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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足兄弟
水镜先生坐下来,春花和秋月赶快上前给他捶背。
红玉微笑着轻声责骂道:“死丫头,我也天天腰疼啊,你们不管我,倒先去管那个老头子。”
春花翘起小嘴:“你的腰有毛病,捶也不管用。”
水镜大笑:“瞧咱们春花多心疼我。”
屋子里只剩下龙海生和胡六,其它人都退下。
院子里,呼尔泽祥还在大声地骂个不停。
红玉看着胡六:“胡管家,告诉帮主,你怀疑是谁在暗中动手脚,造成这十几万两的亏空。”
胡六低声说:“薛贵。”
水镜点点头:“从帐上看,还有孙堂主帮助他。”
龙海生摇头:“我不相信!阿贵一直对帮里忠心耿耿。你们不要乱怀疑。”
红玉轻笑:“他对飞龙帮是忠心,但对你却未必。”
“这话是什么意思?”
红玉拍拍手:“无形,你进来。”
一个黑衣人轻轻地推开窗子,飘进来,同时反手关好窗子。
他的身材格外瘦小,跪在地上仿佛是个孩子。
“无形,把证据拿出来给龙帮主。”
一封发黄的书信平平地从空中飞向龙海生,他伸手抄住,打开看看,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
信纸陈旧,是龙青云的亲笔。信的抬头写着:“娇娇爱妻”。
内容也很简单,只有寥寥数行,谈到他们的孩子在西山剑派中很受师父元真子喜爱,让她不必挂念。
信的末尾并没有日期。
信中,也没有提到那孩子的名字。
但,龙海生知道他是薛贵。
因为,元真子生平只收过一个徒弟。
“我父亲唯一的妻子是我的母亲殷氏,难道他以前还娶过叫娇娇的妻子?”
红玉轻笑一声:“把人证带上来。”
窗子无声地被打开,一个麻袋飞进来。
无形打开袋子,里面是昏迷的孙堂主。无形迅速地拍开孙堂主被封住的**位。
孙谦益慢慢地苏醒过来。
龙海生正要发问,红玉冲他使个眼色,抢先问道:“孙堂主,听说你最近得个小孙子,名字叫阿福的,才生下来三天啊。”
“不错。”
“嗯,你就以他的名字发誓,保证你说的句句真实。否则嘛……你们孙家老小一共是二十七口人,还有东街的那个李寡妇和她的两个儿子,一共是整三十口人,很快就会有二十九个人遭遇意外,只剩下你一个老头子。”
“你这个狠毒的女人。”
“春花,他刚才说过几个字。”
“八个字。”
“外面的人听着,去孙家随便挑八个女人,先奸后杀,把头带来。”
孙谦益一下子崩溃,跪在地上,叫道:“我说,我说。”
“其实呢,有些事我本来是知道的。叫你来,不过是要看看,你是实话实说呢,还是敢骗我。”
“我……不敢说谎。”
“那好,我问你,四十年前,龙青云明明喜欢薛娇娇,为什么不和她成亲?”
“因为老夫人死活不同意。”
“老夫人出身名门,当然不愿意独生儿子娶个青楼女子为妻嘛。再说,那个薛娇娇也不是守身如玉的女子,接过的客,少说也有五六百人,相貌更是平平。”
“就是,大家都不明白为什么青云会喜欢她。”
“可是,龙青云却替她赎身,置办好房屋,秘密地同居两年多。”
“是啊,这期间就生下儿子。”
“龙青云以为这回生米做成熟饭,就提出来让薛娇娇进门,哪怕是做个小妾也行。”
“老夫人说,让她进门,我就死给你看。”
“龙青云只好等着,想老夫人年纪大,总有去世的一天。没想到一等就是十年。”
“结果薛娇娇倒先病死。”
“龙青云想让那个私生子认祖归宗,没想到老夫人手段更是狠辣,从西山剑派接走那个孩子,藏起来,逼着龙青云发誓终身不得让那个孩子认祖归宗。”
“而且必须立刻娶殷氏为妻,什么时候殷氏生下儿子,什么时候才让那个孩子回来。”
“后来,殷氏生龙帮主的时候,难产而死,老夫人倒也守信用,立刻把那个孩子送回西山剑派。不久,老夫人就去世。”
“那孩子长大后,龙青云还是把他叫到自己身边,悉心栽培。”
……
眼看着红玉和孙谦益一唱一和地娓娓道出这一桩秘密,龙海生以前许多想不明白的事情都恍然大悟。
为什么父亲一见到薛贵就有说不出的亲热,对自己反而是淡淡的?
