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已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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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下细细一看,那七个字端正刻于印章底部,分别是:此情·追忆·已惘然。
第二天中午,舒南忽然拉着尧睿,说要去学校外面吃午饭。凭着自己的直觉,尧睿知道舒南又要开始说与光冶有关的事。
舒南说中午这顿饭由她请客。菜没送上来之前,她用热茶洗尧睿的杯碗,给她烫筷子;菜送上来后,她就一个劲地伺候着尧睿。
尧睿懒得动筷子,直截了当地问:“什么事,说吧。”
舒南托着腮,笑嘻嘻地说:“尧睿,我大学同学里,你对我最好了。”
她撒娇的样子,既不像胡盈,也不像原佳,更不像张夕和桑梓,但是尧睿还是从心底泛起一股久违的柔情,也许是那些昔日会对她撒娇的人已经逐渐远去的缘故。总之,舒南那毫无遮掩的依赖获得了她的怜惜,“又和光冶有关,没差吧?”
舒南点点头,笑着说:“我问光冶,那么多美女为什么他都看不上眼,你知道他怎么说?”
尧睿问:“怎么说?”
“他说美女自恃甚高,看着欠揍。”舒南好像觉得这是非常好笑的事,呵呵乐个没完,然后捂着嘴说,“尧睿,你不要生气啊,我不是在说你欠揍,你是那种又漂亮又有气质的美女。”
尧睿嚼着满嘴甜酱,用手指刮了一下嘴角说:“你看我像吗?我长这么大,说我像什么的都有,就是没说我漂亮的。”
舒南把椅子挪挪地方,蹭着尧睿说:“下个礼拜他就过生日了,我看中一瓶DAVIDOFF的男士香水,你借我点钱行吗?”
尧睿啃着骨头,“扑”地笑了出来:“香水?你没搞错吧,你也不看看,你那位像是会用香水的人吗?”
舒南瞪她一眼说:“你只不过见过他一次呀,正好就那次他穿得比较随便而已,平时他都挺正式的。”
是吗……尧睿嘴里含着排骨,同时在脑子里面回忆。总共三次,第一次他穿了件黑色背心,一半扎到牛仔裤里;第二次和舒南在一起的时候穿着白色的T恤,蓝色牛仔裤;第三次,也就是昨天,穿着烟灰色粗线毛衣,黑色卡其布长裤,哪次正式了?
尧睿脸上露出不屑一顾的神色,舒南开始抱着她摇起来,“好不好嘛,好不好嘛,借我点钱啦!”
“好好好好,”尧睿伸手扯开她,吐出残渣,所谓吃人嘴软,即使马上要被人坑也一样,“借多少。”
舒南伸出三个手指。
尧睿张大嘴,“有没有弄错?”
“小意思啦,都是这个价,还打过折了呢。”
尧睿把筷子拍在桌上,“小姐,别说现在你还在读书,没有收入,就算你已经工作,你不觉得这个数还是很奢侈吗?”
“一年就一次嘛。”舒南扭着她的胳膊说,“你要知道300块钱对他来说就是吃顿饭而已。”
“行了行了别说了,”尧睿翻出钱包,“给你100,算我出一份,不用还。”没等舒南开口她又竖根手指头威胁说,“300多的香水,门儿都没有。”
舒南苦着脸说:“什么呀,我自己存了两个月,才400,离买那香水还差300呢。”
尧睿真想扇她一耳光。
尧睿以为自己的明确拒绝能让舒南不会再傻乎乎地去买那瓶价格能让人心绞痛的香水。不过很显然,她还不够了解这个女孩,一个星期后,当舒南得意洋洋地拿着一个红色包装的小礼品袋把尧睿叫到走廊里的时候,她顿生一种不祥的预感。
“看,总算被我赶上了,coolwater。漂亮吗?”
尧睿盯着那个水晶似的蓝色瓶子看了三秒,捂住额头,“你哪来的钱?”
“你就别管了,这是最后一瓶,差点没货呢。”舒南小心翼翼地把瓶子装回盒内,仿佛这是什么稀世珍宝。
“你确定这里面装的不是放了香精的白开水吗?”尧睿没好气地问。
舒南瞪了尧睿一眼,但是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她马上撒娇似的说:“尧睿,你说我在生日卡上写什么好呢?”没等尧睿反应过来,她把手伸进包里,抽出一张卡片在眼前晃晃,“我选了好半天呢,屈臣氏的,14块钱一张。”
“你已经疯得不可救药了。”尧睿只有如此评语,“自己涂几笔都比这强。我问你,你过生日,他送你什么了吗?”
