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血火乱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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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午,聚结於山上的强盗终於派人来催粮。
这名催粮的骑士骑著瘦弱的黑马,穿著破碎变形的黑色盔甲,人也不比马强多少,恐怕就算近来得到村里的粮食供给,山上的夥食也并不好,而且毫无焦距的眼睛,表露出一种茫然与无奈,陷於一种精神极度涣散、类似行尸走肉的状态。
根据我事先的嘱咐,姆拉村长以运粮的困难为理由,要求与盗贼团的首领面商,虽然骑士一面不耐烦,但在姆拉村长的细致解释下,终於还是答应了要求。
於是姆拉村长在一名猎户的陪同下,与骑士一起上朵拉山。
到了傍晚,姆拉村长和猎户带一身的疲惫和满脸的紫青伤痕回来,看来这次的交涉并不愉快。
“辛苦了。”我淡淡地对两人说道。
“值得的,为了我们的村民,这点苦和伤算得了什麽?”姆拉村长却兴奋地说道,“强盗头头终於肯答应宽限两天!”真是一位值得尊敬的老头,至少比某位老头有觉悟多了!我心里默默想道。
我严肃地对那名叫雷亚的猎户问道:“都看清楚了吗?”
“都看清楚了!”雷亚肯定地答道。
“好。”我点了点头,我就是要借助雷亚这位麦多那村最出色的猎手对山林的熟悉和捕狩野兽时那种敏锐的观察力来了解清楚这支沦为流寇的骑兵的布置。
然後,我对姆拉村长说道:“吩咐全体村民,今晚好好休息,明晚行动!”
这是无星也无月的夜晚,夜空一片漆黑,四周的环境一片寂静,听不到人声,村子里也是一派乌灯黑火,周围的空间都被这片浓重的黑暗紧紧包裹著。
我站在山村入口的左边山坡上,清冷的山风阵阵拂过,却无法消解我激烈高涨的情绪和不断燃烧起的温度。
──我就要指挥生命里第一次战斗了!这将是我战争生涯的起点呢?还是一切的终点?不管怎样,我马上就要将一个一向和平安宁的村落带入血火乱流的战争中!
──这场战争真的是无可避免的吗?真是没有可以和平解决的方法吗?还是为了我心中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而故意去回避任何可以和平解决的方案呢?所以我宁舍和平而取战争?
──为了自己自私的理由而不惜发动一场残酷的战争、挑起无端的杀戮是对的吗?我有权剥夺山村的安宁、村民的生命吗?为了什麽,我可以要求这麽多人陪我玩这场死亡游戏呢?
──这场战争结束後,我将带给山村的是安宁的日子,还是无尽的悲伤?还有……维坦老师,为什麽从不阻止我的决定?是认同还是无可奈何?维坦老师,这位奇特的画师,却有著比我所认知的任何魔法师更加强大的实力,此时正站在另一座山坡上默默执行著我的布置……他从来没教导过我应该怎麽做、不应该怎麽做,更从未以老师的身份干涉过我的人生,却在我最危急的时候救了我……这一切,是为了什麽?