为什么母亲死后父亲一直没有再娶,但从来不曾去给母亲上坟?
为什么父亲临终前似乎有话想说,但最后长叹一声,到底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苦涩的爱情,使龙青云后半生郁郁寡欢。
龙海生从懂事的时候起,就很少看到父亲的笑脸。
不过,龙海生并不怨恨父亲。
当男人爱上女人的时候,不管对方的身份是低贱还是高贵,他都会把她当作下凡的仙女。
而越是最终无法相守,越是痴痴地想着她,念着她,一点一滴的回忆最终连成心结,永远地捆住这一颗痴心,再也容不下别的女人。
只是可怜自己的母亲,被当作生育的机器。幸好,她早早地死掉,省去多少伤心。
……
红玉拍拍他:“帮主,现在说到关键的部分啦,注意听啊。”
她喝口茶,慢慢地说:“孙谦益,到目前为止,你说的,都是我知道的事实。现在,说些不知道的给我听。我问你,最近十年来,你和薛贵总共从帮里挖走多少银子?”
“大约……有五六万两吧。”
红玉的脸上,浮现出如天使般纯洁的微笑。
站在她身后的春花、秋月禁不住打个寒颤。
每当她出现这种微笑的时候,就有人要倒霉啦。
红玉转向水镜,笑道:“报一下总数和明细。”
水镜从怀里取出小册子,念道:“总数是十七万八千六百二十两。具体的时间是……”
伴随着他平板的声音,是孙谦益越来越苍白的脸色。
红玉挥挥手:“不用念啦。”她笑吟吟地看着孙谦益:“我最恨的,是别人骗我。你说,现在怎么办好呢?”
孙谦益全身颤抖着:“我……”
他挥手向自己的头盖骨砸去,他宁可立刻死掉,也不愿意面对这个如魔鬼般狡猾的狠毒女人。
无形迅速制住他的**道。
孙谦益破口大骂:“你这贱货,老天打雷劈死你。五年来,我天天劝薛贵出手取帮主之位,他总是说什么兄弟不能相残。现在倒好啦,全毁在你这臭女人手里啦。”
“我本来就是祸水,你碰到我,是你倒霉。”她挥挥手:“把他**去吧,找个地方关好,以后还有用处。”
无形提着麻袋,迅速地消失在窗外。
龙海生凝神想想,对胡六说:“老六,你先下去睡觉吧,今晚听到的事,不要告诉别人。”
胡六行礼退出,走出院子,才偷偷地抹去额头上的汗珠。
这个女人太厉害,她的毒辣手段,真是匪夷所思。
从此,胡六见到红玉,总是情不自禁地要打个冷颤。
屋子里只剩下红玉和龙海生。
红玉轻笑起来:“你现在,可是想要问我讨个主意吗?”
龙海生摇摇头:“主意,我自己已经想好。要是问你,你肯定会说,一定要斩草除根,把和薛贵有关系的人,统统灭门……恐怕这个朔州城里,要血流成河。”
“那又怎么样?难道等着他来杀你不成?再说,现在青川明打算把女儿许配给你,有这等后台,就算是把飞龙帮的人都杀光,还可以重新再来嘛。”
“为什么……你的心,这么狠呢?”
“心狠?我自己没觉得啊。”她从小就在残酷斗争的宫廷中长大,已经习惯阴谋和流血。
“如果……我变得没有任何身份和地位,你会……收留我吗?”
“你这个傻瓜……竟然想要把帮主之位拱手相让吗?”
“是的,我们是亲兄弟。我父亲一生都在遗憾,我不想让我的哥哥再抱憾终生。”
“可是,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呢?”
“他可解决掉我的大难题。我最想的……是作个侍卫,伴随着那个心狠手辣的定国郡主,走遍天涯海角。现在,把飞龙帮的担子交给他挑,我终于可以称心如意。”
红玉默然良久,轻声说:“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善良之辈,你跟着我,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我并不怕死。”
看着他纯净的眼神,她咬咬牙,沉声说道:“你无论对我如何忠诚,在利益攸关的时候,我也会牺牲掉你的性命而保全自己的。”
他如此地年轻、纯洁,她忽然有不忍之心。
他可以继续过平静的生活,又何必跟着她赴汤蹈火呢。
龙海生轻轻地屈膝跪下:“无论你日后如何对待我,我都不会怨你。”他昴起头,看着她的眼睛,轻声吟道:“当年目视云霄,谁信到、凄凉今折腰。”
“好啦,不要摆出这么可怜的样子嘛。反正也是你自己要往火坑里跳的。”
一诺千金
黎明来临。
呼尔泽祥的嗓子已经嘶哑,还在喃喃地咒骂。
一看到红玉走出屋子,他立刻说:“大姐,行行好,给我来口水喝。”
他并不认识谁是岳三娘,只是见这位小娘子长得和善,故而出言相求。
红玉浅浅一笑,端来一杯水,喂他喝下。
“多谢!那个天杀的岳三娘不用睡觉吗?怎么一整夜都人来人往的。”
“她的事情多,白天干不完,只能夜里接着干啊。”
“那,把我捆在这里干什么啊?”