“我的生日不是还没到吗?”舒南把手伸进尧睿的胳膊内,勾着她,“生日派对,你陪我去好吗?”
尧睿以为她又是随口说笑,“不过二人世界?”
舒南尴尬一笑,“二人世界随时都可以,但是生日一年只有一次,当然要和长辈朋友一起过的——你就陪我去吧。”
尧睿妥协地看她一眼,说:“我可不会准备礼物。”
终于以答应来结束舒南的死缠烂打后,尧睿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忘掉了什么事情。
离上课的时间还早,她慢慢在学校每个角落闲逛,这是一所被爬山虎、法国梧桐和许多野花装饰的学院,中午的时候往往最为宁静。
尧睿走上高高的长满青苔的石阶,眼前便是美院破败的,被常春藤缠绕的大门。还在上高中时,桑梓曾经逃了一节音乐课,带她来这里参观。
“这是我以后要考的学校。”桑梓说,“我会每天背着画板到这个房间来写生,画什么都行,也许什么都不画,就为了坐上一小会儿。”
尧睿对写生毫无概念,只是单纯地被那些柔软的枝蔓吸引住。桑梓说:“这个美院在整间艺术学院里,历史最为古老,你看那些藤就知道了。”
于是尧睿抬起头,那幢高高在上的建筑,有常年翠绿的墙,灰色的尖顶,俯瞰着整个学院的莘莘学子。
尧睿来了兴致,说:“我们进去看看。”桑梓犹豫一下,看看她们所穿的高中校服。尧睿脱下外套,将两只袖子在腰上打了个结,桑梓便笑了,她短短的T恤下摆处露出一截腰部的蜂蜜色肌肤,那是健康的,属于阳光的颜色。
两个女孩手牵手跑进那大门,像是去经历童话中值得探险的城堡。那银铃般的笑声依然在耳边回荡着,时间却已如流水逝去三年。
尧睿走进美院,先是扑鼻而来一股油漆的味道,接着便是刺骨的森冷。一楼只有一扇窗,几乎不见天日,那些挂在墙上展出的作品,一半隐于昏暗中,使人心生敬畏之感。她朝二楼走去,轻轻推开虚掩的门。里面有几个人,正专心致志地对着支起的画板。从窗口倾泻进来的阳光光柱里,一些灰尘正在跳着寂寞的舞蹈。
尧睿靠在门框上看了一会,在没有人发现她之前关上门,悄悄地离去。
下楼的时候她终于想起来自己忘掉的事情是什么,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桑梓的生日竟然只比光冶的提前一天。
逃掉下午的课,尧睿在玉石市场里逛了三个小时,在鱼脑冻和白芙蓉之间选了半天,终究还是挑选了后者。虽然自己非常喜欢梅清在《寿山石歌》中所描写“冰坚鱼脑同晶莹”的鱼脑冻,但对于桑梓这种只是把玩的外行来说,白芙蓉既石质温润、名字又动听,比较适合送礼。于是马上决定,把钱一起交给老板。
“刻什么字?”
老板递过纸笔,“本来一个字五块钱,不过你识货,会买。这可是上好的白芙蓉,刻字的钱不收了。”
尧睿笑着说:“一个字五块,这么贵啊,那我多刻几个字都可以吗?”
“小姑娘,我又不是搞微雕的,不能超过七个哦。”
“好,那就刻……”尧睿想了想,接过纸和笔说,“就刻七个字吧。”
“刻篆体,还是普通?”
