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认贼做父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手……手臂已断,大丈夫言而有信,你绝不可伤她!”
马谡震惊良久,突然间放声大笑,满脸赞意的说道:“果然是个情深意重之人,好,我就答应你,我不但会饶过她,我还要饶你一命。”
吕方大惊,凝眉说道:“马谡,你要杀便杀,休要耍花样,就算你饶了我,我一样不会感激你。”
“你右臂已断,已是废人一个,对我再也不是威胁,我马谡一向敬重重情重义的汉子,就冲这一点,留你一命,走吧,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眼前。”
死了这么多人,费了这么多心思,到最后只是断了他的一条手臂,不光是魏兵们不明白,邓艾不明白,连那吕方自己也无法理解。
虽是无法理解,但死中突有生望,他岂肯放过,只是便拖着断臂,一瘸一拐的走下尸山,费力爬上了一匹弃马,伏于马背上,往东面缓缓而去。两旁的魏兵不得主将之命,虽惊恨万千也不阻拦,纷纷后退,让出了一条道来,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去。
“大人,真的就这么放过他吗?”邓艾低声而问。
马谡冷哼一声,道:“以他之罪,纵然是我要放,朝廷也不会放过。我想他背后必定还有不少同党,暂时放了他,只不过是当作一条诱饵而已,士载,你带些人马悄悄的跟踪着他,待到将其同党找出之后,连他性命一起取了便是。”
邓艾这才知马谡深意,遂带数十骑人马,悄悄的跟随在了吕方身后,一同往东而去。
那吕方当真也是意志刚毅,他扯下袖衫来,强忍着痛楚将断臂处硬生生的包扎好,全身已是虚弱不堪,只能伏在马背上免强而行。
东去三十余里,进入了一片树林,此刻已是黄昏将近,借着夕阳残光,他在林中七拐八拐,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看到了前方的人迹,不由眼睛一亮,希望再起。
那十几个人皆是手持利器,盘踞在林间一块辟开的旷地上,警觉的察看着四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旁人皆持刃侍立,唯有一名老者端坐在一块大石上,闭目不语,应该是这群人的首领。
“什么人?”
当中有人发现了一骑前来,低声喝问,众人皆为惊动,纷纷阻挡上前。
“是我……”
吕方虚弱的回答了一声,众人一听是他的声音,这才放下了心,退在两边,让开了一条道,但当他们看到吕方这副惨状是,无不惊骇。
见到了同伙,吕方再无坚持之心,身子一软,却从马上摔了下来,立刻有人上前扶起了他,将他扶到了那老者的身前。
“主公,少主伤成这样,咱们赶快送他回城寻大夫吧。”
“是啊,少主武功高强,怎会被人断去一臂!”
……
“都给我闭嘴!”
老者眼目怒睁,一声低喝,手下那些人为之一震,均是闭口不敢再多嘴。
老者看着吕方的惨状,眼神中并无半分怜惜,有的只是失望的神色,良久却才冷冷说道:“失败了吗?”
吕方重伤之下,思维略有些不清,他并未感受到那老者的冷淡,却是喘着气说道:“陆敬宗背叛了我,马谡那狗贼知道了计划,我中了他的圈套,被千余大军围困,奋力死战,失却一臂才杀出重围。陈叔,啊!赶快带我回城治伤,然后再谋划下一步的方略吧。”
坚毅之心褪去,这时才真正感受到伤口有多么的疼痛,眼下他唯一想做的就是赶快上药治伤。
但那老者却是无动于衷,他冷冷的注视着吕方,低哼一声,道:“断了一臂,你就是废人了吧,一个废人,还有什么用呢。”

此言一出,吕方大惊,他猛然抬起头,惊怒万分的直视着那老者,不可思议的问道:“陈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者冷笑一声,道:“你于反魏大计已无半点用处,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不战死,一了百了呢?”
噌!
长剑出鞘,众人皆为一震,不由倒退数步。
那老者手持着长剑,一步步的走到了吕方跟前,剑锋指向他,杀意弥散,冷然说道:“一个废人,只会拖累反魏大业,留你不得。”
吕方一脸震惊,他万万没有想到,从小抚养自己长大的陈叔,竟然会说出这等话来,他又惊又怒,厉喝道:“陈冲,难道你敢弑主不成!”
“弑主?哈哈!笑话,你只不过是我手底下一颗棋子而已,我杀了你,就如同杀我的一条狗罢了。”
陈冲狂笑而言,吕方怒不可遏,指着他的鼻子骂道:“陈冲,你曾发誓效忠于温侯,为温侯报仇雪恨,你焉敢弑杀少主!”
陈冲收起了笑容,不屑的盯着吕方,道:“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少主了,呵,你可知道,你为什么能成为温侯义子吗?”
吕方一怔,怒道:“陈冲,你到底想干什么?”
“好吧,念在你为我卖命数十年的份上,就告诉你事实的真相吧,让你死个瞑目。”那陈冲略一沉顿,缓缓说道:“当年在徐州之时,我本是温侯帐前的一名亲兵,而你,只不过是一个菜贩子的卑贱子弟罢了,那日我与温侯微服私巡于街上,路过你家菜摊之时,温侯瞧你根骨不凡,实在是个练武的好料子,心中甚为喜欢,当时就动了收你为义子之心。于是,就在那天晚上,我带着人扮成强盗,闯进了你家,杀了你的父亲,母亲,还有你的妹妹……”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吕方如闻天雷,星目睁如血斗,怒火满腔,不待他说完便是狂言喝断。
“一切都是事实!是温侯杀了你的全家,尔后才故作仁慈,收了你为义子,你在温侯眼中,只不过是一条可以为他卖命的狗而已。而我把你从徐州救出,养你,教你,也只不过是看中你身上的温侯武艺罢了,从头到尾,你都只是有一条可以利用的狗而已。”
陈冲无视着吕方的神思错乱与悲怆满怀,一字一句的真相,犹如利刃一般刺向他本已虚弱不堪的心。
“不可能,义父他不可能这么对我,不可能……”
吕方怒极过后,神色失迷,乱摇着头,不断的重复着这几句话。
明明知道他所言非虚,但内心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般残酷的事实,自己这数十年来,赴汤蹈火,不辞辛劳,甚至不惜断臂毁容,不惜抛却最爱的女人,但到头来,却原来是为杀亲的仇人卖命,而这个仇人,自己却认之为父,崇拜他,爱戴他。
上天怎能这般捉弄于人,这事实,却比断臂更痛上万倍。
此时此刻,他是真正的被击倒了,瘫坐在地上,如同一个可怜的疯子一般,喃喃自语着,命犹在,却只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陈冲看着他那副失魂落魄之状,却也轻声一叹,道:“你确实是一条能干的好狗,失去你,对我们的反魏大业实是莫大的损失。只可惜,狗永远是狗,腿断了,就只有抛弃。吕方,不要怪我,怪只怪这天地不仁的乱世吧。”
剑举起,狠狠挥下。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