“听说你官话学得不错,测试一下学习成果嘛。你现在的发音相当标准啊。”
“大姐你……能不能让我进去,我要见岳三娘一面。”
“怎么,你口口声声要杀她,连仇人长得什么样都没见过?”
“是啊,那天晚上黑乎乎的,只看到有个女子,长相没有看清。”
“那,你要是杀错人,怎么办呢?”
“嘿嘿,我当然要先问问,才会动手嘛。”
红玉挥挥手,几个守卫忍住笑,把呼尔泽祥解开,推到屋子里,捆到椅子上。
呼尔泽祥四面看看,屋子里没有别的人啊,只有那位给自己水喝的大姐笑嘻嘻地端来早饭。
“大姐,这岳三娘在哪?”
“先吃饭,吃完才告诉你。”
红玉把馒头一小块一小块地喂到他嘴里。
“听说岳三娘杀掉你们全族的人啊?”
“是的,整整三百多口啊,一个也没留下。”
“其中一定有你的亲人吧?”
“我的阿妈,眼睛已经瞎啦,根本不能走路,他们也不放过她。我的老婆,再有几个月就要生孩子,也……”
他泣不成声。
红玉叹口气:“先喝口水吧。”
杀人对于她来说,只是一句话而已,吩咐下去后,自然有人立刻去执行。受害者痛苦的叫喊,她并没有听到,因为风声、马蹄声、鼓声混杂在一起,她又离得很远。不到一个时辰,正在睡梦中的祥赫族就永远消失……
“大姐,岳三娘到底在哪里啊?”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呼尔泽祥目瞪口呆,他真的想不到这个笑嘻嘻的好心的大姐就是冷酷无情的岳三娘。
他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红玉轻轻地倚在床上:“呼尔泽祥,我知道你恨不得把我碎尸万断。可是,你不会武功,我身边的守卫相当严密,你也看到,所以你根本没有报仇的机会嘛。”
一个淘气的微笑浮现在她的脸上:“不过,你也怪可怜的。想想吧,身负血海深仇却无法报仇雪恨,恐怕你的后半生要活在巨大的痛苦里。所以,你只要答应我三个条件,我就让你做我的贴身侍卫。想想吧,你可以每天都跟在我身边。这样你就可以趁机报仇。”
一簇希望的火焰渐渐地在绝望的海洋里升起,呼尔泽祥双眼放光:“就是有十个条件,我也答应。”
“第一,你的仇人是我,你不可以伤害其他的人,也不能以他们的生死来威胁我。第二,你要凭自己的力量来报仇,不可以串通其他人。第三,你跟在我身边,会听到许多秘密,你要守口如瓶,不能泄露出去。”
“这些条件很公平,我一定会遵守。”
“我知道你们蛮族最重承诺。不过,要是你违反条件,我立刻把你杀掉,你可要记住哦。”
她叫来小朱子:“好弟弟,把这个蛮子编入近卫,从明天开始值班。另外,找人教他武功。”
小朱子大惊失色:“老姐,这蛮子是刺客,把他放在身边,太危险啦。”
“嘻嘻,你难道不觉得非常有趣吗?”
于是,在众多忠心耿耿的近卫中,加上一个时时刻刻都想要行刺的呼尔泽祥。
真相大白
薛贵慢慢地走进议事堂。
昨晚,听到孙谦益失踪的消息,他就知道大势已去。
几个亲信都劝他立刻发动,否则就来不及。
他苦笑一声,叹息道:“各位,有这个岳三娘在,根本没有成功的机会啊。”
他有点后悔,在这个岳三娘出现以前,的确有过很多次机会。可是,一看到龙海生那酷似父亲的脸庞,他的心又软下来。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啊!
