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 伏魔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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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采荷竖箫于唇,吹奏起一首曲子来,两三个平音后,曲调转高,音律健捷激枭,隐隐有杀伐之声。
罡气激发,破空声阵阵可闻,隐然有刀、枪掠空而袭。只听得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金锁双链火花迸射,竟被弹开了。
‘哧’的一声,他臂上衣服划破一道,血丝渗出,不由一阵惊愕。
一阵急促的箫音响起,只见千刀万弩排头而来。金锁急收双链,漫空乱舞,将来袭刀箭一一挡下。
“你有多少,我就接多少!”他厉声叫道。
双手不停,链舞如车轮,密匝匝不透一点破绽。蓝采荷一时竟奈何不了他,箫音转缓,攻势暂停。
“现在轮到我了!”
金锁呼喝一声,高跃而起。
“双龙抢珠!”
只见他双爪下推,两链链尖豁然大张,回旋争竞,如游龙夺珠,击穿亭顶,直取蓝采荷。
蓝采荷见其势甚猛,只得暂时避让,驾莲台飞出亭子。
金锁双手撒开,如雄鹰展翅,那亭子顿时便被双链绞得粉碎。
他飞身落于桥上,虎视空中的蓝采荷,眼中寒光乍现,黑气大盛,渐有压倒金气之势。
“纳命来吧!”
他单爪上抬,鬼链呼呼上冲,大张的链尖高速旋转,射出漫天的飞箭。
蓝采荷大惊失色,急升上高空,望着底下面目狰狞,一身戾气的金锁,他大为不安,心道:“此人罡气诡异,杀心又重,将来怕是会成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我何不趁此机会,将他收了,以绝后患。”
心念动处,蓝采荷出手便添了几分狠辣。
“伏魔破邪!”
几个短促而尖利的箫音响起,空中传出几声剧烈的空爆,飞箭被炸得消失无踪,鬼链节节震断。一个音爆几乎就在金锁身边炸开,把他掀得倒飞出去,衣裳尽碎,满身血污。
他挣扎着站起,鬼气更盛,几乎吞没了金气,他低着头,发出‘咯咯’的狞笑,叫人听了毛骨悚然。
只见他猛然抬头,双目精赤如血,纵声狂笑,勃发的鬼气渐渐凝成两条鬼链,黑漆漆又寒光凛凛。
“这小子非邪即魔,当真留他不得!”蓝采荷心中暗想。断然决定,要将金锁当场格杀。
箫音响起,婉转低回,似冤鬼倾诉,音渐转凄厉,如鬼悲泣。
乌云骤起,遮天蔽日,四周死寂如荒坟野冢,只有风呜呜咽咽地吹过湖面,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之战即将爆发。
风忽然停了,空气仿佛凝固了似的沉重寂然。
金锁和蓝采荷正欲要对对方动手,忽听到‘铮’一声响,习习轻风随音而至,庄严清亮,若高山流水。金锁为之愣神。
筝音声声传来,如行云流水和缓流畅:流畅时似闻流水潺潺,低回时如仰高山耸立,白云穿回,让人听了心神安宁,生不起一丝狂躁之气。
金锁听得入迷,戾气渐消,鬼气悄然而退。
筝曲渐渐弹至后半部,音转轻脆而欢快,如流水出高山,水珠四溅,泛起波光粼粼,收尾时泛音点点,似水滴般柔和清脆,至末了,音渐转渐低,以至无声。
金锁直听得如痴如醉,音已了,他却还呆立在原地,似乎那无声处更有许多妙处。
一个白衣女子抱着架筝从摇摇曳曳的竹林中走了出来,她肩上还栖着可人,看去真有神女仙子般清丽脱俗。
此人便是师施:身量苗条,体态端庄,行动时若荷花摇曳,端坐时若凤栖梧桐;清秀的瓜子脸,不施脂粉亦带俏,真个是淡妆浓抹总相宜;头发挽成凤髻,更添一股神韵。

她的美非同于柳燕的艳,云英的俏,而是更近于一种令人见之忘俗的恬静优雅的气质。这样的气质恐怕也就只有在像师施这般知书达礼,端庄娴慧,整天呆在深山里修心养性,操琴抚弦的女人身上才能见到。
金锁早看得呆了,全身忽一阵激灵,略一怔神,口水便流下来了。
“好一个神仙姐姐。”
才说得这话,他便瘫倒在地,只觉全身虚弱无力。
“我这是怎么了?”
他却还不晓得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师施,你来了。”蓝采荷落地招呼师施。
师施欠身行了一礼,说:“五叔好。”
“嗨,金锁,你趴地上干什么?”柳燕说,“师施姐虽美,你也用不着一见她就行五体投地之礼啊。”
她随说随笑起来。
“遇着这样的神仙姐姐,别说五体投地,就是六体投地也不为过。”
“你哪来的六——”柳燕啐我一口,斥道,“无耻,当着师施姐的面,你也敢胡言乱语,小心我打你。”
我自觉失语,脸上臊臊地。
“一时失言,抱歉。敢问这位神仙姐姐,您莫不就是天下闻名的师施?”
师施点头,微笑道:“我只是会弹弹筝而已,何敢谈天下闻名。”
她嘴里说着话,眼睛却不看我,我心道她还真有够清高的。
忽而想起江湖传言她是个瞎子,如今看来却是真的,而非她看不起我。
我不免为之叹息:多美的一个女人,怎么偏会是个瞎子,老天真真是不长眼。
“无端端地你叹什么气?”柳燕问我。
师施却极为聪明,一语道破我心中的遗憾。“想必是因为我是个瞎子吧。”
她一句话说得我惭惶无地,只得设法补救,说:“那谁说的来着,缺憾也是一种美。维纳斯断了两条胳膊,人还直夸她美呢。”
师施心领神会,以微笑报我谢意。
蓝采荷走到师施身边,在她耳旁嘀嘀咕咕地说起话来,时不时还看我一眼。
我心道糟了,这王八蛋居然打我小报告。
师施仔细听着,间或点一下头,末了,她说:“五叔,我知道了。”
她转而又对我说:“你叫金锁是吧?”
“是,是。”
“金锁,你用心跟我五叔学箫,倘若有空就到我那里坐坐。”
“那敢情好,我保证天天来,时时来,刻刻来。”
她笑道:“那也不必,只要每天得空来听我弹首曲子就行。没别的事,我就先行告辞了。”
我追上去,“我现在就有空。”
蓝采荷闪身拦住我说:“休得放肆,你先跟我走。”
我纵使再不甘心,也只得跟着蓝采荷走。边走边想:“师施既留我,想必是对我有意。”
想起她的万般风情,我心里偷笑不止。
过了竹桥,忽见那亭子被砸得乱七八糟,不觉挠头问蓝采荷。
“我说师父,这亭子怎么了,才这一会子工夫,你怎么就把它拆了。”
蓝采荷笑而不答。到了竹屋,蓝采荷把我安顿在一间竹房里。
此后数天,我老老实实地跟着蓝采荷学吹箫,每天黄昏时分,便应约前去师施处听她弹曲子。
要说我这人也没多少音乐细胞,会去她那里,无非是冲着她人去的。可她却躲在亭子里,老不肯让我见她。
搞得我是睡也睡不香,吃也吃不好,心里老想着她。想的多了,有时就不免怀疑起蓝采荷来:师施姐不肯见我,多半就是那天他向她进了谗言,说了我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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