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话 魔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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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有船在天上飞耶!”
“风儿,你又在胡说……”
李仑的训话只说了一半,剩下的就卡在了嗓子眼里。
顺着李乘风的手指的方向望去,远远的,从夕阳的光晕中飘出了一艘巨大的船影,五桅四翼,遍体披霞,巍峨如山。
然而等到那艘飞船靠近,李家父子才发现看似威武的船身原来是千疮百孔,甚至连船头和船尾都不翼而飞,一道巨大的贯通性伤口,几乎把甲板上的建筑一扫而空,只剩下几块破烂壁板勉强勾勒出一副空架子。
更可怕的是,偌大的一艘船上,竟感觉不到一丝活人的气息。
除了李家父子,海神号上所有的船员,包括船长在内,都露出了恐惧的神情,慌张地想要驾船逃离。
李乘风一把抓住船长,耻笑道:“不过是艘幽灵船,你们用得着怕成这样吗?”
吃他这么一激,船长总算是不再挣扎,但身体仍然禁不住哆嗦:“我和手下的孩子们在海上讨了这么多年的饭吃,不是没和幽灵船打过交道,怎么会怕。可那艘船根本不是幽灵船,它会飞,会飞的是魔船!是食人魔王遗留在人间的座驾,敢靠近它的人都会变成船上的恶魔的点心……”
船长说得恐怖,李乘风却听得两眼发亮。李仑在旁边见到儿子的表情,暗叫不妙。
果然,下一刻李乘风调转头来对他说:“父亲,我们到那上面瞧瞧究竟是什么妖魔作祟!”
李仑叹息道:“船长既然说了那船近之不祥,风儿你又何必要去触那个霉头。”
李乘风一挺胸膛,正色道:“斩妖除魔,迎难而上,不正是我侠义之辈的……”
李仑挥手打断了他的表演:“风儿,你在为父面前,也要来这一套么?”
李乘风嘻嘻一笑,脸上的凛然正气荡然无存,上前扯住李仑的衣袖,恳求说:“父亲,这船坐了一年,啥消遣也没有,偶尔碰上个把不开眼的怪兽或海盗,也都被你出手打发了。我全身骨头闲得发痒,宝剑都快和剑鞘长到一块去了。难得有这个机会,就让我上去耍耍嘛~~”
李仑拈须沉吟,久久不答。
他因为得罪了东方第一邪教阴山派,而被追杀。
那阴山派传说是上古截教的一支,精研各种杀人之术,无论你是武林高手,还是王侯将相,被这一派的人盯上,就绝无幸免之理。
在李家父子出现以前,阴山派奉行千年的“无万不接单,接单万无失”准则,从未被人打破过。
出身广阳真宗的李仑却是个千年难见的奇才,二十岁时便由武入道,垫定“移星剑”名头。中年时因亡妻之故与阴山派结仇,遂携幼子转战神州,前后历经一十七年,父子两人仍是安然无恙,把阴山派的金字招牌砸了个碎无可碎,双方结仇也越来越深。
李家父子虽然是屡战屡胜,内心深处对这种没日没夜的杀戮生活也十分厌倦,阴山派却是锲而不舍,一而再、再而三地纠缠不休。无奈之下,李家父子只好在无意认识的西方商人马克尼罗的建议下,远渡重洋,前方西方大陆避难。
如今终点在望,依李仑本意,实在不想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招惹事端。可禁不住爱子死磨活缠,加上补偿心理的作用,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李乘风欢呼一声,二话不说,转身跳上船舷,展开轻功,急不可奈地朝相隔近百米远的“魔船”跃去。
以他的功力,百米海面当然不可能一跃而过,身形下沉时,便抛出一块从海神号船舷上掰下的木板,借力在海面上滑翔了一段距离后,再次提气纵身,一个筋斗翻上了悬浮在半空中魔船。
李仑却还记得叮嘱船长,保持距离跟着魔船,见对方面有难色,最后一拍剑匣,说道:“我们上去若超过一个时辰不回,尔等便可以自行离去。”
交待完毕后,他方才凌波步虚,飘然登上对面的魔船。
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魔船上后,水手们围住船长,眼巴巴地等待他的决断。
船长摸着脖子想了半天,回头打量了一下还晾在桅杆上的大串龙肉,再想想船舱里收藏的六副龙牙和龙皮,咬咬牙道:“都回自己的岗位上去,保持现在的距离,别再靠近,但也不要把那东西跟丢了!”
