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因为是搭公车，顾书宁一下班就走了，到达荷风轩的时候不过六点半。
找到程浩定的位子，看看时间还早，顾书宁拿出产品资料来看。
今天老板签了一家新的代理，要把新的企划尽快做出来。
正看得入神，听到熟悉的声音：“书宁。”
是程浩。
抬起头看见程浩正要坐下来，铁灰色细纹西服衬得他越发英挺，顾书宁的心一阵怦怦跳。
程浩坐下来胡乱扯掉领带：“等很久了吗？”
只有在顾书宁面前他才会这么随便。
顾书宁微笑：“是我来早了，你很准时。”
程浩也笑，看着顾书宁：“书宁，心情不错嘛。”
有吗？
程浩说：“是啊，一脸喜色。”
早上不是还疑似禽流感呢吗，看样子中午小憩一下真是有效。
两个人要了八只螃蟹，程浩还要了一小瓶花雕。
顾书宁微笑：“有什么好事要告诉我，快说。”
程浩帮他倒酒，喜气洋洋：“我下个月结婚。”
果然啊。已经做好了准备，心却还是抽了又抽，面上却是一片由衷的兴高采烈：“恭喜啊。”
为什么在程浩面前总是能掩饰得这么好？
程浩大笑，举起酒杯却没喝：“还有呢。”
顾书宁已经仰脖下了一杯酒，闻言一愣，程浩得意地又给他满上。
“我下周就到严氏任总裁了。”
啊？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顾书宁真心为程浩高兴。
博亚虽也是大公司，跟严氏比起来到底还是差了一截。
顾书宁并不认为程浩是因为严氏女婿的身份才坐上这个位子的。
程浩的能力有目共睹，这几年博亚的业绩在业界素有口碑，再说严澜也不会让一个无能之辈来执掌严氏。
两个人吃着螃蟹喝酒，不觉把一瓶花雕解决了，都有了醉意。
程浩看顾书宁两颊酡红，撑着头笑：“书宁，你的脸色真好看呢。”
顾书宁摸着脸，果然烫手：“是吗？”
“是啊。”程浩摇头晃脑：“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想，这个男生长得怎么那么秀气。”
“你要是个女孩子我就娶你。”大学时程浩总是笑嘻嘻地趴在顾书宁肩上这么说，然后满意地看着顾书宁的耳朵变得通红。
顾书宁恍然。
回家的出租车上，顾书宁看着窗外的霓虹，随手一抹，发现不知不觉中泪水已经爬了一脸。
惆怅旧欢如梦。
第二天一早闹钟照样忠实地响起，洗脸的时候顾书宁想今天老板又要关心自己了。
继续顶了两个黑眼圈去上班，老板和同事果然都过来问候，令顾书宁很是窝心。
顾书宁边看资料边揉着太阳**，昨晚的酒是好酒，可是自己酒量实在太差。
手机铃响，顾书宁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微笑着翻开手机盖：“菁菁，什么事？”
赵菁的声音很兴奋：“书宁，刚才人事经理跟我说，你的面试已经通过了，马上就会给你发录用通知。”
顾书宁小心翼翼地开了口：“菁菁，我，我不太想到博亚去。”
“什么？！”赵菁果然大发脾气：“顾书宁，你说什么？”
顾书宁忙把手机拿开一些，听赵菁脾气发得差不多了，才有机会说话：“我不想离开现在的公司。”
赵菁沉默了一下，说：“为什么？因为程浩吗？他下周就走了。”
“我已经知道了。”
这次不是因为程浩，是想做适合自己的决定。
“我很喜欢现在的公司，而且公司的业务做得挺好的，昨天还签了新的代理，发展很快。”
“而且老板说了，下个月起加薪。”
“同事们也都很好，你知道我对太复杂的人际关系一向处理得不好，可在这里我很开心。”
“谢谢你，菁菁，不过我真的不想离开这里。”
赵菁半天没吭声，顾书宁有些忐忑：“菁菁，你生气了？”
赵菁吃吃笑了出来：“傻瓜。”
本来就是想让你开心，既然你现在很愉快，我怎么会生气。
回头要好好犒赏一下自己那个笨蛋男友。
赵菁跟顾书宁聊了两句，匆匆挂了电话去开会。
刚合上盖子，一条短信进来了：“刚才给你打电话一直忙。晚上别忘了土豆烧牛肉啊。我七点半到你家。严祁。”
顾书宁微笑起来。
晚上七点半的时候严祁很准时地来敲门。
顾书宁开门把严祁迎进来：“你先坐一下。一会就好了。”
严祁吸吸鼻子，真香。
他换了Ｔ恤牛仔裤，头发看得出来刚洗过，蓬蓬松松的有点毛，真的是个二十五岁的阳光帅哥。
看看系着围裙的顾书宁，严祁一脑门子想的都是：“好可爱的围裙啊。好细的腰啊。”跟到厨房门口去看着顾书宁的背影继续肖想。
