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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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长阿尔·迪特里奇说:“昨天我在家休假接到的四个电话都是关于你前天夜里在市区的不轨行为的”。
丹尼·阿普肖正站在长官台前的检阅休息处,准备对戈因斯杀人案发出口头追缉的命令,他用缓慢的节奏说着,想请求队长调更多的人力和洛杉矶警察局合作。但他看出迪特里奇有点不高兴,就没说他的打算,而是重点强调他得到的线索很有用,这样,头儿就有可能让他对这个案子再单独调查两星期。
“……如果你想得到有关海洛因毒贩的情报,你必须让我们的稽毒员同他们的人接触。别把毒贩、黑人打伤。比多利托的头头在县里还有另一个团伙,而且他和费莱斯通的看守警官关系不一般。你值勤时喝酒都让人家看见了,我自己也喝,但我很小心,明白我的意思吗?”
丹尼竭力装成腼腆的样子——他学会了一个小技巧——把眼睛往下耷拉,脸往上挤。“是,先生。”
迪特里奇点着一支雪茄。“你一给我打电话,我就紧张得要命。你运气不错,我挺喜欢你的,警官先生,你很幸运,因为你的才能弥补了你的自大。说说你负责的杀人案吧。不用说莱曼博士的发现,我读过你的总结了,我不喜欢一大早就挑刺。”
丹尼听了挺直了身子——想制造点儿紧张气氛。“头儿,根据两个目击者的不完全描述,罪犯可能是个高个子、灰头发的中年人。从他的精子取样中查出的血型是O+——这在白人中很普遍。我认为这两份目击报告都不能用来作为辨认嫌疑人的根据,因为那些爵士乐夜总会都是黑乎乎的,灯光也是闪来闪去,根本不可能看清楚。除了车主和他女友的指纹外,取证员没有在车上发现其它人的指纹。根据民防部门的记录可以排除他们俩作案的可能性。我查过了案发其间的出租车记录,除了载脱衣舞会散场后的情侣外没载过其他人。阿尔巴内塞说他回黑人区找车的事据出租车记录已经得到了证实,那么也可以排除他作案的可能了。昨天白天一整天和晚上大部分时间我都呆在中央大道,还是找不到见过戈因斯和那个高个儿灰发男人的其他目击者。我想找到那两个提供线索的目击者,根据他们的描述作出嫌疑人的合成画像,可他们已经不在了——这些迷爵士乐的人肯定都爱在夜间出没。”
迪特里奇指灭了他的雪茄,“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队长,这件杀人案性质十分恶劣。两个目击者中的一个认定戈因斯是一个性变态者,而且肢体的残缺也证实了这一点。戈因斯是因摄人海洛因过量中毒致死。我想查一查奥蒂斯·杰克逊掌握的同性恋者和其他当地毒贩的照片。我想……”
迪特里奇已在摇头,“不,你不能回到市区问挨你的枪托的那个人。洛杉矶警察局稽毒处绝对不会和上了名单的毒贩合作你就省着点儿吧。”他从桌子里抽出一份《先驱报》,折过来,指着上面的一行:新年除夕在日落区发现一具被抛弃的流浪汉的尸体。“既然没发现受害者是谁,我们必须保持低调。这一带,我们责任最大。我们的目的是繁荣旅游业,我不希望因为同性恋之间的破事把我们的计划搅乱。明白吗?”