“你们都回去吧,将来……把所有的事,都推在我身上吧。你们都是有过功劳的人,帮主的心很软,求求他,你们就会没事的。”可是,那个岳三娘只怕是……
亲信们只好回去。
薛贵走出书房,来到内室。
他的妻子曲氏正在和几个孩子吃饭,桌子上摆着两碟青菜和一碟咸菜,三个小孩子都嚷着要吃肉。
薛贵走过去,看看桌子上的饭菜:“今天我们去风月楼吃饭。”
曲氏惊讶不已,风月楼是城里最贵的饭庄啊,他一向节俭,今天怎么会这样呢?
看着孩子们狼吞虎咽地吃着,薛贵的脸上淡淡的,一点儿表情也没有。
曲氏和他成亲已经十多年,知道一定有大事发生。
可是,她知道,自己也无能为力,只好装出高兴的样子。
……
议事堂里,仍旧是平时的六个人。
岳三娘笑嘻嘻地倚在竹榻上,只是……孙谦益给捆在椅子上,表情呆滞,显然是被制住**道。其他三位堂主的表情都是惊疑不定,看来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薛贵面色如常,上前恭敬地行礼:“见过帮主。”他是如此的镇定,红玉不禁笑出声。
龙海生摆摆手,指着旁边的座位:“阿贵,你坐吧。”
薛贵毫不犹豫地坐下。
龙海生从怀里掏出那封发黄的信,递给赵堂主:“老赵,你先看,看完先别说话,让老李看。”
赵有志看过那信,脸上微微变色。他的年纪比较大,当年也曾风闻过龙青云和薛娇娇的事情。
李堂主和钱堂主却是最近十几年才提拔上来的,都觉得奇怪。
龙海生慢慢地讲完这段往事。
三位堂主惊讶地看着薛贵。
“不错,我的生父是龙青云,但他始终不能给我一个公开的身份。”
龙海生点点头:“父亲有他的苦衷。他的后半生,并不快乐。”
大家都沉默下来,三位堂主的脑子里更是飞快地盘算起来。
薛贵苦笑一下:“帮主,现在真相大白,你尽管处置我吧。其他的人都是受我的胁迫。这些人,都曾有过汗马功劳,你不要杀他们。”
龙海生看看他,柔声说:“大哥,就听你的吧。”
薛贵目瞪口呆……他想不到龙海生居然愿意认他。
三位堂主也都瞪大眼睛。
龙海生缓缓地说:“我已经决定,由我大哥来当帮主。三位堂主意下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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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
朔州城里出件新鲜事儿。
飞龙帮的帮主龙海生,居然替他死去五年的老爸,纳位姨太太。
城主大人也亲自光临,来喝喜酒。
而这位新姨太太,已经死去三十年,只剩下寥寥几块骨头。
飞龙帮新任命的副帮主薛贵,是城里有名的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物,居然哭得像个泪人似的。
飞鹰帮的鹰翔天看着眼红,也重金悬赏征集线索,想要找到他老爸鹰翱云的私生子。
可怜鹰翱云一生老实巴交,看见女人都会脸红的主儿,除去自己的老婆,从来不曾和别的女人亲热过。现在呢,居然一下子冒出一百多个自称是他儿子的家伙。
好在鹰翱云的老婆韦翠花还活着。她恶狠狠地一脚踢倒自己的傻儿子,看着满大厅的小伙子冷森森地笑起来:“嘿嘿,你们真的都来啦,我正好可以把这些野种全灭掉。”
吓得这些自以为聪明的家伙屁滚尿流地全跑啦。
克服万难
她雪白的脖子,离他,只有一臂之遥,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细细的汗毛。
他的心,禁不住加快跳动。
渴望已久的时刻……终于,来到眼前。
他觉得全身发热,口干舌燥。
他猛地扑上去……
红玉迅速回肘,顶在呼尔泽祥的胸口上。他被打倒在地,刀子滚出老远。
红玉笑起来:“小朱子,你给他找谁当的师傅啊?怎么这么差劲啊?”
小朱子的黑脸都被吓白啦:“老姐,你真是发疯啊。我……还没给他找师傅呢。”
“唉呀,你平时办事儿挺麻利的啊,怎么找个师傅也得让我催好几回呢?”
“老姐,这蛮子连说梦话的时候都想要杀你,你还把他天天带在身边。要是让他学会武功,你就真的没命啦。”
“算啦,不用你找。”她回头看着龙海生:“小龙,反正你现在只是个名义上的帮主,也没有什么事干,就给泽祥当师傅吧。”
龙海生答应。以后每天就认认真真、一招一式地传授起来。
这个蛮子,还真是练武的材料。不到一个月,居然学得像模像样。
不过,他又试过三次,仍旧没有得手。
红玉说:“泽祥,你每次动手前,心跳得跟打鼓似的。你还没动手,我就已经准备好。你哪能有得手的机会呢。你要先学会沉住气。回去好好练吧。”
练气,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好在呼尔泽祥有克服万难的决心,每天除吃饭、睡觉、值班之外,一心一意地就是练习。
偷天换日
映雪慢慢地睁开眼睛。
首先看到的,居然是去世已经两年多的定国郡主。
“郡主,这里是……阴间吗?”
