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少年浮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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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保住生计,铁三咽了几口唾沫,壮着胆子将在酒楼里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当然省掉了那些自夸的话。
听罢,铁修航冷哼一声,道:“总之,你只是看到了一个背影,是吧?”
铁三极不自然的“哼”了一下,铁修航又道:“那你可以走了。”
“什么?”铁三愣住了,没想到自己费尽口舌结果却依旧没变。他当然不甘心,又想起了在酒楼遇到的那个乱说话的乞丐,看样子他好像知道不少内幕,于是他又忙不迭的这个乞丐的事情说了一遍,并绞尽脑汁的回想那个乞丐的面貌:“那小子长的倒是挺端正,剑眉薄唇,眼睛挺大,就是那张脸黑得要命,不知道有多少天没洗了。头发乱七八糟,破衣烂衫。对了!他左肩衣服破了,我能看见他肩膀上有一个月牙形的疤。”
铁修航眉毛耸了一下,眉心渐渐挤到了一块,问道:“你还对其他人说过这个人么?”
铁三慌忙摇头。铁修航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冷冷道:“回去吧。”铁三喜不自胜,常常出了一口气,却听铁修航又加了一句:“最好管好你的嘴。如果说漏了一字半句,难保有谁让你给盟主陪葬。尤其是小姐。否则,你应该知道有什么后果。”说完,他头也不会地走了,剩下铁三半蹲着身子,僵在了原地。
阳光暖暖的,西湖岸畔红花绿草,空气中荡漾着一股清香。孔桥上人来人往,却没有一个人去瞟一眼躺在一旁的一个乞丐。不知过了多久,那个乞丐终于醒了,一手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干咳了几声。这时,不远处又一个乞丐边喊边想着这边跑过来:“薛琪!薛琪!”几个行人回头瞅了几眼,疑惑着个乞丐怎么会有这么雅的名字。薛琪早就习惯了别人的眼光,于是视若无睹,冲着同伴招手答道:“阿木,我在这儿!”
阿木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不住地用手擦着额头的汗珠,断断续续地说道:“薛琪,你怎么会在这里?一上午都跑哪儿去了?”
薛琪凝神想了一会儿,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记得自己被铁府的那个家丁踢飞,然后好像被什么东西接住了,竟没有掉进湖里,那种感觉像被一朵白云拥抱着,柔柔的,软软的,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香气,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薛琪伸手从怀中摸出了偷来的几个馍馍,就对阿木说:“我也不太清楚,但是,看,我们今天不用挨饿了。快回去吧,他不知道怎样了。”
“嗯。”阿木点了点头,两个人一起向来的方向走去。
城镇里边热闹繁华,出了城门城郊却是一片荒凉,出了一条望不见头的官道,野草遍地,深处没及人腰,树木郁郁葱葱。薛琪与阿木两人一直向西南方向的树林深处走去,约摸行走了将近半个时辰,前边的一个小山坡上出现了一个小茅屋。茅屋不大,房上的茅草也不甚整齐,茅舍周围用木栅栏围着,小院子中央只有几个石垒的炊具,东西不多却也整洁。两人急冲冲的奔进茅屋,阿木嘴里还嚷着:“喂!蒙面大侠,吃的来了,饿坏了吧?”薛琪将馍馍放在小屋中央的桌子上,两人快步走到一侧的木床旁边。
木床上,破旧的被子上面缝了多得数不清的补丁,一角还浸着血迹,一个脸色蜡黄的中年人躺在床上,艰难的呼吸着。他胸口缠着厚厚的绷带,左胸已经被鲜血浸透了,看得人触目惊心。
“小点声。”薛琪提醒阿木,“他还没醒。”“都快一天了。薛琪,他该不会醒不过来了吧?”阿木放低声音,小心翼翼的猜道。
薛琪面露难色,感觉也很茫然,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们已经把能卖的都卖了,所有的钱都用来给他买药了,多多少少应该有些作用吧。”
一提到这件事,阿树又不情愿的唠叨起来了:“还说呢?好不容易攒下的一点钱,被你用光不说,连换洗的几件衣服都被你给卖了,弄得今天吃的都要去偷,我们就因为这么一个半死不活的家伙又变成了乞丐,值么?再说,你怎么知道他是个好人?看看他身上乌漆麻黑的衣服,胸口血淋淋的,万一他是强盗怎么办?我们不就成了窝藏罪犯?官府来抓人就麻烦了!你我可都脱不了干系。”
“阿木。”薛琪打断阿木的话,说道:“他不是坏人,你信我的,具体情况以后再跟你说。现在你也饿了吧,先吃个馒头吧,我先帮他换药。”
阿木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听薛琪的话,只是一看他那专注严肃的眼神,就不知不觉照他说的去做。阿木叹了口气,耸了耸肩,不再多说,抓起一个馍馍到旁边狼吞虎咽去了。薛琪细心的邦床上的人换了药后,又从一旁的木架上拿起几包草药,去院子中煎药了。
