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时代(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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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小兰从城里回来了,也把对象带回来了。再过几天就十一了,我寻思就把事儿办了吧。正好你放假,想让你帮我写礼账。再说你这回不是校长了吗,有你在我多有面子!”村支书的大黄牙一支说,从那脸孔透出来一种欠揍的表情。他捏着烟**盯着仇满庭,心里不敢肯定他能答应,以前没少为难人家。他还有一点自知之明,觉得自己现用现交不算地道。
“啊,是这事儿!行啊,到时候我去!”仇满庭还是没有表情,这让村支书蒙头转向了,他实在不知道这个满肚子墨水的人怎么想的。他有点儿生气,心道:就算我对不起你,可我的女儿结婚你也不至于这样的表情吧,你哭丧脸给谁看?想归想,面子上他还是乐呵呵的说:“那行我走了,到时候你可要来,咱哥俩好好喝点!”,他抬起**拍了拍说:“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到村里看看,这两天有人偷庄稼实在闹心!”
仇满庭默然的跟在他身后一直走出大门,不咸不淡地说:“有时间过来!”,村支书扬着头摆摆手示意他回去,然后披着衣服向村里走去。
送走他,仇满庭走回了屋正碰上老婆出来倒水,她哗啦一下把水泼出去,鸭子们一下子兴奋起来,张开翅膀满院子嘎嘎的跑着。“他家的小兰可不像咱们家的女孩,我看哪这就是泼出去的水!”她指着地上一汪水说,语气里充满了自信,这一刻她成了预言家。
“我看也是,小兰在城里呆了两天回来就说这也不好,那也不好的,什么灰大埋汰的,谁不知道她小时候专门往土堆上爬,弄得花花脸!”仇满庭说,他一想小兰从城里回来就想起了在城里打工的大女儿小惠,于是接着说:“这小惠什么时候也领回来一个对象呢?”
“我看她啊就知道挣钱,每一回来信从不说这事儿,不过这都什么年代了,年轻人都不喜欢结婚早!”老婆给他倒好洗脚水,试了试水温说。
“是啊,她才20!”说到这儿他自己都惊讶起来,大声说:“你说这时间快不快,你和我结婚都21年了!?”
“可不,我记得那时候你是骑着自行车,就院里那个老车子迎的亲!”老婆想起往事,两腮不由自己的红了。
里屋传来了老爷子的呼噜声,两个孩子也早就睡下了,外屋就他们两个,于是一种不常有的感觉生了出来。仇满庭贼头贼脑的看看四周摆摆手说:“你过来!”,老婆以为他有什么话要说就凑了过来,吧唧,仇满庭亲了她的嘴,然后开心的笑了起来,但马上捂住了嘴,他怕吵醒他们。
老婆不好意思的说:“你怎么占我便宜?”,两腮的红晕越发重了。仇满庭一下子看的痴了,他确信自己的老婆也是美人。他想我怎么以前就没有发现呢?想到这儿,他摇摇头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仇真费劲的挥舞着镰刀,他身后躺倒了两排玉米杆。成熟的玉米撑破了玉米叶露出了红灿灿的尖脑袋。前边两个姐姐的速度很快,她们的镰刀在手里成了最好的武器,收割了一年的希望,那刷拉刷拉的声音在她们耳里成为了最动听的音乐。
“累了就歇一会儿!”两个姐姐停下来看着仇真费劲的样子说。
“没事儿,我不累!”说完,他低头开始猛追她们,终于和她们齐头并进了。“你们的腰疼不?”他直起腰两手揉着腰眼问。
“疼啊!”三姐笑着说:“但咱爸说人70才长腰芽子!哈哈!你不会是70多了吧?”

“哈哈哈,仇真到了70岁,得这样!”说着,二姐做了个窝窝嘴颤抖的样子。于是地里爆出了一片欢笑。这个时候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传来,老二搭着凉棚说:“看,那不是小兰,唉呀,快看哪还穿着洋服呢!”三个孩子翘着脚看去,村里的土路上停着一辆车,那是极为少见的轿车,小兰正从车里钻出来,白色的婚纱把她衬托得像一朵花,就着那鞭炮的的烟尘,给人一种雾里看花的感觉。
“今天是朱小兰和王大奎结婚的好日子,同时正逢国庆,双喜临门哪!让我们欢迎这对新人进场!”待客的人是村长,他和村支书蛇鼠一窝,看着花一般的小兰和帅气的王大奎笑弯了眼睛。
两个新人走在前头,后边跟了一大片村民,村民后边就是看热闹得流着鼻涕的小屁孩们。“吃糖了!”有人开始往他们头顶扔糖,于是人群发生了骚动,一片小手伸向了天空。
大人们走到写礼的桌边翻看着礼账。农村就是这样,个人的友谊也要被别人的走礼标准影响着,本来要走20的,结果看到了李四走了30便要不情愿的走40,因为李四和收礼的人关系没有自己近,心里暗骂着李四面子上还要乐呵呵的。于是走礼由原来的10元涨到了20,再涨到30,渐渐的挑战了老百姓的心跳。
首先走礼的是村长,他走了100,接下来是个生产队队长,分别是50,剩下的就是10、20、30不等。亲属们走的礼一般都是50以上,最高的当属王大奎的舅舅,他走了1000!写这个礼账的时候,仇满庭感到吃惊,这是青山沟40多年以来最高的礼!看着一把花花绿绿的百元大钞,仇满庭心想这个舅舅是干啥的呢?再看他一身的笔挺的西服,迈着八字步,亲切地和村支书站在一起,这给村支书长了不少面子:他虽然穿着卷边的西服,但脸上是无限的自豪。于是仇满庭的光环在村支书眼中暗了下来。
原本村支书觉得仇满庭当了校长之后给自己写账很有面子,没想到这个原本说忙不能来的亲家竟然亲自开车来了,还带着小兰和大奎逛了一圈,让村民们吃足了醋。小孩子们好奇的跟着轿车跑,他们叫着笑着,但最后却被父母们给赶回了家。
接下来就是繁琐的讲究,最后可算开了席。于是人们开始裂开大嘴吃了起来,谈笑声充满了整个山村。
村支书领着王大奎的舅舅雄赳赳的走在各桌之间,先从村长介绍再到生产队队长,每个人都是先抹抹手,然后带着一份敬畏和一丝献媚的笑和这个衣着鲜亮的人握手寒暄。最后到了仇满庭身边,村支书拍拍他的肩,趾高气扬的说:“老仇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大奎舅舅陈茂林,昆农种子化肥公司的老总!”,村支书说到亲家名字的时候很不自然,好像自己玷污了这个名字。仇满庭点点头说:“你好,仇满庭,教书匠一个!”。
“这老仇你说,你还是教书匠,你都是校长了!”村支书尴尬的说。
“那就是教书匠的头儿!”仇满庭拿起杯说:“敬你一杯!”说完咕咚一声把半杯白酒倒下了肚。陈茂林从筵席那边过来看到的都是各种献媚的笑脸和拍马屁的话语,遇到了仇满庭这个不软不硬的家伙,就像从一碗好汤里喝出了苍蝇。他皱着眉头抿一口酒居高临下的看看这个教书匠,半天才带着一丝冷笑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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