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钟离之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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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吴建宁七年,北周隆兴二年,冬。
在停顿了十余日之后,北岸周军终于将这二座桥铺设好了,二座桥各自排列了三百余艘小舟,上面铺着厚厚的木板,并以铁钉和锁链固定。长约七百五十步左右(约合一千零五十米),宽七步(约合九米左右),可供骑兵四列同时前进。同样的距离,以船渡河和以桥过河的速度是完全不同的。而且,不只是可以用来兵员和辎重的输送,即使是对敌人的水军,也完全可以从桥上射出如雨般的箭矢,来阻隔东吴水军的活动。
“从那座浮桥就可以看出,齐王真是喜欢大规模的攻略方式啊!”站在钟离的北城,望着那两座完工的的浮桥,尹尚苦笑着说道。但一想到齐王的气魄和决心以及周军物资之丰富,就不能继续笑下去了。
这时的韦放上了城楼,闻听此言不禁接口说道:“是啊!比起周军,两淮大营只有区区三万不足的兵士,且分散布置在淮河一线。连想阻碍对方进行搭桥都做不到啊!”
原来他曾亲率精兵想去阻碍周军搭桥,但却被周军如雨般的箭矢阻挡住了,屡次冲击藕灰只是白白损失了几百弟兄而已。他也曾想过夜袭,无奈周军防范甚严,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把桥铺设完毕了。
“如今周军已经开始过河,该如何办啊!文渊兄。”韦放焦急地问着尹尚。
尹尚沉思一下问道:“驻扎在淮河沿线的部队回来了吗?”
韦放说道:“徐城、山阳等地的部队已经陆续到了,只有寿春的部队虽是屡次催促却不见动静!”
尹尚奇道:“这是为何?”
韦放鄙睨地说道:“还不是因为守将王盛自恃是当今丞相的妻弟吗?胆小怕事,不懂兵事,若非丞相担保,我早就弹劾他了!”
“噢!”尹尚没再说话,只是低头看着远处有如长龙般的队伍正慢慢地过着河。
此时,周军那无敌的骑兵队伍正行走在浮桥之上,安东将军冯云裂着嘴,大声说着:“多亏了齐王殿下,否则让我坐船,可就不舒服了!”
“是啊!齐王殿下真是神人,否则怎么会想出这注意来啊!”旁边的副将附和着。
“大家前进,把钟离攻下。齐王殿下有重赏啊!”冯云说着。在重赏的鼓励下,大军的步伐显得分外有力。
……
“周军破慎县。县令周汀战死!”
“周军进宏上,县令李蔡瞥降!”
一道道的军报源源地传到韦放的面前,噩耗也连连不断,这使他的心情一下子落到了谷底。
“看来周军是想剪除掉钟离旁边的屏障,孤立钟离啊!”虽然知道敌军的意图,但是苦于兵力的不足,也是有口难言、寸步难行啊。
“不知道朝中的大军有没有出发啊!”既然自己不能独立对抗大军,那就只能依靠朝廷的救援了啊。想着这些,韦放不由得把眼光瞄向了南方。
……
对比周军势如破竹的气势,吴军则有如天壤之别。
自从李世杰被斥责后,就一直被幽禁在自己的府中,而钟济、许峻等善战之将则羞于同聂士成、袁硕之流为伍,也去职待在家中。聂士成、袁硕显然对他们不来打扰自己感到很满意,他们便撇开那些宿将,独自在丞相府商议。
对于第一次担任主将的袁硕来说,一战不打,只是驻守在江都,显然并不情愿,所以当他提出反对的意见时,聂士成也没回答,只是给了他一份军报。袁硕带着狐疑接过军报,当他看到“周军搭造了二座浮桥”之后,不由倒吸了口冷气,喃喃地说道:“看来周军是势在必得啊!”
袁硕感到了一阵阵地恐惧,因为他曾经在彭城之战被东镇的铁骑打得大败,脸仙还被劈了一刀。想到这里,他不由摸了下那道疤痕,仿佛又在心里炙烧起来。
“这是最新的军报!”聂士成很满意他现在的表现,他接着把一份军报递给了他。
袁硕用眼睛扫了一遍后,说道:“看来他们是要分割包围我们啊!”
