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难破的守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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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太宗看见参加科举的芸芸学子后曾经说过:“天下英雄尽入吾榖中”,作为统治者,要想天下太平,政权稳固,就得让大家、特别是人才们都有事做,至少也得有个理想目标什么的,使他们想不起造反。
诚然,在隋唐刚刚设立科制的那个时代,因为受历史的影响,科制还呈现一种百花齐放的状态,应该说给了普通人一个进入上层社会为国家服务的路子,可是经过千八百年的发展,科制这种对统治者和人民都有好处的政策却渐渐变了味了。
隋唐以降,特别是到了大汉,科制的方式越来越单一,到最后甚至变成了八股取士。士子们为求功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他们读的是什么圣贤书?不过是四书五经那么几本薄薄的儒家典籍而已,至于其他书籍,对他们来说不过是无用之物,读之无益,到最后便出了一大堆光会摇头晃脑、之乎者也的书呆子。据说前朝曾经有过不知道李白杜甫为何人的状元,真不知道这算是笑话还是科制的伟大成果,但至少由这么一帮人来理政治国,实在是国家和百姓的悲哀,要想让国家发展,还是等几百年后雄鸡一唱天下白吧!
陈鑫并不后悔没经过议事处商量就在朝堂上说这件事,虽然议事处里还有几个明白人,至少他们不会像其他人那样群情激愤的进行阻挠。但是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地,把这事直接说出来造成即定事实。要比让议事大臣们知道后虚以委蛇,然后想对策进行抵制强的多。
“士农工商各安本分,百业共举这些话,朕和你们说了不是一天了。可是如今农也护了,商也兴了,工匠的器造也专门设衙门了,偏偏就是这个‘士’字始终动不了。”陈鑫一边说话一边在大殿下的人群里来回逡巡着。“萧雨明,朕问你。朝廷开科取士,几年一科,一科取多少人?”
“启禀皇上,会试三年一科,每科二三百人。”萧雨明谨慎的答道,这时候他突然意识到皇上在给他设套子,忙又补充道。“皇上,会试取得人是少了些,不过院试、乡试还有恩科等等取士却是个大数。而且……”
“每年取多少人?”陈鑫追问道。
“这个,这个……”陈鑫的问题萧雨明还真不太好回答,下面院试乡试等等考试录取的人很多,但却没有一个准数,“当下有举人功名地不下十万之数,至于秀才更是不计其数。这些都是国本,去了科制便断了他们上进之路,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可如何是好?”
萧雨明话音落下,大殿里顿时响起了一片“是啊。是啊”的赞成声,当然,令陈鑫高兴地事,武将班里颇有些对赞成声嗤之以鼻的人。
“上进之路?说的好,士人读书是为了做官,噢,说好听点就是治国平天下。”陈鑫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那朕再问你,你说秀才不计其数,那么童生又有多少?只怕更以十倍计之吧。千百个读书人里有一两个能得功名做官就不错了。剩下的那些人里有些得了举人功名好歹还有做官的希望。但那些童生甚至秀才却是次次科举次次落第,却又次次落第次次科举。明知道僧多粥少却依然执迷不悟,依然斥别业为末技,最后却落了个穷酸秀才,穷酸书生的雅号,甚至于终老穷困。你说上进之路,这是几个人地上进之路?其他人又怎么办?难道便一辈子当蠹虫,甚至连蠹虫都当不上?”
