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欲说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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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寇锦鱼紧咬下唇,寒声道:“你当街痛下杀手,就是为了要逼我出来?”
唐裔若无其事的道:“那倒也不全是。我们自小一起长大,难道你不知道,我唐裔眼里是从来揉不得沙子的?”
司寇锦鱼冷冷瞪视他片刻,道:“他还只是个孩子,你放过他吧。”
唐裔不答,将手搭在她肩头,柔声道:“随我回去吧,司寇伯父挂念你得紧。”
司寇锦鱼眼圈一红:“他何必要挂念我,他的天罗地网,难道我能逃得过么?”
唐裔微微一笑:“锦妹这话差了。我此番是奉了师命来此办事,凑巧遇见你罢了,倒不是令尊要我来寻你的。不过既然被我碰上,想来锦妹你也不会那么绝情,不肯跟我回去吧?”
司寇锦鱼惨然一笑,道:“既然撞在你们手里,回不回去,还由得了我么?”
就在这时,那男童突然扑上来一把抓住唐裔的手臂,张口便咬,唐裔冷哼一声,一反手钳住男童脖颈将他提到半空,道:“小鬼,凭你这口牙齿,便想同你家小爷报仇么?哼,现在杀你,怕脏了小爷的手,想活命的还不滚远了些!”说罢手一抖,将他重重甩了出去。
男童挣了几挣,手脚发软,再也站不起来,他一边哭一边爬到祖父尸体边,费力的拖着祖父的胳膊,想要将祖父的尸体带回家去,可是毕竟身小力薄,只拖出几丈远便再没有了力气。
街侧散摊旁边是一方小小空地,男童用尽全力将尸体扳到空地上,哭得几乎晕去,一双细瘦的小手在泥土上吃力的刨土挖坑,想将祖父埋下。他接连几日没吃过一顿饱饭,早饿得头晕目眩,更兼得身上有伤,又新遭惨变,失去了唯一的亲人,身子一歪一歪,几次险些倒去。
那群黑衣大汉哄然大笑,道:“一条瘦狗,眼看便要饿死,还敢说什么报仇?”
男童听到他们哄笑,猛地回过头来,狠狠的瞪视着他们,眼中射出两道冰凉的杀气,好似野兽伤重濒死前欲与仇敌同归于尽时的悲愤决绝。那群黑衣大汉无一不是杀人无数的嗜血悍匪,可是与这男童的眼神一相接触,却顿觉得遍体生寒,纷纷闭口。
男童向他们瞪了半晌,缓缓转回头来,望着祖父的脸拼命啜泣,一双小手不住揩抹祖父脸上的污泥血迹,过了不知多久,他渐渐止住了哭声,抬起满是血污的衣袖用力一抹脸上泪水,向祖父脸上注视许久,突然举起身边一块大青石,咬牙猛向祖父头上砸去,便听“砰”的一声闷响,老汉头骨被砸得粉碎。
司寇锦鱼惊呼一声,掩住了口,却见男童眼神空洞,从血浆粘稠的一地碎骨中摸出那块金锭,木然爬起身走到卖馒头的小贩面前,递出金锭,冷冷道:“给我馒头!”鲜血不住从指缝中滴滴答答的向下淌。小贩早吓得傻了,尖叫一声,也顾不得摊子,没命的抱头逃跑。
男童看也不看他一眼,伸出沾满了血的手抓起馒头用力向口中塞去,泪珠大滴滚落,却倔强的不出一声。
唐裔面带冷笑,开口道:“这小鬼倒还有些意思,跟着我吧,你可以随时有机会杀我报仇。不过留在我身边,我叫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小爷手下不养饭桶,不中用的话,我随时会收了你这条小命。有这个胆子么?”
男童恨恨瞪视着他,咬牙道:“我一定会杀了你!”
唐裔笑道:“很好。”挥手点了两名手下,淡淡道:“带他去换身衣服,再取些吃的给他,这小鬼日后还有用处,别饿死了他。”两人躬身领命,带着男童自去。

待他们走远,一名大汉咋舌道:“门主,这小鬼真比狼崽子还狠!咱们何苦养虎为患,不如一刀宰了干净!”唐裔冷笑不答。
司寇锦鱼冷冷道:“你究竟想要怎样折磨那孩子?”
唐裔笑道:“锦妹想知道么?你乖乖跟我回去,我自然会告诉你。”
司寇锦鱼心知走与不走早已由不得自己,凄然道:“可不可以再给我一天,容我同我的朋友道个别,明早……”说到这里,眼圈已红。
唐裔知她插翅也难再逃,况且他欲娶司寇锦鱼为妻,全盟上下皆知,总不好太过拂她之意,当下微微一笑,道:“那么便一言为定,明日一早,我们在此恭候锦妹大驾。”
就在这时碧瞳匆匆跑来,司寇锦鱼不愿自己身份被她知晓,忙装作若无其事回身迎她。唐裔看她一眼,带领手下坐到对面茶摊悠闲喝茶,顺便监视二人举动。
却说楚染风听出窗外那一声轻叫是碧瞳声音,惟有摇头苦笑,叹了口气道:“前辈,那是我一个朋友,年纪还小,贪玩得紧,却不是有意冒犯前辈的,让她去吧。”
阮红罗沉默良久,缓缓道:“年轻贪玩没什么,只是不要任性莽撞,惹祸上身才好。”
楚染风不知她是牵动了前尘回忆,笑道:“怎么会。”
阮红罗黯然摇头,伸手从桌下提出一口三尺来长一尺多宽的红木大箱,道:“孩子,这是我手上最后一样宝物,现在给你。”
楚染风随手将箱子提了提,问道:“什么东西这么重?”
阮红罗扬眉道:“知道易容术么?”
楚染风道:“听说是一种江湖异术,只是失传很久了。”
阮红罗点头道:“不错。这箱子里装的便是易容所用之物,当年我冒了大险从一位易容高手处得来,如今也该交给你了——有了这口箱子,你就能随心所欲变成任何一个你想变成的人。孩儿,你喜不喜欢?”
楚染风一笑:“多谢前辈了,只是这东西,我大概用不上。”
阮红罗一愣,道:“为什么?”
楚染风淡淡笑道:“我没有想要变成的人,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我只想做我自己。”
阮红罗心底猛地一下抽搐,失神的望着儿子的脸,喃喃道:“傻孩子,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也许你从来就不知道自己是谁。”
楚染风不明所以,挠挠头道:“什么?”
阮红罗眼睛一红,勉强笑了一笑:“没什么……我该走了,你自己好好保重。”
楚染风甚是不舍,道:“这么快就要走了么?我还有好多话没同前辈讲呢!”
阮红罗伸出手轻轻抚摸儿子的脸颊,满脸爱怜横溢,道:“我会再来看你的。”
楚染风微笑道:“那么明年再见面时,前辈可不可以不要再像昨晚一样一惊一乍的吓人了?”
阮红罗柔声道:“要不了明年那么久,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说罢提木箱朝门外走去。
楚染风恋恋不舍的道:“前辈——”
阮红罗顿住了脚步,却并不回头,轻轻道:“孩子,如果我骗了你很久很久,你会不会恨我?”
楚染风微怔,还未及答话,阮红罗已快步走了出去。
楚染风愣愣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忽然涌起一漾一漾莫名的难过。他独自默坐许久,甩甩头起身出店,谁知一出店门,却见街上人人面色惶恐,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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