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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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黄泉路上很难见到脸色好一点的身影了,无论是谁,无论他生前多么荣耀辉煌,一旦踏上了黄泉路,到了铁面无私的阎罗殿,只怕谁也得心里打个哆嗦。
这不,这位老兄不用细看,只这身影就够落魄的了。再加上那小鬼大喊一通“瘟神来了”,他就是想不落魄也不成了。
一前两后三个身影渐渐走近,孟婆的表情更加惶恐而无奈了。唉,她默默地叹了口气,那碗汤洒了,再调一碗吧!
“孟婆婆,咱们又见面啦!”这位老兄到了跟前,那表情哪有远看上去那般落魄?分明是欢欣的!倒是孟婆和她身后的小鬼,以及带了那人来的两个小鬼像被人打了一般无精打采。
孟婆一言不发地又盛了碗汤递到他面前。吃亏吃得多了,如今孟婆干脆连话也不敢跟这瘟神说了!那人倒也不在意,笑嘻嘻地伸手就去接那碗。孟婆见他手伸过来,忙将手向后一缩,生怕他一个不小心碰到了她。谁知这道恒早知道她会缩手,跟着将手向前一递,恰恰握住了她的手腕。
“呀,被他碰到了!完了完了,不得了了!”孟婆失声惊呼,“啪”地一声,刚盛好的汤又掉到地下洒了。道恒无奈地摇摇头:“孟婆婆,不至于吧?这可怎么办?”
孟婆万般无奈,只得又哆哆嗦嗦地去为他盛一碗。道恒见她手哆嗦得实在不像话,夸张地叹道:“唉,算了,还是我自己动手吧!不麻烦孟婆婆了!”一面说一面便去接那碗,可把孟婆吓了一大跳,手一松,那碗就掉进了沸着的锅里。
“啊!”数声惊叫一齐响起。
“不是吧?”道恒无奈到无以复加:“这下真的没法办了!婆婆你这碗还有没有啊?”说着惨兮兮地看向孟婆。
孟婆直直地看着锅里,半天才道:“这个,这个碗我可以再做一个,可是你要去投胎就来不及了。要不,你就这么去投胎吧,别等着喝这汤了。”
“啊?怎么会这样啊?”道恒大叫。
“你以为我喜欢这样啊?这碗可是特制的,要费一整天的时间来炼制呢!误了你投胎的时辰,这个罪责我可担待不起!”真是倒霉啊,这家伙要是不喝汤就去投胎,自己是免不了一顿骂的;要是耽误了投胎的时辰那罪过更大了,这可是要惊动阎王的!相比之下,孟婆宁愿选择被臭骂一顿失职,总比挨罚的好。每次只要一遇到这个祸害,准要有人倒霉!
“真的不喝啊?这不好吧孟婆婆?你确定这样没事?真的没事?”
那家伙还要继续啰嗦,孟婆一伸手就把他推了出去:“走吧走吧,快去!”反正已经和他说过话了,倒霉事儿也经历过了,碰他一下也就不怕了!这样想着,孟婆又瞪了一眼戳在地上的两个倒霉小鬼:“愣着干什么?快去引导他轮回啊!”
被点到名的小鬼满脸不情愿,可又不敢反驳,嘟着嘴磨磨蹭蹭缀在道恒的身后。没走得几步,突听身后“扑通”一声闷响,俩小鬼和道恒同时回头看去,原是那小鬼扶了颤巍巍的孟婆向回走,谁知脚下一个趔趄,自己就先跪在了地上,那手拽了孟婆也一起趴了下去,却是结结实实趴在了那小鬼的身上。
“啊!”孟婆一声尖叫,那小鬼慌忙翻身把她扶起来,只见她一手捂住胸口,一副非常痛苦的表情。小鬼吓坏了,一叠声地问:“婆婆你怎么了?伤到哪里了吗?”
孟婆还未答话,这道恒颠儿颠儿地就要蹿过来看个究竟,吓得孟婆一行躲一行催道:“你别过来!时辰到了快去投胎去!误了时辰,我还要挨罚的!唉呀天哪,刚才我就不该推你那一下,这回好了,你这小东西身上哪儿长得不正当啊?怎么戳得我这么痛?啊?!”说着给了那小鬼一个爆栗。
那小鬼呲牙咧嘴受了这一下,挠挠头不好意思道:“我这腿骨在人世间的时候就长得不太正当,有些尖的突起,为这个不知受了多少罪,却也没有哪个大夫能瞧好的。刚才婆婆想是撞到这个突起上了!”
