处瞭望,让人火速把左队队官(连长)吴兆麟找来,命令道:
“你立刻集会队伍,严加保护军械库,不得有失!有接近楚望台者,格杀勿论!”
吴兆麟很听话,马上集结左队全体士兵,并由李克果战前训话。
当时,这位监督官话并不多,只要求大家不要惊慌,仔细安排布防,保持高度警戒。
他有所不知的是,把守军械库的左队士兵,十之六七都是党人。
罗炳顺、马荣等人听到枪响后十分激动,表面上却强装镇静。
听李克果训话后,马荣首先发问:
“我们士兵手里一粒子弹也没有,乱党有枪弹,冲杀过来,我们怎么挡得住?”
原来,为了防备新军士兵暴动,瑞澂一直特别警惕,曾下令收缴所有实弹,就连把守军械库的官兵子弹,也在收缴之列。
“监督官,总不能让弟兄们以血肉之躯去挡子弹吧。”听着日益频密、越来越近的枪声,吴兆麟对李克果说。
“当然要发子弹!去把仓库主任找来,开库,发子弹!”李克果命令道。
“没有总督命令,我不能发子弹,担不起这个责任。”仓库主任是个轴头。
“都他妈什么时候了,我负责,马上发,耽误事我毙了你!”李克果掏出手枪。
仓库主任没办法,只能拿钥匙开门。
士兵们挺有秩序,排队去弹药库领子弹,行动迅速。
见最后一名士兵也领到了子弹,革命党人马荣马上举枪,朝空中发了一弹。
“弟兄们,反了!反了!”
毕竟已经听见外面起事的动静,左队士兵抑制不住心内的兴奋,纷纷朝天放枪。
站在高台的李克果惊呆了。
愣怔片刻,他本想充英雄想以口舌说服起义士兵,但现场大乱。
士兵四下奔跑,砰砰放枪,李克果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
吴兆麟见势不妙,小声说:“趁这些人还没朝您开枪,还是躲躲吧。”
“躲躲吧。”身边人都劝。
“躲吧……”
李克果长吁一口气,在随从掩护下跑了。
吴兆麟也消失在暗影之中。
如此守卫森然、弹药无数的军械库,不费吹灰之力,已经落入革命军士兵之手。
历史,有时候显得那么富有故事性,近乎荒谬。
待熊秉坤等人来到后,工程营二十九标、三十标等其余党人陆续有来,最终大家合计人数,总共才四百多人。而先前率本部往楚望台方向行进的熊秉坤,当时手下仅四五十人。
一个班长(棚的正目)领导了震惊世界的革命,真真不可思议!
作为工程营革命士兵总代表,熊秉坤不敢怠慢,立刻站在刚才李克果训话的地方,宣布以下命令:
1.本军冠革命军三字,称“湖北革命军”。
2.本军今晚作战以破坏湖北行政机关,以完成武昌独立为原则。
3.作战目标为督署,敌于大小都司巷,吴家巷,望山门,水陆街,豹头堤布防。
4.敌兵力为教练2队,辎8营,机关枪1队,水机关4挺,警卫1队,宪兵1营,消防救火1百人,约1500人。
5.本军以楚望台,蛇山为炮兵阵地,自阅马厂,大朝巷向南至保安门正街为步兵防守线,暂以楚望台为临时大本营。
6.金兆龙率工8营后队2排及右队1、2排出中和门经十字街往南湖,威胁炮8标响应,并掩护进城。
7.徐少斌率工8营前队3排占领楚望台,中和门高地,沿津水闸布防。
8.林振邦率工8营左队3排占领千家街,向15协、铁佛寺、伏龙寺方面警戒。
9.余作总预备队。
10.今晚口号:“同心协力”。
忖度仔细,计划缜密,富有军事远见。可见,熊秉坤确实是个人才。
但是,他高声讲话的时候,下面的士兵大多数人都没在听,根本没有刚才李克果训话时的立正肃立倾听之态。
工程营的革命士兵虽然不少,但平时分属共进会、社两个系统。此时,平素熟络的士兵三五相聚,纷纷形成了两派。
当然,当时他们没有火并的念头,只是凭平时的亲近感觉扎堆儿。
不仅好多人不听熊秉坤讲话,有些人还不服气,低声嘀咕:“这个熊秉坤不过是个后队三棚的正目,他凭啥指挥我们,别听他瞎咋乎……”
望着嘈杂混乱的士兵们,熊秉坤、马荣等人心内焦急——仅仅取得第一步胜利,督府内的瑞澂还在,统制张彪还未发威。
如此延搁下去,天一大亮,余部清军聚结,胜负难判。
束手无策间,有巡哨士兵押来一人。
熊秉坤一见,如获至宝。
天上掉下来一个吴哥哥!