──不管如何,我已经不能回头了,我也不愿回头!纵然被众神所诅咒,被世人所唾骂,我也要这样走下去──走王者的血路!反正我的双手已经染血了,又何妨染更加的鲜血?!今天,我将一手制造死亡,今後,我将制造更多的死亡……我将挥动手中的血刃,扫平前进路上的所有障碍,以无尽的鲜血来染亮我的帝冠,用无数的生命来垒起我的王座!利冰兰,吾爱!我今天所做的一切,你能够理解吗?……
会成功吗?一定会成功的!在漫长的等待中,我发觉手心已冒起了细汗。
终於,在前面的朵拉山头泛起了一片红色的火光,一下打破了黑色的垄断。
“成功了!”我吁了一口气,近百名由村民中略通武艺的猎户组成的突袭队在雷亚的带领下终於成功地烧毁的敌人的营帐。
此时风长火势,不断蔓延,照亮了天空。
随著焚烧的面积越来越大,一支张惶的骑兵从山林中急促奔驰而下。但在奔至山腰附近时,一部分骑兵被预先设好的绊马绳所阻,纷纷堕马。
此时,下到山脚的骑兵在一位高壮的骑士率领下开始愤怒地淌河过岸,企图向村口冲袭。
当骑兵队半数冲过河岸时,我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哨。
哨声一响,数支火箭落到河心,一片河面立刻化为一片火海,将骑兵队一下子截成两半,而进入河心的近百名骑兵在熊熊的烈火中发出了痛苦的哀鸣──因为我预先派人在河的上游安放了数十个盛装芙桐油的木桶,用绳子梆在两岸使其固定漂流在河面,刚才山上的火光一现,村民便将木桶捅破,於是整段河面便漂泊了芙桐油。
这时,我急促地往山坡下跑,一边撒出“未名”,一边发出另一声长哨。
在我的长哨声中,原本伏在进村入口地上的近千名青壮村民一起站起,将木制的盾牌往身前一支,**地面,彼此间联结成一个厚厚的防护墙,然後将削尖的长木杆往木盾上一架,将已淌河过来的骑兵阻挡住,百数的骑兵被洞穿於犹如长枪的尖木之下。演练过无数次的长枪兵阵势终於发挥了惊人的效果。
但村民组成的长枪队毕竟不能完全阻挡住所有骑兵的攻势,一些冲越过长枪队的骑兵进入村口的道路,却在半路上遭到从山坡上滚下的无数滚木、石块以及猎手居高临下的火矢的袭击,化为一片死惧的惨号。
几乎同一时间,从两面山坡上射出如雨的箭簇密密地落在对岸的骑兵身上,中间还夹杂著从右面山坡上维坦老师所发出的巨大火球,连未能过河的骑兵亦难逃噩运,死伤一片狼籍!
此时我已经冲进了过岸的骑兵当中,从侧翼向中间杀进。
在我混入敌阵中时,由村民组成的长枪队已经改变了防守阵势,持盾架枪一步步向前面的骑兵逼近,已经因为前面的尖枪与後面的烈火而陷入绝望与混乱中的骑兵显得更加狂乱。
身处敌阵中的我挥起“未名”,带动凌厉的剑风,将一个个骑兵连马带人象切西瓜般劈翻。一人一剑几乎让骑兵队陷入绝望的深渊。
通红的火光映影得我的脸颊和双眼如鲜血般豔红,在烈风中一头长发肆意狂放地飘扬,手中的“未名”泛著黑黝黝的森然冷光,整个形象显得既锋锐肃杀又无比的诡异!
所有接近的骑兵都被我冷凌的气势所慑,在我身边拉停了战马恐惧地看著我。
此时,我正处於一种奇异的状态中,仿佛眼前所有事物都在这一瞬间定格、凝滞,一股强大的力量从“未名”沿著我手臂的经络涌入体内,我清晰地感觉到澎湃的能量在全身的脉络中奔流运行,似乎正与我的血脉交融糅合在一起……慢慢这股神秘的能量竟然汇聚在我的脑部,无数的意念与无尽的时空在我脑海迅即闪现,最後变成一种孺子思慕之情,温融地包围著我……
这是剑魂!是“未名”认主的意念!我终於得到了这把有生命的神剑的认同,并将上代剑主封印在剑中的力量以奇妙的精神联结传承到我身上!
我突然感到从脑中传来一阵强烈的刺痛,所有的异象也在这种锥心的痛感中消失,我的思绪回到了属於自己的战场。
随著我的意念一动,手中“未名”原本黝黑的剑身竟变成赤红,并带著如火的焰光,将周围的空气变成灼热的气流,顺手一挥,身前仍自愕然的骑士竟被隔空的剑气生生削去半片脑袋,而失去生命的尸体竟**烧不止!
看到这咱恐怖的情景,周围的骑兵再也忍不住回马狂奔,一边恐惧地呼喊:“死神!”“阿修罗!”“魔鬼!”并与後面弄不清状况的骑兵撞成一团,让混乱愈加混乱。
一名手持银色长枪的高壮骑士大声叱喝,企图制止骑兵们的狂乱,在明知徒然的情况下,只得拨开零乱的人马,跃马来到我的面前。
来人身材魁梧,骑在褐色的大马上更加突显其如山岳般的气势,虽然身上的青色盔甲已无一处完整,变形的头盔里露出的那双眸子呈现出无法掩饰的疲劳与憔悴,却无损其英雄气概。

“我,迪奇铁诺,多提尔王**校尉,你是何人!”雄浑的声音中透著微微的颤音,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迪奇铁诺却无法拥有居高临下的气势。
“亚历山大.圣凯伦.多明尼斯,无名小卒!”我嘴角噙一丝冷笑,平淡地说道,“投降吧!你们的败亡已成定局,何必作无谓的牺牲?”