“普通的就好了。”
老板拿了玉和纸,写个收条给尧睿,“过半个小时来取,你先逛逛吧。”
于是她四处乱晃,看到有人在减价卖玉镯子,过去凑热闹看。
举着喇叭嚷嚷的老板见她看起来挺有兴趣又年纪轻轻,忍不住说:“买几个吧,小姐,正宗缅甸玉。”
尧睿拿起几个,对着光看了看,而后笑,摇摇头。
什么缅甸玉啊,人造玉再注点色素罢了。老板当她不识货,哪里知道这个买主打小就跟着母亲在玉石市场里做买卖,摸摸看看便知道个大概。
但是确实有点心动,就算是人造的好了,粗略一看也是美丽异常。就像小时候收集的玻璃弹子,如果换成钻石,小孩子未必还能玩得那样起劲。
尧睿选了五个,让老板拿绣着花的锦囊分别装起来。
没想到她一下子买了那么多的老板捧出一个盒子说:“挑一个吧,不要钱,送的。”
尧睿定睛一看,盒子里装着一些不大且很薄的玉牌,显然都是些边角料。她笑着想,老板真有意思,卖着假货,却送她真玉。
她选了一个绿斑的,那些绿色让她想到九寨沟,那里湖水蓝得通透澄静,湖底却生长着绿得妖异的植物。
取了刻好字的印章放进书包,老板不忘反复叮嘱她要记得上油,否则会裂。看来老板也是一个爱石之人,尧睿能明白他们的心情。印石是有灵性的矿物,和玉石一样,同主人心存灵犀,戴久了的玉,会变得温润光泽,即使离身也有暖温。李商隐不就在《锦瑟》里说过吗,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那首诗里最末两句曾经是桑梓一度挂在嘴边的口头禅,每当她一说“此情可待成追忆”,尧睿便迅速接“我知道啊,只是当时已惘然嘛。”旁边三人便取笑说:“这两只又对上了。”
离高中毕业才不过4个月,一切就已成了追忆。这也难怪,连昨天都只能用来回味,何况三年以前的时光。
尧睿忽然想起,自己从老板手里接过白芙蓉后都没想起来看看他刻的效果,于是打开书包取出来,翻看底座。老板的手艺很好,一丝裂纹也找不出,完全没有破坏石质。阳光下细细一看,那七个字端正刻于印章底部,分别是:此情?追忆?已惘然。
尧睿把印章攥在手心里,不知不觉感到眼眶周围变得滚烫,人的眼泪竟然可以比岩浆还要温暖,她轻轻地念: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有谁能想到这样两句诗一旦刻上去,不合适也变成了合适的?
桑梓的生日到了。
尧睿提前两天就开始联系她,但是一直没有等到回复。发过去的短信如同石沉大海,打她手机不是关掉就是在通话中。难道她不想和老朋友一起过生日,还是因为自己好几个礼拜都没有去看她吗?

尧睿迟疑了很久,终于决断地按下一组号码,打去桑梓家里。桑梓家里的电话她只告诉尧睿这几个好朋友,因为她讨厌被打扰。
不出所料,接电话的是她妈妈,她爸爸现在这个时间不可能在家里,“阿姨,桑梓在家吗?我是尧睿。”
“她去学校上课了。”意料之中的答案,桑梓的妈妈叮嘱尧睿提醒桑梓注意交通安全,“我本来反对给她买车,女孩子家的多不文雅。说起来也怪了,她爸爸送的东西她从来不要,除了这辆摩托车。”
尧睿径直冲去美院,步伐匆匆。也不管有老师正在上课,用力推开门,习惯性地往那个位子看去,空的。
满屋子人诧异地看着她,有人认出她,站起来说:“桑梓好几天没来上课了,她——”
对方没说完,尧睿就甩上门跑了出去,走廊上传来她嗵嗵嗵的脚步声,突兀刺耳。
她一路跑出校门,忽然站住了。桑梓会去哪里呢?她完全不知道。
自从上了大学,桑梓已经有很多的事情没有让她知道,包括自己常去的地方、常听的歌、常做的事。每次见面似乎只是例行公事般机械。是自己迟钝还是愚蠢呢,竟然一点也没有看出来她的有心疏远。
只是,这是为什么呢?
尧睿在校门口傻傻地站着,手机在响也完全充耳不闻。
电话是舒南打来的,尧睿看着来电显示却不想接听,舒南锲而不舍地拨打着她的号码,终于在第六遍后放弃了,发了条短信过来:尧睿,明天光冶生日,你要穿漂亮一点,最好我们今天一起去逛街买衣服,你在哪里?