被士兵用枪押来的愁眉苦脸的这个人,正是负责把守楚望台的左队队官吴兆麟。
吴兆麟(1882-1942),湖北鄂城人,出身贫寒,16岁就伍当兵,学习操练刻苦,先后考入军内讲习所及湖北参谋学堂,编著过军事作战小册子。1909年,他以参谋学堂最优等生的身份,回到工程八营担任左队队官。其实,他本人也有“革命”经历,曾在1905年加入过“日知会”。这个组织被清政府查抄后,他就逐渐脱离了军中革命组织。
不知是故意还是有意,李克果逃走后,吴兆麟并没有立刻跟着跑,一直在军械库附近转悠。
他之所有没有立刻出现,主要是心中有顾虑,怕首先当了被宰之鸡,为“排满杀官”的革命军杀掉。
在军队,最重官衔、资望,毕竟熊秉坤一个小小正目,革命发起后,他还真没有足够的号召力统领越来越多的士兵。
如果任凭军心焕散下去,革命不成,失败的可能极大。
看到了灰头灰脑的吴兆麟,熊秉坤眼前一亮。他和蔡济民等人商量后,达成了共识,推举这位队官当临时总指挥。
“吴队官,你刚才去了哪里?”熊秉坤问。
“我躲起来了……怕遭到弟兄们的杀害。”
“大家都是汉人,不会为难你。现在,我们准备拥你为临时总指挥。”
“不兆麟赶忙摆手,“弟兄们不杀我,吴某已经感恩不尽,哪敢担任总指挥。”
“我们都读过你写的教材,你又是日知会的成员,道德文章,素为我等所仰,今日之事,非你不可!”
不仅熊秉坤、蔡济民、马荣等人如此说,过来围观的士兵,也大多赞同、附合。
吴兆麟仍旧推辞、谦让。
最早与陶启胜在宿舍中扭打引发“第一枪”的金兆龙见状着急,他挺着刺刀上去,苦劝道:“现在不要婆婆妈妈了,让你干,你就干。等清狗子们组织好了来杀我们,我们一群人哪个也甭想活!”
其余士兵闻此言,纷纷感动,异口同声苦求,甚至有的人掉下了眼泪。
机会总是给有准备的人准备的。
吴兆麟读过书,有治军之法,先前又有日知会的经历。最终,他下定决心,答应了这个可能会招致诛九族的挑头差事。
他抖擞精神,站在高台上,高声问众人:
“你们推举我为总指挥,都愿意吗?”
“愿意!”几百人同声。
“既如此,大家一定要统一服从指挥。”
“同意!”
“违军令者,斩!”
“同意!”
