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拜师学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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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第一场雪来的比较突然,开始是轻盈的细雪飞舞,人们还都沉浸在浪漫之中。然而这雪一下就似乎没有停的意思,由于天气还不太冷,雪花到了地面就化成了水,夜幕降临的时候变成了冰。
打出租车回来值班的高秀才说,一路上数了数,共看到48台车在冰雪路面上出了事故。
雪来了,大家也都小心翼翼地,出门都怕摔跟头。然而清水河村示范区大棚相继跨塌的事故,却让我们异常兴奋了起来。由于抓住了热点,又赶上冰雪路面出行难,留在家里看电视的人明显多了,收视率一路飘升,让我们节目创下了历史新高。
实在没有想到的是,真正摔了大跟头的,正是这一系列报道。有关部门责成台里对节目组进行了相应的处理,老宁被临时派往党校学习,估计是让他恶补政治大局观去了。副主任李丽留坐家中,暂时代理主持工作。至于我,上次就说了,如果再犯错误就停职去打扫卫生和接热线电话。
郁闷的日子开始了,宁头被发配去学习了,我没了保护伞,老老实实地早来做卫生,晚走接热线。整个节目组也惶惶不安,连续多日没敢再发舆论监督报道。
两头忙,可中间却没什么事,大家都出去采访了,屋子里就剩下我和返聘来负责观众来信的老刘头。闲极无聊,我就在那练字,反反复复地写《向天要一点爱》的歌词。
老刘头是台里第一任编辑部主任,本来是老前辈了。处理读者来信工作需要有专业经历又成熟稳重的同志,这样的主儿,正当年的基本都在领导岗位上,所以各部门都是返聘一些退休的老同志来做。
老刘头号称是台里的活地图,听他讲台里的故事是最有意思的,可是我现在的心情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老刘看我写了一天都是那么一首歌的歌词,就过来跟我打趣,“人海中来来往往多寂寞,想要停泊心里,总是英雄还有梦……”他在我身后念着,然后拍拍我的肩膀说:“你写了这么多遍也没往心里去吧,英雄是该有梦的,不该有泪,更不该把泪憋在心里。”
“有什么梦啊,收视率那么高的节目,观众反响那么好,为什么我还被停职?”我继续写着我的歌词,一遍又一遍,似乎那不是在写歌词,而是在述说一种莫名地痛。
“虽说时代不同了,可是道理还是一样的,当初老蒋兵强马壮为什么没干过我们的小米加步枪啊,策略问题,工作其实和打仗一个道理,不是你光把采访做好了就能有好结果了。”老刘头说得头头是道,他什么时候开使注意我了,得警惕这个人啊。他分析得很有道理啊。可是他为什么要关注我呢?
“你是说策略,我也注意了啊,报的都是村里的事,涉及的顶多是镇上的干部,这不是帮着市政府监督这些干部吗,我们是奔着多帮忙不添乱的目的做的啊。”我有些不屑的样子,看他接着还有什么下文。
老刘说:“什么是策略,策略就是你首先对局势有全盘的考量,你只看到这是村里的事,你知不知道清水河农业大棚是市里的示范基地,也是省里一位常委的工作联系点?从去年开始,所有省委常委为了解决三农问题,都建立了自己的联系点,帮助解决问题,扶持村里发展。你这么一报,不正是捅人家省领导鼻子上去了?”
这我可有点不同意了,心里想,老刘头还是说的官场那套浅规则的东西,我顶烦了。我说:“当记着就应该有敢于捅马蜂窝的精神,省里联系点怎么了,也许他们也不知情啊,他们目的不是为了把农村建设搞上去吗?那么多大棚塌了,虽然建的钱是政府拿的,可是百姓投入的种子、化肥和心血也都付之东流了啊。”

老刘看了看我说:“你啊,还是年轻,报道是可以报道,但是也要讲究怎么报,什么时候报,报到什么程度上,这里都是有门道的。”
这回就不客气了,这不是侮辱有志青年记者的为人准则么,我说:“你说的就是官场的那些东西吧,什么潜规则啦,什么站对队伍啦,看领导脸色作报道了,都那么整、拍马屁玩,国家还能有发展吗?”
老刘说:“这种潜规则存在就说明有一定道理,为什么有的人业务很出色,最后却当不了领导?人才,首先是人,然后是才,人际关系处理不好,政府和市民之间的桥梁做不好,你光有业务有什么用?有些规则掌握好了,那就是工作能力,只不过有些人掌握以后学会了跑官要官、欺上瞒下,而你要是立志做大事,掌握了这些规则,也可以同样为人民办好事啊。就像你这次,你报道得是淋漓畅快,可结果呢,村民们的问题还在那,你说你是做了好事还是坏事?如果把问题事先考虑好,是不是可以既报道了问题,又帮村民们解决了问题呢?”
我眨了眨眼,说:“刘老,难怪都说你是活地图,你说的我怎么就听得进去,那李丽副主任批评我的,我怎么就听不进去呢?”
老刘说:“呵呵,这也是方法问题,回去看看《方法论》吧。”
真没想到,身边这个负责处理观众来信的老爷子,对省市领导圈子还有我们电视台上上下下关系上的事,都深有研究。我觉得老爷子是难得的政治老师,如果拜他为师,让他给我这个年轻人当军师,那以后的工作就好开展了。可是刘老爷子说,随便聊聊行,当什么老师啊。
我决定表示我的诚意,过去拜师不都是门前跪几个时辰么?我是没地儿去跪,就给老刘头当三陪吧。早上他喜欢到台附近的体育场锻炼,我就破天荒地早起来陪他一起锻炼。中午他喜欢打乒乓球但是打的又不好,我就专门陪他打球。晚上最难了,他喜欢到老公园去听老人们唱戏,我取消所有约会陪他听戏。以我的高智商,做出这么愚蠢的举动,我自己都佩服自己。
老爷子说,你这是临时抱佛脚,没用,你要有毅力把本周观众来信都回复了我看看。
我也是一时来了倔劲,发誓把这一个月所有来信都写封回信。结果一查才知道,总共有1000多封,当时几乎吐血。不过我有我的小聪明,把信按内容归了类,然后用电脑分别打印了几类统一的回函,分别按地址邮寄了回去。
刘老爷子说,你已经开始懂得用方法了,不过你还得加强理论学习,所有新闻相关的政策、理论你都了熟于心么?我说,天哪,那些大多是空话套话,我看着就头疼。老爷子说,什么时候我考你什么你都会了,我就收你当小徒弟。
刘老爷从家里搬来了好多简报和书籍,大多作过标记、划了红线重点,看来老爷子人退休了思想可没闲着。白天无聊的时光,我就勉强看他那些划的重点,然后和他聊天打发时间。慢慢地,发现以前认为空洞的理论之中,也有很多闪光的东西。时间长了,我居然有了自己的很多观点,尝试着写了几篇论文邮去编辑部,居然受到编辑的好评。
台里组织了次业务理论考评大赛,我居然拿了第一。一向以重大局、懂理论著称的李丽副主任只拿到了第二。
我高高兴兴去找刘老爷子汇报,说这回可出了口怨气。
他很担心地说:“你只是打了个基础,我还是开始教你官场方法论吧,这个第一你不该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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