尧睿冷着脸翻到最后一行,然后按下删除键。确定删除吗?手机问,她选择确定。有趣的画面出现在屏幕上,一个小纸团被扔进了垃圾筒,尧睿愣愣地看着手机,忽然响起一阵西班牙斗牛士的音乐,又有人打电话进来,她的眼睛还盯着手机没来得及挪开,来电显示既不是她懒于应付的舒南,也不是她急着寻找的桑梓,而是光冶,在她记忆中快要沉下去的名字。
拇指鬼使神差地按了接听键,“喂?”
“在校门口等我,十分钟。”
和上次一样的是,他依然要求等十分钟。和上次不一样的是,这回他很准时。红色的阿普利亚照例吸引了很多目光,校门口进进出出的男生女生全都不自觉地往这里看。
尧睿蹲在地上,就是上回被她一扫帚揍倒的那个胖子躺着的地方,背后是花坛。光冶一只脚撑在花坛的水泥台子上,翻出一个安全帽抛给她说:“上来。”
尧睿没有伸手接住,任那黑色的帽子砸进了花坛里。
“怎么了?”他问,拍拍车龙头说,“这次我骑来了。”
他这么说的时候,脸上所浮现出的淡淡笑容,有点不经世事的稚气。尧睿一跃而起,捡起安全帽套在头上,从花坛的水泥台上直接跳到光冶的背后,砸得整辆阿普利亚明显一沉。
他们在城市里漫无目的地兜着,直到汽油用光。在加油站加油的时候,尧睿蹲在地上,看光冶拿着长长的油管,掀起摩托车坐垫,把喷口对准加油口,好奇地问:“这儿就是油箱?”
“嗯。”
“如果翻车,会爆炸吗?”
“嗯。”光冶抽出喷口,想起什么似的补充了一句:“碰撞也会。”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骑?”
他盖上盖子,放下坐垫,反问一句:“为什么不骑?”
“因为会死。”尧睿说。
光冶抬眉,细细凝视她片刻,笑了,“我该说,人都会死吗?”
尧睿也觉得自己很无聊,光冶已经骑在车上,等着她。
“我不能这样漫无目的地兜下去,你最好快点想个地方。”
尧睿取下了安全帽,行进中的风马上把她的头发吹得如同海底飘摇的海藻,她把头仰起九十度,看着有些阴霾的天。养成这个习惯是因为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心情,只要抬起头,天空总能给她回答。有时候是一只飞鸟划过,不留半点伤痕,有时候是一朵云缓缓地飘行,随性又自由。她总觉得还能抬头仰望天空的人是幸福的,所以只要觉得疲惫无所依靠,她就会把头抬起来。
沉浸在莫名感触中的尧睿耳边不知什么时候传来警笛声,回头才发现两米开外有个骑着摩托的交警,大概是她没有戴安全帽所致。正要道歉,只看前面的光冶也摘下安全帽,指指警察,又指指自己,大声说:“你追我,追上了的话,给你两百块。”然后不给尧睿反应的机会,说一声:“抱紧。”
尧睿大喊:“你要干什么?”
当时他们前面还有一辆出租车。右侧是并行的摩托,左边则是逼近的交警。尧睿想,他莫不是疯了?思绪还没有全然收起来,人就飞了出去。他的衣领打在尧睿脸颊上,全然没有了毛织品的柔软,变得刀子似的厉害。
“喂,快停下!”尧睿大喊大叫着,却被风压得动弹不得。
“放心,他们追不上。”光冶稍稍伏低了腰部,尧睿本来拿在手上的安全帽不知何时滚落出去,她闭着眼睛紧贴那片脊背的领域,这时候,她忽然有一种奇特的幻想,她正从图书馆出来,带着将要出板报的资料和工具,搭某个人刻意安排的顺风车回学校,一切都很顺利。她不会心血来潮把席慕容的诗写在黑板上,更不会记得那首叫做《Arthur》的歌,桑梓的秘密依旧是秘密,她也不会趴在已谢的花坛里打那通电话。虽然这样,那个人还是会如宿命安排无可避免地死去,但结果已经不一样。
在路边的便利店门口停下,片刻后他拿着一听可乐和一听啤酒出来,想也不想,将可乐抛掷给尧睿。后者拽住他的袖子,将两个易拉罐不动声色地换过来。
“你还要骑车。”
光冶无奈地摇摇手中可乐,“喂,不是吧,啤酒也算酒吗?”