三言两语,已经明白无误地显露出吴兆麟的指挥能力和组织能力。
站在一旁的熊秉坤等人,见此大感欣慰。
时势造英雄,讲的就是这个。
当时,共进会、社的所有重要领导人,没一个在起义现场。刘复基死,孙武伤,刘公“病”,蒋翊武在逃。
千百士兵的自觉革命,促成了熊秉坤、吴兆麟这种小人物大英雄的产生。
看看表,已是晚上10点半。吴兆麟思虑片刻,下令士兵皆往楚望台西南处集合,整械后,立刻进攻瑞澂所在的总督府。
进攻部队,分为三路:第一路邝杰指挥,从紫阳桥向王府口前行,经长街直攻督府正面。第二路由马荣指挥,经水陆街攻击督署后面的第八镇司令部,包抄督府后门。第三路由熊秉坤率领,从津水闸向保安街挺进,直杀督署大门。
武昌老城,周长3430丈,东西五里,南北六里。瑞澂所在的督署,在城西南角。
首义开始后,新军将士约四千人参与其中。顽固反抗者,以单位为准,大概只有都督署卫队、教练队、宪兵营、辎重八营、三十标的旗兵营以及城内外的千余名警察和巡防军,加起来,大概也有五千左右的人数。
枪声响起后,瑞澂文人总督,不晓战事。在军事方面,他肯定要依赖清廷在湖北的最高指挥官、湖北提督兼第八旗统制张彪。
张彪此人,山西大汉,膀大腰圆,外表看上去威风凛凛——但是此人智商情商都低,是个不折不扣的草包。他母亲是张之洞家里的上床奶妈,他老婆是张之洞的上床婢女。依靠张之洞张大人和两个女人,他才一步一步窜升,最后作到坐镇一方的军中大吏。
倒霉的是,赶上清廷末运乱世,这么一个纸糊金刚丫姑爷(张之洞丫环的老公),肯定要坏大事。
如果张彪为人厚道,还不致于导致大乱。没有大将的才,他却有大将的谱儿,更有大将的杀人胆。这个心粗胆大,粗暴治军,虐兵骂将,很招人嫌。而他手下两个得力协统王得胜和刘温玉,和他一样是凶恶骄虐、大字不识的草包。

这种草包二百五组合,可以想见他们的指挥能力。
瑞澂一直担心新军造反,张彪却夸下海口,说他所辖的第八镇士兵大多心忠朝廷,结果,就他属下造反的士兵多。
无论怎么说,虽然大草包一个,张彪并不是那种听到枪声就尿裤子的军将,还是下令死扛。
革命军首攻不利,第一路邝杰部先败下阵来。急恼之下,吴兆麟差点把他杀头示众。幸亏蔡济民苦劝,邝杰才有机会重整部伍,戴罪立功。
警署一带,清军重兵云集。纵然革命士兵前赴后继,仍旧在密集的枪炮声中倒地,牺牲惨重。
关键时刻,南湖炮队的革命士兵,从天而降。
南湖炮队,即炮队第八标,革命军总代表是徐万年。他得到邓玉麟送来的起义通知后,马上抓紧准备。
据赵楚屏回忆,当时炮营起义,先是被这样的流言所激:
“瑞澂已经下令,旧历八月二十日前,要把炮八标的士兵全部装船,以调往湖南‘打匪’为名,走到洞庭湖时,点炸药,把人全部炸死沉尸。”
这一谣言,激使炮营革命士兵不得不奋死一搏。
南湖炮队,晚上吹号点过头道名,操场上应号的士兵非常少,情况大异。管带姜明经召集营内军官开会,表示说可能有事发生。于是,军官多领实弹,回队后把炮内教练撞针拆下,换为正规的簧件,准备应付可能发生的事变。
到了九点钟,听到城内枪声越来越密,炮队革命士兵忍耐不住。
三营的孟华臣,首先冲入哨棚,一枪干掉了正值班的排长刘步云。这个刘排长,正是先前干涉士兵们喝酒送别战友的那位。
在军中,官长和士兵有矛盾,往往有事就得死人。
枪声一响,登时炸营。
早就枕戈难耐的革命士兵从营房中跑出来,备马,拖炮,装弹。
人在炮营的送信人邓玉麟也来了精神,他拔刀大喊:“炮队同志,今日之举,有进死,无退生!希望我们团结一心,尽力进攻!”
士兵举枪呐喊助威。这些人不仅放枪,而且还实弹发射大炮。
三声巨响,天摇地动。
炮是兵之胆。
大炮一响,士兵们热血沸腾。
炮队内的军官,大多乘乱逃走,保命要紧。
大家集合后,在臂上扎白布条,杀了一只鸡,饮血酒进行集体宣誓:
“痛饮黄龙酒,今朝起义师。推倒清朝廷,灭绝满胡夷!”
