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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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夏涛,我们吃点东西就准备出发吧.去晚了,野兔跑了,野鸭飞了,连鸭蛋也跟着飞了.
喳,他单腿跪地,来了一个恭候的姿势.我想踹他,但因躺在摇椅上,脚一用力,反而前后摇摆,拉开距离.他笑我愚笨的动作,快速扶住,才保持平衡.
我赤溜溜被他抱起,他要背我下去,我不愿意.太危险读啦网)说实话,他抱我也不是那么轻而易举的事,总有些拖泥带水,他毕竟也是发育中的孩子,长我不多,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见我死活不依,无奈放弃,便先前开道,要我随后.
我伸腿慢慢往下挪.他不敢拉开距离,总伸手擎护我的.嘴里不停说;慢点,慢点.
也许,没有他,我会下的非常麻利而又迅速.但是,有了他,我却故做娇态,心里只想永远留驻,这一份被夏涛宠溺的感觉.下到最后一梯,他躬腰蹶腚,像奥运会上的鞍马,叫我跳到背上,背我.
他背着我回到房间.放上炕,我俩就滚到一块儿,时间在此刻,也调皮而滑腻得从相拥相靠的肢节缝穿插流过。似乎,一夜之后,我已经成熟到宁愿放弃,放弃那些曾经至高无上的孩子般的玩耍游戏。野兔野鸭算什么,滚一边去,老子办正经事儿呢。
捏了一会儿,咬了一会儿,缠绵了一会儿.夏涛说,实在是没时间了,赶紧穿衣吧,
他帮我把衣裤全找回来。我最外面,是一件长袖海魂衫,他说,很好看.问我,在哪儿买的.我说,是妈妈从北京买来的.他又问,裤子是谁买的.我说,是妈妈做的.他说,你妈妈真好,真能干.说完,他就光着胳膊,去到院子,把那个翘嘴的铝壶拎回来,倒了半盆温水.我俩一起盥洗。(读啦网网友发布)他又备好牙膏牙刷,伺我漱口.
他拉开书桌的抽屉,取出一把弹弓和几粒经过打磨的石子儿,弹弓的支架是将就枣树枝丫的形状,一气呵成,看得出经常使用,油亮亮的。我也有过弹弓,是父亲用铁丝帮我扭成的,上面系的是女孩扎辫的橡皮筋,一看他这把,就是大手笔,两条牛劲十足的皮管,极具韧力,若想拉开它,没有一点力气,是极难掌握好平衡。我很不适应的拉开,弹弓显然在摇晃,我瞄准窗外悬着的沙袋,夏涛一只手帮我固弓,另一只手替我加大拉开皮筋的力度。他在我耳边亲亲地说,目标,弹弓,眼睛,成一条直线,松手。随他一声令下。我俩同时松了皮筋,石子儿一条直线,冲向沙袋,一发即中。
他在我脸上嘴了一口,以示对击中目标的鼓励,然后,转身跑到隔壁房间,拿来一撮盐和4个馒头,用废报纸包好.把书包里的课本全腾出来,将这些放进去.
一切准备就绪,我俩去他父母的房间用餐。炕桌上有煎饼,馒头和几条大葱,没有蒜,想必,原先他早课时嘴里散发的不是蒜味,是葱味.桌上还有一锅白粥,早已冰凉,这些都是他父母给我们留用的早餐,现在早餐午餐,一块儿用.
他见我只顾喝粥,就说,你要多吃面食,还要睡炕,才能象河北人一样,长的高高大大.因为我原来告诉过他,我们家都换大米吃,很少吃面食。他去我家,也见过我睡的软床.虽然,我家移民北方很久,却一直保持着南方的生活习性。昨晚,他才叫他年轻的后娘,煮大米粥。那年代,河北人家很少大米,顶多喝点小米粥.母亲常常很骄傲,拿贵的大米和便宜的面食做比较,教育我和弟娃,要好好学习,前途光明,才有米饭吃.不然,象北方的小孩,只能吃面食.听夏涛这么一说,我才深有体会,如果天天让北方人吃大米,他们会上吊,他们本性就不爱米粒儿.看来,母亲又在骗人.

那你要多吃大米,多睡软床,先不要再长了,等我长到跟你一样高,我们再一起成长。
好吧,我等你。他回答。
我也学着夏涛吃大葱,他教我将甜酱抹在煎饼上,再将大葱一裹,一口一个香.我还是不太习惯,但此时,我迫切愿意学着吃.
我俩吃饱喝足以后.夏涛回到他房间穿衣,我去院里牵马[自行车].他还穿那条兰色的警裤,这种裤子,裆部肥大,行动自由,不知他找谁弄来的,不过,自由市场也有买这些军备品,城郊的农民都喜欢穿这样的着装,干活方便。皮带也是军人用的,还有那顶绿军帽,也没落下,斜歪歪,扣到头顶。白衬衣也永远只系两颗扣,使修长的脖颈和结实的胸膛链接的天衣无缝,完美无瑕。
他把包放进我车篮里.说,恐怕要骑将近两小时的车程.要快.
我说,那就来场比赛.
他听到比赛两个字,想起昨晚的输局.一咬牙,狠狠地对我说,看爹怎么修理你.
我俩兴高采烈,出了院,锁了门,踩上车,绕出胡同,风风火火,向村口奔去.
在快到村口的时候,我看见一间小卖店,就停下车,买了一块上海泡泡糖,我咬了一半,剩下一半转手递给夏涛,说,以后吃了葱,要记着嚼泡泡糖,知道吗。
他没伸手接,只将嘴凑来,我把另一半塞进他嘴里,他像吃面条一样,轻轻一吸,糖没入口腔,脸部开始有节奏的滚动。我俩继续上路。
村口,那棵老槐树,硕大挺拔,粗细交错的枝条上绿叶葱郁,它的头顶,终年享受阳光的抚孕,却让下面笼罩永久的阴霾.
树下有口枯井,井口隆起,青苔深深浅浅贴满表面。仿佛是一个小孩子在听老槐树讲述神奇的童话故事,这又使我联想起,那个古老的,骗小孩的-----从前有座山,上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在跟小和尚讲那个没完没了,永远重复的故事。
几个脏西西的农民蹲在井边下象棋.
我讪笑道;夏涛,你的象棋冠军,就在这里颁奖.
他把车靠过来,想踹我,我灵敏扭舵,绕开。他没再理我,箭一般,自顾冲向那条笔直的乡村公路.
当我骑上乡村公路的瞬间,再次回眸村口那棵稳重而坚韧的老槐树,不知怎地,突然想起,电影地道战中的场景,就差树上,挂口能敲响的锺.
碧蓝的天空,成群洁白的绵羊在自由牧放,不知牧童去向何方.金色阳光,照耀着这条平展的柏油公路,不知它,伸向何方,两旁的绿柳,原野的麦苗,追赶的马车,飞速的风,我仿佛在童话世界里面游荡.夏涛已和我拉开距离,他奔驰在前面,轻车熟路,展开双臂,象长出翅膀一样,飞翔.
涛,等等我.涛,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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