“是啊,欢迎来到第十层地狱。我呆在这里两年多啦。”

“那,您见过小毛没有?”
“小毛啊,三个月以前见过一面。不过,听说他在第六层,阎王已经让他重新托生为人啦。”
“真的?太好啦!原来死后真有地狱啊!小毛到什么地方?让我也托生到那里,好不好啊?”
“你当我是阎王本人啊。那是机密,我怎么知道?”
映雪看着她身后的缕缕阳光:“地狱里……也有阳光?”
“啊,是人造太阳,你先吃点东西吧。”
她端来一小碗粥。
“鬼也要……吃东西?”
“那是当然,不吃东西,就要化为飞灰嘛。你要是不想吃,也不必勉强,这粥可是我打工换来的。干一整天,才能有两小碗呢。”
想到尊贵的郡主要靠辛苦打工才挣来这小碗的粥,映雪怀着万分感激的心情喝下粥。
很久没吃东西,即使是稀稀的米粥,也格外香甜。
“郡主,我……”她挣扎着要下地,“我也要去打工,不能老是让您照顾我。”
红玉赶快扶她倚在床边:“你是新鬼,要经过考试,才能去打工。”
“当鬼,也要考试啊。”
“那是当然!你要是考试不合格,就要到第十一层去,那里可连阳光都没有啊。”
“考什么内容啊?”
红玉从桌上拿来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封面上用红字写着:西山映雪。
打开看时,却是一本再普通不过的《道德概论》。
映雪笑起来:“这书,我从小就背熟过,现在还能背出来。”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要倒着背。而且,期限只有两个月,到时候背不下来,你就要倒霉。”
这时,屋子外响起“叮当”的铃声。
红玉脸色大变:“我到时间啦,明天再来看你。”她慌慌张张地走出去。
映雪躺了一会儿,觉得恢复些力气,就从床上坐起来。
她看看自己身上,是一件白麻布的长袍。
屋子很小,除床和桌椅,什么也没有。她看看床下,有一双白色的麻鞋,大小倒是合脚。
屋外是一个小小的院子,种着一架葡萄,刚刚长出青青的小粒。
架下有一个石桌,边上两个石凳。旁边一口小小的水井,里面倒有水。
墙边上种着几株不知名的植物,开着白色的小花。
围墙很高,也没有门。
她估计一下,围墙大约有十来丈高。
那么,郡主是怎么来的呢?
她看看水井里,有个小水桶,就打半桶水来洗脸,然后坐在院里开始背书。
阳光一小会儿后就照不进来,光线渐渐暗下来。
她只好回到屋里,也没有烛火,在黑暗中独自坐一会儿,只好上床睡觉。
第二天一早,她就饿醒,肚子咕咕直叫。她只好先打点水喝。
很久,空中才传来铃铛的声音。
映雪抬头一看,郡主被一根粗大的麻绳吊着,缓缓地落下。她的手里,端着小小的一碗粥。
映雪三口就喝完粥,甚至把碗边也舔舔。
想当年,即使是燕窝粥,映雪也是只肯喝下小半碗。
“书背得怎么样?”
“已经背好一页。”
“得加快啊,一共有四十多页呢,而且背得多就容易混。”
“可是,晚上没有烛火,看不见啊。”
“你凑合着吧……从明天起,我就不能来看你啦。”
“那我……怎么办啊?”
“食物嘛,我已经拜托一位朋友给你送来。他在这里多少有些势力,估计能给你搞到些好吃的东西。”
“郡主,您要去哪里啊?”
红玉诡秘地一笑:“我去托生啊。”
“真的!去哪里?”
“唉,我也不知道。保不准会变成猫啊、狗啊什么的。”
铃铛又响起来,红玉急忙要走。
映雪只好用这最后的时间问一个最为关键的问题:“这里……没有茅厕吗?”