于是,四门大炮以及十几门其它类型的炮,被兵士们推出营房,奔往武昌城内的督署方向。
途经巡司河的长虹桥,炮队忽然遭到张彪派来的三十二标一只人马阻击,一时难以通过。
相持之间,早先由熊秉坤派出的金兆龙一支三个排的部队,从清军背后杀来。
清军溃败,炮队终于顺利入城。
吴兆麟见到大炮,大喜过望,马上让孟华臣等人携二门炮占领保安门,徐万年携炮四门占据楚望台,剩下的大炮,均由张文鼎负责,尽数运往蛇山制高点。
督署附近,统制张彪豁出命,亲自督战。清兵排枪齐发,与将要攻入大门的革命军士兵展开激烈战斗,双方均死伤不少,呈胶着状态。
由于当时天黑,炮队看不清具体方位,一时间帮不上忙。
他们白白占据几个制高点,干着急。
蔡济民急中智生,派人先在王府口乾记衣庄放了把火,然后下令革命军在与敌人相斗最激烈的地方皆放火,以为炮队作照明之用。
新军炮队不是吃素的,个个经历过专业训练。
他们利用大火的火光,把督署旗杆作为标准点,发炮猛轰。
排炮声声,震动大地。
一轮过后,督署的大堂、签押房以及第八镇司令部马房,皆被夷成平地。
封疆死封地。革命军刚进攻督署,瑞澂的师爷张梅生建议死守。张彪人草包,胆子不小,也表示拼死一战。
瑞澂和楚豫轮管带陈德龙却不这么想。尤其是陈德龙,紧劝瑞澂“留得青山在”,劝他一起遁往停泊在江上的铁甲兵轮上,并说去到那里,仍可坐镇指挥。
瑞澂文人,自然惜命,而且家眷尽在,肯定不能让一大家子人被革命军连锅宰。
于是,趁着天黑,他让手下戈什哈把后墙捣出个大窟窿,与陈德龙等人携家眷逃上了兵轮。
他逃跑的那个时候,革命军第一轮进攻其实刚刚受阻,清军战斗力仍强。
瑞澂一逃,清军失去心理依恃,只能越打越气弱。
最后,革命军组织十人敢死队火烧督署,冒死冲入,在付出高昂代价后,占领了这一象征性建筑物。
张彪见势不妙,忙跑回自己在文昌门附近的住宅。
刚喘口气,就听说有马队士兵和辎重第八营的一些人来找他。老哥们遍体发凉,以为来人是来要他的命。不料想,这些人却是前来保护他的。
张彪本人此前曾在会议上说:“新军中最可靠的是工程营,最不可靠的是辎重营。”
实际结果,恰恰相反。
到了辎重营在平湖门外的营盘内,张彪仍旧心惊,赶忙拉着残部,退往刘家庙一带。
在此地,张彪从前延请的日本顾问寺西秀武赶到,给张彪出主意,要他亲自率领残军,渡江到青山,潜行至大东门,佯称是要向革命军投降。然后,可以借机把咨议局以及党人高层骗入杀掉,一举消灭起义的指挥中心。如果得胜,自可奏皇上,将功抵过,并把失职之罪推到黎元洪一人身上。即便失败,不过一死而已。将军死战场,死得其所矣!
张彪张大胆,此时已变成张没胆,他当然不同意这个“武士道”矬子的准自杀谋划,摇头不从。
凡在武昌的清军官员、武将,逃的逃,散的散。
武昌完全落入革命军手中。
这时候,距程正瀛第一声枪响,仅仅过去了12个小时。
铁血十八星旗,高高飘扬在督署的大旗杆上。
仅隔两天,与武昌隔江相望的汉阳、汉口,在当地驻军起义下,也相继光复。
特别是汉阳,是当时中国最大的兵工厂所在地。汉阳一得,枪炮子弹无数,仅过山炮,就有近60尊,钢炮100多尊,炮弹数万发,快枪10多万枝,子弹200多万发。这些装备,不仅加强了武汉死守的力量,又可供应日后邻近各省起义军的。稍后的阳夏之战及供应赣、湘、川地义军的军需,无不取自于此。
精彩绝伦12个小时过后,在继续下笔描绘辛亥革命大画卷前,笔者先简述一下武昌辛亥革命参与诸人的下场和结局:
程正瀛,民国成立后,授一等功。其后,他归心于北洋政府。在第二次北伐战争中,他被北伐军抓住,五花大绑,抛入江中淹死。直到2006年,有关部门才在鄂州重建其故居,为其塑像。由于他有一段为袁世凯卖命的“不光彩”经历,解放后,他的“第一枪”功勋几乎被遗忘。
