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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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了理思绪,走出房门,迎面而来的正是爹,忆廉。头发又因最近的事而白了许多,沧桑的脸上增添了几分憔悴,就连一直炯炯有神的眼睛此刻也灰暗了下去。
他正张口想对我说话,却被突如其来的一道厉声给抢先了:“咱家奉皇上旨意,带忆公子进宫。”来者正是魏林。
我快步走到他跟前,虽然已经知道他来的原因,可还是想确认一下:“敢问公公,皇上找我有什么事?”
魏林挑了挑眉,及其傲慢的斜睨了我一眼,声音不冷不热,却带着十足的挑衅:“忆公子不会连现在寒天国发生的大事都不知道吧!还是说……”他故意拉长了声音,将我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一番,“啧啧,听闻呐!忆公子在刺火国的变身真是好嘞。穿上稠衣轻纱,在莲子宫独舞的美景,真的是……”话音戛然而止,可那余音还环环缭绕着。
听到他的这番话,猛然一惊。向来与他井水不犯河水,为什么今天会以这种口吻来言对?莫非……是上次叶熙漠视他酿下苦果?
从那以后,几次去叶府探望叶熙,都遭挡在门外,说叶将军并没有回来。早知那皇帝封锁了这些事,没想到连叶熙也消失了。知道不久前问到杜毅,才知道叶熙一直都是在听从那皇帝的命令,这次又不知道被他秘密派往了哪里。
“魏公公。”一直站在一旁的爹开口叫着这太监。
魏林听见叫他的人是当朝丞相,做作的收敛了之前的嚣张,故作温和的应声叫道:“忆丞相。”声音却觉得更加刺耳。
“老臣想单独和小儿说些话,能否请公公先去大厅坐一会儿,让丫鬟给您沏碗茶。”爹十分谦逊的问道。
魏林笑着看着爹,答道:“好的,那忆相先去和忆公子聊会儿吧!”说完,甩了甩蓝色的衣袖,大摇大摆的往大厅走去。
爹见他走远,回头看向我,冷声的说道:“进房再说吧!”
我冲他点了点头,一同向屋内走去。我知道他想问我什么,也明白他此时的忧心,毕竟,他还是不想相信,想让我从嘴里说出那几个让他操劳了许久的字。
但是,进宫了,一切都会好转吗?那深不可测的皇帝又有那么好对付么?
精装细制的房间里,白蒙蒙的烟雾在香炉上徐徐飘渺着。若不是亲眼目睹,肯定不会相信里边站着两个人。
“爹。”我轻轻的呼唤起他,心里已经荡漾起了不安的水波。
他久久伫立在窗前,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如打翻了五味瓶,很不是滋味。他还有回头,依旧看着远方,也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心慌的向前走了一步,正欲再次叫他,他却开口了。
声音沙哑,却有些欣慰:“湮没。”他叫着我,我愣了愣,停下来,站在他身后。看到他不过半张的脸,隐约感觉到他仿佛在笑。
“这十多年以来,爹一共打了你两次,而且都是在这两个月时间里。原谅爹……好么?”
“什么?”我一下被他突然道出的话弄得迷糊了,担忧的快步走到他面前,看着他,焦急的问道:“爹,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说这种话?”
他面色含笑,第一次看到爹释然的样子,心里却没有同他一样的放松,相反的,还带着点点心酸。他将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看到他这个样子,我急了,他却摇了摇头,示意我让他来说。
“你不用说,也不必对我解释什么,其实这一些我是早就知道的,只是……”
心里倏的慢了一拍,爹知道,他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可他为什么,为什么都没有拆穿这个假面?
我愧疚的将头撇到了一边,慢慢的吐出了几个字:“那……娘呢?”
他伸出另外一只手,将我的肩膀扳正,认真的看着我说道:“爹了解她的苦衷,因为当初爹答应过婉言这一生只娶她一人的……”
“那……”那大娘呢?我万分疑惑的看着他。
“至于燕云,那是皇上下的旨,想当初,爹连抗旨的心都有了,可你娘一直在劝我,才有了这场婚事。我知道她一直都在委屈自己,所以湮没……”他怔怔的看着我,眼里充满这坚定的神情,“放开一切,好好去面对吧!爹这一辈子太过平静,这后半生就让我感受一下波澜吧!”
听到他这话,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他放开搭在我肩膀上的手,为我拭去脸上的咸泪,却越擦越流的多,爹温和的嘲笑道:“都这么大的孩子了,怎么还哭的跟个泪人儿一样……”
正想强行止住泪看他,却见一个小石子打在他身上,随后就向地面慢慢倒去。我立刻上前抱住他后倒的身体,恼怒的看着站在窗边的人,大吼道:“杜毅,你在做什么?”
我怒气冲天的瞪着他,将爹慢慢放到床上,刚让他躺好,就被杜毅一把抓了起来,拖着我就往外走。
对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太过疑惑与恼怒,狠狠甩开他的手,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大声问道:“杜毅,你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给爹点了**?又想带我去哪里?”
