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句話，我再不理會其他人，轉過身子，與青芝那雙不知看了我多久的眸子相對。
青芝沒有變。
白皙如玉的臉龐，沉靜柔亮的黑眸，如細風潤雨般的柔和氣息，讓我那麼熟悉，卻又有一種恍若隔世之感。
青芝與我對視片刻，靜靜淡淡的垂下眼瞼，淡色的雙唇卻揚起一個微微的弧度，不像在笑，也不像是別的什麼表情，我看了，覺得有點心酸。
不由去尋覓另一抹嬌小的身影。
圓圓的大眼不復黯然默然冷然，那雙澄黑色的眼睛裏，透出了明明白白的驚異與不敢置信，如果讓我來形容，那種不敢置信，就像是一個窮了大半輩子快窮死餓死的人，突然被告知自己出身豪門，乃是巨額財產的唯一繼承人，他的第一反應不是喜悅激動，而是驚愕，而是懷疑自己在做夢。
染兒瞪了我好久。
乾瞪著。
我本來想讓他平復一下情緒，但他表情呆滯了太久，我們也不能一直這麼呆在這兒吧。
於是我一手攬住青芝的腰，雙足用力，很快掠到染兒身旁，用另一隻手攬住他，使出老莫的輕功中動作最飄逸華美的“鳳飛九天”，雖然不知道這算不算老莫的代表作，我還是想再鎮鎮那姓彤曉的老傢伙。
雙手攬著青芝染兒，懸在我心裏好長時間的大石，總算放下了。
一路我踏屋掠頂，很快便行至我和與秋楓下榻的客棧。
悄無聲息的落到客棧門前，我看看左邊的青芝，瞟瞟右邊的染兒，他倆好像商量好了似的，都沉默得有些詭異。
回房再說吧。
我敲開客棧的門，在小二不悅的抱怨聲中，一手拉住一個，帶他倆進門上樓回房間。
挨個把兩人摁到凳子上坐著，他們倒是很聽話，很順從的坐了，就是都不看我，避免所有和我眼神接觸的機會。
這事兒急不得，得慢慢來。
我得先把與秋楓給帶回來。
“我有點事兒，出去一下，馬上回來。”說完，就見染兒猛地抬起他那從落地以後就一直垂得低低的小腦袋，大眼睛驚慌中帶著一絲恐懼不安地看向我，小嘴張了張，最終卻什麼也沒說，很消沉地又低下頭去。
我可憐的小傢伙。
我積蓄已久的憐惜憐愛幾乎要一下子爆發出來，只能努力告訴自己不能急於一時，才勉強忍住。
走前，我猶豫了一下，想了想又覺得沒什麼可猶豫的，便轉回染兒身前，摸了摸他軟軟滑滑的頭髮，傾下身子，在他可愛的發旋上印上一吻。的
手下的小腦袋顫了顫。
我又補充了一句：“放心，我會很快的，真的很快的。”聲音溫柔得讓我自己都直起雞皮疙瘩。
這真不能怪我，我只不過把語調放柔了一點，只可恨這身體的這嗓子的音色啊……
再看一眼仍然微垂著臉面無表情的青芝，我從窗口縱身而出，沿路再去彤曉莊園。
非要威懾住老傢伙才能安心帶青芝染兒離開彤曉莊園，也有安全方面的考量，畢竟我單槍匹馬的，身邊只有一個腦子聰明見識廣博但不會武功的與秋楓，很多事情不能考慮周全，加之剛下山入世不久，對這個世界還較為陌生，萬一讓老傢伙或別的覬覦青芝染兒的人鑽了空子，再把他倆擄走，他倆豈不是還要受苦受折磨？為了省卻日後無數麻煩，把彤曉老傢伙和別個張三李四鎮住，讓他們不敢來惹我，才是最重要的。
不……不對。
最重要的，是……
我在烏漆抹黑的夜裏狠狠瞇了一下眼，嘴角扯出一抹可以想像得到有多麼猙獰的微笑。
彤曉老匹夫，宇文傑，魏承先，還有所有傷害過我的朋友和愛人的人，你、們、給、我、等、著。
很順利地再次來到彤曉莊園，很順利地接到與秋楓，我像來時一樣挾著他，發揮了我在無名山上飛石掠林的速度，在極短的時間內回到客棧。
