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几分钟就到了。”林傲又在面板上输下一个命令。
第二层车窗缓缓关上，窗外街景被屏蔽开来。
“我们要加速了，高速飞行下什么看起来都一样，你要看景色的话可以等到了地头再说。”
林傲见那人自屏幕中看了过来，眼中微带询问，便解释给他听。
那人也没说什么，像是信了这个说法。
“先生，”林傲问：“不是我好奇，只是想问一下，假如突然有了大笔的钱，你会怎么用呢？是存起来，还是投资买股票？或者是……”他顿一下，冷冷道：“……去‘安卡拉天使之都’！”
那人抬起眼皮，从后面的窗口直看着林傲不放，大半晌，慢慢说道：“……存起来。”
林傲脸上陡然一派惊喜，笑叫道：“好法子啊！你果然是理财的高手。不过……”
他拍拍后脑，有些蔽惑地问：“贫民区和天使花园附近都没有银行啊？”
那人沉默一下，道：“我该下车了。”
“不急。还有一会才到地头，”林傲的笑仿佛严冬寒风，冷到让人背脊生寒：“反正现在还有时间，不如说来听听，你是怎么得到这些钱的？”
那人见他笑得古怪，便不说话了。
林傲却不停口，用冰渣一般的语气，毫无感情地说：“不回答，那我帮你说好了。你衣着破烂老旧，显然不是什么有钱人，但你箱子里钞票的价值绝对不下百万。一个穷人怎么会突然有如此多的钱？”眼见那人并不作声，他接着说：“贫民区一向是‘安卡拉天使之都’的雏妓来源，每个黑帮都派人在这里驻守，只要找到有价值的猎物，就会想办法掳走，然后通过内部渠道将其送进‘安卡拉天使之都’内。当然也有单干的，他们带一些简单的迷药手帕，手铐，放在箱子内就可以狩猎了……”
他冷笑一声，嘲谑道：“就和你现在的打扮一样。”
那人半声不哼，任他嘲弄，未了只道：“你误会了，我不是‘猎姬人’”
嘶——
手一拉紧急气动刹，车猛然停下，林傲笑得十分和气：“天使花园已到，客人。该下车了。”
飞迪车停在一处幽暗的林中，四周都是桦木，偶尔有一两声小虫鸣叫。仰头看上去，天空星星黯然无光。
那人无有动静。
林傲脸一变，按下开窗指令，将车后双窗一起打开，随后从暗格抽出一把枪，下车走到后门，遥指那人脑袋，阴冷地说：“你以为可以靠防弹玻璃躲过去么？别忘了控制台在前面。出来！”说到后来已是声色俱厉。
那人低头叹气，将右手放在箱子上，身体还是不动。
林傲猛俯下腰，一伸枪，枪口顶住那人前额，道：“你还是满倔的嘛，出来。”伸舌头一润干涸的唇角，他又补充道：“……这是最后一次。”瞥见那人还盯住自己不放，林傲冲他狠厉笑笑，朝外面偏偏头。
那人推开车门，走到林地上，从容不迫地跪下，横抬手肘，双手枕在头后。
林傲不禁一怔，用拿着枪的手搔搔头壳，指着他脑袋，笑道：“你倒是识趣。不过可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这样吧，看在你这么识相的份上，我给你个机会，让你说说自己的遗嘱。”
那人背着他，稳定地道：“钱你可以全部拿走，我不想死。”
林傲悠悠叹口气，说：“我也不想这样做，可你看到了我的脸，如果我让你活命，你就会告诉警察是谁抢了你。这个城市对抢劫罪只有一种处置——死刑，你说我该怎么办？”
那人扭过头，看过来的目光淳静之极，他一字一顿地道：“我没做过伤害你的事。”
林傲一凛，枪稍微垂下，跟着连声大笑，几乎快喘不过气：“哈哈……哈……哈……难道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心软么。”
他举起枪，瞄准那人后脑，便要扣动。
“要挣到一百万，并非只有你说的那一种方法。”那人跪在地上，突然开口说道。
“嗯？”林傲愕住，手指便没有扣下去。
“也有人受不了贫困折磨，自己将亲生女儿直接卖进‘安卡拉天使之都’的，只要女孩姿色秀丽，身材匀称，能得到的钱远远超过一百万……就像你曾经做过的一样。”那人吐字清晰，缓缓地说。
“什么？你……”林傲听闻此话，失声叫道。
他全身一下子剧抖起来，枪也不停乱晃着，再也瞄不准那人。
“盒内装电池的凹洞中，有人用针划了几个字‘祝爸爸妈妈身体健康，百年好合——雅儿’。”那人道：“名字很女性化，语调也像女孩子的口气。送音乐盒给父母祝福的举动更是只有女孩才有，盒子外形也符合女孩的细腻心思……这些都表明你有一个女儿。”
他仍是跪在原地，不理林傲张口结舌，几乎不能自抑，继讲下去。
“这里科技发达，全机械音乐盒价格低廉异常，虽然说是没有经济能力的女儿所买，但也可从侧面反映出你的家庭经济状况并不宽裕，或者说……是在贫困线以下。据我所了解的情况，现在即使二手飞迪车，价值也在二百万以上，以你的经济状况当然是买不起的。因为你说过拥有政府的正式执照，所以排除掉车是你代开的可能，由此可知：你曾经发过一笔横财，价值至少二百万，足以让你买到一辆二手车。
“一个五年都没响的音乐盒，你还去换新电池，说明你不会扔掉它。正所谓失去的才知道珍贵，假若你女儿还在的话，想必这不过是件普通礼物罢了，得不到你如此重视。所以我猜你女儿已经因为某些原因不在了。从刚才谈话中，我一直都感到你对去‘安卡拉天使之都’的人有种深恶痛绝的恨意，因而我自然想到：你是将女儿卖掉后，利用得到的一大笔钱，买了辆飞迪车，这才摆脱贫民区的生活的。”
林傲手垂下，面上痛苦，悔恨，绝望交织在一起，等了好一阵子，用轻得听不见的声音问：“……不是二百万，是一千万……”
那人不予评价。
林傲望了眼地面，颓然坐下。他喉咙哽咽发痛，眼睛红得得吓人，轻轻地道：“我卖了她……只熬了一晚上，再也忍受不了那种心痛，跑回去想要求那些人放她回来，我说将钱全部退还，还愿意一辈子都在里面给他们无偿打工。但他们不干，把我打了回来……他们说她是这么多年来，从贫民窟里选到的最漂亮的一个，价值远远超过一千万，就算我打十辈子工，也当不了她在里面做一个月的钱。”说着说着，将头埋在臂弯内，肩轻轻抽搐。
那人等他哭了一会，手放下，想要站起来。
林傲忽然站起，枪再次顶到他的后脑，冷冷道：“这样也不够，说说你的遗言。我们好早些把事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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