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王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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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工仔真的不好当呀,莫敖忍不住再次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虽然上面的指痕早就平复了,可是那种羞恼与惊恐的感觉,现在仍然挥抹不去,而这一切,都是拜那个项少龙所赐!
转过头来,看了看旁边的管中邪,莫敖心里同样泛起了一丝恨意。什么高手!真是狗屁!被人家耍的团团转,自己都懵然不知——真是一个蠢蛋!
骑在马上的管中邪没有转头——不用转头他也知道莫敖现在是用什么样的眼光看自己的,在离开相国府的前两天里,他受尽了这种眼光肆无忌惮的扫视,哪怕是一个最低等下贱的杂役,都敢于将这种轻蔑的目光投射到他的身上。他确实已经成了一个笑料,一个让整个相国府蒙羞的笑料!
本来,吕不韦在咸阳就举步维艰,完全靠着大王的一力保举,才能坐上高位。可是,由于他贾人的身份,以及他在咸阳几乎毫无根基,因此他受到的压力也是空前的严重。本来,这次救回了嬴政,是他站稳脚跟的大好时机,甚至是那个嬴政活不了多久,都不会对他现在的地位造成大的影响了,因为他毕竟展示了他的功绩。可是现在,受他管中邪的连累,不仅吕不韦面临着秦国那些本土势力空前的攻击,就连庄襄王的态度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虽然凭着以前的功劳以及朱姬的说和,庄襄王仍然没有改变对吕不韦的支持,但似乎现在更能引起庄襄王兴趣的人,却是另外一个了。对,就是那个轻轻松松躲在赵国野外看热闹的项少龙了。
想起这个人,管中邪忍不住又想起了他那惊人的一箭。五百步远,穿喉夺命!即使是自己,恐怕也做不到这一点吧,毕竟,那是五百步呀。自己当初暗算管宁的那一箭也只是在不足四百步的地方发出的,而四百步的距离,对自己来说,已经是可以瞄准的极点了。
说起管宁,管中邪不由得又想到了那击落自己必杀一箭的暗器——那让他感到心悸的不知名暗器!如果说那个项少龙的箭术让他钦佩的话,那么一直以来,让他真正忌惮那个项少龙的却正是他那神秘的暗器。是的,也许那个项少龙的弓箭射程比较远,可是管中邪却自信自己的箭术更精强——那个项少龙不是终于没有射自己一箭么?因为那个项少龙一定知道,即使距离再近一些,自己仍然可以挡住或者躲开那射向自己的弓箭。所以那个项少龙只是叫了自己一声,在别人都以为他要把箭射向自己的时候,他却突然射杀了旁边的……哼哼,哗众取宠而已!
可是那个神秘的暗器,管中邪相信,那才是那个项少龙的真正的杀手锏!管中邪知道自己暗算管宁的那一箭的威力,十年练箭,为的就是一箭成名。但是,那凝聚了自己十年苦修的精心一箭,却在离目标不足一尺的地方,被那不知名的暗器击飞!在当时那种措不及防的情况下,在那转瞬即逝的时机里,能抓住那电光火花的一瞬,不仅判断出箭矢的方向轨迹,并且能够心随意动,将箭矢击飞,这样的暗器,它的威力该是怎样的恐怖呀!
但即使是这样,他管中邪仍然没有放弃任务,除了他天生不服输的狠厉之外,他还期待着完成任务之后的上位。十年练箭,二十年苦修,为的是什么?还不就是出人头地!现在,文信侯给了他这个机会,如果他抓不住的话,那么,只能说他是时运不济,可是如果因为忌惮一个人而不去抓的话,那不用说别的,他就对不起自己二十年苦练的自己!
所以,即使被那个项少龙识破了行踪,他仍然选择了留下来继续完成任务,尽管在当时看起来那个决定几乎等同于送死,因为,就算是之前同他们有过联系的赵穆郭开之流,在那个时候,也会要了他们的命。可是,他最终还是严令手下留在了邯郸,为此不惜干掉了三个坚决反对的武士立威。看起来,运气似乎还是在他们这一边,因为到了晚上,他们终于抓住了机会,依据救出了那个“嬴政”……可是现在看起来,命运显然跟他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而这个操纵命运的人,就是那个项、少、龙!