當我推開房門的那一瞬間，迎上的，是一雙含著濃濃期盼和深深不安的大眼睛，那雙眼睛一眨不眨地朝我這個方向注視著，待看到我出現後，澄黑的大眼睛迅速迷濛起來。
仿佛直到此時此刻，眼睛的主人，才相信今晚發生的一切，是真的。
我心裏一酸，快走兩步進了屋，正想把我的小東西摟進懷裏，小東西卻揚起頭，視線越過了我，不知看到什麼，臉上出現了十分驚疑和敵視的表情。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看見了我身後的與秋楓。
與秋楓和我一樣，仍舊戴著白紗——當時一時間找不著黑紗——戴著白紗的他，只挽了一個鬆鬆的髻，因為奔波了半夜，大半烏髮散了下來，映著臉上隱現的牛奶般白皙的肌膚和那雙妖魅惑人的藍黑色雙瞳，在小屋裏搖曳的燭光中，散發出一股魔性的美，顯得格外妖冶誘人。
我心知染兒是誤會了，不過看染兒為我吃醋，我心裏還是有點美的。
“這是老莫的……嗯，僕人，名叫與秋楓，奉老莫命令跟著我，幫了我不少忙。”也該為他們三個介紹一下了，如無意外，他們可是會我在一塊兒待很久的。
“與秋楓，喏，這個個子小小眼睛大大的小傢伙，大名叫染漸漸，是我的……”直接說“我的情人”好像有點那個，嗯，還是含蓄一點吧。“是我的……人，我的染兒；另一位名叫青芝，是我的好朋友，以後，他們的事就是我的事。好吧，就這些，你先下去吧。”我還不太習慣吩咐人，做介紹時也總覺得有些彆扭。
“奴婢明白了，請小主子放心，奴婢一定謹遵小主子命令。”與秋楓用一貫柔順的語調應道，我卻察覺到有些地方不大對勁兒，他前些日子……不是這個態度的。
暫時也管不了那麼多了，與秋楓的問題，等安頓好青芝染兒以後，再說吧。
我看了眼坐在一旁的青芝，很想跟他聊聊，這是作為一個自稱他好朋友的人應該做的，但是染兒明顯比他更需要我的陪伴，沒辦法，只好先委屈一下青芝了，怎麼說，染兒還是個孩子，青芝要大上他五六歲呢，應該會讓著他的。
與秋楓退出房間前，我道：“你去跟掌櫃的說，收拾兩間乾淨的房間出來，要快。”
與秋楓應了是，很快離開了。
腳步很輕。
我抱住不知從何時起便倚著窗帷面向我站著的染兒，染兒瘦弱的身子震了震，隨即便把頭埋進我懷裏，一雙細瘦的胳膊緊緊摟住我的腰。
可恨我的腰啊，怎麼這麼瘦這麼纖細，一點男子氣慨都沒有，唉。
依舊瀟灑卻多了一抹溫柔的目光，看向那個溫潤寧靜的青年。
不必多說，我相信青芝懂我的意思。
“今晚，好好休息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對麼？”我含著微微的笑意，說道。
青芝不會想看到我的同情和憐憫吧，我給他的，將是微笑，陽光，和溫暖。
是他的朋友，便應該尊重他，體貼他。
青芝幽黑沉靜的眸子直直地看了我很久，很久，然後，他的唇瓣，漸漸揚起一抹笑。
輕得幾乎看不出來的弧度，卻真真切切地透著柔和的笑意。
“小楚，你說的，對。”他垂了垂眼瞼，濃密烏黑的睫毛垂下又揚起，笑容早隱了去，柔美的面容卻生動靈活了許多，整個人忽然很有生氣的感覺。
我稍稍安了心，眼睛裏也是笑意漫溢。
我要在他們面前，只表現出嬉笑快活的樣子，再把這些嬉笑快活，傳染給他們。
“小主子，房間準備好了。”門外傳來與秋楓輕輕的聲音。
“哪，你先去睡吧。”我翹翹下巴，很頑皮的樣子。