他愣愣的立在身前,却一动也不动。这样的沉默,怎能让我安心,只会冒出更多的困惑和无奈。又一次叫到他:“杜毅……”声音带着浓浓的乞求之音。
听到我有些扭曲的声音,他微微一震,只是淡淡的吐了几个字:“跟我走。”
“什么?”我顿然大惊,睁大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他依旧背对着我,又重复了一次:“跟我走,离开这里。”声音坚定从容。
我惊讶的慢慢后退,他怎么可以这样。眼里的神色也渐渐淡了下去,心里仓惶不安。他感受到身后人的迷茫,转过身快步走到我跟前,两只手紧紧按住我的肩,摇着冲我大吼道:“湮没,如果你再不跟我离开,就要落入那个狗皇帝的手中了,你是我主子,是我要保护的人,我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你往危险的地方走,你知道吗?”几乎是一气呵成,连个顿儿也没有。
跟他走么?
我脸色煞白的看着他,大口否决道:“不行,我不能跟你走。这是圣旨,是皇令,如果我走了,那就是抗旨。抗旨会株连九族的,难道我忍心看到忆府老老少少一百多口人就为了我一人去死么?杜毅,你不要这么自私好不好。”
听到我的话,他淡漠的脸上浮出一抹自嘲的笑容,苦涩、难堪:“自私?我自私?”他顿了顿,那抹嘲容转变为阴森的苦笑,对我大吼道:“最自私的人是你自己吧!不要总把自己看的那么伟大,你以为你落入那皇帝手中,就可以解救忆府的人了么?我早就跟你说过了,让你学会面对现实。那皇帝是什么样的人你既然已经知道了,干么还要去自讨苦吃?”
“我……”被他这番话弄得无言以对。
的确,总是这么自大,认为什么事都可以被自己解决,只要作出一点……牺牲。
打开杜毅紧紧抓住肩膀的手,就连被他弄疼了也没有感觉到。转过身慢慢走到床边,理了理爹额边散落的些许银色的发丝。心中的彷徨已消失不见,这将是自己的决定……
静静的看着爹的睡容,欣慰的笑了笑,对着熟睡着的人慢慢说道:“爹,你说让我放开一切,不要再害怕会拖累你和整个忆府。我……”困窘的挠了挠头,继续说道,“我也想……”站在一旁的杜毅听闻,高兴了起来。
“但是……如果我真的可以做到的话,那我就不是忆湮没了。”再次帮他盖了盖被褥,起身淡瞟了一眼由喜转悲的杜毅,冲他笑了笑:“杜毅,我爹和忆府的人就交给你了。”

杜毅诧异的看着我慢慢走到门前,我停了下来,欣慰的说了道:“谢谢你……对我的好。”
离开房间,留恋的环视了一圈忆府,真不知这次进宫会发生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是凶?还是吉?仰着头,冲着天空大声吼道:“我,忆湮没,发誓,一定要保爹娘,还有……纷然的周全!”肚子里的闷气随之一扫而空。
快步走进大厅,魏林冷眼瞥了我一眼,用杯盖泡了泡水面,翘着小指喝了几口茶,慢慢放下茶杯,讽刺的说道:“忆公子真是让咱家好等呢!”
我抱歉的笑了笑,示意他可以进宫了。他慢慢站起身,走向我,冷言冷语的说了句:“果真是狐媚人的料儿。”
无视他的冷嘲热讽,跟着他往马车走去。这样的人,做事如此不经大脑,看样子,他的好日子也不会太久了,只是在心里悲怜着他。
来到皇宫,心一直猛烈的跳动着,眼看离大殿越来越近,心也愈加慌乱了起来。刚走到大殿门口,就听到上官笠宇大喊的声音:“魏林!魏林!”
走到我身旁的魏林听闻立刻跑了进去:“奴才在。”
上官笠宇犹然一惊:“回来了?”
魏林笑着走到他身后,阴阳怪气的答道:“是,皇上。”
我一直站在殿外,实在不想进去。上官笠宇见我一直没有进去,用那磁性的嗓音阴阴的问道:“怎么?来了都还不进来。”
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了,也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大殿。强扯出一个笑脸,抬起头,风度翩翩的看着龙椅上的人,恭敬的说道:“臣忆湮没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依旧慵懒的坐在椅子上,再度恢复到伪装时的他,满脸的肥肉也随着他一启一合的唇抖动着:“一段时间不见,忆公子长得越发夺人眼目了。”听到他这话,唇角一抽。
他转眼望向坐在一旁的男子,笑道:“正好刺火国的使臣来了,也好为大家解释解释关于湮没在刺火国穿女装和做舞姬一事了。”
刚刚一直都没有注意到身旁的人。刺火国的使臣?难道是……我呆滞的转过头看向那个男子,瞳孔猛地大睁。
看到他脸的那一瞬间,那份激动心也被化解为了点点失落。并不是蔽辰,来者正是带上人皮面具的萧殁榭。看着他的眼,有那么一瞬的愣神。他倏的转过头淡淡的瞟了我一眼,那张脸已经那么熟悉了,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冷冷笑了笑,挑衅的说道:“这次来你们寒天国并不是来解释你们‘玉子’在我国多么良好的表现的。”还故意将玉子两个字强调了一下。
听到他的话,却没有注意他说的内容,而是声音。这样低沉的音色,明显不是萧殁榭的声音,却有些熟悉。再次看向他那张脸,终于解开了心里的困惑,找到那一点的不对劲。那双眼睛,并不是所熟悉的紫色。那他又是谁?
