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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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菱恩大步走到客厅的沙发前,对薛凯文说:“我有话要跟你说,我们去书房。 ”
薛凯文惊讶地抬起眼,表情尴尬,“菱恩,我和沈小姐在谈公事……”他皱着俊眉,仿佛责怪她的不懂事。
若是换作平时,苏菱恩一定会说着“抱歉”退开,然而今天——
她闭上眼,耳边响过骆澄空充满同情的话语:“你那个又英俊又多金又体贴的男朋友,也许并不像你想象中的那么体贴哦。”一下子,她胸中的怒火高涨了。她冷着声音道:“我们现在就谈,不然就永远别谈了。”
薛凯文被苏菱恩眼中的怒意吓到,愣了片刻,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那……好吧。”他站起身,抱歉地对沈沁柔说:“沈小姐,请你务必等我一下,等……等事情都办完了,我送你一程。”
苏菱恩在心中冷笑,好,很好,她这个正牌女朋友,居然成了他口中要办的“事情”。
沈沁柔看了看苏菱恩,神态略显尴尬,但仍是有礼地回答薛凯文:“嗯,我会在客厅等。”
苏菱恩拽着薛凯文的胳膊,两人双双来到书房。门刚一关上,薛凯文就立刻甩开她的手,“菱恩,你到底在闹什么?!”
“我闹?”苏菱恩倒抽一口冷气,没想到男友会恶人先告状,一时说不出话来。
薛凯文见苏菱恩沉默,他的声音也越发响了起来:“你刚才在沈小姐面前让我下不来台,这样做很失礼你知道吗?你平常不会这样的,今天是怎么啦?!沈沁柔是我们的重要合作伙伴,现在被你这样一闹,她会怎么想我?她一定会觉得我是一个没用的——”
“她会怎么想你——这对你很重要,是吗?”苏菱恩冷静得过分的语声蓦然切断他滔滔不绝的指责。
听到这个问题,薛凯文立刻就哑了。他烦躁地将双手**裤袋,别开眼不敢再看苏菱恩。
沉默——有时候是最好的回答。
苏菱恩一阵心酸,但仍是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缓缓问出:“凯文,你对我说实话。你喜欢上沈沁柔了,是吗?”
薛凯文脸色泛白,垂头不语。
苏菱恩双眼直勾勾地盯视着他,他越闪躲,她越盯住不放。
“早在我来这里度假以前,你们就认识了,是吗?之前你故意不让我负责跟进这个CASE,是因为你想找机会和她单独相处,是吗?”
“菱恩,对不起……”终于,薛凯文开口了。短短的五个字,诉尽一切,也彻底击溃她心底的最后一丝希望。
苏菱恩空洞地睁着眼,望着面前那样熟悉又仿佛陌生人一般的男友。眼眶干涩而疼痛,流不出一滴泪,“你们早就在一起了,是吗?你让我来这里度假,是因为你心存愧疚,是因为你想补偿我,更是因为你想创造更多的机会和她在一起,是吗?!”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还能这样冷静地对他发问,一字一句理性分析他背叛过程中的蛛丝马迹。
然而这一回,薛凯文急了,连声反驳:“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菱恩,一切只是我在单相思而已!沈小姐她对我并没有感情,她一直在拒绝我的追求啊!”他急着为沈沁柔的人品辩护。
苏菱恩冷笑一声:“我还是你的女朋友,我还在你身边,是谁给了你对别的女人单相思的权利?”
“菱恩,对不起,我知道是我错了。可是,我真的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我、我真心喜欢她……”薛凯文蓦然蹲下身子,双手抱头,一副痛苦无比的样子。
苏菱恩看在眼里,突然觉得荒谬。她忍不住在心中问自己:她在薛凯文的眼中,究竟算什么呢?助理?打杂的?不离不弃的平凡女友?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傻瓜蛋?搭上七年青春,为他付出一切,支持他的事业,照料他的生活。她做了这么多,到头来男友却无法控制自己对别的女人产生感情?还跪在地上作深情无悔状,希望她理解他的“真心”?
