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贵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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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兵的事令陈鑫很是不快,本来为了表示对新军的重视,陈鑫在阅兵前一天就下了圣旨让朝中三品以上的文武官员都随驾观礼,可是到了阅兵这一天,告病假不来的人居然达到了几十个之多。
同时病倒了这么多人,难道是集体食物中毒?这肯定是不可能的,大臣们又不是在集体食堂吃饭,哪能出现这种状况。再加上这回“得病”的大臣分布的很均匀,几乎每个部堂都有,这便不能不让人重视了。
病,恐怕是心病。告假不上朝的事这一段时间颇多,只不过因为没有大事,陈鑫也没有去注意罢了。这回集体告病假看来应该是大臣们见陈鑫对他们的意见不采纳而采取的消极抵抗了。
告病,多好的借口,病来如山倒的,谁也抗不住,难道你陈鑫是皇帝,就可以把一大堆病人硬拉到朝堂上去受罪?那也太不人道了,与暴君何异?
本来这种谎言是很好揭穿的,只要派御医到那些大臣家里给他们看看病,他们的谎言便不攻自破。可是陈鑫知道症结出在哪里,如果来个硬对硬,直接指出大臣们是在抵抗,那么矛盾便明面化了,到那时才是真正的不可收拾。
症结在哪里?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还是因为前一段时间取消科举的事,谁都明白这样一个道理,统治者依赖的统治基础是士人阶层,统治思想是儒家思想里的尊尊亲亲。而儒家思想之所以能够广泛传播、深入人心,靠地就是具有优势地位的士人或者说儒生对普通大众诲人不倦的教育。可以说统治者们能够维持统治,正在于这种水滴石穿式的思想影响。
(之所以称士人为阶层,是因为在中国,特别是汉族政权统治下的时代并不存在印度种姓那样严格的等级制度,任何一个有能力的人都有希望进入更高地阶层。这也许可以算是一种比较古老、比较特殊的民主吧。)
现在皇帝不顾性命似地取消了科制,农工商个阶层的人都可以凭借自己在本行业内的卓越表现而进入上层。如此以来。原先士人们高高在上的优越地位便被动摇了,也许在短时期内因为惯性作用。大众还对士人有一种崇敬之情,但时间一长,其他阶层因为在物质上的优势而打破士人们那顶虚幻的光芒时,士人和他们尊亲的儒家思想必然没落,而这种情况相应地影响便是作为士人高层的统治阶级再也没有统治能力而瞬间崩溃,沦落为社会的下层。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皇上如此做简直是不可理喻。简直是得了失心风,简直是……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不为过的。如果不是因为皇上控制着足以震伏所有人的武装力量,大家真想一鼓作气废了他另立治世明君,以便恢复过去安稳的传统次序。
然而想想又不对,皇上是怎么走到如今这一步的呢?同样一个人,当政之初,力挽狂澜亲掌大权、遇外辱而奋起抗击,重新拾回了大汉天朝上国的脸面。明明白白就是一个中兴圣主。也正是因为大家都觉着他是不世出地明君,所以才在他兴商、兴农、精简军队和官员时违背心意附和他。
皇上做的这一切在大家看来都是为了振兴社稷,当然,话说回来,也是因为兴商、兴农这些事使国库充盈,大家都跟着沾了光。不说别的,这几年俸禄翻了一番便是明证。虽然想到这个“利”字不符合圣学,但这是振兴国家的副产品,属于双赢,所以大家还是心安理得的。
就是这样一个好皇帝,为什么如今竟然干起字掘坟墓的事来了呢?难道他不明白士人阶层地没落和其他阶层的兴起不但会损害既得利益者的利益,同时也会威胁他的统治吗?说一千道一万,皇上如今这样不明白道理都是大家惯出来的,大家惯着他,最终却害了自己。以后不能再这样顺着他了。然而毕竟现在没有与他抗衡的能力。大家也只有用这种消极抵抗来引起他的注意,使他能够自己意识到危险。从而重新回到正确的道路上来。
大臣们能想到那些危险,难道陈鑫本人便看不到?陈鑫虽然是未来回来的,但毕竟坐在皇帝这样一个位子,双重的身份使他比大臣们更能明白自己各项改革对传统持续地危害,而所有危害最后都将指向他地皇位。
然而陈鑫明白,历史车轮是拦不住的,螳臂当车者最终地结局只能是被扔到历史的垃圾堆,资本主义萌芽已经出现了,就算受到再大的阻力,新兴的资产阶级也会逐步壮大起来。如果以国家机器来压制资产阶级的发展,最终的结局只能是等资产阶级壮大到足以推翻旧有制度的时候拿起武器进行一次轰轰烈烈的资产阶级革命,那样的话,后世的历史书上将会有这样一段话,“新兴的资产阶级以武力推翻了代表旧有封建制度的陈氏皇族,历史进入了资本主义时代”。

这些话可以当玩笑来看,但现实却不能不让人认真对待,与其因为不符合历史发展规律而被时代淘汰,不如采取手段使社会制度平稳过渡,以求皇室能在新的社会形态存在下去,就像英国那样,虽然皇家处于一个比较尴尬的地位,但总比被推翻杀头要好。
虽然陈鑫“铁了心”要亲自“推翻”封建社会,但他明白,只要是和平过度,在未来新的社会形态下,统治阶级除了新兴的资本家,还应该包括现在拥有大量土地的并且逐渐向资本家转变的贵族地主阶级,事实上,只要他们有顺应社会发展的念头。凭借他们地财力物力人力,完全可以比那些靠做买卖发家的新兴资产阶级更有资格成为未来资本主义社会的世家大族。
只要贵族们愿意,在未来的新社会形态中,他们依然是统治者!