青芝柔黑的眸子裏，終於也有了一絲輕鬆的情緒，他朝我點了點頭，看了眼我懷裏的染兒，目光中帶著幾分感歎和一點點我看不懂的心緒，轉身出了房間。
◆◆◆
房間裏就剩我和染兒兩個人了。
我安靜地抱著染兒，不知時間流逝。
“你……”忽聽得一聲蚊呐般的低音，遲疑地問道：“你……你真是的是……是他麼？”
我把染兒抱得更緊些，強壓下心中的酸楚和憐惜，調笑道：“咱們染兒說話斷斷續續的毛病還沒改——還記得麼，那回我逮住跟在我後面的你，你解釋打我一巴掌那件事，說話就是這樣，一個字要重複好幾遍，‘嗯……啊……那個……’半天，能把人急死——嘿嘿，我本來就是個急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
染兒聽了我的話後，一雙手緊緊攥住我的衣服，抓得我腰上的肉生疼生疼，我卻毫不理會，只是一遍遍撫摸染兒單薄的背脊，用帶笑的聲音同他說話：“我家染兒變瘦了，雖然漂亮了許多，可我還是喜歡染兒肉肉的模樣，好染兒，以後我一定把你餵得圓圓胖胖的，你說好不好？”
染兒不答，只聽幾聲幾不可聞的嗚咽從我懷裏傳來，漸漸的，那嗚咽聲越來越大，染兒死命地抱著我，終於失聲痛哭。
“小楚……小楚……小楚……”他不停地哽咽著叫著我的名字，又哭又叫，很快嗓子便有些沙啞。我有心讓他發洩一番，本不準備阻攔，誰知哭著叫著，染兒突然退出我的懷抱，睜著一雙哭得紅腫的眼睛，淚眼朦朧地看著我，表情哀傷而淒涼。
“小楚……你，你怎麼現在才來？……你，你怎麼……你既現在才來，就不如……不如不來……你不知道吧？不，不，你一定知道了……不不，我想起來了……我聽見彤曉純告訴你了……你知道了對不對？……對不對……是了是了，你知道了……你是已經知道了的……知道了的……”他越說，表情越張惶無措，說到後來，似乎肯定了什麼，小巧的臉蛋倏然變得慘白灰敗，像一朵一瞬間枯萎了的鮮花，眼底一片空茫絕望。
“完了……完了完了……”染兒踉蹌著離開了我，往我對面的方向不停後退，突然腿一軟，摔倒在地。他捂住臉，軟軟的跌在地上，時哭時笑，斷斷續續地自言自語，呢喃道：“好了……完了……真的完了……小楚一定不喜歡我了……不對，小楚本來就不喜歡我，是了，是了，原本我還打了他一個巴掌呢……他一定好討厭我的……要不是那回、那回、那回我和他……我替他……可是，可是絕神香是我配給允兒哥哥的……他又是被允兒哥哥下的藥……所以，所以，還是我害的他……我……我……我現在又成了這樣……”他緩緩放下兩隻捂著臉的手，死死盯著那雙小巧白嫩的手掌，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圓圓的，表情僵硬。
顯然，染兒正在回憶一些可怕的往事，一些，我希望他再也不要去回憶的東西。
染兒現在這樣，讓一向膽大妄為的我，也不禁有些害怕。我怕他出事。
連忙向前踏一步，我正想蹲下去抱染兒起來，他注意到我的靠近，卻撐著地板不住的後退，哀求地看著我，淒聲道：“別，別過來……別看我……我，我，我……我很髒……”
這個“髒”字一出，我再也忍不住心中積蓄已久的疼痛憐惜酸澀難過，猛地往前一撲，一把抱住染兒，也不知該如何安慰他，如何發洩我那排山倒海一般湧出的情緒，只好憑著本能，對準那不斷吐露出一些自厭話語的小嘴，狠狠吻下去。
……