可笑,真可笑呵……
而薛凯文爱上的那个女人,甚至一点儿都不喜欢他。他方才说得清楚,也说得残酷,他一直在追求沈沁柔,沈沁柔却一直在拒绝他。
而当初的她呢?苏菱恩问自己,然后回想起当年在大学里,她曾经多么兴奋地投入薛凯文的怀抱,还以为自己受到幸运女神的眷顾,而当时他甚至没有费多大劲儿来追求她。
难道在爱情中,有的女人天生矜贵,而有的女人如她——则天生轻贱,一颗真心可以任人肆意糟踏吗?
苏菱恩突然笑了,笑声嘶哑而悲戚。事情到了这份上,她反而不恨薛凯文了,她恨自己。她恨自己对他太好,好到让他以为所有的好都是理所当然。他背着她追求沈沁柔,如果追求不成功呢?假装没事儿一样,回头继续和她谈恋爱?他究竟把她想得多么傻,以为可以这样侮辱她?
苏菱恩缓缓走到薛凯文面前,轻声道:“起来吧,别蹲了。”
薛凯文仰起头,看见女友冷然如冰雕一般的脸庞,他有些不解,亦有些心惊,“菱恩你……”
“以后你不用费心去控制自己的感情了。我替你省点力气,我们分手。”她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说道。
薛凯文愕然了。然后他猛地站起身来,用力地一把抓住苏菱恩的手,“菱恩不要啊!我不要分手!我都说了,我没和她在一起,我还是你的啊!”
苏菱恩一把挥开男友的手,声音沙哑——但坚定:“是啊,她不要你,所以你还是我的。可是——”她深深地凝视着薛凯文的脸,轻轻叹一口气,“可是凯文,从今天的这一秒钟开始,我苏菱恩——再也不是你的了。”
薛凯文怔住,惊见她眼中的决绝。他试图再度伸手去拉她,可是她眼中的冰雪击退了他。他踉跄后退两步,不得不承认,这一次菱恩是认真的。
原来菱恩一直比他更为果断。他还无法下决心在两个女人之间作选择,他还割舍不下与菱恩之间多年的感情。然而,她替他下了决心,她替他割舍了。
事到如今,他还能说什么呢?怪自己太贪心,以为自己值得更好的。也怪自己太骄傲,以为菱恩是他的退路,笃定她永远不会走。然而现在……薛凯文闭起眼,长叹一声,颓丧地垂下手臂。
这时,书房的门板被人轻叩,沈沁柔娇美的声音响在门外:“薛先生,我下午还有个会议要出席。如果你现在不方便走的话,那我先走一步了,可以吗?”
薛凯文一愣,然后提高声音道:“稍等,我马上出来。”然后他转身,神色愧疚地望着苏菱恩。
苏菱恩无力地咧嘴一笑——虽说是笑,却比哭更难看,“去吧。她在等你。”然后她背转过身,不再看他。
薛凯文在她身后呆站了片刻,终于懊丧地一顿脚,然后推开门大步走出了书房。门外传来他和沈沁柔低声交谈的声音。苏菱恩没有费心去听,心口虽然抽痛着,但她的理智告诉她,从此以后,门外的那个男人——和她不再有干系了。
她疲惫地在书房的地板上坐下来。不久,门口安静下来,也许薛凯文和沈沁柔已经离开。
苏菱恩就这么呆呆地坐着,双手用力抱着膝盖,把身体团成一个球。然而尽管如此,她还是觉得凄凉,觉得冷。是呵,七年的感情就这么没了,在男友对别的女人所谓的“真心”面前,她的爱变成一个笑话。这种感觉,怎么不凄凉呢?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的门突然被打开了,一颗头颅探进来,“他们走了两个多小时了,我想,你应该哭够了吧?”是骆澄空。他语气不咸不淡的,却难掩话语中的关心之情。
于是,坐在暗影里的苏菱恩这样对他说道:“骆澄空,陪我喝酒。”
? ? ?