不久,木床的病人微微动了一下,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眼睑颤动,脑海中黑黑白白混沌一片,不停的旋转,时间一下子回到了过去,那遥远的过去。
蒙蒙迷雾中,一个清脆的童音遥遥传来:“吕家哥哥,吕家哥哥……”那声音渐渐拉近,一张天真可爱的笑脸浮动在白雾中,一眨眼,小女孩变成了窈窕动人的少女,口中无限温柔轻唤着:“吕大哥……”他慢慢伸出手,那张脸却在她还未触及的一瞬间化开了,一张阴沉的脸又浮现:“武林盟主是我的,她也是我的,这一切都是我的!”他的手抖了抖,颤声道:“林南,我并不是要和你抢,你何必……”话音未落,身子一轻,衣领已被一个面目俊朗的人抓在手里,那个人怒气冲冲,朝他嚷道:“吕岩!你对不起亚娘,对不起亚娘!”头痛,他的头很痛。

“对不起……亚娘……亚娘……”床上的人喃喃道,眉头皱在一起,双手紧握,骨节发白,头上的汗更都更密了。
阿木耳朵灵,听到了动静,赶忙走到床边,发现不对劲,向外面喊道:“薛琪,快来!看看他怎么了?”薛琪回应:“马上就好了!”薛琪把药汁倒进一个破瓷碗里,小心的端进屋中。
“阿木,扶他起来,别让他乱动。”薛琪嘱咐道。阿木应了一声,将那个人上身轻轻扶了起来,薛琪刚将药凑近他的嘴巴,那个人忽然全身抽搐,双手猛地挥了起来,把滚烫的一碗汤药撞翻在地,汤水溅到薛琪手上,立刻生出几个水泡。“啊呀!”阿木一急,狠推了那人一下,忙拉起薛琪的手仔细瞧看。
眼前的云越来越厚,雾越来越浓,抓他领子的人手下力气也越来越大,任凭他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云雾深处传来女子娇弱的哭泣,就是这声音,让他的心一阵阵的疼。慢慢的,哭泣声减弱了,停止了,一点点也听不见了。“亚娘……亚娘!!”他正在声嘶力竭的呼唤,背后却被人推了一下,足下如踩在虚空中一般,抓他的人松开了手,于是,他下落,落向深不可测的虚空……
“亚娘是谁?”薛琪盯着床上的病人,自言自语。
“那谁知道。不是他媳妇儿,就是个情人,难不成是他妹妹?”阿木斜睨了床上的人一眼。
这时就听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都不是。”薛琪和阿木几乎同时惊呼出声。只见那个人缓缓呼出一口气,用力睁开眼睛,看着瞪着自己看的两双眼睛,轻轻说道:“谢谢两位救命之恩。”说完用手撑着床,勉强坐了起来,由于用力过度,胸口伤口裂开,白色绷带上的殷红又浓郁的像要滴落下来。
“小心伤口。”薛琪不顾手上的烫伤过来扶他的肩膀。
那个人看到薛琪红肿的手背,歉声道:“真是对不起,是我弄伤了你吧?”
薛琪刚要说什么,阿木抢着道:“知道就好。薛琪为了捡回你这条命,付出了多少心思和金钱你知不知道?看看这里还剩下什么?就差没把自己卖了!”
“阿木。”薛琪打断了阿木的话,“你去把剩下的药煎了吧,错过时间伤口会恶化的。”
阿木不满的嘟囔:“对他比对我还好,以后,还不知道要把我这个穷兄弟忘到哪个犄角旮旯呢?”说这还是听话去煎药了。
薛琪无奈的看着他的背影,笑笑,转头说道:“你刚刚醒,不要动,少说话,休息一下比较好。”
那个人微微摇了摇头,说道:“谢谢你,小兄弟。我调息一下就好了。你叫薛琪?”见薛琪点了点头,他继续说道,“我是吕岩。”
“吕岩?”薛琪惊呆了。
“吕岩?吕岩怎么了?”阿木大叫着从外面跑进来。
薛琪苦笑道:“你崇拜的那个比天还大的大英雄,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什么?!你就是吕岩吕大侠?”阿木简直快扑到吕岩身上了瞪大了眼睛寻找答案。吕岩被他夸张的言语动作逗乐了,笑了两声却又咳了起来,嘴角渗出鲜血。
“不要动不要动,不要激动。”阿木边说边轻轻拍着吕岩的后背,用袖角擦去血痕。
“是你不要激动吧?”薛琪揶揄。
阿木却一脸满不在乎的模样,大大方方的向吕岩自我介绍:“吕大侠,在下阿木,对您是久仰大名,那是……像天上打雷一样。”听了这句,薛琪和吕岩一起笑了。
薛琪说道:“拜托阿木,你少说两句,现在吕大侠需要安静。”
吕岩仔细的观察着眼前的两个年轻人,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千,说道:“没关系。你们别再叫我什么大侠了,喊我名字吧。”
“那怎么行?您是那么那么的伟大,我们怎么也得称呼一声吕……前辈太老了,大侠又不让叫,也不能喊吕叔叔,吕伯伯,吕师父……薛琪,那要叫什么?”阿木自言自语了半天,还是想不出什么,只好问薛琪。
薛琪看着吕岩,缓缓吐出三个字:“冬岭刀客。”阿木一拍脑门,恍然大悟一般,“我怎么忘了呢,‘冬岭秀孤松’冬岭刀客吕岩啊。”
吕岩稍稍愣了一下,奇道:“你们看来还不过双十年纪,我却早已退出江湖将近十年,不知你们怎么好像很了解我一样?”
“那是因为薛琪他……”话还未说完,阿木突然抽了抽鼻子,而薛琪已经向外跑出去了,“哧哧”的声音传来。“你的药……我忘了。”阿木的一张脸瞬间变得一幅哭丧模样。
“干什么都马马虎虎,连煎药也会忘掉。”薛琪端着药碗走进来,又看着吕岩喝下药汤,就劝他好好休息,带着阿木无声的退出屋子,留吕岩一人在里面运功疗伤。
一下午的时间吕岩都在疗伤,阿木则支起一口锅菜了些野菜准备晚饭。因为中午浪费了一碗药,薛琪便抽身又去了城里买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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