聂士成笑了笑,说道:“我看,不止如此啊!他们让开了通往建康的道路,就是想等我你去救援啊!”
“等我军到达钟离城下,再一举合围!” 袁硕不禁倒心头一阵颤栗,仿佛自己现在就身陷重围之中,周围的骑兵纷至沓来。
聂士成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便他微微一笑地站起身来,拍了拍袁硕的肩膀,说道:“袁将军,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吧!”
袁硕此时,已经汗流浃背了,他马上跪倒在地,哀号道:“丞相救我!”
聂士成见自己略施小技已达到目的,便装着关心的样儿,双手把他扶起,佯作关心地说道:“你只需照我所说的办就可以了!事成之后,不会亏待你的!”
“愿闻其详!”说着,两人嘴巴凑到了一起。
不日,吴军开拔。
……
“你说什么?”
听完探子的回报,韦放不禁跳了起来,此时正好尹尚从门外进来。
“将军,怎么了?”当着外人的面,尹尚以下属的身份尊称着韦放。
“朝廷以袁硕为将,统兵10万来援!”韦放回答道。
尹尚摸了摸头,说道:“怎么朝廷没有派李都督带兵啊!?”毕竟朝中惟有李世杰有此能力啊。
听到这,韦放“乓”地拍了下桌子,直吓的那探子一阵哆嗦。尹尚见状,忙让探子出去。探子带着感激地神情飞一般地跑了出去。
“听说李都督被诬结党,现在圈禁在家。”想到这,韦放就怒火中烧,“李都督一心为公,哪来什么结党之说,荒谬、荒谬之极!”
“嗯!”尹尚知道李世杰定是受到排挤了,但自己也爱莫能助。只得叉开话题,问道:“不知道现在援军到了何处?”
“才过长江就屯兵江都,寸步不前!”韦放愤怒地说着,“贪生怕死,畏敌如虎!”
“如此说来,援军就没有了啊!”尹尚自言自语道,“看来只能靠自己了啊!”
韦放点了点头,无可奈何地说道:“嗯,看来只能靠自己了!”
……
翌日,韦放亲率三千精骑偷偷开了东门,突袭周军的东桥大营。周军自从过河以后,见钟离城一直没有动静,难免有所松懈。如今见韦放率兵冲入营中,不由一阵大乱。好一会儿,才进入了刀与刀、枪与枪的激战状态。

在喷血和怒号之中,东桥守将李季挥舞着战刀正指挥他的部下进行应战。那知从斜剌里冲出一名挥舞着长枪的敌将,李季只得慌忙应战。就在这刀枪交错之后,李季的首级随即被斩落。
由于主将被斩杀了,周军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在被斩杀了半数后,剩下的则向着浮桥跑去。而韦放则顺势掩杀而去,眼看就要追到浮桥了。此时本应逃走的周军,却忽地转头而回,数目也变成了十倍。领头的军旗上是青底以红线所绣的一个硕大“冯”字。
在得知敌军增援正陆续朝东桥而来之后,韦放下令全军撤退。来去如风。想不到在南朝也有这样的骑兵啊!冯云看着远去的韦放啧啧称奇不已。
周元闻讯也来到东桥大营,看到正在燃烧的粮秣和满地的死尸,脸色铁青,回到大帐,立刻召集所有将领议事。
而此时的钟离城则沉浸在一片欢声笑语之中。
看着外面一片欢呼声,尹尚却没办法使自己高兴起来,毕竟出城烧毁桥梁的目的没有达成。况且经此一役,周军的防备定然比以前更加严密。
果然,周元决定改变了原先的计划,命令各军收拢,完全围困钟离城。
……
对钟离的攻击在围困后的第三日终于开始了,就如同暴风袭来般让人喘不过气来。
周军的西桥大营向前跃进了二里多地,并连夜垒起土山,竖起高橹,直逼钟离城,营帐连绵,离钟离城最近的也就只有百步之遥了。
清晨,西城的吴军士兵纷纷簇拥在城墙上,好奇地看着对面周军阵营。就见周营土台和高橹高高耸立,众人都不认识这是什么东西,不禁指指点点。正当他们迷惑不解之时,就听周军中鼓声大作,土台和高橹上强弓劲弩,乱箭齐发,射向钟离城。顿时,许多的吴兵因为躲闪不及,中箭倒地。在一片惊叫声中,纷纷乱窜寻找遮蔽物。