这天晚上,苏菱恩生平第一次喝醉了。
骆澄空果然是个仗义的室友,见她失恋不开心,于是毫不犹豫贡献出珍藏的红酒。他们俩就这样在客厅的地板上席地而坐,把酒瓶和杯子搁在脚边,只要稍不小心就会踢倒。
然后,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苏菱恩醉了。骆澄空甚至没有注意到她究竟喝了几杯,只是默默地看着她捧着酒杯把玩。他知道她失恋、心里不好受,因而她做什么他都不阻止。她一口接一口灌着酒,嘴里唧唧咕咕地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而他心不在焉地听着,当然了——一句也没有听懂。
直到她突然提高声音,吐字清晰地说出:“骆澄空,我发现你真的很没种哎!”
骆澄空愣住,“什么?”
“你不是很喜欢沈沁柔吗?你不是号称暗恋她很久吗?那你为什么不追她啊?没种,超级没种!”苏菱恩的舌头开始大了,眼光迷离,双手胡乱比划起来。
“老姐你喝醉了。”骆澄空皱起眉,不去计较她的疯言疯语。
“我才没有醉呢!”她大声嚷嚷,转而指控他,“是你,你喝醉了!”
多么典型的醉汉言论啊。骆澄空好笑地摇摇头,起身上前欲夺过她手中的酒杯:“别再喝了。”没想到她将手一挥,大叫:“走开啦!”杯中的红酒溅出来,泼到他的衣服上和脸上。
“老姐你……”骆澄空用手抹了把脸,后退两步,瞪着撒酒疯的苏菱恩,可又不好真的和她计较。毕竟这家伙失恋了呢,算了,暂且饶她一回。
这时又听到苏菱恩嘟嘟囔囔地叫嚣起来:“骆澄空,你个笨蛋!如果你早点去追沈沁柔的话,我和凯文的感情就不会出现状况了!你搞什么啊,长得那么帅纯粹摆着好看的啊?你去追她啊!你现在就去追她嘛!我就不相信她会不动心!”她手脚并用地爬到他身上,用力推打他。
也许醉酒的女人力气特别大,骆澄空居然一个不防被她按倒在地。她披头散发、浑身酒气冲天地向他袭来,仿若贞子再现;她热乎乎的鼻息喷在他颈间,滚烫的眼泪滴到他的衣领里。
骆澄空胸口一抽,神经末梢突然变得敏感,感觉那滴泪静静落在他锁骨的位置,然后顺着胸膛的弧线缓缓下滑……他蓦然用力甩头,忽略心口漾起的异样**感受,“酒杯给我。”他狠狠地瞪着她,心里隐隐约约知道,再这样下去,恐怕要出事。
为什么此刻看上去比女鬼还恐怖的她,竟然令他想伸手拥抱?为什么这张喷着酒气的嘴唇,竟然令他想亲吻?真荒谬,难道他也喝醉了吗?!
“不给!”苏菱恩理直气壮地大声回答,双手抓住他的肩头拼命摇晃。
该死,她还真是浑身的蛮力!骆澄空被她扯住了衣领,怎么挣扎也挣不开那大力钳制,他只好哀叫着:“喂,你小心脚下啊!我的红酒——”
话音未落,他听到“扑通”一声——果然,红酒瓶被她踹倒了,软木塞从瓶口弹跳出来,湿意快速地漫上他和她的裤腿。骆澄空生气了,伸手用力推她,“喂,你起来!”
然而苏菱恩却浑然未觉,反而更用力压住他挣扎的上身。双手一把捧住他的脸,恶狠狠地质问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差啊?看上去像三十岁一样——哼,你说过这种话吧?!”
骆澄空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回应。以前跟她开过的那些玩笑,难道今天全要清算?
