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千年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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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意念的交汇来感知对方的思想、乃至一生中重要的记忆片段,这在妖怪精灵中十分普通,至少需要双方都达到妖灵境界,或同属一脉妖族。
这桫椤树怪的实力强横,却仍未突破精怪境界,还不懂得运用心灵感应与陌生的生命交流。况且山谷内笼罩着异常强大的精神力场,以弥望目前的实力,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无奈之下,才想出以身体的接触引导精神意念,去感知对方的思想。究竟有多大的把握,也是心中没底。
或许是这树怪元气大伤,神智还未完全清醒,潜入的意识竟毫无阻碍的进入它的识海深处。一片混乱的光影之后,虚无的识海深渊浮现出一望无际的苍茫林海。
模糊的影象逐渐清晰,光影内连绵的山脉巍峨起伏,幽深的森林中生长着无数高大的远古树木,纵横苍翠,一直延伸到天之尽头。
在一座隐蔽的山谷内,一株绿意盎然的桫椤古树参天耸立,和数百棵桫椤树舒展着虬枝,沐浴在和煦的阳光下,尽情的享受着四周充沛灵气的滋养。
一道奇异的光芒从它体**出,积聚树身内数百年的一缕灵气终于在这一刻和桫椤的生命融为一体,完成了进化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生命突变。
一团晶莹的白气从树身内闪耀的光华里孕育而出,仿佛一颗搏动的心脏,牵动着树脉内蔓延的灵力沿着树体的纹理缓缓的流动着。
“我……是谁!”一个崭新的、强烈而又模糊的意识从它沉寂的生命中诞生出来,迈出了成为妖族的第一步……
这棵桫椤树还没有眼睛,没有耳朵,也没有嗅觉,只是凭着茂密延伸的枝叶与地下纵横交错的根系,感应着这个陌生而新奇的世界。
昼夜交替,时光更迭,他在风雨和烈日下孤独的挺立着,用模糊的意识感受着周围的世界,浑浑噩噩,茫然不知所措。很多事情他还想不清楚,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醒来,不清楚为什么会站在这里,更不清楚以后该做些什么……
他只是拼命的汲取着天地间游离的灵气,如同一个初生的婴儿努力吮吸着母亲甘甜的乳汁。这都来他自生命的本能,也是他唯一可以做的事情。
岁月如梭,转眼又流过百年的光阴。他的思维却始终停留在半梦半醒的混沌中,只是随着体内灵力的增强,对外界的感知变得逐渐清晰而敏锐。
不知不觉,他已经可以“看”到方圆十丈之内的世界了:夜空里炸开的闪电、呼啸的山风、跳跃的雨点,还有蓝天下绚丽的彩虹、温暖的阳光……
当阳光暖暖的照耀大地,许多可爱的小动物都会钻出蛰伏的洞**,来到他的脚下,惬意的打着盹,相互追逐嬉闹。还有长着美丽羽毛的飞鸟停落在他葱郁的枝头,梳理着蓬乱羽毛,“叽叽喳喳”的清鸣出动人的旋律。
更有些和自己一般模样的家伙,身躯却矮小了许多,迈着可笑而笨拙的步伐,在暖风的吹拂下挥舞枝条。
偶尔会来到身旁,拍打着他坚实的树身,“喀喀”的欢叫着,也不知在说些什么。看他们雀跃的表情,应该是十分快乐的事情吧……
他越来越喜欢现在的生活了,虽然对这个世界还是充满了疑问。唯一让他不舒服的,是在心底深处,总有一丝惶恐萦绕,久久挥之不去。
随着光阴的流逝,许多和他一起成长却始终未能觉醒的同伴开始枯萎、腐烂,失去了葱郁的生命。它们干枯的身体散发出腐臭的气味,慢慢的,整个树身断裂倒塌,被落叶和泥土埋入脚下的大地,永远从他的视线中消失了。
他拼命的呼唤着,悲哀的看着它们一个个消失在眼前,心中却生出深深的恐惧,对生命消亡的恐惧。
消亡的感觉是如此恐怖,他不要和那些同伴一样的结局。他要活下去,每日看到宝石般湛蓝的天空,悠悠的似雪的白云,感受着这片祥和的世界。
他更加努力的吸收着游离的灵气,心中隐约有些明悟,正是这些游离的能量把他从生命的沉睡中唤醒,让他变得强壮而有力,有了清晰而自主的意识。也只有靠着它们,才可以摆脱心灵深处如影随形的恐怖和折磨,永远存在于这片苍郁的大地……