尧睿微笑地看着他,目光暗含警告。于是他没奈何地猛摇几下罐子,“啪”地打开,将气全数放干净。见尧睿不做声地盯着他这一举动,“噗”地笑出来,解释道:“我不喜欢有气的碳酸饮料。”
尧睿点点头,忽然说:“你飙车挺在行的嘛。”
光冶不置可否地一笑,“这可是阿普利亚,你来骑的话也可以,要不要试试看?”
尧睿摆摆手,喝口啤酒,又喝一口,不几秒就灌个精光。他不露声色地看完全部过程,说:“你也挺能喝的嘛。”
她头发一甩,眼睛半眯道:“啤酒也算酒吗?”说完,自己也笑了,把空罐子放在一旁,在便利店门口的台阶坐下来,“明天你过生日?先恭祝你又老一岁。”
光冶也在台阶上坐下来,搓着易拉罐说:“明天那个生日,不过也罢,反正是给别人看的。”
“是吗?”尧睿耸耸肩,“早知道你这么不在乎,打死我也要劝住舒南。”
“什么?”
“她买了一瓶贵得和XO有得拼的香水给你——糟了!她说过要给你一个惊喜的,我真大嘴巴。”尧睿自扇一记耳光。
光冶淡淡一笑,看了眼人来人往的立交桥,忽然说:“不如提前到今天过。”
尧睿看他一眼,低下头边笑边温和地说:“不可以。”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有一个朋友今天过生日。”她说,“可是我找不到她。很明显,她躲起来了,不想见我。”
“那就别打扰她。”他一只脚踩着易拉罐说,“我也经常躲着人,特别是过生日的时候。”
“为什么?”
啪,踩扁,“只是想一个人安静地待着,如果可以,甚至离开这个地方,走得很远。”
尧睿转回头去盯着立交桥,忽然拿起包来,在里面翻找。
光冶皱着眉头看着她的动作。
“那,这个给你。”
他犹豫着从她手里接过玉牌,端详一阵。
“别看了,是真的,虽然只是赠品。”尧睿把其他东西放回包里,“本想自己留着戴,不过总觉得你过生日,还是讨个彩头比较好。”
光冶拿着那块玉牌反复端详,然后看着她,微微一皱眉,自嘲地笑,“红色的线配绿色的玉会不会太奇怪了?”
虽然这么说,他还是自己动手戴了起来。红线很短,刚好绕着他的颈子一圈,打个结,长度便所剩无几,“很合适呀,像给你量身定做的。”
“你确定这不是那种有特殊意义的红线?”光冶说道,手指拨弄了一下小小的玉牌,然后收进衣服里。
尧睿正在思索什么特殊意义的红线,忽然反应过来他指的是月老红绳,顿时淡笑了,“臭美吧,那舒南该杀了我了。”
十米开外有一个垃圾筒,他瞄准了下,投出那个已经踩扁的罐子,紧接着投出第二个,砰砰两声,全都没进去,尧睿好笑地托着下巴。
“可惜我三分球还是很准的。”光冶兀自惋惜了一番,完全不把那点距离放在眼里似的拍拍手说:“怎么样,要不要上去看看?”
尧睿抬头,“你说那上面?”
他们俩上方是如织网般的高架桥。
尧睿收回目光,“可以上去吗?”
“怕什么,有人管就跳上车开路。”
尧睿盯了他三秒,“呼”地跳起来,“走!”
华灯初上,这个城市的路灯花色各样,有的是一棵树,若干灯泡便是盛开的繁花;有的是一尾鱼,口中含有明珠。白天在上面俯瞰,这里是学校,那里是工厂,一目了然,此刻却只能分辨出花和游鱼的形状。
“真高,我好像有恐高症。”尧睿一边说一边死死地抓着栏杆探头去望,“感觉真的会掉下去呢,你不怕吗?”
她说着,半仰起脸来,看着已经跃上去坐得安安稳稳的光冶。夜风中,他回过头,微笑地说:“这有什么可怕,世界上比这可怕的事多几百倍也不止。”
“比如呢?”
“比如,”他想了一下,晃着腿说,“没有活的理由,也没有死的理由,结果只好维持现状走下去,什么时候能停下来,完全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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