“唉,”莫敖看着咬牙切齿的管中邪,虽然心里一万个不爽,可是,坐在同一条船上的他,却也知道,现在还需要拉拢这个傲慢自负的家伙:“中邪,不要太在意了,要说吕相国还是信任我们的,你看,这次这个任务,他没有派别人,单单挑选了我们,他的深意,也不用我来提醒你了吧。”
“莫先生,”管中邪仍然没有转过头来,只是淡淡的道:“你不用担心,我管中邪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吕相爷对我的提拔之恩,我是怎么也不会忘记的,我只是痛恨自己不小心,上了别人的当而已。”
“上当,”莫敖仍不住苦笑了一下:“有句话说的好,前车之覆,后车之鉴!这就是吕相爷单单派我们来的原因。只有多多了解那个项少龙,以后我们才能……不过,现在我们却要学会忍耐,彻彻底底的忍耐,越王勾践尚可以卧薪尝胆,我们为甚不能呢?不,我们不仅要忍耐,我们还必须同那个项少龙套上交情,除了要多了解他的各种情况之外,我们还要他相信,我们将会是他的最得力的属下……”
管中邪终于转过脸来,望向莫敖的眼睛中不由自主的充满了怒火。
“因为,”莫敖丝毫不让的顶住了管中邪针一样的目光:“现在,吕相爷、需要、他的、援、助!”
莫敖森冷的、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言辞,一点一点的将管中邪目中燃烧的烈火磨灭,最后,管中邪像是受不了莫敖眼中的锋芒一样,猛然将头扭了回去,留在莫敖眼里的只有管中邪那向山峰一样冷峻坚硬的身躯。
“嗤,”莫敖终于笑了起来,只是他的向严冰一样森寒的眼眸中却没有半点儿笑意:“其实我们还真的感谢那个项少龙呢,至少吕相爷就是这么说的,你知道,要不是他保护了政王子,相爷再不舍,也只有将三小姐送进宫去了……”
“三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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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我看着手里的绢帛,忍不住向旁边咕嘟咕嘟喝着水的乌果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爷,你知道我不识字的。”

我不知道是不是乌应元吩咐过,反正现在跟着我混过的那些乌家子弟兵们,现在见了我再也不叫我“队长”了,一律跟着东南西北他们学了,直接叫我“爷”,可是,我却知道,这个“爷”却不是那么好当的呢!
“好吧,你今天晚上有事情做了,”我瞪了一眼那做做鬼脸的家伙:“我这里有个识字班,晚上开课的……现在,你就把你们去咸阳的经历和在咸阳的事儿跟我说说吧。”
“爷,”乌果苦着脸道:“讲故事我拿手,可是那什么识字班……”
“别废话,”我叱道:“赶快讲来,要不然,下午还有个绘画班……”
“别,别,”乌果立刻道:“我现在就开讲还不行吗!”
乌果是我留在牧场,后来跟着乌应元最早转移,也是最早进入咸阳的那一批人中的一个。除了这些以外,他还有一个长项,就是爱讲话,难得的是,虽然没读过书,但讲起故事来倒是条理清晰且毫不啰嗦,这既是我派他跟在乌应元身边的原因,同时,我想这也是乌应元和朱英派他来给我送信的原因吧,毕竟,有很多东西,那可是不能写在绢帛之上呀。
原来,要说乌应元刚开始到咸阳的时候,那混的叫一个惨哪,当时管中邪已经将那个不知所谓的“嬴政”护送到了咸阳,再加上朱姬的下落不明(很明显,是管中邪为了推卸自己不救朱姬的责任,故意夸大了某些事情),吕不韦的态度也就可想而之了。要不是图先真的在罩着他,恐怕整个乌家都已经成了吕不韦的人了——呃,确切的讲,是成了吕不韦的下人了。