丹尼把手背过去,对他的长官蹦出了一句格言:“规范的调查是犯罪学的道德基础。”
队长阿尔·迪特里奇说:“人类的垃圾就是人类的垃圾。去工作吧,阿普肖警官。”
丹尼回到警察局的集合厅,回到自己的小卧室便开始绞尽脑汁地想案情,局里另外三个大他至少十来岁的警探各干各的,有的在打字,有的在堡电话粥。这噪音让他觉得像在一个嘈杂的黑窝里,但后来似乎越来越小,渐渐消失了。
从墙外传来哈伦“密友”贾斯特罗摔杯子的声音,他是克恩县的斧头杀人犯,他成为警察曾轰动一时。某个助理听了他对做人的全部想法后,曾给他画上了个希特勒小胡儿。他嘴里不时冒出一句屁话:“哼!我就是跟阿普肖警官过不去!他想整我,不知道为什么!得防着点儿他!喜怒无常的小毛孩儿,他以为他拉屎就没臭味!”队长迪特里奇知道这事后建议丹尼别理他,也正好借这事治治丹尼的臭脾气,别傲得好像谁都不在眼里。丹尼照着他说的做了。结果他得知他的作法得到了大家的支持——他们觉得丹尼比贾斯特罗有度量。贾斯特罗有时让他很恼火,但也好他能静下来想案子。
这两天半,他一直密切注视中央大道的爵士乐脱衣舞会,把这个街区的每一个酒吧服务员、保镖、乐师和总爵士乐师都动员了起来——甚至在卸尸的地区也展开了工作。凯伦·希尔切尔给圣昆廷和列克星敦州医院打电话了解是否有关于戈因斯和他同伙的情况,他们正等着那些检验结果出来。丹尼暂时解除了市里对毒贩们的搜捕工作,但他会就一份县内经营海洛因贩子的名单向县治安官稽毒处提出一个备忘录,对他们施加压力,看洛杉矶警局能不能查出他们管辖内的交易点来。休假后的戈因斯音乐家协会今早就会重新开张了。现在,除了本能的知觉,一点线索都没
有——他也搞不清什么是真的,什么不是真的,有些推断过于牵强但恐怕除此之外又没有更合理的解释。当他与巴迪·贾斯特罗的眼神相对是,丹尼把犯罪的全过程又重新在脑袋里过了一遍。
杀人犯在爵士乐街区的什么地方碰到了戈因斯,接着就劝他吸毒。这之前他已经把偷来的别克车门撬开,掐断警报器,准备一上车就能迅速启动。他们把车开到了一个在黑人区和“落日地区”之间的一个僻静的地方。凶手向戈因斯脊椎附近的血管里注射了大量的海洛因,使他的心脏动脉爆裂,用早准备好的毛巾塞进他的嘴里,不让血从他身体里冒出来。据蟒神酒吧招待估计,凶手和戈因斯大概在凌晨12:15到12:45之间离开中央大道,半小时驾车到目的地,10分钟就把那人干掉了。
凌晨1:00到1:30之间:
凶手开始毁尸。先抚弄他的生殖器直到把它擦破,又用剃刀割他脊背,还挖出他的眼睛,然后将生殖器插进他的眼窝,至少干了两次。用牙或者是动物牙撕他的胸腹,一直撕到露出肠子为止,然后把他的内脏全掏出来,再开车把他带到阿莱格罗大街。那天晚上下了雨,可尸体上一滴水也没有,说明尸体是在3点雨停后运到的,凌晨4点时尸体就被发现了。
从杀人现场看,毁尸的时间为一小时到一小时四十五分钟。
杀人犯在该段时间射精两次,足见其性疯狂程度。
杀人犯可能选择一条迂回的路线回到日落大道,把后视镜转向后面,以便能看到后面的尸体。
这样设想还存在很多疑点:莱曼医生的“血饵”理论站不住脚。他也不会带狗去,就算是受过良好训练的恶狗也会发出声音,很难对付。虽然尸体上的牙印太大,不像是人留下的,但又绝对不可能是动物咬的,所以就只能猜测是人干的了。
凶手用嘴又磨又撕,咬住受害者的内脏,吸里面的血。凡是咬过的地方都留下了红肿的印记。