当先登上魔船的李乘风,落地时脚下一滑,竟似踩在冰面上一般,险些栽个跟头。急使个“千斤坠”稳住身形,才发现方才踩到的竟然是一具冻僵的人体,不由一惊。

他手扶剑柄,定晴细看,只见倒在地上那人身披坚甲,腰佩大剑,双手执弩,似是一名骑士,然而甲衣上裹着一层厚厚的霜壳,面色青紫,显已气绝多时。
见对方是个死人,李乘风便不再放在心上。他还在襁褓中时,便被李仑抱着闯荡江湖,真正是打尸山血海中泡大的。刚才只是出其不意,否则莫说一具冻尸,就是再恐怖百倍的修罗场,也不能令他动容。
不过当他重新抬头打量四周环境时,还是忍不住抖了抖眉毛——
甲板上横七竖八,布满了姿态各异的死人,但有一点是共同的,每具尸体表面,都罩着一层浓霜。
“邪门,天气这么好,这些人怎么会被冻死?莫非这条船上真的有妖魔盘踞?”
李乘风一边在尸体间小心穿行,一边眼珠子咕碌碌地转不停,虽然五感六识都告诉他船上并无活物,他的右手仍始终扣着腰间软剑的卡簧,左掌暗蓄先天真气,以防不测。
他在甲板上转了一圈,没碰到什么阴魔邪鬼,倒在原先是舰桥的破烂下面,发现了半拉新鲜残尸。
因为是现场惟一没有冰冻痕迹的尸体,所以李乘风特意多看了两眼。
从尸体细腻的肌肤、威严的面相和华贵的衣饰来着,他生前极有可能就是这艘飞船的主人。其左手中指上戴着一枚巨大的祖母绿戒指,青翠欲滴,夕阳映照下,宝石的中心仿佛有一颗小小的心脏在勃勃脉动。
李乘风好奇之下,伸手抹下那枚戒指,正待看个仔细,就听见了李仑的声音:“风儿,你发现了什么?”
李乘风暗叫一声不好,李仑重德守礼,最见不得掠剥死者财物的行为,连忙把戒指往怀中一揣,头也不回地应道:“父亲,这个人死得有些奇怪。”
微风轻拂,李仑应声而至,蹲身翻检残尸,半晌后叹道:“不知杀他的人是用什么兵器,我竟然看不出来!”
李乘风这时也注意到,尸体自腰部以下不翼而飞,伤口微呈弧状,创面平滑如镜,竟不见有血流出,看上去十分诡异。
“不是刀剑之伤。”李仑抬头打量了一下四周,没见到尸体的下半身,却注意到尸体倒下的位置,残存的舰桥台壁上的创面,也是呈现弧形。“难道这是……”
李仑往舰头的方向望去,一个半圆形的破洞跃入眼帘。
“怪哉,看这架势,这艘船像是被一根巨大的棒子撅了个对穿……”
李乘风两头望瞭望,骇笑道:“还真是很像,可这世上哪有如此巨大的棍棒?就是有的话,又有何人使得动?”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到在故乡流传甚广的一则大闹天宫的神话中的主角,还有那根号称“如意棒”的神兵,笑声戛然而止:“没可能吧……”
他口中嘀咕,胸口跟着大跳两下。
一开始,李乘风还以为是自己的心脏不争气,伸手一按,才发现原来是藏在怀中的那枚戒指在抖动,仿佛在畏惧什么。
“雪特,”李乘风不由自主地用上了从水手那里学来的西式粗口,“这戒指上有鬼!”
他也顾不得被李仑发现,手忙脚乱地掏出那枚祖母绿戒指丢在地上,翻腕亮剑,正要将它捣碎。
李仑突然挥袖将他拂开:“危险!”
李乘风一个踉跄向旁边跌去,几乎同一时刻,一根长而尖锐的冰棱从天而降,贯穿了他之前站立的位置,没入舱底。
李乘风抬头一望,顿时被满天寒光晃花了眼,大蓬冰棱夹着拳头大小的冰雹**而下。
“哇——”李乘风只来得及弹了下舌头,就再也没有张嘴的空隙。
右手剑、左手掌、甲罡护体、脚底抹油,李乘风把一身功夫施展到了极致,方才捱过这一波狂冰暴雪的奇袭。
只是性命虽然无碍,身上却是挂彩无数,青的是瘀、红的是血,肿的是包、裂的是伤,剐成条的是衣服、打了卷的是皮肉……没有一处会要人命,但那副模样看上比十七八个泼皮抡了大米的乞丐还惨。
全身上下无处不痛的李乘风,缓过气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指天大骂:“何方鼠辈敢阴你家少爷,没胆子张脸的话,把**露出来给俺瞧瞧!”
他的话音方扬,天上就有了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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