呃，好現有哪裡不對……靠，忘了摘蒙臉的白紗了！我粗魯地拽下那塊長長的紗，往後一甩，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捧住染兒的小臉，快、狠、準地吻住那張可愛迷人的小嘴兒。
要說吻人的經驗，我真的不多。
但，是人，就有接吻親熱的本能。
尤其是一個男人。
我死死吻住染兒的小嘴，先是把兩片唇瓣都包住，舌頭伸進去纏住染兒有些退縮的小舌，和它糾纏了一會兒，又用舌尖掃過染兒口中的每一處——整齊的貝齒，脆弱的牙齦，敏感的粘膜……
我還沒學會邊接吻邊換氣的高超技巧，待吻得我覺得有點窒息，便微微退開，半睜著霧濛濛的雙眸，很是柔情的注視著染兒，拇指輕輕地摩挲著染兒光滑的臉頰，微微一笑。
染兒借著暈黃的燭光，看到我的臉後，人已經呆了；再看見我瞇眸微笑的模樣，圓圓黑黑的眼睛裏，不由便透出幾分沉醉癡迷。
沒錯，雖然有些可恥，有些有礙男子漢尊嚴，但關鍵時刻顧不得那許多了——為了暫時麻痺染兒，我只能充分利用自己的禍水長相，實行“色誘”大計。
啊啊啊，真悲哀啊。
趁染兒被深吻後又受到我這副仙容玉貌的視覺衝擊，一時神志不清，我抓緊把他抱上床，然後把他禁錮在我的懷抱裏，再低頭繼續吻。
我吻呀吻，啃呀啃，咬呀咬，變著法兒折騰染兒上下兩片小嘴唇兒，把染兒的兩片唇“疼愛”——我的媽呀，借用一個小說中的說法，怎麼這麼肉麻啊——得紅豔豔水汪汪直發光，染兒整個人也虛軟了身子，柔順地偎在我懷裏，氣喘吁吁的。
說實話，如果染兒沒有這麼嬌媚的喘氣，用泛著春光的媚眼兒瞧我，我還真沒想更進一步，把他這樣這樣，再那樣那樣。
可是……可是，那啥，我現在身體是男人，心靈也——要說心靈，從上輩子起就和外表一樣不像個女人了；現在，讓我這麼一個身心皆是男人，還是個十三歲破處後就一直沒嘗過葷味兒的，正值血氣方剛的十五歲的少年男人，面對自己的初夜小情人，共處一室，哦不，是共處一床，倆人深吻數次，小情人又如此柔順嬌怯，情意綿綿地注視著我，用這麼迷茫的小眼神兒……
我要沒點感覺，我要沒點慾望，那只能說明一個問題：我性無能。
不巧的是，我很健康，無論哪方面。
腦子裏替自己接下來的行為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以毒攻毒”，我決定從今以後，經常和染兒做一些“愛做的事”，等他習慣了我的擁抱，自然就會淡忘過去的醜陋回憶，就算不能淡忘，至少我們倆的親密會幫他增加很多美好的回憶。
我很是自信加不要臉地想。
想好了，我立刻開展行動。
啊啊啊，好激動，這可將是我有清醒記憶的第一次啊，我身為男人主動抱另一個男人“做”的第一次啊，超級有紀念價值和里程碑意義的！我一定要做好！為了男人的尊嚴和驕傲，戰鬥吧，楚藍瀟！
抱著這樣的信念，我俯下身，再一次吻住染兒的唇，同時將手伸進染兒繁複的深衣中，探向衣下那片光滑柔潤的胸膛。
我一遍遍地吻著染兒，吻他的唇，吻他光潔的額，吻他濃而不粗的眉，吻他薄薄的眼皮，吻他挺直的鼻樑……輕輕地朝他耳後呵氣，舔住他白白嫩嫩的耳垂，輕輕一捲……
“啊……”一聲充滿顫慄的歡愉呻吟讓我精神一振，自信心倍增。
在染兒胸口處徘徊的手，縮起四指，僅用食指若有似無地畫著圈，然後伸出大拇指，與食指一同夾住那小小的突起，緩緩按壓揉捏……
“啊……嗯嗯……”染兒輕聲叫著，歡愉中含著許多痛苦，讓我一呆，連忙停下動作，抬頭看他。只見他大張著圓圓的眼睛，雙眼呆滯無神，小嘴微張，一臉迷茫。
