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受器重 窘失约(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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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正道喜气盈盈进了办公室。
“欣欣,把这个打一下,一人一份。”他把一张“整风自查”的表格递给刘欣欣。
柳英很讨好地搭讪道:“郑总,有什么喜事呀?”她听总公司那边风传,孙总表扬了郑正道,打算调他去玩具公司,很可能还让他带些自己的人一起去。她很烦自己呆的这个“文化公司”,不伦不类非正规建制的,总觉得在神智圈子里矮人一头,而且她也不喜欢“管姐”——那中年妇人,心眼儿窄,眼皮子浅,怎么喂也喂不熟。趁现在形势有变,她打算活动活动挪个位子才好。
“好事儿,等着吧。”郑正道爽朗地说,又急急转身出去了。
曲鲁和李西互相看看,撇撇嘴,做出无所谓的样子。管仙蕙心里不快,郑正道的高兴劲儿使她脸色阴沉了七分,她想骂柳英这个见风使舵的拍马婆娘,又找不着什么茬儿,便把抽屉哗啦一声拉开又哐当一声关上。
“曲子,看这是什么?”李西拿一个小盒子向曲鲁那边晃了晃。
“哥们儿你行啊,又换了一个手机,带摄像头的?”曲鲁往李西那边凑过身去。
“不是。窃听器!”
“是吗?”大家都转身盯住李西手里的小盒子,有了兴趣。
“昨儿跟我们院哥们儿开车去唐沽,洋货市场,大——!什么都有,走私摩托便宜到家了,可惜没法上牌子,没法买。这个,北京禁卖,外地不吝。小贩说,夜深人静能听200米远。”
“有什么用啊,听什么呀?”柳英问。
“嘿,昨儿晚上我听见对面楼上两口子吵架,清清楚楚。”李西得意地晃着那个小盒子。
“听它干嘛,不干好事。”柳英给了一句劣评。
李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管仙蕙开口了:“怎么叫不干好事?监听坏人,看黑心肠子的还敢干黑事不?这就是好事!”她阴阳怪气带着狠。柳英脸憋红了,没说话,鼻梁上的雀子愈见显眼。
“让我看看,让我听听。”曲鲁急忙从李西手里拿过窃听器来,塞上耳塞:“怎么这么乱哪?”
“白天听不见,声音太杂。”李西说。
“听见了,听见了,嘿,隔壁‘仁心公司’那‘蓝衣二奶’的声音,肯定是,嘿嘿嘿,哈哈,你们别吵…他们说…奶稀,买奶稀……”曲鲁高兴叫。
“不是买奶稀吧,你丫胡诌,没准是奶嘴哪。”
办公室又成娱乐室,管仙蕙心情畅快了。刘欣欣听他们说笑也跟着笑同时眼不离屏幕手不松鼠标在桌上划拉着做表格。
孙劲是在公司高层会议上表扬的郑正道,这个会郑没资格参加。孙劲是背后表扬,说郑正道知错就改,并给总公司提了不少好的建议,值得在座的学习。看来,大企业家决不是小肚鸡肠,管会计打的小报告也就是小蚂蚁给大槐树挠痒痒,有动静没反应。孙劲说,神智总公司在务虚、务实、整风三个方面三路进展,三路开花。虚的,要进攻证券市场,已经招来了海归金融专家;实的,收编玩具厂的工作进展顺利,“金利厂”“飞鱼厂”,厂长都是专家,要留用。孙劲让韩亚飞找郑正道共同探讨一下玩具公司今后的运作规划。
韩亚飞以为孙总有意要安插郑正道到玩具公司,便很小心地请示,给郑正道安排个什么名义。
“什么‘什么名义’!叫你集思广益,多听听各方面的意见。别以为洋的绝对好,洋为中用,土洋结合。土秀才有时候不得了,李鼎铭的‘精兵简政’帮了**多大的忙,对不对?”