上官笠宇斜坐在椅子上,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他,摸着玉戒,抖动着他手上的肥肉,问道:“那使臣你这次来我寒天国有什么事呢?”
那使臣看了看上官笠宇,再看了看我,冷声答道:“这次我奉我王的命令来寒天国向你要一个人。”
我紧紧握住手,心快速跳动着。
“要谁?”上官笠宇懒散的声音却散发着冷气。
那使臣笑了笑,没有一点害怕的神色:“忆湮没。”再次睁大了眼睛,一直害怕的现实,此时就这样摊在眼前。
我心虚的上前一步,激动的叫道:“皇上,不……可……”在看到他眼睛那一刹那却将可字咽了下去。
上官笠宇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你居然,居然跟朕说,要我们寒天国的玉子?这种话都说的出口,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越说到后边,掺杂了他暴怒的吼声。
使臣不怕,还肯定道:“没错,就是要忆湮没。”
上官笠宇止住笑,冷眼看着他:“你凭什么认为朕会把湮没送给你们刺火国?而且,湮没是男子,你们要他干什么?”
使臣笑了笑,全然漠视我不断向他示意的眼神,直接道出:“谁说他是男子,我王已经将他纳为他的舞姬了。”没有直接说我是女子,可意思已经明摆着了。
上官笠宇眯了眯眼睛,上下打量起我来。我战战兢兢的逃避着他的眼神,过了好一会儿,他笑着说道:“魏林,带湮没去换女装,朕倒要看看,这欺瞒了朕十六年的人穿回女装的样子。”
魏林慢慢向我走来,使臣拦住他,将一摞白色的衣服放到他手中,我诧异的看着那衣服,更是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愈加害怕起来。
那件衣服,正是……萧殁榭让我穿的那一件。
魏林拿着那件衣服,脸上满是得意的奸笑,走到我面前,撇了撇嘴笑着说道:“忆公子,请随我来。”还不等我回话,直接从我身边走过。
我回过头看了使臣一眼,再抬头看向高高在上深不可测的人,最后的一点希望也破灭了。我转过头,自嘲一笑,昂扬挺胸的走出了大殿。既然事已至此,那就得拼一拼了,再说,我忆湮没也不是这么好欺负的,任人摆布。
随魏林走到别间,他重重的将那件衣服甩到我手里,清了清嗓子,尖声尖气的说道:“来人,给忆公子更衣。”
话毕,一群人蜂拥而至,直直跑向我。看到这阵势,我一下怔住了。真不知道魏林在宫里怎样胆大妄为,居然这么多人都怕他。心里愤愤的鄙视着他。
看着她们各个担心害怕的样子,我淡淡的说道:“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了。”
魏林偷眯着眼打量我,笑着讽刺道:“莫非忆公子是怕真相被拆穿?”
我怕?呵,真是好笑。
我冷眼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十分讽刺,声音冰冷:“如果我真的怕的话,那我还会跟你进宫?还会跟你来这里换衣服?”
一语使他还不了口,白皙的脸也被气的通红,他指着我结巴的说道:“你……你……”
看着他吐不出字,我笑得更加妩媚,眼里却是阴森的寒光,继续打趣,声音故作无辜:“怎么了魏总管?不会也被我俊俏的容貌迷的神魂颠倒连话也说不清了吧!”说完,还故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只见他的脸红的比先前还厉害,只是片刻,他回过神狠狠打开我的手,快速别过脸不再看我。看到他的表情,我满意的笑了笑,毫不在乎被他打开的手。
他突的转过身,正好与我撞了个正着,慌慌张张的又转了过去。可转过身有觉得没对,又转了过来,却看向我身后的那群宫女,厉声吼道:“还不快给忆公子更衣。”说完,又转了过去。可没人敢上来动我。
我好笑的将手拍在他的肩膀上,笑着说道:“魏总管,我开个玩笑而已,不至于害羞成这样吧!连看都不敢看我一眼了,莫非……”我故意拉长了声音调凯着。
再也经不住我的诱惑,他暴怒的转过声,满眼火光,我也识趣的闭了嘴,无所事事东看看西瞧瞧,反正就是不正眼看他一眼。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了,凶神恶煞的看着他,却对着那些宫女说道:“前一排的那几个宫女带,忆,公,子,去里间更衣,其他的该干啥的**啥。”说的可真是咬牙切齿呢。
宫女们都陆续退了出去,只剩下那前排的几个还留在房内。魏林最终狠狠看了我一眼,随后重步走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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