顾书宁切着菜，只觉后背快被两道火辣辣的眼光烧出洞来，浑身不自在，终于转过身来微笑着说：“严祁，你先去看电视好不好？”
严祁嘻嘻笑：“不，我要陪着你。”还扭了两下以示决心。
顾书宁笑了出来，被严祁这么一搅倒也轻松起来，快手快脚地炒好菜，招呼严祁过来把牛肉端出去。
严祁屁颠屁颠地过来，伸手去够放在流理台内侧的牛肉。
厨房有些小，顾书宁刚想往后让一让，就被严祁紧紧地贴住了。
顾书宁脸热起来，等了半天严祁还贴在身上，不由恼火：“你快把牛肉端出去啊。”
严祁理直气壮：“我怎么够都够不着啊。”
废话！顾书宁扳开严祁的胳膊，你是抱人还是端东西啊！
把台子上的牛肉锅子塞到严祁手里，严祁倒是笑眯眯地端着锅子出去了。
顾书宁定定心神，端着两盘菜出来，看严祁已经把碗筷摆好了，巴巴地坐在桌边等，不禁微笑。
饭桌上严祁不停的夸土豆烧牛肉好吃，倒是让顾书宁疑惑起来。
严祁这样的少爷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怎么会对这么普通的菜式情有独钟的样子。
严祁为顾书宁解惑：“我小时候，老爸老妈天天忙得要死，是保姆刘阿姨把我带大的。”
“刘阿姨自己没孩子，真的是把我当亲儿子看。”
“刘阿姨的土豆烧牛肉做得最好吃，我可以天天吃都不腻。”
“所以直到现在都是最爱土豆烧牛肉。”
咦，挺长情的一孩子嘛。
吃完饭，顾书宁洗了碗，又冲了个澡把身上的油烟味去掉，半湿着头发出来，黑发分外柔顺的贴在耳后。
严祁眼睛一亮，说：“书宁，咱们去租影碟来看吧。周末的电视是垃圾。”
顾书宁看着严祁英俊的脸孔，心想：“你怎么周末也不出去约会啊。”
想到严祁跟人约会，心里突然很不舒服，嘴上却是轻松地说：“好啊。”穿上外套跟严祁出了门。
抱了一堆碟回来，顾书宁心想：“看得完么？”
严祁挑的尽是些恐怖片，打的算盘很如意：“书宁一定会怕怕，然后就钻到我的怀里来。”
顾书宁看了严祁一眼，这人脸上的表情真奇怪，还莫名其妙地呵呵傻笑。
摇摇头，随便拿了张碟放进ＤＶＤ，顾书宁听见严祁说：“书宁，把吊灯关了吧，这样气氛才好。”
嘿嘿，不怕你不往我怀里钻。
结果呢？
结果就是那个苍白的女鬼一出现，严祁的背一下子僵了，紧紧贴在沙发上，死死抓着顾书宁的手不放。
顾书宁被捏得发痛，只好不停的安抚严祁：“这都是假的，假的，不怕，啊。”
怕成这样还要看，真是自虐的孩子。顾书宁倒是有些心疼起来，说：“那咱们换片子吧。”
严祁连连摇头，瞪着大眼，看着屏幕上白色的丧服，直拖到地面的湿漉漉的头发，苍白的眼神，终于大叫一声，捂着眼滚到顾书宁怀里。
顾书宁抱着严祁拍背，轻声安慰：“好了好了，那女鬼走了，不怕了。”
我一定要怕！严祁把头拱在顾书宁怀里，闻着顾书宁身上的沐浴露香味，在顾书宁看不见的地方得意地笑。
哼哼，山不来就我，难道我不会去就山吗。
所以恐怖片是煽动气氛的不二法宝，哈哈。
委委屈屈地说：“好可怕啊。”严祁伸手环住顾书宁的腰，抱得死紧不说，还在顾书宁胸前蹭来蹭去。
顾书宁看女鬼一点感觉没有，现在却被严祁蹭得心慌意乱。
严祁听顾书宁的心跳得又急又快，隔着衬衣传来的体温似乎也有升高的趋势。
好现象啊，加油努力。严祁变本加厉，悄悄咬开了两颗纽扣，听着背景音乐似乎到了**，忙把脸贴上了顾书宁的胸膛。
顾书宁突然觉得有个温软的东西在自己胸口游移，怔了怔才反应过来那是严祁的嘴唇，一激灵之下不及细想，猛地把严祁往外一推。
砰地一声，严祁少爷的**结结实实地跟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顾书宁愣了。
哼哼唧唧地从地板上爬起来，适逢电视里传来凄厉的叫声，严祁当机立断，惨叫着再次往顾书宁怀里扑去。
被一个大型物体撞进怀里，顾书宁的胸口被压得有些发窒，可是这个大物簌簌发抖，叫自己怎么忍心把他推开。
又不给换片子。
只好这么被严祁抱着熬到屏幕上打出ＥＮＤ，拿起遥控器换到电视，顾书宁拍拍严祁：“严祁，演完了，起来吧。”
咦，怎么没动静？仔细一看，睡着了。
真是。顾书宁不知道自己脸上的微笑含着浓重的宠溺。
严祁真的是累了，今早去项其峰那里谈合作，被韩静逼得让了五个点。
那个人太厉害了，滴水不漏，防不胜防，尤其是那股迫人的气势，直压得人不自觉地矮了一截，严祁节节败退。
这样的人物甘心在项其峰身边做个小小的助理，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啊。