“啊,窗下有块红砖,下面有个小洞,凑合着用吧。”
真是度日如年啊。
倒着背书,因为文字完全没有意义,非常难以记忆。
好在她冰雪聪明,居然给她一页一页地背下来。
伙食也开始好起来,渐渐地有鱼、肉、蛋和青菜。
映雪发现,她的胃口居然越来越好,总有饥饿的感觉,而且渴望吃酸的东西。
她就地取材,把半生不熟的葡萄吃掉许多。
两个月的期限,终于到来。
映雪站在院子里,不知道怎么去参加考试。
突然间,她觉得肚子里,有什么东西,动一下……
她好生奇怪,难道吃东西吃坏肚子,可是并不疼啊。
“吱吱呀”的声音响起来,在原本坚固的围墙上,居然慢慢地……打开一扇门。
映雪好奇地走过去看,门外是一个大花园。
她走出门外。
在高大的围墙外,站着两个人……
是郡主和无名。
红玉轻笑:“书,都背下来啦?”
“这是哪里?郡主,你不是去托生吗?无名,你也死啦?”
“呵呵……我的骗术,达到能骗死人的水平啦。”
“……这么说,我并没有死去。”
无名含笑拍拍她的肩膀:“当然!小傻瓜,你活得好好的。”
“可是,郡主她……不是已经死啦?”
“我是害人精,哪有那么容易就被人害死啊。”
“我的心已经死掉,你们让我再活下去,又有什么用呢?”
红玉微笑:“小毛虽然去世,但他的孩子……应该活下来啊。”
映雪惊讶地看着自己的肚子,慢慢地伸手去摸,里面竟然……又动一下。
畅通无阻
城主府。
青川明趴在床上,三姨太坐在床边,轻轻地给他捶着背。
“这里,对,多来几下。”
“哎呀,可把我累死啦。这个岳三娘,真是心狠,连我这个老头子也不放过。整整三个月啊,跑得我的腿……都快断啦。”
“看你,得便宜还卖乖。你现在不出面,将来等这条商路贯通,还能有你的油水吗?”
“你可不知道啊,那些城主,个个都漫天要价,恨不得把利润都吃下去。我好话说过三箩筐,嗓子都哑啦。”
……
实际上,城主大人可没有那么好的脾气。
对于不愿意合作的城主,他根本没有一句废话,都是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当天夜里,刺客就从天而降。
好在这些刺客并没有取走首级,只是轻轻地割下一缕头发。
第二天,通商协议就……迅速地签字达成。
三个月的时间,青川明从朔州一直冷笑到离帝都最近的卫城,和二十六位城主订立通商协议。
此后,从帝都出发的客商,可以顺着这条商路一直到朔州,再从朔州到望月城。各位城主都承诺第一年免税,以后的征税幅度在1%到3%之间。
一时间,商业极大地繁荣起来。
从前的税收实在是太多,货物从帝都运到朔州,用来交税的钱,就相当于货物价值的十几倍。而且路上又不太平,常常连性命都赔进去。
在青川明冷笑的同时,鹰翔天也在冷笑。
那些不愿意合作的帮会,失去的,可不是一缕头发,而是全帮上下的性命。
在走到第四座城的时候,他就不需要冷笑啦。
因为他残忍无情的名声,已经迅速传播出去。剩下的帮会,根本没有抗拒的决心。
三个月以后,那些客商只要在飞鹰帮设立在帝都的便民服务处缴纳货物总值3%的保护费,就可以领到通行证,一路畅通无阻地到达朔州。
在朔州城里,飞龙帮也设有便民服务处,收费比例也是3%,可以领到去望月城的通行证。
一时间,开放的春风吹遍整个大陆。
帝都嘛,更是经商成风。人们都看到这个巨大的机会,纷纷把内地卖不出去的各种积压商品运到西域。
有个人运几千斤过期的茶叶到兰格城后,才发现这里的人们根本不喝茶水。
他灵机一动,首先去劝说国王,说是把这种神奇的东方叶子泡水后吃下去,可以延年益寿。
国王一尝,味道真的与众不同,立刻在上流社会大力推广,从而普及了吃茶叶的新风俗。
后来,这位商人又收购几千斤过期的味精,运到斐北城。可是,这里的人们根本不炒菜,都是生吃菜叶子的。
他一点儿也不发愁,大力宣传这种神奇的添加剂和茶水共同饮用,可以极大地提高性能力,并以低价(相当于原价加路费的七倍)在**商店里促销,居然成为畅销商品。
第二年,他再去的时候,发现家家户户都在茶水里加上味精。那些过期的味精,已经成为上流社会的生活必需品。
于是,南方那些发育不良的西红柿经过长途跋涉,到了西域就改名叫做海南圣果,在水果店里高价出售。
猪猡江边用来喂猪的大白菜,到西域就改名叫做东方神叶,在饭店里成为新宠,每一片的价钱都相当于……一头猪。
情天孽海
飞鹰帮。
鹰翔天低头跪在地上。
韦翠花铁青着脸,坐在椅子上:“你真的……不想当帮主?”
