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恐夜深花睡去，高烧银烛照红妆。
——苏轼
一
是打哪里来的丫鬟，好像从未见过，可是眼熟的紧，呵，宛如园子里那株西府海棠般极尽娇妍！赵轼对着迎面而来的可人儿在心里暗喝其彩。
朱唇不点，眉黛不描，脸上自然绘出一片明艳之色，若晓露清辉着花，柔美活现。
“喂，你站在！”赵轼向欲越往前却不言不语的人儿急急发话。
可人儿眉间透恼意，隐隐抑着，轻轻一揖，“公子！”
赵轼自知无礼，却不便粉饰，于是装模作样的问其姓名。
“奴婢唤紫绵。”
“紫绵？”赵轼缓缓咀嚼，“好名字！果真人如其名似花姿态，不愧是与西府海棠者同名也！”
紫绵微微一愣，“公子过誉！奴婢不敢当。”
“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是新来的吗？”如花美眷，赵轼自是风流尽显。
紫绵刚从睡梦醒来，一时穷极无聊四处游逛，不料遇上赵府公子纠缠，不能打发，只好老实回话。“奴婢前几天才入府，许是公子公务繁忙，不及拜见。”
赵轼扬扬左眉，掠去言语间的讽刺味，灰溜溜道：“无事了，你去忙吧。”
紫绵亦不做声，弓身告退。
赵轼呆呆的望其背影，心下已有主意。
“爹，孩儿想成家。”赵轼在饭桌上语出惊人，受惊的可是赵老爷和赵夫人。
回神过后，抱孙心切的赵夫人迫不及待：“是哪家闺秀？”
“娘亲，她唤紫绵，是本家的婢女。”赵轼从容作答，浑然不惧双亲的风雨欲来。
赵老爷怒意才刚要酝酿，衣袖角被其夫人状似无意的碰触，忖思良久，神色转了好几回才以一句搪之，“待见面后再谈吧。”
双方皆无话，续行“食不言”的古训。
二
翌日，赵轼唤来府中管事，“快去把紫绵请来厅堂。”
管事姓章，他狐疑的捎头，“公子，奴婢里没叫紫绵的人。”
“荒唐！我昨日明明见之，她还说是刚进府没几天的，该是你没印象吧。”赵轼忍不住斥之。
“公子，真的是……”赵轼索性不理章管事的话，自个儿寻人去。
翻遍了大半个院子，居然看不见紫绵丝毫踪影，赵轼恨恨的跺脚。蓦地传来一声娇叱，“吵死了！”
赵轼顺着声源望去，啊，果然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佳人在此！
假山幽石之处，紫绵睡眼惺松，青丝流盼，恐是乍然惊醒，婉媚之态尽入赵轼眼帘，几成痴醉。
赵轼揶揄，“原来你在这里偷懒，怪不得我找不到。”
紫绵撇嘴，“公子找奴婢何事？”
“家父要见你。”赵轼将意图藏头露尾。
紫绵吓一跳，“赵老爷见我所为何来？”她可不明白，只是见过赵公子一人罢，怎么会惹出事端来。
想不到的是，正是此一人，把她送进两难的局面。
“因为我要娶你。”赵轼也不兜圈，直接表白。
“啊，不可以的！”紫绵攸然变色，掩咀惊呼。
“由不得你啦！”赵轼拉着紫绵便走，全然不管他人意愿。可怜紫绵眼睁睁的无从反抗。或者，她根本不想反抗。是的，紫绵也喜欢上赵公子，可是……可以的吗？
大厅内鸦雀无声，数双眼睛齐刷刷的瞪着眼前容貌姣好的婢女。紫绵微微鞠身，温婉而言，“奴婢紫绵见过老爷，夫人。”
赵家两老一见紫绵仪容娴约，不禁已有三分欢喜，又见紫绵不卑不亢的说话，即有成儿美意之心。
于是切切促其择日完婚。
赵轼与紫绵一脸羞容，却浮于喜色，可谓是皆大欢喜。
三
洞房之日，运入府内不久的西府海棠疯狂怒放，花瓣沾雨露湿润，分外娇艳欲滴。花泽浓重，色作淡紫，清香四逸。
赵轼啧啧称奇，“看，连花也来助兴。”紫绵但笑不语。
婚后二人你侬我侬，自是恩爱无比，羡煞旁人。
一日，赵轼午后回府，倦极欲小寐片刻，踱步进房中，悚然色变。丫鬟刚刚说什么来着：少夫人在房中入眠……可是，房中并无人影，床上分明只余一株硕大的海棠奇丽不移！岂非……赵轼惊魂不定，恍惚间，紫霞入目，一片迷漫之气。紫绵在眼前盈盈而立，“我既已被相公识其真身，即是大限之日。君是福相，我亦无憾事，应是离去之时。”
赵轼闻之，苦哀紫绵留下。
紫绵怅然，“聚必有散，是固有之事。况且君有惧色，相依也非长久之期，就此别过。”
话音刚落，霞霭化去，室内空余赵轼一人。
即日，园里的西府海棠枯萎而亡。
赵轼抱憾终生，立誓孤独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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