熊秉坤,民国后曾被授于陆军少将衔,后参加反袁斗争,失败后远避日本。1930年,他作过武昌市长(以湖北省政府委员会的身份兼任)。1931年,被升为南京国民政府军事参议院中将参议。他退役很是时候,时为1946年。所以,解放后,熊秉坤一直参与政协工作,是全国政协委员,参与辛亥革命的研究和撰写。他白话文的回忆文章,遗漏了(应该是故意)好多史实,特别是有关“第一枪”和他通知陶启元告诉他哥哥躲祸的事实。他于1969年病逝。
金兆龙,正是他一句话引发程正瀛发威。他民国后受勋,甘心投附北洋政权,得授“湖北税务缉私队长”的肥缺。北伐军攻克武昌后,被免职,日后一直默默无闻,1933年病死。
蔡济民,湖北黄陂人,民国后得授中将衔。在讨袁战争,被靖国联军授鄂第一路第一纵队司令,后被四川军官方化南谋害。
吴兆麟,民国成立后被授与陆军上将衔,曾任北京将军府将军。后见世事纷纭,他退出政坛,一直致力于社会慈善事业。晚年信佛,皈依佛门。武汉沦陷于日本人之手后,拒绝出任伪职,遭日军软禁。1942年,含恨而死。
邓玉麟,作为武昌起义重要的通信人,没有他的四处辛苦辗转,南湖炮队不可能顺利起义入城助战。民国成立后,他被授陆军中将衔,后参加讨袁、护法战争,还参加过1926年的北伐战争。此后,他寓居上海。抗战爆发后,他坚拒日本人的收买,回到老家湖北巴东,兴学办实业。蒋介石临去台湾,派人招他去,被他拒绝。如此一个辛亥大人物,竟然在1951年的镇反运动中被捕,很快遭受枪决,罪名是“反革命罪”——最早革命的人,竟然以如此罪名而死,历史真是荒谬绝伦。1982年,湖北高等法院宣布为他平反,他又变为“辛亥革命人士”。
再讲讲清方的人物。
瑞澂,疆臣弃城,依清朝律法应该斩首。但他与皇室贵胄载泽是儿女亲家。加上摄政王载沣的回护,仅被撤职而已,清廷要他“戴罪立功”。他所乘的楚豫舰,后来转移到德租界的码头,想傍洋人图安全,仍遭民军炮击,仓惶逃往九江。没喘几口气,九江起义,他又跑到上海。对他这种“偷生丧耻”的怯懦,隆裕太后以小皇帝名义发谕严斥,表示极其痛恨。清廷派人逮捕他,他躲入租界不出。北京不少清朝少壮派,对他更是恨得咬牙切齿,拟组织暗杀团到上海去砍下他的人头。未几,清王朝灭亡,暗杀未遂。辛亥革命后,民国没收了他许多家财。1912年7月,在上海当寓公的瑞澂病死。在《清史稿》中,他与有“误国首恶”的盛宣怀并列一传,是清末革命封疆大吏带头逃跑第一人。
张彪,此人要多费些笔墨。武昌起义成功后,冯国璋率军而来,让他任“后路总粮台”,实际上把他削了军权去搞后勤。见势不妙,张彪辞职,以养病为由,在日本长崎躲了八个多月。1912年,他到天津日租界当起了寓公,在鞍山道59号(当时名为“宫岛街”)起了一座“露香园”,时人称之为“张园”。张彪打仗不在行,作生意很有头脑。他参与天津各项实业投资,就连张园的部分场所,也出租当游乐场获利。1924年孙中山到天津,张彪租出此园,任这位清朝“大寇”下榻。在这里,孙中山大约住了近一个月。1925年,被冯玉祥赶出宫的溥仪来天津后,也租住张园。张彪本人大献殷勤,亲自收拾花园,对昔日帝君竭尽热情,可见,这位旧头脑的武人还是有些心肝。虽是旧道德,却可发赞叹。在张园,溥仪一直住了四年多,直到1929年夏天才迁至“乾园”(今鞍山道70号,前住日本公使陆宗舆私宅)。1927年初,张彪得了癌症,溥仪闻讯,不仅派出“御医”来诊治,更亲自看望这位老臣。张彪死后,得谥“忠恪”。虽得癌症恶疾,张彪算得上善终,时年67岁。至于他的葬礼,更是风光一时——当时无数名流来吊,24座32人抬明黄彩亭出殡。而且,前清皇帝溥仪、民国前大总统黎元洪,均亲临致奠。如此奇观,在数千年中国历史中,罕有其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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