“是的,娘,我已经想好,可以让白羽云或者小莲来当啊。”
“白羽云除去吃喝玩乐,正经事什么也不行。虽说他妈是你的姑姑,可他毕竟是姓白的。小莲才十四岁啊,又是女孩子,哪能挑得起来帮主的重任?”
“反正,我不想干。”
“你鬼迷心窍,要跟着那个岳三娘去望月城,是不是?”
“是。”
“已经有个小龙傻乎乎地不当帮主,却去当个什么侍卫,你也要跟他学?”
“是。”
“你……真是气死我。”跟他爹一样,是个倔木头。
鹰翔天抬起头,满脸的泪水:“娘,孩儿不孝。可是,我已经下定决心。”
“……你喜欢人家,人家喜欢你吗?”
“不喜欢。”
“明明知道,还要去当傻子?”
“是。”
“你呀,真是个傻孩子。这城里多少好姑娘啊,你都不要,偏偏去跟着那个心狠手辣的寡妇。”
她抚摸着儿子的头发:“愿意去,就去吧。我来代理帮主。什么时候你迷途知返,也好再还给你。”
*********************
风月楼。
龙海生举起酒杯:“来,今日不醉不休。”
鹰翔天笑笑:“我不是找你来喝酒的。”
“那,还能有什么事?现在我们都是某人的走狗,往日恩怨只好放在一边。”
“我……我娘昨天已经接任帮主之位。”
“真的啊,那你……要去干什么啊?”
“我……”他胀红脸,却说不出来。
“哈哈,小鹰,你该不是……也要学我吧?”
“……我武功很好的,当个侍卫总可以吧。”
“哈哈,朔州城两大帮主,当初斗得你死我活,现在居然为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啦。”
“你帮个忙,让某人收下我吧。”
“可是,小鹰,你想过没有,这是一条不归路。她是个占有欲很强的女人,一旦跟上她,只怕今后很难回头。”
“我愿意。”
“她将来到底是成王成寇,还是个未知数。就算是侥幸成功,也未必能给你一个正式的名分。”
“这个……我也知道。”
“那好吧。回去准备好马匹和食物,出发前我会通知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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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主府。
红玉轻叹一声:“城主大人,又让我做媒啊?”
“嘿嘿,你上次不成功,这次一定要努力啊。”
“那你打算把令爱许配给谁呢?”
“啊,不是女儿,是儿子。”
“是青川云,还是青川风呢?”
“当然是小风啦!听说望月城的城主只有一个独生女儿。”
“可是,那个女孩子已经订婚。”
“就算她已经成亲也不要紧。有您出马,保准能成功。”
“我真的有这么恶毒吗?”
“啊,您就可怜一回老臣吧!朔州城只有一个。给了老大,老二就得喝西北风。都是我的亲儿子啊!总得为他打算好将来吧。”
青川家族的权力交接,从来就是伴随着鲜血和暴力。
青川明的父亲青川德勋,是亲手勒死了自己的老爹而篡位的。
青川明兄弟三人,从小就明争暗斗。青川明的大哥青川光后来战死,可是一直有谣言说青川光当时已经派人向两位弟弟求援,是他们见死不救,才导致青川光的死亡。老二青川亮武功高强又有谋略,几次下手要害青川明,幸亏青川明有几个忠实的下属替他送命。
当然,故事的最后结局是青川明反客为主,成功地暗杀掉他的二哥。
青川明后来虽然有三房姨太太,但从来不曾娶过正室。
谣言是这样解释这件事情的:三十多年前,当时青川明手下的死党中,有位赵将军,也就是赵九的老爸。赵家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叫做赵明明的,从小就喜欢青川明。后来,青川明安排她和青川亮上床,而青川亮就在那一天被发现死在床上。赵明明也在当天晚上自尽,只给青川明留下四个字“不负所托”……
现在,历史似乎又要重演。
老大青川云和老二青川风都聪明能干,不同的是两人的性格截然不同。
青川云阴沉残暴,青川风却善良懦弱。
因此,青川明总是担心将来会再次出现兄弟相残的悲剧。
不择手段
飞龙帮。
已经是深夜。
最后一个禀报的人终于退下。
红玉仍旧倚在床边:“春花,秋月,你们去睡吧。过几天就要出发,快去休息吧。”
秋月把几根大蜡烛吹灭,只剩下一根小红烛:“您也早点安置吧。”
两个丫头慢慢地退下,关好门。
不一会儿,窗外响起无名的声音:“主人,无名求见。”
“进来吧。”
无名从窗外飘入,跪在床前:“主人。”
“映雪怎么样?”