“还有!我的胸部很平,跟个男人似的,没什么好看的——这分明也是你说的吧?!臭小鬼,就因为我那么差,所以活该被男人欺骗,是不是?!”说到这里,苏菱恩哭了。不是默默流泪那种淑女的哭法,而是仰脖朝天、豪气干云地放声痛哭。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想是哭昏了头了,居然伸手开始脱自己的衣服,边解扣子边叫:“反正我就是条件很差啊,怎么比都比不上沈沁柔!你们男人全都喜欢她那一型吧?!可惜,我就是没她那么漂亮,也没有她那么好的身材,也不会用那种文雅高贵的口气说话!”她三两下脱掉衬衫,往骆澄空头上一扔,兜头罩住他的脸。“怎么样?!现在是不是因为这样就要歧视我啊?!”她像流氓一样双手叉腰,挑衅地问他。
“呜呜呜……”骆澄空只感觉一片黑云罩顶,然后一块温暖的布料套住了他的头脸。眼前什么都看不清了,他只闻到布料上红酒和香皂的混合味道,那柔暖的棉质触感令他有些晕乎乎的……
等他终于抓下头上的衬衫,眼前的景象令他顿时屏住了呼吸——
这个傻瓜上身只穿着一件露出肚脐的小背心,正跨坐在他身上,用手背胡乱抹眼泪。她的头发全披散下来,毛茸茸地堆在耳际、肩头,看上去像一只大耳朵的毛毛狗。她的脸色因为酒意而潮红着,目光湿润,一颗泪珠挂在尖尖的下巴上。她望住他错愕的神情,一字一顿、可怜兮兮地小声问:“我哭起来是不是很丑?”
骆澄空长长地叹了口气。她成功地击碎他最后一丝理智,他投降了。
他用双肘撑坐起身,深褐色的眸子定定回望她,眼中闪烁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某种柔情。
“你很漂亮。”他这样告诉她,腾出一只手来,温柔地抚抚她微湿的鬓发。
“哎?”苏菱恩愣住。酒虽然还未醒,但也知道这答案有多荒谬。而此刻骆澄空温柔注视着她的眼神……更荒谬。
“苏菱恩,我说了,你很漂亮。”骆澄空语声温柔地重复着,“比我所见过的任何女人都漂亮。”然后,他以手托起她的下巴,俊美的脸庞轻轻向她贴近……

在苏菱恩震惊错愕的呆愣中,骆澄空缓缓吻上她的唇。尝到她嘴里既甜又涩的酒意,他忍不住吻得更深。呼吸乱了,心跳狂了,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是觉得好心疼她,只是直觉地想拥抱她、亲吻她,该不会……他真的爱上这傻乎乎的老姐了吧?
骆澄空紧紧拥住苏菱恩瘦削的身子,也同时察觉到她微微的挣扎和颤抖。他轻抚着她的上臂,想要抚平那上面生出的小小鸡皮疙瘩。她觉得冷吗?那个男人令她心寒了吗?这样想着,他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他们温柔地亲吻,客厅里安静得像一片海洋。
在这个吻的最后,苏菱恩微微推开骆澄空,迷惑地看着他,红酒使她的大脑失去了思考的力量。“你……吻我?为什么?”她真的不明白呵——即使此刻被他双手环抱的感觉是那样温暖;即使方才,她……是那么喜欢他的吻,也回应了他的吻。
骆澄空眨了眨眼,表情和她一样迷惑,“其实……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他望着她,语气真诚地小声说道。
菱恩傻傻点头。也许真是大脑停止运作了吧?她得到了一个不是答案的答案,就轻易地满足了,不再细究。她轻轻地凑过去,把头靠在他肩上,柔声说:“谢谢你。”真的,谢谢他,谢谢他在她最悲伤无助的时候陪着她,用他的怀抱、他的吻给她安慰。
骆澄空无声地苦笑了一下,伸手用力地搂住她。这一刻,她需要的是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他就给她一个肩膀。其他的,不重要。
