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凌晨时分，一个个包厢终于变得悄无声息，大厅内人迹稀少，吧台上的老板娘哈欠连连，年轻妖娆的女孩子们懒洋洋地移动着脚步，看上去又累又困。有三、四个喝多了酒，被伙伴挽着胳膊踉踉跄跄地往楼下出口处走去。
我赶紧推着小车，寻遍包厢的每一个角落，把那些随处乱扔的啤酒瓶收集起来，重新安放进纸箱中，一箱箱码好后，这一天的工作就算干完了。
阿苇照例抽着烟在门外等我。我深深地吸几口湿湿的空气，感受着夜晚的无比安宁与凉爽。一路无语，往我们的住处走去。经过一家大排档，我提议吃点夜宵。
阿苇说：“我可吃不下什么了，晚上的那位客人喝多了，烟酒水果小食，随着我们姐妹点！你自己来点什么吧！”
“那就算了，回去泡碗方便面。”
“石头，”阿苇把烟头扔到地上，用脚狠狠地踩了一下，“你这么大个子要多吃点，每天都用方便面对付怎么行？你干的都是体力活！”
“也不是啊，每天中午不都是吃阿菁做的饭吗？”
“那也不过是几样蔬菜而已！”阿苇摇摇头，“我爹的病也就那样了，你不必这样太亏欠自己，我们姐妹俩一个月赚的钱够他吃药了。”
“你们的是你们的，我的是我的。”
“你的心意我们都明白，其实你并不须如此！”
“是你们收留了我！你们都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们并没有做什么，只是把你叫醒，让你在我们家歇了几天罢了！”
“不！”我连连摇头。
阿苇不再说什么。过了半晌，阿苇轻声地自言自语：“没爹没娘的，连自己叫什么、从哪儿来都不知道。也真可怜！”
阿苇的话触动了我的心思。
我一切意识的起点都起源于那一刻，一张俏丽的小脸进入我渐渐清晰的视线，然后我发自己躺在一张木板床上。女孩高呼：“爹，他醒了！他醒了！”
这个女孩就是阿菁。她爹告诉我，他是在看病回来的路上一脚踩到我的，那时候天已经黑了。他用电筒照着我，看到我躺在一块大石头旁不省人事，便将我背起。好容易才挨到村口，他叫了两个人帮忙，把我抬到了他家。经过一番折腾，阿菁的爹病情加重了。他说他不能搁下我不管，据说这地方有狼和野狗出没，怕我被什么给吃了。
他们问我，我是谁？从哪儿来？做什么的？可是我并不比他们更清楚，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躺在那块大石头旁。
他们一家收留了我，叫我石头，因为我是在一块石头旁被发现的。我在他们家吃饭、睡觉，帮他们下田干活。但他们家田很少，阿菁的爹娘完全能够对付过去，而且我的饭量很大。这令我感到羞愧，同时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便想离开。他们问我要到哪里去，我说不知道。他们极力挽留我。可我并不想成为他们家的负担。最后阿菁的爹带信给他在城里的大女儿，让她帮我在城里找点事做，让我能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安身立命。
于是，我便成了一位歌厅的侍者，每日过着晨昏颠倒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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