“她很好。这个没出生的孩子,给了她活下去的勇气。她每天都在忙着准备婴儿的衣服呢。”
“嗯,你现在满意了吧。我使个小计谋,就让她高高兴兴地活下去。”
“可是……她要是知道真相,怎么办?”
“真相,什么叫真相?小孩子生下来能有多大的区别?再说,那个蛮子和小毛的相貌总有七八分相似。你不说,我不说,这天下还有谁能知道?”
“可是时间不对啊?这中间……整整差一个月呢。”
“小孩子有九个月生的,也有十个月生的,有什么稀奇的。”
“主人,您啊!真是的!办事只求成功,不择手段。”
“我是个无耻的家伙,当然是什么卑鄙下流的手段都敢用啊。”
“不过,结果倒是挺好的。”
“那不就得啦!反正你们也没有别的办法。”
“我已经准备好护卫的人手,明天就送映雪回家去。”
“好啊,你也一起去吧。”
“人手已经足够,我还是和主人一起去风吼山吧。”
“不,护送映雪,是你的最后一件任务。把她送回到西山剑派,你就可以恢复自由。”
无名凝视着她:“我愿意再跟随主人十年。”
红玉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你已经跟随我十年。人生不过是短短的几十年,不要再浪费。再说,我一向信守承诺,你可不要害得我坏掉名声哦。”
泪水从无名的脸上流下:“主人……”他真的是恋恋不舍。
红玉微笑:“江湖大得很啊,凭你的武功和智谋,足以安身立命。去吧,去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吧。从此这世上,再没有无名这个人。”
依依不舍
飞龙帮,后花园。
思盈已经开始学走路。红玉拉着她的两只小手,她就跌跌撞撞地向前走。
龙海生蹲在不远处,张开手:“来,宝贝儿,自己走过来。”
红玉松开手。思盈就摇啊摇地向前走去,几次险些跌倒。但是,终于到达。
她“咯咯”地笑起来,手舞足蹈。
两行热泪,从红玉的脸上流下来。
明天,她就要出发,她打算把孩子留在朔州城里。前途渺茫,潜伏着无数的危险,她实在不想身边带着这么小的孩子。
龙海生把思盈抱起来,交给奶妈:“她该睡觉啦,抱回屋里吧。”
他走过来,为红玉擦干泪水:“瞧,思盈才十个月,就会走路。长大肯定很能干。”
“是啊,她一生下来,就使劲地哭,都以为是个男孩呢。”
“你还是……带着思盈吧。”
“可是,路那么远,谁知道会有什么危险。”
“把她留在这里也不安全。现在整个大陆都看到青川明发财啦。伴随着财富的积累,他会变成一块引人垂涎的肥肉。真要是有人来攻打朔州城,恐怕会玉石俱焚。”
红玉默然,龙海生的担心是有道理的,还是把孩子带在身边吧。
可是,要是朔州城失陷,她辛苦经营一年好不容易攒起来的这点家底,又要赔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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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州城外。
小朱子的眼睛红红的:“老姐,你多保重,自己要小心。尤其是那个蛮子,现在武功进步很快,你干脆先把他杀死吧。”
“傻兄弟,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以后给水先生当徒弟,要好好学点本领啊。”
“我知道!我……要再看一眼思盈。”
“去吧,她还在车里睡着呢。”
……
水镜微笑:“路上多保重吧,有老头子我在这里给你坐镇,你不用担心。”
“等我回来,可得把飞龙堡建好。这可是我们的本钱啊!”
“放心吧,”他把头低到红玉耳边,“找机会再生个孩子,你的腰疼病就能好。”
“老没正经的,我一个人怎么生啊?”
水镜冲着远处的龙海生努努嘴:“那个人,愿意得很啊。”然后,他迅速地,以和他七十岁年纪不相称的敏捷,跑到红玉够不着的远处。
……
薛贵握着龙海生的手:“兄弟,自己要小心。”他压低声音,“这个岳三娘狠毒无比,你不要完全相信她,可别把自己的小命送掉。”
“放心吧,大哥。帮里的事,你不要太操劳,要注意身体。”
……
三姨太抱着青川风,舍不得放手。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平时当做心肝宝贝一般宠爱着。虽然知道这次远行,是为青川风的将来打算,可一想到她的小心肝就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面,禁不住号啕大哭。
青川明叹口气:“小风啊,你已经长大**,自己要……处处多留心啊。”
……
车队,终于缓缓地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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