“染兒？染兒？你怎麼了？”我焦急地呼喚他，生怕他又陷在自己的情緒裏回不來。
染兒轉了轉眼珠子，看向我，呆滯的眼睛裏閃過一絲驚豔和恍惚，他呆呆地看了我一會兒，忽然回過神來，皺著眉頭厭惡地說道：“你……你是誰？……你為什麼叫我染兒？……誰，誰告訴你這個稱呼的？！”神情十分冷漠。
我被他這話弄得一驚，轉而想起以前看過的心理學方面的書上有寫過，人有時在情緒極端激動的時候會分不清自己所處的環境，造成短暫失憶或記憶混亂，想來染兒此時就是這種狀況。
鎮定下來，我笑道：“傻瓜小笨蛋，你怎麼連我都忘了，我是小楚啊。”
“……小楚……”染兒重複了一遍，微微地笑了，臉上出現了十分甜蜜溫暖的表情，但很快地，他眉頭一皺，瞪著我道：“不可能！你騙我！小楚才不是長成這樣……小楚雖然比你好一萬倍，可是……可是他相貌……相貌沒有你這麼……”他恨恨地道：“小楚就算長大了變了模樣，也不會變成你這樣！你騙不了我！”
看他凶巴巴的樣子，如果不是現在情況特殊，我真想給他得意再得意地放聲大笑。
太爽了，不愧是我的情人，就算是我目前這麼絕俗美貌的臉孔，他也不稀罕，竟然只想著那個面貌平凡個子矮小的小鬼小楚——哈哈哈哈，染兒染兒，我的好染兒，我楚藍瀟果然沒有看錯人！
我一臉笑意地刮刮染兒的小臉，柔聲道：“小傢伙不是醫藥世家出身麼，難道不知道這世上有一種東西，叫人皮面具？原先，我便是戴著那東西的，不是我不想摘，是我摘不掉。如今好容易摘掉了，染兒反不喜歡麼？當初你也沒給我什麼信物……好麼，染兒還記得當初打我一巴掌的事兒嗎？說我身為小廝，奴大欺主。嗯嗯，還有，偷偷跟著我好些天，被我抓住，說話結結巴巴的……告訴我我是第一個抱你的人；還有咱們的‘定情之夜’，我中了絕神香，迷迷糊糊走到你的住處，你侵了我的清白——這話可不摻水分，那回可的的確確是我這個窮小夥子頭一遭娶媳婦兒……”
“小楚！”染兒尖叫了一聲，狠狠地撲到我懷裏。
方才他聽我說過去，一直都是滿臉懷疑不定，可一等我說到“窮小夥子娶媳婦兒”這句，便像觸了電一樣抱住我，可見他對這句話的印象，那是相當的深刻啊。
染兒抱了我一會兒，兩手抓住我兩邊胳膊，揚起臉來看我，看樣子終於是完全清醒了。
“小楚……”聽聽，總算是倍兒堅定確定肯定地叫我名字了。
“小楚，你變得真好看。”染兒一改方才痛恨的表情，大眼睛柔柔地看著我，嘴角噙著一抹滿是柔情蜜意的笑容，小手伸出來似乎想摸摸我的臉，卻想起了什麼似的，手一僵，悄悄地、頹然地放下來，只用一雙黑黑亮亮的眸子，眼神兒燦燦地盯著我。
“小楚變得真像天上的仙人，還是最最有仙氣的仙人，真好呢……”他癡癡地盯著，笑著說道，眼角卻滑下一滴淚。
啊，糟糕，這孩子又鑽牛角尖了，不行不行……嗯，只好再試試那一招了。
我抱住染兒，低頭想吻他，他卻別過了臉。
我惱了。
“媽的，老子不是什麼狗屁仙人，小笨蛋小傻瓜，老子是普通的正常男人，是有那方面的需要的！”必須破壞染兒心中我“高不可攀”的假像！
我還就清楚告訴你了，我也就是披了張仙皮，你得拿我當人看！
染兒聽著我粗魯的言語，卻很開心地笑了，一邊笑一邊流著淚：“是啊，有需要……小楚本來就是很精神的男孩子麼……哈哈。不，不過，不要去青樓裏找，就算是清官，勾欄院裏的人，終歸是不乾淨的……小楚你要想要，可以……嗯，我想想……對了，你可以找個……”
我大怒。
