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大雪压大棚 大棚挺不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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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南市场是市里最大的马路市场退路进厅工程,一度被喻为最强的面子工程。据说棚顶大梁的特种钢都是俄罗斯进口的,顶棚的聚乙烯薄膜是法国进口的,连里面的照明设备都是美国引进的最新太阳能技术。
这么强的面子工程,在这多年不遇的大雪面前,到底是没挺住面子,轰然垮塌了。
为了做好预先的功课,我临时抱佛脚给道南区副区长蔡勇刚打了个电话。老蔡是个“三泡主意”拥护者,就是个泡会议、泡报告、泡澡堂子的主,他的名言是“兄弟我是泡大的!”如今,他却“泡”在现场,在那忙着指挥抢救呢。
他劝我就别去了,市里的重点工程,出了事拍可以,能不能报道出去就比较渺茫了。要是走上两个多小时,费力气拍完,没回到台里就给毙了,那不是自己累自己么?
圈子就是事业的支撑点,也是事业的瓶颈,遇到事圈子能帮你很大的忙,摊上别人求你的事,圈子就是最大的阻力了。这位副区长和我喝过几回酒,还算脸熟,也算是圈子里的朋友。他都这么说了,我去了也不好多拍些什么。可不去的话,回头老宁能把我皮给蜕掉几层。
这时候小林给我打来电话说,昨晚送我回家后,车就在半路开不动了,所以今天实在无法送我上班了,请求原谅。
我说不用,本来也不希望你那么张扬地开车送我上班……
要是没有雪就好了,还可以叫小林把那台宝马开来,带上我一程。这个姓林的小伙子,本来是美女老板郭丝怡的司机。丝怡回美国了,把生意交给我帮着打理,车和司机也一股脑交给了我。
东江电视台曾经因此闹开锅了,台长也没有这么好的车,没有这么勤快的司机。
说起台里的司机,都是不好惹的主。指不定哪个小年轻的,都是一麻袋的社会背景。搞不好,干巴精瘦一普通小个子,就可能是哪位市领导七大姑八大姨的外甥之流。提车定司机,往往都得是采访记者去陪笑脸,人家“司级”干部也懒得多动两下。这回倒好,我这经常是人还没出楼门呢,车早在那等着,连车门都开好了。
我不得不经常数叨小林:没事别太殷勤,下回接我一定再远点,实验小学门口还能遇到熟人的话,就到两条街外的彩虹宾馆门口去等。
心理合计着这些可笑的事情,两个多小时很快就过去了。虽然说雪天路滑,路难行难于上蜀山,我还是终于走到了。
三千多平米的道南市场,沉浸在一片大雪的覆盖之中,如果不是那支出来到俄罗斯进口特种钢大梁还屹立着,我简直不敢认,眼前就是平日里熙熙攘攘的道南市场。
没有雪山过后尽开颜的喜悦,除了担忧,我还有一种感觉就是来对了。这么大的突发事件,如果因为懒惰半途而废那就真叫错失良机了。
看热闹的人群把现场堵得水泄不通,我强挤着才到了里面。长长的警戒线已经拉了起来,抢救人员正在努力清除如山般的积雪,以期把里面一些有用物资多抢出来些。离警戒线最近的是一群刚逃才出来的业主,最惨的是包了市场里面门市房的,好几个在那哭天摸泪的,反反复复叨咕着新近的设备、刚装的铝合金窗什么的可咋办。

蔡区长正在那抢救物资,看着我来了有点不满:“这么大雪,整个城市交通都瘫痪了,一个媒体都没来,咋就你伙计非得撇着俩驴腿一步一步量过来了?”
我说:“这也是没办法啊,我要是不来,不给组里的记者作个表率作用,我们宁头就得把我打成罗圈腿。”
“没功夫和你闹,”看着雪虽然很大物资还不至于都被压坏,老蔡一边叮嘱着抢救人员手轻点,一边回头和我说,“你来了也好,就当以正视听吧。虽然大棚被压塌了,但是里面的物资基本没受什么影响,而且也没有人员伤亡。这个市场顶棚设计的是抗50年一遇暴风雪的,没想到刚竣工就来了个百年一遇的特大暴雪。”
他的话音还没落,后面的业主就闹开锅了。
一个穿红羽绒服的业主高喊着:“你说这话昧良心不,刚才李德云他家里头的,被抬出去的时候就不行了,你眼睛揣兜里了啊,那么大人看不见啊?”
其他几个业主也跟着嚷嚷:“伤了好几十口子呢,好多人是被扶出来的,咋成了没伤亡了呢?”
老蔡的颜面立刻尴尬起来,拉着我往里走:“别听他们乱哄哄,哪有那么严重,有几个人是刮破了点皮,这么大雪,走路摔一跤还蹭破点皮呢,那哪能算伤亡?”
业主们哄哄地更厉害了,那架势就要上来评理了,负责警戒的人员只好把它们往驱赶,说是不要往里挤了,雪情还没有排出,大家不要再添乱。
愤怒的种子是一点就着的,还没怎么着,那边就有人喊起来:“打人了,打人了!”“你们是来救灾的,还是来打人的?”“建这么个豆腐渣市场,你们还有理了?”
人群里开始有雪团飞了出来,一开始还是零散的,后来就几乎如狂舞的雪花一般。老蔡一边往里退,一边埋怨我:“看看,就是你们来添乱,人家说防火、防盗、防记者,一点没错。”
就在这时,在人群后面一个洪亮的声音响了起来:“请大家住手,不要乱,再大的困难,政府会和我们站在一边的!”
人群还真的安静了下来,自然地分出一条道来,一个人迈着稳健地步伐缓缓走了过来,虽然他穿着朴素,但身上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他走过之处,似乎每个留在雪地上的脚印都是一条笔直的线,有如他挺立的胸膛,刚正不阿、气势逼人。他的眉毛上挂了好多霜,可以看出来也是步行了很长一段时间了,然而在眼神里却透露着无比的坚毅和果敢。
我不得不佩服,有些人天生看起来就让人有只可仰视的感觉,不知道是因为他当上了领导才这样,还是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当上领导。
老蔡是个近视眼,看不清谁过来了,小声问我:“是谁啊?”
身形没变,我只是把头靠向他,悄悄说了句:“绝对是让你头疼的人物,咱们的大市长彭云山。”
可以感觉到,老蔡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小声嘀咕了一句脏话。虽然他声音几乎压到了他自己都难以分辨的程度,我还是很清晰的听出来,他说的是:“这回完蛋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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