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埃斯叔叔……”
在夏大德离去之后，小女孩紧张地揉搓着衣角，慢慢地退到了屋子的角落，脸色苍白。
仆役长劳埃斯大约是四十多岁年纪，一张方正的扑克脸似乎永远都不会有表情，他穿着黑色的燕尾服，站在门边，低头轻轻用右手的手指点着左手的掌心。
“是皮洛利帮你混进来的？”
他的目光之中，混杂了纷乱复杂的情感，只是他只顾看着自己的手，小女孩完全没有发现。
“请您不要责怪他……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
小女孩好像是突然有了勇气，她略略提高了声音，但随即又低了下来。身子站得笔直，虽然还是在害怕，脸上却露出了坚毅的表情。
劳埃斯摇了摇头，发出叹息般嘲笑声：“我们这一族，已经不能奢侈地出一个情圣了。他会受到惩罚，至于你，阿碧丝小姐。”
仆役长的声音冷得像冰。
“我想，在天亮之前，把你送回去是最好的选择，厄斯应该会知道怎么处理。”
“不，不要送我回去！”
被叫做阿碧丝的小女孩浑身一震，退到了窗边，伸手抓住了猩红色的窗帘。
“你没有选择。”仆役长逼近了一步，伸手抓向她细嫩的手腕。
“阿碧丝，快跳！”
伴随着玻璃的破裂声，书房的窗户豁然洞开，一个男孩子的声音响了起来，同时一道红色的光芒袭向劳埃斯的手臂。
阿碧丝一咬牙关，身形敏捷往后一个空翻，从洞开的窗户中栽了下去。
“噗！”
窗外传来有人摔倒的声音，随后就是一阵淅淅簌簌的草木摩擦声，一阵混乱之后，两个孩子好像是踏上了逃亡的道路。
劳埃斯轻松地用一根手指弹散了那道光芒，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任何追击的意思。
“薇安，你的女儿真是跟你一模一样……”
他拍了拍手，黑暗中现出一个人形。
“把这里收拾干净。”仆役长的声音有些意兴阑珊。他望着窗外无尽的黑暗，发出几不可闻的呓语，听不出来到底是欣喜还是在牢骚。
“这一代的小孩子，似乎也比我们要活泼得多啊！”
※※※
“劳埃斯，今天的葡萄酒真棒！”
醉醺醺的大公看到自己的仆役长从书房中出来，优雅地关上了门。他乐滋滋地凑了过来，附在他的耳边高声夸奖。
“简直就跟新鲜的人血一样美味！”
“新鲜的人血么？”劳埃斯轻轻拨开大公压在他肩膀上的手，嘴角露出一丝细微而几乎无法察觉的讽刺笑容。
“你的欢欣，是我的荣光。”
这才是标准仆役长的回答。
夏大德也终于完成了自己宿命的伴舞，在舞会的后半段，他破罐子破摔，麻木地封闭了自己的五官，带着招牌式的笑容（这也是子爵热心训练的），毫不客气地踩着各位名媛贵妇们柔嫩高贵的脚趾头。
不过，当他摆脱了所有人纠缠，终于有空回到书房寻找刚才发出警告的女孩的时候，却发现空无一人。
“劳埃斯先生，请问您看见刚才在书房和我在一起的女孩吗？”
虽说这问题有点唐突，但夏大德还是找到了一直冷冷站在大理石柱旁边的仆役长。
“您是说玛莎莉小姐？”劳埃斯微微欠身：“她刚刚随同他的父亲离去了，临走之前，还拜托我向您道歉，希望她的玩笑没有给您造成困扰。”
“玩笑？”
夏大德的声音中微带了点疑惑，是个玩笑？那小女孩还真挺会演戏的，他挠了挠脑袋，冲着仆役长感谢地笑了笑，劳埃斯又一次欠了欠身，继续冷冷地站在柱子旁。
“大德，陪我再跳最后一只舞吧！”
红发的齐格菲郡主不知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亲热地挽住了他的胳膊，拉着他走向舞池的中央。
“大公阁下，我看夏大人跟郡主似乎聊得很投机呢！”
早有无聊的贵族围到了奥雷诺大公身边，用欣羡的语气向大公报告。
“哦，是这样么？”
奥雷诺大公勉强睁开醉眼，打量着舞池中央的那一对年轻人。
“嚯嚯，难道我的齐姬（*注）对伟大的屠龙英雄动心了？她平素可是眼高于顶的，今天一反常态啊！”
“那是一定的，即使在帝国，也只有夏大人这样的英雄，才能配得起郡主啊！”
“简直是天作之合！”
“我看夏大人对郡主也不是无意呢，第一支舞和最后一支舞，他都是同齐格菲郡主一起跳的。年轻人的爱情，就是这么的浪漫啊！”
一群无聊的贵族们七嘴八舌，尽挑着大公爱听的说，丝毫不顾夏大德愿意同郡主跳舞的唯一原因只是出自礼仪。
奥雷诺大公醉眼惺忪，放声大笑。
“夏大人能够征服巨龙，但想征服我这个如同巨龙一般桀骜不驯的女儿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呢。哈哈，真期待将来啊！”
虽然屠龙英雄尚未受到封赏，但联姻一个注定会飞黄腾达的对象，当然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选择。不过大公虽然醉了，但可没有糊涂，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女儿的条件。
不过，大公的女儿，嫁人的背后可是巨大的权势和金钱。
他醉态之中，露出一丝狡猾的笑容。
舞会结束之后，大公并没有让屠龙英雄就这么离去，而是邀请他留下来一起用茶。
“深更半夜喝茶？”虽然夏大德很不能理解这种奇特的风俗，但子爵向他这是当地礼仪，只有最尊贵的客人才会被邀请在舞会后与主人一起用茶——当然，这一般可能是要商量什么事情，或者，有什么比较珍贵的馈赠。
他与大公并无交情，也只是路过汉诺威而已，最多停留两三天，想来大公没什么事情好跟他商量的，估计是要来卖好送礼。
子爵对他眨了眨眼睛，意思是一开始拿拿架子不错吧？现在，哪怕是汉诺威的一国之主，也会来向您讨好，记得千万不要客气哦。
夏大德会意，笑了一声，跟随着大公遣来的仆人进入了小客厅。
（*注）齐格菲的昵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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