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兔兔的孟婆汤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吃晚饭的时候,沉星的妈妈聊起了一件怪事,说的是沉星的玩伴兔兔。
兔兔前一阵子发高烧,今早高烧退了,但仍然断断续续的说些谁也不懂的胡话。她说,这里不是她的家,她的家住在湖北的某个地方。她的父母非常着急。医生问她具体的地址,她却又答不上来,只说她的家前有一棵梨树。那是一棵石梨树,长出的梨子和石头一般坚硬,能嗑坏牙齿。又说她有自己的爸爸妈妈,爸爸长着腮络胡子,亲她的时候很扎人,妈妈特别高,比她那个爸爸还高出一个头。医生摸摸兔兔的额头,对白叔说:针也打了,烧也退了,现在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你女儿这个情况我以前从来没有碰见过。
沉星吃完饭就跑去兔兔家,他怀疑妈妈骗他玩呢。兔兔见了沉星,摆出一副很烦恼的样子,时不时叹出长长的一口气。沉星问她怎么了。兔兔说她想回家,可是不记得回去的路了。
沉星说:“这里就是你的家啊。”
兔兔摇摇头,说:“我的家在湖北呢,我家前还有一棵石梨树的。这里不是湖北,你看,前面也没有梨树,树都没有。”
“你开玩笑吧,你在湖北怎么到这里来的?”沉星以为她在开玩笑逗自己,“我们俩可是一直以来的玩伴哦。”
“这,我也弄不清楚。反正我还记得我爸爸妈妈的模样呢,还记得家里的摆设呢。”兔兔一本正经的说。
兔兔的妈妈从楼上下来,见兔兔又在说“胡话”,生气的骂道:“你这个野丫头!我不就是你妈妈么?生你养你倒不认老子了么?”
兔兔走到房子的一个角落,理直气壮的说:“这里应该有一张红漆桌子的。吃饭的时候,爸爸会把它抬出来放碗筷。”
她又向前跨了两步,站住,有理有据的说:“这里应该放一排椅子,那些椅子还没有刷漆,只刷了一层桐油。妈妈说这样摆着显得整洁。”
她说:“但是那里没有红桌子,这里也没有一字排开的椅子!这个房间也略微大了一点。”
兔兔的妈妈听了火冒三丈,顺手拾了个扫帚朝兔兔挥舞:“你真是个野丫头!忘本的不孝女!老子抽你两下才解气!”兔兔见状吓得转身就跑,边跑边哇哇的哭泣。
正在外面洗菜的兰姨追过来抱住兔兔,又假装用力抢下兔兔妈妈手中的扫帚。“打她能解决问题吗?真是的。”兰姨将扫帚扔到一边,安慰哭鼻子的兔兔,“宝宝乖,告诉兰姨,你是不是在撒谎啊?如果不是撒谎,就告诉兰姨,你说的那个地方具体在哪里,兰姨带你去,好吗?”
兔兔边抽泣边断断续续的说:“我,我家,在,湖北。”
“可是,我的宝宝,湖北很大呀,比我们这个村子要大几万倍哦。我怎么带你去呢?”兰姨慢慢的诱导她:“你能不能再说清楚点?”
“画眉。”兔兔张了张嘴,看了妈妈的脸色,半天才吐出两个字来。
“兔兔,画眉是鸟的名字,不是地方。”一旁的沉星提醒道。
“画眉。”兔兔重复道,一会儿又急得哭起来,“我也记不清了。”
“是不是那个地方就叫画眉?画眉县?画眉村?”兰姨引导着她吐露答案。
兔兔点点头,又摇摇头,“我真记不清楚了。”
兔兔的妈妈怒火重新烧了上来,厉声说:“分明是骗人嘛,哪有一些记得明明白白,一些又记得胡里胡涂的。看来不打她不中用,她还要骗人。这么点点大就骗人到家了,长大了怎么了得!”
“画眉肯定就是一个地方的称呼,只是兔兔记不清楚了,对么?”兰姨护着兔兔,和气的安慰她。
“画眉?我倒是知道一个叫画眉的地方,也在湖北。但不确定就是她说的那个。”兰姨的丈夫插言道,“我有个战友的家在那里,当兵的时候去过这个战友的家。那里有一个很大的铜矿山,是吗?”