迪奇铁诺沈吟了一下,说道:“我可以答应投降,但要求与你公平一决!在我死後,希望你善待我的下属,他们都是被迫的……对村民造成的不幸由我一力承担!”萧索的语间中充满著一种英雄末路的悲哀。
我不是一个以个人英难主义自居的人,对这种所谓的一对一的决斗并无多大的兴趣,而且在这种情况下,迪奇铁诺是没有资格和我讲条件的。但我仍然点了点头。
得到我的答复後,迪奇铁诺感激地点了点头,然後高举起手中的长枪,大声喊道:“兄弟们!战争结束了!”
我也高举起左手让冷厉的声音传遍四周:“村民们,停止吧!我们胜利了!”
一场激烈的战争到此嘎然而止,敌我双方所有拼杀中的人均停止了动作,大家都用茫然或兴奋的目光注视著我们。四周声音都静止了,只有熊熊的烈火在晚风中肆意吼叫,空气中弥漫著我和迪奇铁诺身上发出的沈重压力。
“你是一名军人吗?”迪奇铁诺将长枪横戈在身前,然後问道。
我将“未名”轻轻地往下斜伸,冷冷地摇了摇头,答道:“我不是军人,这是我第一次指挥战斗。”
“好!亚历山大.圣凯伦.多明尼斯!你的名字必将响遍大地!想不到在我迪奇铁诺最後的生命中竟有幸见证不世名将的诞生!就让我的鲜血来见证你的荣光吧!”
说完,迪奇铁诺策动骏马,挥动长枪,闪起数点银光,从我左边的死角上杀来。
我嘴角再次泯起一丝浅浅的微笑,以左脚为支点划开半圆瞬间转身变位,长剑轻松地贴长枪御走,转到了迪奇铁诺的侧面,然後身体一下弹跃,如若无重量的轻风旋飞至半空,一下子飞临迪奇铁诺的头上,手中的“未名”随即飞快地画起了斜“之”字,最後落地、站立、定格。
一连串的动作轻灵兔脱,而又极之优美炫丽,在至柔中呈现至刚。
迪奇铁诺身上的甲胄突然如雪花般片片脱落,银色长枪瞬间分割成九段。
露出整张粗犷大脸的迪奇铁诺只懂得失神地、定定地望著我。
良久,迪奇铁诺才吐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落寞地说道:“亚历山大,你赢了!为什麽不杀我?”
“如果你觉得对生命再无眷恋,我可以成全你。如果你认为尚有一丝生存的意义,那麽,你的命我买下了!”我护剑而立,在烈风与火光映照下显得既潇洒俊逸又冷凝肃穆。
迪奇铁诺歪著头考虑了一会,然後脸上露出了坚定的神色,利索的翻下马,跪倒在我面前,坚定地说道:“我这条残命就交给你了!我迪奇铁诺向上神起誓,愿终生追随亚历山大大人,直到生命的最後一息!”
迪奇铁诺手下所有骑兵都纷纷跪下,连所有的村民也如被感染般全体伏倒在地,雄亮的声音此起彼落:“追随大人,矢志不移!”