他们相互依偎着,在的地板上沉默地坐了一会儿,谁都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将近午夜时分了吧?听着空旷的客厅内钟摆的嘀嗒声,苏菱恩突然在骆澄空怀中抬起头来,用发红的眼看着他,颤声轻问:“我们……要继续吗?”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许是酒精冲昏了头脑,也许是失恋的伤痛令她想要放纵,又也许——是身边的少年太温柔,在今夜这个软弱时刻,她突然想抓住他难得的温柔,任性地不放手。
她含混暧昧的话语回荡在空气中。骆澄空俯下身看她,从她氤氲的目光中读到邀请意味。他不是小孩子了,不会不懂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他巴巴地眨了两下眼,好像在做思想斗争似的;然后,他绽开天使一般纯良的微笑,柔声道:“好呀。”
他挂着笑容的面孔太好看,她一时看呆了,不及防备间,便被他揽入怀中,深深吻住了唇。
然后,便是整夜的放纵纠缠。在半醉半醒的昏茫时分,她将自己全然交付给这柔弱的美少年,不去考虑现实,不去思量明天。
? ? ?
怪不得有人说,冲动是魔鬼。
也怪不得有人说,酒是穿肠毒药。
更怪不得有句谚语叫做:“先是人醉酒,后是酒吃人。”
翌日一早,当苏菱恩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浑身地和骆澄空并排躺在客厅的柚木地板上,身上唯一覆盖着的只是一件大得离谱的蓝色衬衫时,她立刻手抚额头、低低地哀叫起来:“老天爷,我到底做了什么啊……”
昨天晚上,她竟然趁着酒意、一个冲动之下把骆澄空给“吃了”!天啊,她怎么会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来呢?要知道,骆澄空可是比她小了足足七岁啊!更何况就在昨夜之前,他在她心目中还只是个满口叫着“老姐、老姐”的坏嘴巴少年。然而,几个钟头的糟糕宿醉过后,他们之间就发生了这样的亲密关系!
这下怎么办?她该如何自处?在与男友分手的当天便立刻投入别人的怀抱,任性地求取一夜安慰,她今后脸该往哪儿搁?又该如何面对那充当了她的“安慰者”角色的骆澄空?
苏菱恩缓缓转过头,望着身旁依旧合眼沉睡的骆澄空。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看他,发现他长得还真是要命的标致,两眼之间的宽度,鼻子隆起的弧度,人中到下唇的距离,比例如黄金分割一样完美。这家伙是去整过容了吗?竟然长得比女人还好看,真不公平!
她有些不爽地想着,伸手探探他的脸庞——哗,光滑得像剥了壳的熟鸡蛋。然后,她又勾起指头扯扯他额前的碎发——啧啧,柔顺得像丝绸。
就在这个时候,睡梦中的骆澄空突然轻轻动了一下,嘴唇微张,吐出两个字眼:“老姐……”
苏菱恩像被火烫着似的霍然抽回自己的手。好险,她差点把他弄醒了!她连忙坐起身来,七手八脚地找衣服穿上。
直到扣上了最后一颗扣子,她才轻轻呼出一口气来,稍稍安下了心。然而,问题还远远没有解决。接下来该怎么办?骆澄空醒了以后,她该对他说什么?做什么?昨夜的缠绵,可以当作没发生过吗?
不行,眼下的状况太棘手了,她根本没办法面对,也处理不来!苏菱恩死命摇头。算她不负责任也罢,叫她鸵鸟也好,她……她不管了,她要逃了!
苏菱恩偷偷地躬起身子,手脚并用地从熟睡的骆澄空身边缓缓爬开。她缩着头颈,飞快地从客厅中央爬到门边。然后站起身子,将手攀上门把儿——
“吱呀”一声,门开了。与此同时,身后传来初醒的含混男声:“苏菱恩?”