在这件事上,图先的确是出了大力的,他直言不讳的告诉吕不韦,现在朱姬还在我的手中,也没有任何消息可以证明朱姬已经死了,所以如果激怒了我的话,靠着朱姬,我完全有能力将他们逼近万劫不复的深渊;况且,乌家从邯郸来投,却落得了被吞并的下场,那么以后谁还敢投靠他们,而要是没有人来投靠他们的话,就凭现在他们在咸阳的势力,就算做上的左相国,那也是处处掣肘,最终很有可能被排挤出咸阳的权力中心;最后,图先甚至威胁道,他见过我,知道我不仅是一个箭术无双可怕的高手,同时又是一个堪比白起的军事大家,并且我的手下有几千名精锐的死士,靠着那些人,虽然撼动不了秦国的大军,可是要伺机对付他吕不韦,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据说吕不韦当时的脸色很是难看,不过他倒也知道事理,想了一想之后,就做出了虽然比较愚蠢,但却也不是愚蠢到家的决定:收乌应元做门客。不过,很快他的脸色就更难看了,因为当乌应元知道了他的这个决定后,二话不说,直接走人——我曾经叮嘱过他,无论什么原因,在我到达咸阳之前,整个家族都不要入城,而是前往距离咸阳足有八十里的通过图先紧急购买下来一个牧场暂避,所以,他倒也能够走的从容。
本来,我那便宜的岳父出了咸阳,到牧场等那么几天,等到朱姬到了咸阳自然会有转机,可是谁知道我那年过半百的岳父,一时想不开,居然跑到酒楼里面灌起黄汤来了,最后,酒肉穿肠过,酒精接着闹,岳父想想从前的风光,再想想生死未卜的老乌鸦,再想想前途的茫然莫测再想想家道中兴的责任,再想想……kao,谁知道他怎么想起来在那个时候锻炼起自己的发散思维来了,总之一句话,可怜的岳父心情激荡之下是放声大哭呀。
本来,在那个高级酒楼里面,象岳父这样的情况,一般是会有人来请他出去吹吹风、醒醒酒的,可是,当时出现了一个状况,是的虽然最终是有人去请岳父,但却不是请他开路,而是一个包厢里面的人请他去聊天。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呢,那就要说说当时出现的状况了,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就是我那老岳父哭归哭,人家却是“雅哭”,就是一边哭,一边吟诗,而且吟的那首诗呀,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就是那首传诵千古的《蜀道难》。不用说了,从我那儿偷去的呗。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据说当时这句话一出口,整个酒楼里的人都镇住了,再往后……就是大家都在忍受着一个五音不全、更哽咽咽、有时还喝口小酒、再有时还擤个鼻涕什么的借酒发疯的家伙在那里鬼嚎:“……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什么的。
当我那岳父终于嚎叫完了,准备付钱走人的时候,却被一个腰悬长剑的精悍武士拦住了:“先生,我家主人请你去一趟!”
然后,就在满酒楼的人都在猜测着我那岳父将要被人如何如何痛殴的时候,在二楼的一个雅间,隔着垂下来的门帘,我那岳父听到了一个清新如同深谷翠玉的声音:“请问,先生是蜀人么?”
猜到是谁了吧,没错,琴清!
接下来的事就没有什么波折了,当然了,除了朱姬自己要求的,要瞒住吕不韦将自己来咸阳的消息通知庄襄王这件事,再往下么,就是乌卓护送朱姬到达咸阳这件事了,反正有琴清带着,要见庄襄王也不是难事,至于吕不韦么,就没有人再想去麻烦他了。
不过,这鸟人倒也能忍,朱姬到咸阳的当天下午,他就派图先去请我那岳父,然后么,就是现在我手里面写在丝帛上的这封信了。大致内容嘛,一是感谢,二是道歉,三是请求,四是赞助。那什么感谢道歉的纯粹是废话,请求我去咸阳嘛,kao,老子又没欠你的,凭什么现在去替你挡箭;现在咸阳那一大帮子人,都在咬牙瞪眼的,准备从吕不韦身上撕下一块肉来呢,我何苦现在就去分散他们的注意力?不去!至于赞助吗?ri,东西留下来,人么,滚蛋!
三言两语,我就决定了莫敖和管中邪的命运,可怜这两个家伙,现在还在路上运气呢,运什么气?运足了气,好跟我白呼呗。
不过,他们当真是那么好打发的么?两天以后,在小镇外初具规模的城墙边,莫敖含笑向挡住他们去路的滕翼递上了一卷丝帛,透过那薄薄的轻丝,城墙上的我分明的注意到了里面透露出来的明黄的颜色。难道说,这就是秦庄襄王的王旨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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