我无敌无畏的形象已深深扎根於所有人的心底,也坚定了他们追随强者脚步的决心。
这场战争,双方都付出了不少的代价,两千多名的多提尔王国骑兵锐减到一千三百名,而在我的严密部署下,麦多那的村民也有三百多人的伤亡,但也实践了我以战争换取和平与安宁的承诺。
战後,仍有许多亟待处理的问题,首先就是要扑灭山火,半片山林都被这场烈火焚毁,这个难题却因维坦老师而迎刃而解。
维坦老师使用了大型的水系魔法让朵拉山上降临了一场大雨,扑灭了一场大面积的山火,而且还利用了一个奇异的魔法阵施放出神奇的光系回生魔法,让被烧毁的山林开始重生。维坦老师所体现出来的魔法实力简直有点非夷所思、耸人听容了!我不知道哪一级的魔法师才具有这种实力,如果知道的话,我会更吃惊的。
另外还有伤者的医治问题、死者的掩埋问题、归降骑兵的安置问题……待处理好这一大堆问题已经是第二天中午的事了。
我一边优闲地呷著“情人之吻”,一边对集中到姆拉村长家开会的众人说道:“村子里一下子多了一千多人,可能会对粮食造成紧张。”
“那亚历大人可有解决之道?”姆拉村长连忙问道。
“办法是有的,而且近在眼前。”我淡淡笑著注视手中茶具。众人顺著我的目光看向我手中的茶杯,却是一脸茫然。
“答案就在‘情人之泪’!”我说道。但大家还没理解过来。
“亚历大人,那就快点说呀!什麽‘情人之泪’?”性格率直的迪奇铁诺急切的追问。因为这一问题可谓因他们而起。他们这支骑兵队实际上是艾尔米特三世的直属部队,在望矢之战後溃逃,经过长途跋涉後一心想回到王都的家园,却收到消息说王国已经分裂,皇都已被沙杜夫大公接管,而且所有已逃回的士兵都被当作逃兵而被大公诛杀,连家人都要被治连坐之罪。为了保命,为了保护家人,这批骑兵不敢进入王都,迫不得已只有四处流窜,靠抢掠为生,他们的名字也被当作战死者在兵籍中注销。最後他们几经转辗後来到了这条多提尔王国边境上的偏远山村。
我放下茶杯,站起来眺望著窗外的景色,说道:“这种‘情人之吻’是茶叶中的极品,品质犹胜一般宫廷贡品,只要我们将它运送到海内斯,一定能卖得好价钱!到时不仅能够购得急需的粮食,而且还能购买到我们需要的各种兵器和盔甲,甚至连马匹也能购得,届时我们村的战力和防御力将得到进一步加强。只要熬过了这一段时间,骑兵们一边训练,一边帮助拓荒种田,以後的粮食就不用靠购买了。”
“想不到这种我们平时家常饮用的茶叶竟多麽值钱!”雷亚高兴地说道。就是这名优秀的猎手在这场战争中发挥了关键的作用。其他人眼中也闪现了兴奋的光芒。
姆拉沈思了一会,却说道:“这是一个好办法,不过却有一个难题──要如何绕过多提尔王国与法拉蒂斯帝国的边防军?”这番话让原先兴奋的众人心情直落低谷。
“这也不是什麽难题,”我悠悠说道,“现在由於多提尔王国内战,其边防已经形同虚设。而法拉蒂斯方面是不禁商旅进入海内斯的。最重要的一点,我知道有一条山路可以绕过两国的边防到达海内斯,虽麻烦点,但绝对安全,我们就是沿著这条路线到达这里的。只要我们的人换上商旅的装束就更加不用担心了。”
然後我详细说明了这条从海内斯经谢留里斯塔联盟边境再绕到多提尔王国边境的路线。
“至於运送兵器的问题,由於帝国与联盟尚维持著邦交,尤其海内斯与联盟的商业往来相当频繁,所以只要假扮成联盟的商队,将购得兵器藏於粮食下面,并适当打点好海内斯的城卫兵,加上表面上又是走联盟的路线,是不会有任何问题的。”我接著说道。
当我说完,迪奇铁诺兴奋地抱起来,说道:“亚历大人,你不仅是个天生的战士,而且还是个天生的商人!”这种评价如果是在那个原来叫父亲的人口中,是绝对不会出现的。
我苦笑著挣开迪奇铁诺,接著和众人商议了关於加强村里的防务等相关问题。
最後,我说道:“我会在这里呆上二个月,待一切就绪後,就和维坦老师继续我俩未完的旅程。”
众人经竭力挽留仍无法动摇我离开的决定後,无不一脸婉伤。
我摆了摆手,笑著说道:“我还是会回来的!慢则五年快则三年。当我再次回到这条村庄的时候,就是圣伦大陆风云突变之时!所以大家一定要认真训练,加强战技,与我一起迎接一个属於我们的伟大新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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