陈鑫有十足的把握相信贵族地主阶级可以与他一起去创造新的社会制度,这是因为虽然贵族地主阶级虽然表面上道貌岸然的大谈忘利取义,可他们地本质还是看着钱的,只要不使他们失去统治地位。并且使他们得到最大地利益,他们才不会去管皇上把孔子摆在第一位还是把财神爷赵公明摆在第一位。是让儒生当官还是商贾当官。
既然如此,那就好办了,虽然贵族地主们在朝里并不一定占据多么重要的位子,但朝里的高官却大多是他们的代言人,要想让整个朝廷都接受新的也是必然出现的社会制度,关键不在说服大臣们,而在于让贵族地主们相信新的形势不会危急他们地地位。反而会使他们获得更大的利益。只要贵族地主们认了帐,大臣们接着就能摆平。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陈鑫找了个合适机会把既是机枢大臣又是亲贵的七王、史景隆招进了御书房。
七王和史景隆不知道皇上单独把他们叫来有什么事,而且群臣抵制新政的事他们也一清二楚。在这样“大是大非”问题面前,为了避免把自己也牵连进去,他们干脆来了个不做声,由着皇上先发话。
“今天叫你们来不说其他事。”陈鑫持杯喝了口茶,稳定稳定情绪道。“朕亲政这几年,各项新政也做的不少了,一忙起来,倒是没时间考虑咱们亲贵的事。”
果然是和群臣告假有关系,看来皇上已经觉察到这是亲贵们搞的鬼。七王和史景隆相互看了一眼,便又低下了头去。
陈鑫向七王和史景隆看了良久。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都说封建社会也是一个逐渐演化地过程,唐朝以后,地主阶级里高等士族和低等庶族的区别已经消失,可事实上这种所谓的消失不过是表面上的,有王、公、侯、伯等贵族封号的地主们靠着国家政权撑腰,几乎占据着所有的国家权利,依然是实际上地士族,而那些没有贵族封号的地主,因为掌握不了政权,依然是事实上的庶族。而面前站着的这两位正是士族贵族地主。
这样一来。亲贵们在陈鑫取消科举没有过多过激表现也就可以理解了。这是因为取消科举仅仅是阻断了低等地主进入政权的路径,对他们这些“士族”掌握政权并没有什么影响。这件事说明只要安抚好掌权的贵族。剩下的那些低等地主完全可以不去理会。想到这里,陈鑫终于放心了。
“朕想到了一件事,宋朝时,赵氏皇族曾定了个百家姓,什么赵钱孙李,周吴郑王。此事虽说后来成了《幼学琼林》、《千字文》那样的发蒙书籍,可制定之初却是为了排定各家各姓的尊卑,所谓无序则乱嘛。咱们大汉朝立国两百多载,还按宋朝的百家姓恐怕有些不合适了,他赵家凭什么还占着咱们大汉朝地万姓之首?咱们大汉地亲贵里姓赵的能排到第几?所以朕想着也按百家姓地办法排排大汉朝的姓氏。要排姓氏的话,首先就要排咱们亲贵的姓,位尊的在前,位卑的在后,如此一来,尊卑排好了,才能上下有序,国家安稳。你们看如何?”
重排百家姓?七王和史景隆不禁怔住了。重排百家姓本身就是确定社会里占统治地位的家族,对统治有好处。不过现在皇上大讲什么士农工商四民平等,并且因为这事还和亲贵们顶着牛,这时候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恐怕不止向亲贵们示好那么简单吧!
(注,宋朝时制定了以“赵”为首姓的百家姓,一直流传到现代,被人们所熟识,不过这中间有一个小插曲,清朝入主中原的时候,为了增强汉族人对他们的认同感,重新编定了新的百家姓排名,以“孔”姓为首姓,作为他们对儒家思想尊重的表示,不过这个清版百家姓显然没有宋版百家姓那么命长,在现代除了专门研究的人以外恐怕没多少人知道这个清版百家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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