“对的对的,孙总的意思我明白”。韩亚飞很不明白地回答着,他一不明白李鼎铭是何许人,二不明白孙劲的真实意图。但找郑正道聊一聊应该没什么问题,不可能对自己的地位和玩具公司架构造成任何实质影响。
事情缘自前不久“金利”与“飞鱼”二厂长跟孙劲交谈时,不约而同都提到了郑正道,说此人厉害,不可小看。再加上韩亚飞的筹备方案虽然全面宏大,但缺少具体新颖、抓人心引人眼、有点儿轰动性的品种,显得空洞华丽缺少力度。听两位厂长一说,孙劲一下子就想起了郑正道的那些“策划书”。不过,两人也一再提醒孙总,这个姓郑的人品很差,阴险得很,“防人之心不可无”,别让他给神智公司带害了。

“人品‘差’怕什么?鸡呜狗盗、贩夫走卒之徒,古人尚且敢用,我们神智倒不敢?”。孙总的海阔胸襟豪壮气魄让两个绿豆厂长佩服得觉得自己比蝎了虎子强不了多少。这样,孙劲让韩亚飞试用一下郑正道。
得知孙劲背后对自己有一通表扬,郑正道真觉得柳暗花明,想这些日子忍屈受憋,值了。与韩亚飞会谈后,他又开始壮思欲飞,马上想到要将玩具业与构想中的娱乐城结合起来。玩具与娱乐,两大领域相当一部分是互相交叠的,如果这交叠的部分能普及化,必将给人们的生活带来巨大变化……哎,好象是想远了…眼前最要紧的,还是应当打出几款新颖拔份儿的产品,“遥控篮球”首当其冲。现在的玩具,要高技术有高技术,要花梢有花梢,欠缺的是组合创意。想到创意,郑正道一下子又想起毛咪咪,这小家伙!一想起她傻机灵的眼睛和快嘴乱舌的遐想,真让人心痒痒的。无论如何,将来一定将她弄到玩具公司来。
一上午郑正道脸上始终浮着微笑,那是欢喜和憧憬溢出来的浪花,他不愿在总公司食堂吃午饭,免得一些无趣的寒暄应酬搅了他的惬意。总公司大院出去不远是一条热闹的商业小街,两边全是店铺,街上有好几家馆子,在街尽头有一家日本料理,因为价高所以人稀。那里清静舒适,郑正道到了那儿,只见门面不大,淡雅的浅绿色牌匾,两边挂着长筒形的红灯笼,小姐们微躬含笑引客入座,轻声缓语请客点菜。郑正道要了碗酱汤面,一份寿司,几样小菜,一杯清酒,自饮自乐,享受着这里酥暖宜人的气氛。服务小姐都是外省打工妹,但学日本味儿也学了个二分像。吃罢,离上班时间还早,他想起不远处有个街心公园,彼处树木葱笼,有花坛、走廊、长条躺椅,是个休闲小憩的所在,便信步走去。中午时分,游人稀稀朗朗。他走过一段彩砖地,拐过柏树墙,见有一胖胖的男子坐在长条椅上休息,彼人身穿海军呢大衣,浅花格羊绒围脖,一顶带瓜柄的博士帽,细一打量,竟是农业公司老总牛豪。
“您怎么在这儿?”郑正道感到很意外。牛豪是总公司高层紧密层圈里人,是孙总身边重臣,与郑正道的杂牌军不是一个等级,因此在这种街角俗地儿见着颇有些奇怪。
牛豪看见郑正道,很亲热地招呼:“来来,坐,坐。这儿清静。出来走走,公司太闷,”说着他往一边挪,让出半边躺椅。牛豪个儿不高,富态,浓眉毛,大眼睛,人很温和。孙总为了从严治“军”,常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他的亲信大发虎威以示不分亲疏贵贱公平行事,牛豪就是他常喝斥的一个。
郑正道见了牛豪心里很有亲近感,牛是神智高层圈里少有的不摆架子、和善待人的人。郑正道坐下,他们互相聊了会儿各自公司的事,牛豪忽然亲热地拍了拍郑正道搭在膝盖上的手:“正好有件事找你。”说着,他抬头环顾四周,仔仔细细扫一圈,见并无熟人,才转回头来放心一笑。
郑正道也笑道:“您这么谨慎干嘛,没人盯梢。”
“嘘——”牛豪竖起食指放在唇前一字一字慢慢吐出来:“难说,‘鹦鹉前头不敢言’”。没想到牛豪会这么有趣,还耍点儿雅词,郑正道就回道:“总不至于‘偶语弃市’吧?”
“难说。”他们又会心笑笑。看来孙总超严的管理风格连他的心腹也难以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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