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夜想香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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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少商手里的逆水寒一紧,杀气顿生。
本来戚少商已经决定,如果顾惜朝只是一个脱掉这个名字的未亡人,戚少商可以考虑再给他一次机会,但是现在这样的顾惜朝,仍然倔强仍然狂嚣。
顾惜朝永远都是顾惜朝,不会因为换了名字就改变。
因此,也是永远不能被原谅的。
顾惜朝没想到会这样,刚才还平静无波的戚少商霎那间就对他萌生了杀意,同时顾惜朝也感到了无限的落寞,他以为他是懂他的,但是他却忘了现在的戚少商已经不再是以前心无芥蒂的戚少商了,他永远都跨不过他的恨,那股恨意已经渗入骨髓,永远磨灭不了了。破碎的镜子怎么能够还期待它恢复原样?
此消彼长。
顾惜朝煞气一灭,雷门的气势飙升。胜负之争,气势为先。气势先输了,后面想胜都难啊。
一口血憋不住,涌上喉头。戚少商最近杀意频动,血气不足,再加上昨晚在冰凉的地上被困了一个晚上未眠,重伤之后的身子早就已经熬不住了,就这样软软的倒了下去。
顾惜朝身随心动,戚少商倒下之时,他就已经接住了他,等到他自己意识到的时候,自己的手已抵上了他的后背,源源不断的内力已经输入了戚少商的体内。
小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踢了踢和戚少商同时倒下去的雷门众人,然后兴高采烈的扑向顾惜朝,“先生!你回来啦!”借着一扑之力,硬生生的将顾惜朝抵在戚少商后背的手给撞开,白眼一翻,“先生干嘛要救他啊,刚才他还想杀先生呢。”
顾惜朝没理会他,焦急的问:“雷霆呢?”
“交给铁饼了。师姐祭日,他肯定在附近,为什么不找他帮忙?”狡黠的双眼骨碌碌转的溜溜的,闪着灵动的光,“让他们两个斗去呗,反正也打不死的,顺便都教训一下。”
河畔的杜鹃花仍然火红,清澈的河水里面嬉闹的鱼儿仍然在开心的享受着醉花阴的乐趣。小院子简洁但是干净,纤尘不染。
这就是“晴庐”,是顾惜朝和晚晴的新房,这房子原本是小伍的爹娘送给他们俩做药庐的,后来两人完婚,顾惜朝坚决不愿意住在相府,就将这里布置成了新房,成为他们俩的爱之居。如今却成了他们四人的避难所,他们本应该立刻离开,但是小伍有意惩罚戚少商,用的药粉大大的重创了戚少商,使得他的内伤变本加厉,无法成行,顾惜朝就将他们带到了这里。

这里,原本是不允许任何人踏入的。
小伍看着顾惜朝扶着戚少商走进晴庐,心里转了好久好久。
先生,你可发现了你对这个人的不同?
除了戚少商,其他三人都是用药高手,所以还没到三更,戚少商就醒了过来,内伤也好了不少。
此时的戚少商正睡在晴庐唯一的一个房间唯一的一张床上。房里很暗,只有一盏小小的油灯,时不时有飞蛾扑过,嗤嗤声不绝。
只可惜一灯如豆,寒室冷清,微弱的光线照不亮黑暗,也落不到人的心底。
夜,沉闷凄凉。
戚少商起身,想起今天的顾惜朝,心里翻滚着。他的手,青筋蹦出,似乎都可以看见里面汩汩流动的热血,手指也在不断的变换着位置,强而有力的紧紧握着手中的剑。他第一次觉得,这惯用的剑竟然是这么的沉,若不全神贯注,只怕随时就就会从手中脱出。
脚步无声,身形灵动,只有屏住的呼吸声和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声在黑暗中扩散。他曾说,生平最恨背后偷袭之人,但是现在,他自己却潜伏在夜的寂静中,慢慢靠近那孤灯畔素服底下单薄的身子。
恨意,铺开盖地,来势汹涌,轻易的冲破了他最后一道理智的防线。鲜艳的血色,不但没有被时间洗去,反而沉淀下来。暗褐色的波光在他眼前晃动,耳边想起一阵阵的哀嚎,那是连云子弟们在控诉,那是毁诺城仙子们在惨呼,单调的音节,陌生,却凄厉。眼前呼啸而过的,是一张张血泊中的面孔,慢慢扭曲,扩大,融合,最后汇成一双空洞的眼,像两个幽深的无底深潭,却有噬人的魔力,抽打拷问着他的心。杀意,便在这泼天盖地的恨和煎熬中熊熊燃烧起来。
逆水寒发出清冽的寒光,那是噬血的讯号。
可是熟睡的顾惜朝却浑然不觉。
灯光虽然昏暗模糊,但是戚少商的眼力何等精锐,可以清晰的看出顾惜朝现在正趴在那张琴台上。琴台上,摆着一张断了弦的古琴。顾惜朝似乎极为宝贝这琴,红纱罩住琴体,双手轻轻的搭在琴的两侧,形成环抱的姿势将琴抱在怀中,就像抱着一个恋人。
而他那张脸,熟睡之中却褪去了不屑天下的狂傲之色,眉头紧紧的皱着,睫毛不时的煽动,显然睡的并不安稳。
戚少商的手握的更紧了,第一次感到紧张,手心里已经汗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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