苏菱恩的身形僵在门边。功亏一篑,他——醒了呵。
她呆立在原地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回过头:“咳…完了很想去撞墙。
骆澄空半坐起身,顺手抓过一件衬衫盖住的胸膛。他眯眼看向门边的苏菱恩,声音中仍有睡意,“你要去哪里?”
“我……”她说不出话来,眼光却不由自主地停留在他白皙的胸膛上。记得昨夜**过后,她就是枕于这片胸膛之上渐渐睡去的……想到这一节,苏菱恩的脸庞蓦然烧红了,心乱如麻之下,她竟然脱口而出:“我……真的很对不起!”
“哎?”骆澄空皱起俊眉,不解地望着她。她在说什么?
“昨天晚上,发生了那种荒唐的事,都、都是我的错……”她羞得几乎要咬掉舌头,“是因为我喝得太醉了,所以才会一时冲动,向你提出那种要求……”她说到这里便住了口,咬住下唇,既尴尬又愧疚地看向骆澄空。
骆澄空听了这些话,呆愣三秒,突然扑嗤一声笑了出来:“老姐别说傻话了。这么紧张兮兮的干吗?难道怕我会告你强暴吗?”
“……”苏菱恩张大着嘴,不敢相信那个坏嘴巴、老爱损人的骆澄空又回来了!看来昨夜里他偶然展现的温柔,真的只是“偶然”而已。瞧,今天早上一醒过来,他立刻就恢复原状了!
“那——昨天晚上你也喝醉了吗?”她试探地问。不知为何,心里不太舒服。
“也许吧。”他耸耸肩,神情并不怎么认真,“我是看你哭得那么可怜,所以一时忍不住同情心泛滥,想安慰你一下咯。”
同情?安慰?这两个词语令苏菱恩神色微僵,“所以,就用‘那种’方式来安慰我?”虽然明知他说的是事实,她心口仍然轻轻一抽。
“是啊。”他回答得好自然。站起身来,套上长裤,然后走向她,伸手轻触她的脸庞,“你怎么了?样子怪怪的。”
苏菱恩怔怔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怎么、怎么会这样呢?骆澄空为什么会看起来那样从容淡定,仿佛对昨夜发生的一切毫不在乎呢?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在分享过那样火热**的第二天早上,他对她难道就没有一点特别的感觉吗?
虽然她从没设想过在事情发生后他会有怎样的反应,但是绝对不该是像此刻,这么的……平静!
苏菱恩蓦然转过身,用力去推那扇门,“我要出去走走。”原本她打算逃跑,是因为没有勇气面对他,可是现在他竟然表现得那样云淡风轻,好像根本就不需要她的任何勇气似的。这样一来,她心里反而更加难受了,有股说不出的酸楚滋味在胸中荡漾。
骆澄空连忙捡起衬衫穿上,先前一直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慌乱,“你要去哪里?我也去。”
“不用了!”她又快又急地吼道,大力地摔上门跑出去。
“该死!”骆澄空低咒一声,手忙脚乱地扣上扣子,一边推开门追了出去。
他看见苏菱恩在田埂间发足飞奔,立刻朝着她的方向叫道:“喂,你不要跑!”
她听见了,连忙加了把劲儿,跑得更快。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只是直觉地想逃开这令人难堪的局面!
“苏菱恩!”骆澄空追在她身后大叫,“你给我站住!”
“你不要追我啊!”她边跑边回头喊。
就这样,他们在清晨的田野间开始了你追我逃的游戏。跑过几条田埂,跑过一座小山包……当苏菱恩最后因为体力不支而不得不停下脚步的时候,她惊奇地发现,自己已经跑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她站稳脚步,四处张望:周围都是山野和矮树,连一栋房子的影子都见不着了。
“我这到底是在哪儿啊……”她自言自语着,有些害怕了。这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骆澄空气急败坏的叫喊,越来越近:“喂,你到底要跑到哪里去啊?”