“染漸漸！我在你心裏，就是這麼個隨便找個人都能上床的淫鬼麼？！”我三兩下扯下自己的衣服，往床上一扔，然後死瞪著染兒的眼睛，伸手去剝他衣裳。
“靠，你這個腦子進了水的小東西，老子不對你來點厲害的你都不知道誰是誰了！想溫柔著一步步來吧，你還不樂意——得，今兒讓你小東西嘗嘗老子的厲害……”我嘴上說得熊，動作卻輕得很，心裏其實挺慌的，很害怕物極必反，讓染兒把我和某個混蛋王八羔子重疊了，可我也知道，要是今晚不把染兒“攻克”了，很有可能他以後都這麼自卑自厭著不敢碰我，那我倆不都吃虧吃大了？
不，還是我吃虧吃的大些。
染兒任由我剝他衣裳，側著頭想了些什麼，忽然笑道：“也好，小楚是認真的人，不會隨隨便便找人……那好，沒找到可心喜歡的人之前，我這副身子，小楚要是不嫌棄，就儘管拿去用吧……我……我……只是，這身子……已經不乾淨了……”
說著說著，又默默垂淚。
蒼天啊，你發發仁慈，打道不厲害的雷，把這孩子霹醒吧！
我剝完衣裳，把那堆衣裳三兩下全都掃到地上，打著赤膊，和同樣光溜溜的染兒“坦誠相對”。
下一步怎麼辦？下一步，涼拌。
我要是真就這麼直接要了染兒，那不正是應了他那句“拿去用用”麼？
媽的，要真是為了個洩欲工具，我至於花這些心思麼？這傻不啦嘰的小傢伙，把自己困住了，智商就成了零。
深吸一口氣，我只好繼續苦口婆心，耐心開導。
奈何無論我說什麼，染兒都是那副一邊笑一邊流淚的樣子，眼神溫柔而空洞，仿佛已經徹底絕望。
我火了。
我……讓我想想，還有什麼能打動人感動人的呢……還得適合染兒這種情況。
想著想著，真叫我給想到了。
我盯著染兒，就像他盯著我那樣，安安靜靜不再說話。
我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很憂傷，眼神很憂鬱，模樣很動人。
然後，我閉上眼睛，想起了自己有記憶以來，經歷過的最最痛苦的事情，從不願意去回憶的事情。
再然後，我感覺心裏很難受，心頭很不舒服，鼻子有些酸酸的，眼睛有些澀澀的。
再再然後，我的眼角濕潤了，很自然的，兩顆晶瑩飽滿圓圓滾滾的淚珠，同時從我的左右眼角，輕輕滑落。
隨著“啪”的一聲，我緩緩睜開雙眼，正好看見兩顆淚珠珠滴落到我剛脫下的緊身藍衣上，很快融進布料裏，留下兩點深藍色的濕痕。
慢慢扇了扇長長的睫毛，我迷迷濛濛的，充滿哀傷的，抬眼，看向染兒。
我的眼睛裏，刻著深刻的愛戀。
我用深深的愛戀的眼神，看著的人，是染兒。
可是，對不起，對不起，染兒，讓我產生這種心情的人，不是你。
也不是，林微秋。
原來，林微秋，也不過是我的一個寄託——呵，從前也曾奇怪，以我的性子，怎會因為“可能不成功”便從不去爭取，原來啊原來，我從來沒有想過，去得到林微秋的愛情。
一直到今天，一直到前一刻，一直到我再回憶起那件深埋心底十餘年的往事，我才發現，我愛的人，原來是“他”。
可是，“他”已永遠地過去了，我的現在和未來，屬於我面前的這個，張著圓圓的大眼睛，癡癡地盯著我的，可憐可愛的，少年。
染兒，染漸漸。
就讓我對“他”的感情，像那兩顆融進藍衣裏的淚珠一樣，化開，待衣服乾了以後，便再也找不到痕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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