岁月在无限的希冀和忧虑中流过,他的力量和意识也一天天强大起来。直到有一天,在体内一股妖力的驱动下突然遁地穿行,离开了生长千年的土地。才惊喜的发现,自己可以自由的移动了。
他迈着笨拙的步伐,走出了生命中崭新的一步。回望着伫立千年的地方,黑褐的土地下不知埋葬了多少和自己一同成长的伙伴,心中突然多了些以前没有的离愁,包裹在巨大的欣喜中,一闪而逝。

他终于可以通过意识和以前来看到的那些同伴交流了,原来这片生长的地方叫做“桫椤幻谷”,位于七煞森林的一个偏僻山坳,也是草木精灵的始祖——神木苍蕨飞升之地。
而他竟是从神木上掉落的一粒桫椤树种,埋藏在地下不知多少岁月,在一千五百年前那场天星雨的滋润下恢复生机,破土而出。
那些矮小的同族都曾经历过与他相似的进化历程,年纪也要年长许多。和这些同族树怪的交流中,他也明白了自己的生命是多么的幸运。
所有草木没有自我意识,进化的历程要比地妖和天妖艰辛许多,甚至还靠些运气。绝大多数的千年古树虽然体内蕴涵着强大的精气,却没有激发能量的突变,至多延长数千年的岁月,便因生命力耗尽而枯萎腐烂。
或许是上苍的怜悯,有幸生成意识的草木精怪却会多出许多好处,如遁地、御藤,融水等等奇术都是与生俱来的,不用再去辛苦修炼。
他们生性平和,与世无争,体内的灵力平缓而凝练,一旦达到大妖境界的浮屠化境,渡天煞飞升也最是安稳。
就如他们太古的祖先神木苍蕨,在渡天煞时,只是接了两道降下的劫雷,便随着闪电飞升而去,甚至肉身都不曾有丝毫的损毁。
岁月悠悠,不知多少寒暑,他在这山谷中努力的修行着,力量和妖力逐渐变得强大起来,浑然不觉周围的一切在不知不觉中起了变化。
当所有的桫椤妖族都在一夜间消失无踪,只剩下他们这些彷徨无助的桫椤精怪,游荡在山谷中,躲藏在神木附近。
几个月后,一些凶神恶煞的树妖闯了进来,发疯般猎捕着谷内的树灵,用恐怖的方法夺取他们的生命灵力,肆意杀戮无辜。许多树灵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就被被他们吞噬灵力,转眼化为飞灰。
他拼命逃出山谷,却发现外面的世界变得更加恐怖。森林中弥漫着阴森的煞气,到处是地妖和天妖的尸骨,中间还散落着树妖的残骸。
幸存的树妖们一改往日的温和,疯狂的收集着飘荡的精魂,采补灵力。他颤抖的躲在黑暗的角落,望着这个陌生而恐怖的世界,心中再次充斥着对死亡的恐惧。
“活下去,要活下去!”望着四周狰狞而强大的树妖,他终于哆嗦着收集起身旁的游魂,照着那些树妖的方法炼魂进化……
再往后的记忆是一片模糊的血色,或许是心底对山谷的一丝留恋,他在浑浑噩噩的炼魂进化中,竟然凭着残缺的记忆又回到了昔日的家园。
弥望叹了口气,收回潜入的神识。树怪体内的黑气已彻底的消失,看来草丛中的那团黑液便是炼魂得来的妖力,不想被那道串闪电尽数打出。
虽然修为大减,却总算让他清醒了过来,恢复了善良的本性。大概认为是眼前的藤妖让他清醒了过来,在心中对弥望充满感激,只是无法表达出来。
树怪摇晃着站了起来,早已成型的巨眼和口鼻渐渐消退,还原回一只成形不久的树灵。苍翠的枝条在微风中轻柔的摆动着,仿佛在和他们挥手告别。
“唉,福兮,祸兮!这对他未必不是一种幸运!”弥望满腹感慨,看着巨树迈动粗壮的树根,朝着远方蹒跚而去,渐渐消失在黎明的黑暗中。心中涌起淡淡的哀伤,忍不住低声叹了口气。
看着脚下翻黑的草丛不由皱眉道:“小四啊,你说那道银光究竟是什么武器,恐怕十二妖王也不会有那么变态的力量!”
胡四沉吟了片刻,道:“除非是波斯妖仙!不过他更没有理由为了只树怪破去自己的妖术。是树妖族内隐藏的实力强横的高手?又或者,是孔雀圣母……”
“摩耶姐姐也会遁地术吗?就算是她,总不会不和咱们打招呼就走啊?”弥望想得有些头痛,一个劲摇着脑袋。
“看银光逝去的方向正在山谷中心,不如我们去那里看看,或许会有什么发现!”胡四提议道。
“也好!”弥望看了看天色,道,“不过要快一点,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天亮了。”
奔出一段路程,前方隐约传来阵阵娇叱声,弥望心头一惊,慌忙道:“是一兰的声音,她怎么跑到这里了!怎么遇到麻烦了,快去接应她!”说罢,全力施展“风舞”步法,化作一道虚影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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