顾书宁的怀抱温暖舒适，严祁后来已经忘了要吃豆腐，就这么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醒过来，严祁迷茫地看着屋顶：“这里，是哪里？”
终于想起昨晚自己抱着顾书宁在沙发上睡着了，那现在自己怎么在床上？是顾书宁把自己抱过来的？
心中窃喜着，严祁翻来翻去，失望地发现床上只有自己一个。
揉着眼睛出了卧室，循着香味来到厨房，看见顾书宁在忙着煎蛋。
顾书宁回头朝严祁笑了一笑：“醒了？去洗漱吧，早饭一会就好。”
乖乖地点点头，在浴室的架子上发现备好的新牙刷和毛巾。
真周到。
吃着黄澄澄的煎蛋，喝着热腾腾的牛奶，严祁满足地叹气：“啊，书宁，你要是女人就好了，我一定娶你当老婆。”
顾书宁的手微微抖了一下，果然男人和男人就不行啊，垂着眼默默地咬了一口土司，心里有些发沉。
严祁把顾书宁的反映尽收眼底，心中暗笑。
“不过就算你是男人我也想娶你呢。”
啊？
顾书宁一下子面红过耳，瞪着严祁：“你胡说什么？”
可是心里为什么会有一点点甜蜜的感觉？
严祁笑嘻嘻地数着手指：“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厨艺一流，长得还很好看，完全符合我心目中的老婆标准。”
怎么说得我跟个女人一样，不过这样的话从严祁嘴里说出来却奇异地不会让人生气。
吃完了早饭，顾书宁收拾着碗筷，心想：“该走了吧？”
严祁说：“书宁，一下我们出去玩吧。今天天气好，可以去爬山。”
顾书宁看看窗外，的确是秋高气爽，蓝天白云。不过严祁应该有很多朋友吧？
“我今天要做个企划。”
虽说老板并没要求，但是新产品的启划还是尽快拿出来讨论比较好。
“是吗。”严祁有些失望，不过马上又笑开来：“如果不牵涉到企业机密的话，我可能可以给你一些意见呢。”
这是什么意思？
“我开了家咨询公司，给公司做企划的经验也很丰富。再说了，两个人一起做应该比一个人轻松的多吧，还可以有不同的视角。”
顾书宁好奇，他还以为严祁是在博亚工作的，没想到有自己的公司。
“你的公司叫什么名字？”
“万格。”
咦？顾书宁不由吃惊。万格是近两年窜起来的一家咨询公司，渠道做得很厉害，在企划方面也很有实力。
顾书宁记得云红酒业的“藏．魅”高级红酒企划就是他们做的。
唯美的广告，神秘的秘境文化，强力的渠道促销，藏．魅在短短的时间内对各大红酒产家造成了震撼性的冲击，堪称酒类营销的传奇。
没想到严祁居然不是金玉其外的富家公子。
结果两个人在顾书宁家里讨论了一整天的企划方案。
严祁本就有真才实学，经验也丰富，再加上刻意要讨好顾书宁，更是放出手段来，专业素质之高令顾书宁佩服不已。
严祁看见顾书宁敬佩的目光，自然更加有干劲。
到了晚上，方案已经成型，顾书宁只要把资料输入电脑就好了。
严祁伸个懒腰，看看表，惊叫出声：“啊，已经八点半了。完了完了。”站起身急忙往门外跑。
顾书宁急忙跟过去，看严祁在门口换好鞋，默默把外套递过去。
严祁一边穿着外套一边说：“不好意思，我堂哥今晚要召开家庭会议，迟到会很惨。”
要负责严家主宅的清扫工作一个礼拜，什么样的该死的幼稚的烦人的惩罚啊。
不过因此家庭会议从来没人迟到过。
严祁挥手说了声掰，急匆匆往楼下跑，在楼梯拐角处抬眼看见站在门口的顾书宁。
顾书宁的脸在阴影里迷糊不清，明亮温暖的光线投射在他身后，清瘦的身影显得异常的纤细，一股浓浓的孤独感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严祁的心好像被重重撞了一下，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以前，已经奔回了顾书宁面前。
“你？……”顾书宁惊异地看着去而复返的严祁，话音未落，嘴唇就被猛烈地封住了。
严祁狠狠地吻了顾书宁一阵，这才放开他，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看着顾书宁涨红的脸孔，笑得很开心：“顾书宁，我喜欢你，明天我们约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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