所谓土台,是周军在平地垒土筑成的简易平台,人站在这种平台上,几乎可以平视钟离城的吴军。每座平台配备了一伍之卒,五名士卒全部配备弩弓。一般配备擘张弩、踏弩和腰引弩。
擘张弩靠人的臂力来张弓搭箭,踏弩靠人手足并力张弓射箭。腰引弩强度大,射程远,弩手坐在平台上,两脚蹬弩,以腰曳弦张弓射箭。
高橹实际上就是没有顶棚的简易望楼,这种高橹即可以登高观察敌情,又可居高临下用弓弩射杀敌人。每个高橹上配备有一名弩手,凭借着高橹杀伤敌军功效即高,又简单易行。
因此,周军依据不同地形和战场情况,在不同地段配置了数目不同的高橹和平台,不停地对着钟离城内宣泄着如暴雨般的箭矢。
为了充分发挥平台和高橹的作用,周元特地从军中抽调了精锐组成一支弓弩部,由梁义直直接指挥,下设两曲,由两名曲候具体指挥。
从十二月六日这天,钟离城的一切秩序都被打乱了。士兵不能正常出操,而百姓也不敢上街。若是想在城中行走,只能带着盾牌,俯着身子疾行。
到了掌灯时分,钟离城内是漆黑一片,除军营透出点点火光以外;而城外的周军的大营内,却是灯火通明,连平台和高橹上都点了灯,看来,周军决意日夜轮番攻击城内了!
韦放倒背着双手,在自己的行辕内来回踱着步子,思索着该如何摆脱这被动局面。而门外的两个亲卫也是愁眉不展,唉声叹气,两人小声议论着:
“老子跟随将军打了这么多仗,从没有受过今天这气,只挨打,还不了手……”
突然,几声利箭划破夜空,“飕飕”声打断了这两名亲卫的谈话,但没有人去看过究竟。他们知道,这是周军又开始向城**箭了。这破空的声音,白天已经听惯了倒也没觉得什么,但是在这幽静的夜晚,却显得是如此的尖厉刺耳。
这时,从外面走来一个人,一手持灯笼,一手高举着油布伞。“什么人?”亲卫警惕地问道,并且手搭到了刀柄上。
“我!”来人回答了一声。
听到声音,亲卫们松了口气,“原来是尹主簿啊!”说话间,来人走到了跟前,“参见尹主簿!”因为尹尚与韦放有同窗之谊,所以这些亲卫对他很客气。
“将军睡了吗?”尹尚一边放下手中的东西,一边问着。
此时,屋内传来韦放的声音,“是文渊吗?进来吧!”
等尹尚走进来,韦放坐在上首的座位上正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出神,“文渊啊!如今之计怎么办才好啊!莫说破敌,自保也很困难啊!”说着,他示意尹尚坐下,他接着说道:“方才郭蔼来过了!”
“哦,他怎么说?”尹尚显然对此很感兴趣。
“哼,他还有什么好话说?无非就是如今强敌包围,而朝廷又不派兵前来救援。不如投降吧,诸如此类的话!”
尹尚摇摇了头,尖刻地说道:“腐儒之见!”
“说是这么说啊!我怕老这么下去,部队士气受挫。”韦放说着,站了起来轻轻地说道,“其实我最怕的是百姓受不了啊,起来造反啊!”
“文渊,你可有什么办法解这弩箭之困啊!”
此时就见尹尚微微一笑,说道:“子戡啊!可还记得在书院中学过《左传》?”
“记得!”
“可还记得所提到‘会动而鼓’!那便是用发机以槌敌。”
韦放忙说道:“你是说,用投机?”
尹尚连声说道:“正是投机。我军若有投机,即可将周军平台、高橹一举击毁。”
韦放朗声笑道:“早知道你有对策的话,我又何必这么苦恼啊!”转念一想,用投石机击毁高橹的主意是好,但是军中的匠人却未必有人会造啊,想着想着不禁愁眉紧锁。
(此时只有北周掌握了投石机的技术,并作为机密并没有大规模装备到全军。)
尹尚此时哈哈一笑,道:“些许雕虫小技怎么难的倒我呢?”
“莫非文渊知道怎么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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