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异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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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什么突然烟瘾犯了,我离开他伸出左手从他口袋里往外掏烟。他勾住我的肩膀把我往楼上带,我边点烟边跟着他爬上五楼。掏出钥匙把门开了两个人甩了鞋子直接滚到沙发上,不过我的烟瘾还没过去,嘴里叼着七星小火星还一亮一灭的。他也不管我径自把我衣服扒了上下其手。只是我没什么反应,还是跟没我事一样跟他面对面非常悠闲的喷云吐雾。
他看我一眼,一副彻底被打败的表情。他从我身上爬起来拽掉警服解了衬衣扣子往下坐到木头地板上,自己也掏出烟来塞进嘴里。
房间里异常安静,只有窗外风夹杂着树叶的声响。傍晚的红霞透过蓝色的窗棂散射进来,把墙壁晕染成一片如秋日枫叶的红。他坐在沙发旁边背对着我的脸,我看见他的头发已经长得有点长并且开始四处乱乍。他的衬衣领子敞开着能看到脖子后面突出的一块小骨头,我把烟塞进嘴里伸出手去轻轻抚摸这块突起的小骨头,一来一回之间眼睛完全粘在他消瘦的脊背上,视线里已经容不得任何其他风景。
他转过脸来看我,我看着他微笑。他顿了顿,站起来离开我的左手去摆弄碟机。CD架被他弄得噼哩啪啦响,最后弄出来一张音速青年塞进唱机。
美好的吉他噪声回旋在房间之中,我闭了眼睛自觉维持住脑中的晕眩。如果说钢琴是属于上帝纯洁而高尚,那么吉他就是属于撒旦混乱且诱惑。他走过来掐了烟静静把脸埋在我的胸口,音乐已经成功将所有现实全部杀戮抛弃。
我们没有亲吻,没有**。在音乐面前这些都已经显得不再重要。我们不再需要对方的身体对方的体液,我们需要的仅剩下彼此温暖的手心与拥抱。
一曲终了,红霞满天。他爬起来换了衣服拽着我走出房门,掐了我的烟掏出一颗水果糖塞进嘴里。
烟草的辛辣混着糖果的香甜。忽然觉得,爱情的味道也就不过如此了。
我们跑到天桥上仰起脸看天空,接近傍晚的红霞铺天盖地。底色已经不是如同白天的透明而是变成深而厚重的蓝色,与红霞相互映衬着,炽烈得仿佛早已脱离现实。
耳边是天桥下面来往车辆的呼啸声,随着微风渗入我们的大脑与记忆之中。我背靠天桥把脑袋仰起来往后再往后,贪婪的看着这个已被我强行颠倒的美丽城市。他在旁边拽着我的左手,静静看向远方。
他的表情,一成不变的淡漠。但是我知道他是幸福的。我们可以不说话,可以只沉默。我们摒弃了尴尬争斗,沉默的把自己与对方融为一体。
他是我的。我同样是他的。我们谁也不会去占有谁,因为我们早已变成拥有同一幅思维的两架躯壳。在壮阔天地之间心存感激,丧失了去表达与陈述的能力。忽然之间语言变得如此卑微怯懦,一切仿佛都不再被奢求被需要。世界变得无比空荡,空荡到只剩下我们两人和头顶超脱现实的深红天空。
我转过脸握紧他的右手。我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无比,只有他依旧保留在我的世界我的视线。
我终于能够如此清晰刻骨的感知这个真理:
我、爱、他。
天渐渐的黑下来,我们抽着烟勾肩搭背漫无目的往前走。秋日傍晚的城市还存留着一些太阳的味道,不像夏天那么闷热,也不像冬天如此阴冷。陪着稍微透着凉意的微风,刚刚好够得上完美二字。
“走带你去个地方。”
他掐了烟拽着我的手去路边打车,把我推进后排自己坐在副驾。他跟司机说了地址,车里广播声音太大我根本没听见他说的是什么名字。这司机技术实在不怎么样,一路上刹车接着油门油门接着刹车把我折腾了个半死,等到了目的地我差点下车吐血。

他拽着我的手往前走,我的脑子有点发晕只看见前面一扇挺旧的雕花木门。他大义凛然迫不及待的拽着我走过去推开木门,我头脑发昏的跟着他步入了另一个世界。
全是男人,这是我的第一印象。而且七成以上的人全在看他。这是我的第二印象。我听见TIMO·MAAS的电子乐声,脑子里瞬间清醒过来。
音乐对我这种人来说就是清醒剂安慰剂幻想剂等等剂。我绝对属于音乐全能主义。就这么瞎扯乱想的跟着他走到吧台跟前,抬眼看见一个清秀无比的白领男人,戴着眼睛打着领带非常能装得站在吧台前面。
“好久不见。”他对着变态警察说。他的表情很平静,与此同时他身后酒保的表情保持一脸惊诧。
“两杯龙舌兰。”李革非没有回答眼睛男,径自要了酒递给我。
眼睛男还是一脸假惺惺的看着他,过一会又把视线移到我脸上。
“你好,王川民。”他朝着我伸出手,彬彬有礼假模假式。
“雷格。”我别扭的挨了一下他的手,装作镇定的回答完问题赶紧转脸看吧台。大概我心里也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了,唯一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这些人干吗跟看猴子一样的看我跟李革非。
不到十分钟又过来一小白脸拉着李革非往门外走,李革非看了眼镜男一眼跟着小白脸走出后门,临走还没忘了他那杯酒。
我手足无措的看着他被人拉出去置我于左右为难被人旁观的尴尬境地,准备暗自在心里抽他一百遍的时候听见眼睛男叫我的名字。
我转过脸对着他,他的微笑在蓝色灯光的映衬下无比虚伪。
“雷格……应该有外号吧?”他把手里的酒放在吧台上,掏出烟磕出一根递给我。
“格子。”我接了烟他又递过来火,我就着他的手把烟点着,抬起头跟他道了谢。
“不客气。”他看看我,再磕出一根烟塞进自己嘴里。我转眼看着舞池里的各式男人,不可否认心中升起难以抑制的好奇心理。我忽然想知道李革非之前的生活,在这个我完全陌生的gay吧之中,究竟有他的多少精彩往事。
眼睛男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在我耳边开口说话。
“你是被他掰弯的吧。”
这句话忽然让我堵心。我转过脸看着他,没有接茬。
他暗自笑笑,并没有转过脸来看我。
“这里的人百分之七十都认识他,但是愿意跟他好的绝对不到百分之一。他从不搞一夜情,但是跟人也从来好不过三个礼拜。”
“……你怎么知道?”
他看看我,表情里明显透着几分轻蔑。
“我跟他从小一块长大,家住一个院里。当时他爸根本就是一小警察,就像他现在这德性。他什么事我都知道,也从来懒得管。”
我转了脸不再看他,心里有种莫名的羞耻感慢慢爬升。我觉得自己像一个局外人突然闯入专属于他们的小圈子,成了一个被尽情围观的畜牲。
“你自己心里最好看开点,别等他哪天无故消失了玩命折腾自己。”
他的声音很低沉,没有任何感情。我知道,这是他给我的暗示兼忠告。暗示我不要当真,忠告我即使当真也别陷得太深。
我没有看他,也不想问他任何问题。我看见李革非的脸在蓝光之中若隐若现。他手里拿着个空酒瓶子从后门走进来,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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