孟婆简直要捶胸顿足了:“我就说我不该碰你这瘟神的!嘿,这会我又跟你说话了!该不会待会还有什么倒霉事发生吧?”

道恒三步两步跨过来伸着脖子道:“让我看看伤到哪里了?投了这么多次胎,好歹也知点医理了!”
小鬼这次学乖了,赶忙扶了孟婆向后退,孟婆一面退一面便催他快去投胎,送他去投胎的两个小鬼一行着急,一行又不敢接近他,缀在后面干着急。正乱着,又一个小鬼跑来不满道:“喂,你的时间到了!赶快去投胎!”又指着那两个送行的小鬼叱道:“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呢?好好地不赶紧架着他去投胎,在这里由他胡闹,小心处罚你们!”说着便去了。
那两个小鬼一见有人来催了,心下更急,又加上被指责恐吓了一通,便互相抱怨起来。一个道:“你怎么不拉他赶紧去?”另一个争辩道:“你明知道他拉不得!不然你怎么不拉他赶紧去呀?”
道恒本来还要上前去察看孟婆,听到身后一通乱吵,先还可以不管不问,后来见俩小鬼竟要撕打起来,忍不住转身走上来拉道:“好了好了,我去就是了,你们不要打了!”
俩小鬼正你瞪我我瞪你互不相让,四个眼珠子几乎要靠到一处去了,见他上来,忙触了电一样惊跃一下分开来,同时大叫道:“不要过来!”
谁知这下道恒一手拉了个空,使力过了头,一头就从俩小鬼中间冲了过去。俩小鬼由于不敢靠近他,方才一直远远地吊在他身后,半天也没离了这转生轮回道一点儿。这一下道恒“呼”地冲了过去,一时刹不住脚,哧溜就钻进了一条轮回道。
俩小鬼呆住了,孟婆也呆住了。那扶着孟婆的小鬼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也愣在当地。
半日,孟婆大喊一声:“天哪,这叫什么事儿啊,他怎么进了神仙道啦?!”
这边阎罗殿里孟婆在哀叹果然又遇到了倒霉事,这下子自己真的要受罚了,那边天宫里却也是吵吵嚷嚷个不休。原来王母数月前有孕,今日刚刚喜得贵子,天宫百仙都来祝贺了。
赤脚大仙性情豪爽快人快语,兼且说起话来声音洪亮中气十足,故而老远就能听到他的大笑:“哈哈哈哈!陛下大喜呀!娘娘大喜!看这小殿下是多么可爱呀!”
其他仙人纷纷附和道:“大喜大喜!小殿下甫一出生便能看出相貌非凡,将来定有所为呀!恭喜恭喜!”
大凡是人,没有谁不爱听恭维话的。这玉帝虽贵为天宫之主,然终也是由人到仙,人的特性还是有的。听众仙这般夸奖这小太子,喜得合不拢嘴,一手握了王母娘娘虚弱的双手,一手抚着小太子沉吟道:“嗯,这个孩子生得倒真有些不俗,就给他起名叫道恒吧!道者,恒也,恒德,恒善,恒信,恒朴。希望这孩子将来能有成就!”
“道恒,好名字啊!”太白金星品位良久,出言赞道。
没有喝孟婆汤的道恒此刻虽为婴儿,那意识还是相当清楚的,听到这名字几乎没背过去:嘿,他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这名字可是盘古老兄帮我取的哎!听起来好像我本来就该降生到这里一样!
他却不知道此刻阎罗殿里孟婆刚将此事向阎王汇报完毕,正忐忑不安地等候阎王处分,那端坐高台的阎王却拈着胡须微笑点头不语。孟婆心中更加打鼓,半日方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呃,不知我老婆子要领什么样的处罚呀?”
阎王摆手笑道:“哎,领什么罚呀,这也是他的命数!想那王母有孕之时曾梦神月入怀,预感到这孩子必然不一般,却不知道有今日这一番奇事发生啊!此人这一世,当是注定降生在玉帝家的!”
道恒自打堕入轮回以来便似乎失去了法力,且不知为何不但想不起剑的事来,就连那场大战也忘得干净了,仿佛他就是从天外突然而来的一张白纸,天外之事他是一丝也记不得了。此刻的他虽然具有轮回九千九百九十八世的记忆,但也只是个普通的天宫小孩而已,自然是无法得知这一番对话了。
那阎王眯起一双锐目向上看去,仿佛要看到天宫一般。侍女手中的小太子突地打了个寒颤,吓得众人一哄地去看他是否不舒服。阎王笑了:“这个孩子,会给天宫带来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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