陈鑫的这番话堪称尖酸刻薄,不过却句句打在要害,你们不是为读书人考虑吗?那我也替读书人考虑考虑。
群臣顿时没了话,皇上说的话道理大了,“读书人”(暂且可以这么称呼吧)以做官为目标,可真正做官的却是少数中的少数。在这种情形下,“读书人”虽然在明面上是社会的上层,但除了那些一步登天当了官的极少数人以外,其他人里除了家资殷实的(这还是靠家里人做别地职业来支撑),大多数人却因为没有什么手艺而终身潦倒,靠着父母妻儿过活。科举看似提高了“读书人”的社会地位,拉拢住了他们的心,可实际上却把绝大多数“读书人”变成了被人看不起的社会最低层。然而因为有当官这个空中楼阁在那里大放光明,又有更多的人前赴后继的扑向这个全天下希望最渺茫地职业,以求某一天睁开眼便一步登天。这就是统治者的基础,可是这样的基础又怎能牢靠呢?大臣们可以不赞成陈鑫的观点,却又不能不说陈鑫说的是实情。
大殿里静了一阵后,七王看出大家的抵触情绪,为免事情闹的太僵,忙走出来禀道:“皇上还请三思,固然如圣意所说‘千百个读书人里只有一两个能得功名做官’,但士人之数绝非少数,其中固然有腐酸之人,但也不乏满腹经纶,可成大气者。科制汰劣选优,方可从众多书生中选出经国者。若是贸然取消科制,断了士子上进之路,不但使万千学子无了立命之本,也使朝廷断了官宦之源。诚然如圣上所言可由百姓选孝廉者充任官员,可千人千口,又如何选定?况且无学识者为官,纵然有几个有好名声的,却大多理不明,道不行,到最后难免误国。而且当下之时,能为百姓推崇者也多为士子,若是从中选官,其实与恩科鸿儒科无异,然而却让朝廷落了个断送读书人前程的骂名,实在有害无益。”

一呼百喏的七王公开站在了文臣们地一边,文臣们心气顿时上来了,议论声又起,不过暂时还没人敢公开站出来说话,毕竟七王爷有资格不用怕皇上治罪,他们却不行。
“哈哈哈哈。”陈鑫没生气反倒笑上了,“七王说地好。朝堂议事嘛,主要就在一个‘议’字,有什么想法便说出来,对与错的议完了才能见分晓,你们这样自己小声说话,朕听得清什么?有什么话站出来,朕逆龙鳞地话还没说过不作数。”
皇上又恢复了平日的做派,文臣们登时放了心,他们的皇上也不是没发过火,但还从来没出现过别人言语不和心意便像太祖太宗那样乱杀人的事。顿时大殿上的气氛又恢复了平和
方明德第一个走了出来:“还请皇上恕罪,群臣并非有意抵忤圣意,实在是忧国忧民使然。”方明德先替同僚们道了谦,免得皇上刚才的话不作数,“正如皇上刚才所言,读书人里颇有些蠹虫,此话不假,此等人固然读书却不能为国家所用,实在可以称得上一个‘蠹’字,可若说读书人大多如此,臣却不敢苟同。臣明白皇上这样说乃是为天下人好,圣意眷顾四民令臣等感佩,可是历代皆从读书人里取士,说明这方法是可行的,固然陈年以积,落下过多弊端,但天下人都顺着此道,若是贸然取消科制,难免一个乱字。举孝廉之法,隋前确实行过,可此制废了已有千年,世异时移,重兴起来已难合大汉情势。以臣之见,大汉兴商扶农,振兴百业,这个科制早晚要改,然而却不是如今,也不能一蹴而就,应当顺应时世,兴妥善之法。安排好了读书人,才能保证天下不乱。臣亦读书人,但绝非死读书者,知道科制的弊处,当改的地方确实应该改,但却不可一杆子打翻一船人。那样便有些不太妥当了。”
你们早这样说不就没事了嘛。陈鑫点了点头,心中想道:还是我平时把他们惯得太厉害了,当着我的面居然搞起群情激奋来了,要是换个残暴点的皇帝,你们敢不敢?
“朕只是说个法子来让你们议,没想到却来了那么多非议。好嘛,当真是尧舜之治了,人人都有主见了。方明德已经说了科制当改,你们谁能驳他,也站出来说说。”
“臣等不敢。”
陈鑫又笑了起来。说实话,大臣们还是喜欢看到皇上笑,至少这样没有危险。
“‘不敢’这两个字朕不喜欢听,好象朕压制你们似的。有话不说还怎么称得上忠君体国?”
“臣等没有异议。”群臣忙改了口,可是在他们心里却觉得还是“不敢”两个字更妥帖些。
“既然如此,朕也说说‘主见’。”陈鑫见方明德从反面印证了自己的话,压住了群臣的异议,便接着说道,“科制当改,这没什么好说的,不过读书人也当有个安排才行。至于以后如何取士,如何任命官员妥当,下了朝议事大臣到御书房来商议,其他人也要上折子。不过朕丑话说前头,谁若是再提什么成例不能改的话,那就不要怪朕翻脸。此事如此,以后其他事也如此,不管议什么事,利弊什么的明摆出来,只要说的对,朕自然采纳,谁也不许提什么成例不成例。”
“臣等遵旨。”群臣轰然应答。
陈鑫向一旁的许仕勤摆了摆手,许仕勤上前一步,高声喝道:“退朝——”
看着鱼贯而出的群臣,陈鑫心中不免几分感喟:破除科制算得上大事,但是毕竟只是一个方面的事,相比较而言,破除人们心里固守的守旧之风才是真正最重要的。然而群臣们嘴里说“遵旨”,难道心里真这样想吗?对于守旧了一辈子的人,不是违背心意的两个字就能改变的。科制也好,其他也好,一个“旧”字着实让人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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