苏菱恩回过头,见他追了上来,满头大汗地站在离她五步远的地方。她胸膛剧烈起伏着,喘着气质问:“干吗追出来?”
骆澄空也是气喘吁吁。他双手撑着膝盖,好一会儿才顺过气来,答道:“我……我怕你在山谷里跌死了,笨蛋。”
“神经病!”她突然朝他大吼,他脸上担忧的神情,令她的情绪完全失控,“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啊?!昨天晚上跟我发生那种关系,今天却又像没事儿人一样,还叫我‘老姐’!骆澄空,你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啊?!发生了这种事,难道你一点儿都不在乎吗?完全无所谓吗?!”她一股脑儿地把心中郁结统统吼了出来,然后一坐到地上,不争气的眼泪涌出眼眶,随即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纷纷滚落。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也许值得哭的事情太多了,男友背着她追求别的女人,她又阴差阳错地和小她七岁的少年发生了一夜情。一夜之间,她的生活彻底被颠覆,她做了过去二十八年间都不曾做过的荒唐事……然而,这其中最令她感到不忿的,是骆澄空的淡漠反应!
她好生气,这家伙只有21岁,就可以因为同情而和她上床了吗?当他温柔地抱着她、吻着她、说她漂亮的时候,难道心中就没有一点爱意?
苏菱恩蓦然捂住嘴巴,被脑中闪过的念头吓到了。她这是怎么了?难道她希望骆澄空是因为爱她所以才会碰她的吗?别笑死人了,这怎么可能?!他一直都嫌弃她的相貌和身材,从来没把她当过女人看,每天“老姐、老姐”地叫个不停,他怎么会喜欢她?!
她到底在瞎想个什么劲啊!
“啊——”她蓦然抱住头,压抑地叫起来,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骆澄空缓缓走到她身边,坐下来,侧头看她,“你还好吗?”他眼中充满了关切之色,这令苏菱恩更郁闷。
“说吧,说实话。”她烦躁地吐出一口气,“昨天晚上,究竟为什么?”她不信他是真的喝醉了。
骆澄空紧紧抿住唇,不答,神情——突然变得仓皇起来。
“啊,我知道了,你是想回答‘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吧?”苏菱恩摇摇头,无奈地笑了笑,继续道:“骆澄空,你年纪也不小了,又不是小孩子,做事情之前要先想一想后果啊。明明就不喜欢我,昨天晚上为什么要抱我?”
“关于这一点,你好像没有资格说别人。”骆澄空冷冷地插嘴。
听他这么说,苏菱恩一愣,然后自嘲地抿起嘴唇:“你说得对,我自己也是个做事不考虑后果的冲动家伙呢,的确没资格说别人。昨天晚上……简直像一场梦似的。”说着她闭起眼,眼前闪过昨夜他拥抱她时温柔的双手。她脸色有些泛红,“虽然醒了之后非常后悔,但还是……谢谢你给了我一夜的安慰。”
骆澄空双眼一眨也不眨地盯住她,拳头默默握紧,压在身侧。
只听她又说:“既然只是一场梦而已,我们——都把它忘了吧,就当它从来没有发生过。”她刻意用力地说着这句话,仿佛想借此说服自己。
但心里——真的就此安然无恙了吗?
她不知道。
苏菱恩说完了,山野间一片沉默。风一阵又一阵地吹着,有些冷。
骆澄空没有接话。他低下头,看着地上的泥土和草叶,不时用脚踢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苏菱恩叹了口气,看来他根本就不在乎。也是,像他这么年轻的家伙,哪里懂得她心里此刻的波折呢?
他们俩就这样在地上坐了好久好久,久到苏菱恩几乎认定骆澄空是不打算说话的了。于是她率先站起身来,拍了拍裤子上的泥渍,说:“我们走吧,得找路回家。”
“我喜欢你。”
——依旧坐在地上的美少年突然毫无预兆地说出这句话。
苏菱恩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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