兔兔盯着兰姨的丈夫,不言语。
“周围几里都可以经常听到爆炸的声响,很震耳朵的,是不是?”兰姨的丈夫又问道。
兔兔迅速的点了点头。兔兔的妈妈一脸茫然和惊讶。
“要不,带孩子去看看?让她死心也好。不然不知道要闹多久。”兰姨小心的问。兔兔的妈妈许久才迟缓的点点头。
经过一夜的商量,兔兔的爸爸胶生和兰姨的丈夫东定决定一起带着兔兔去趟画眉,当晚各自回家收拾一下,准备第二天出发。兔兔的妈妈在一旁只是拼命的掉眼泪。兰姨不停的劝说:“只是让她去看看,让她不再吵闹。没出过二十里范围的小孩子哪里知道几百里外的事情?没事的。”这样一说,兔兔的妈妈哭得更厉害了。

胶生和东定还有兔兔坐了几个小时的火车,又在客车上颠簸了一个下午,才在傍晚时分来到画眉。胶生的脚刚从车上踏回泥土,便听到一阵轰隆隆的雷声。“要下雨了?”胶生问。
“那是爆炸的声音,从矿山那边传来的。”兔兔抢在东定前面回答。她的脚一回到地面就变得异常活跃,在东定还没有指明方向之前,已经走一步跳一步的主动在前头引路了。
“你到哪里去?”胶生大喝,脸色很不好看。
“带你们去我家呀!”兔兔已经将他们落得很远了。
胶生和东定面面相觑。
他们翻过一座小山,走过两条小桥,跃过四五条水沟,来到一个农家小院前。他们都惊呆了!
哭哭啼啼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小院被白纸淹没,白对联,白灵堂,白孝衣,白冥纸使他们眼花缭乱。
“我的小风车呢?”兔兔跺着脚大喊,眼睛在并不宽敞的小院里扫瞄。
“姗姗?”屋里一个女人的声音,可能因为长久的哭泣而略显沙哑,“姗姗?姗姗!”那个女人从屋里扑出来,靠在门槛上,看见三个陌生人,两个中年人,一个与自己刚死去的女儿相差不大的小女孩。那女人后面跟出来一个男子,他拖住他妻子的手,说:“姗姗不在了,不可能回来了。求求你别再想她了。”
“这里的小风车呢?”兔兔指着一个石墩问那个女人。
“我女儿死了,她以前喜欢在这个石墩上玩小风车。我怕以后看着伤心,就在她出葬的时候烧了。”那个女人回答,“小姑娘,你也爱玩小风车?我女儿跟你差不多年纪。虽然嗓音不一样,但是你说话的方式和她很相像,声音一高一低的。”
“别吓着人家孩子了。”她丈夫把她往屋里拉。“但是,你怎么知道这里原来有一个小风车的?你认识我女儿吗?”
“我就是你们的女儿啊!我就是姗姗啊!妈妈,你不认识我啊?”兔兔跑过去张开双手要抱那女人,被身后追来的胶生扯住了肩膀。
“虽然你跟姗姗很像,但究竟是不是我女儿,一眼我就能看出来,别逗阿姨玩了。”那女人抬起头来看两个陌生中年人,说:“这是你女儿吧?”胶生点点头。东定早白了脸,慌乱之中居然也连忙点头,他伸出微颤的手去握握胶生的手,胶生的手心已经汗湿!
胶生偷偷看了看那女人身后家里的摆设,果然左边墙角放着一张红漆桌子,对面墙边摆着一字排开的刷了桐油的椅子!
“你家孩子怎么调教的?专门来戳人家的伤疤?”那男子从屋里冲出来,怒气腾腾,大声喝骂。“要不要我拿锄头把你们赶出去?如果你家女儿死了,别人这样捉弄你,你受得了吗?”那男子血涌到脸上,红彤彤的像喝醉了酒。远处又传来一声爆炸的轰鸣。
“我们走!”胶生不由分说,一手拖住兔兔,一手捂住她的嘴巴,慌忙和东定跑出去。那男子在后面立即把院子的木栅栏门关上了。
兔兔回来后,又是一阵子哭闹一阵子发高烧。
胶生两脚发软地跑到四姥姥家询问。
“一定是那家人的女儿过了奈何桥没有喝孟婆汤。这样的话,魂魄就忘不了生前的事情,不能安心的呆在那边,就要找回来。它可能走错了路不小心跑到你们家来了,找上了你家兔兔。”四姥姥干皱的嘴像两条蚯蚓一样蠕动,“不过不要慌,你快去称条鲜活的鲤鱼,煮汤叫兔兔喝了,‘鲤’就是‘理清’的意思,可以让它忘了生前的事情。这可作为孟婆汤的补偿。然后烧些纸钱让它作回去的盘缠,估计就没有事了。”
胶生立即照办,弄了一碗鲤鱼汤给女儿喂下,又烧了许多纸钱。
兔兔安安静静地睡了一天,再睁开眼看见胶生坐在床边等待,马上虚弱地乞求:“爸爸,我肚子好饿!”胶生立刻喜笑颜开,乐颠颠的去煮面条。
只是没有人注意到,那烧完的厚厚的纸灰上有个浅的不易被察觉的脚印。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