丹尼突然奔出卧室,跑到和卧室相邻的放记录的壁橱前。这个破柜子里装着本地区的罪案和性骚扰案的文件——包括西好莱坞的犯罪报告、申诉报告、逮捕报告和自从本站37年成立后的事故电话记录。有一些是按字母排序的标题为“被捕者”的文件;有标题是“原告人”的;也有按案发频率排序的“案发地点”文件。有的装了嫌疑人照片,有些没有;被捕者文件夹内的空页是被贿赂的警官帮犯人偷走的——而西好莱坞只是县区中的一小部分。
丹尼用一个小时浏览了一遍“被捕者”报告,想看有没有高个。灰发中年男人的犯罪记录,音乐家之家10:30开门以前,他可能得一直忙这事。记录里到处是拼写错误,模糊的墨迹和对性犯罪近乎文盲水平的讲述——这使他对洛杉巩县警察局粗制滥造感到惊讶。那些对性犯罪夸张的描述和未成年男童被诱进汽车后座**的记录,让他看了胃里直冒酸水,就像喝了烧焦的咖啡。他找到了四个符合条件的记录——年龄在四十三到五十五之间,身高六英尺一英寸到六英尺四英寸,他们总共有二十一次鸡好定罪——大部分身强力壮的人在废弃的水果罐头上装上个柄——监狱**折断事件增加了县里归档的犯罪记录。10点20分,他拿起文件夹到调度员办公室,见到了凯伦。丹尼的衣服都湿透了,一天的工作又要开始了。
凯伦正在操作交换机,插接电话,头上耳机连到她的维罗尼卡湖发型上。这姑娘十九岁,金发,**丰满——是个公务员,戴着洛杉矶县警察局雇员标记,曾经为警官专科学校向妇女开放摇旗呐喊。丹尼认定她不是个好警察的料:部门规定的十八个月的监狱值班可能剥夺了她深造的机会,这样谁要是能把她调离女同性恋、墨西哥帮罪犯和因为虐待孩子进来的白人老妈的舍监,她就会投入谁的怀抱。一个女警察对西好莱坞分局的热情不会持续到两周。
丹尼整理一下他的领带,弄平他的衬衣前胸,拿着牛肉饼来讨好她。“凯伦,你忙吗,亲爱的?”
姑娘看到他,摘下耳机。她看上去有点不高兴,丹尼想是不是请她吃晚饭讨好她。“咳,阿普肖警官。”
丹尼把性犯罪文件放到交换机旁,“怎么了,为什么不叫我丹尼?”
凯伦点着一支雪茄,咳嗽几声——她只在勾引白天值班的警官时才抽烟。她吸了一口烟。“诺里斯警官听我叫埃迪·爱德华兹,说我应叫他爱德华兹警官,还说在我没进职之前不能这么随便。”
“你告诉诺里斯,就说我说的,你可以叫我丹尼。”
凯伦做了一个鬼脸。“丹尼·托马斯·阿普肖是个很好名字。我告诉过我母亲,她也说这个名字的确不错。”
“你还对她说我什么了?”
“说你很可爱和英俊,但你做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那些文件里是什么?”
“性犯罪报告。”
“和你负责的那个杀人案有关?”
丹尼点点头,“亲爱的,我问列克星敦和圣昆廷关于戈因斯的事,他们回话了吗?”
凯伦又做了一个鬼脸——刁钻,又卖弄风情的样子,“我好像告诉过你。给我那些报告干什么9”
丹尼冲着她俯下身使了个眼色,“弄完这些工作,就可以到麦克莱曼吃饭了。想帮我吗9”
凯伦想回敬他一个眼神,可是她的假睫毛粘到她眼睛下面的额骨上,她还得摸索着把她的雪茄放到烟灰缸里掐灭。丹尼不再看她,感到厌恶。凯伦撅起嘴来,“这些报告,你打算怎样?”
丹尼凝视着聚会室的墙,这样凯伦就看不到他的脸。“调司法监狱大厅的记录,找到这四个人的血型。如果血型不是O+,就不用管了;要是O+,就打电话问县里假释部门他们记录的地址,查罪犯档案和假释部署报告。知道了吗?”
凯伦说,“知道了。”
丹尼回过身来,注视着她那洋不洋上不土的发型,和那粘在她左眉毛边的假睫毛。“宝贝儿,做完这件事我请你去克莱曼吃晚饭。”
音乐家之家在梅尔罗斯北面的瓦因大街上,是一座茶色的匡西特活动小屋,夹在一个放轮胎的台子和一个饮料商店之间。各色爵士乐迷们在前门周围闲逛,手里拿着油煎饼和咖啡,半品脱葡萄酒。
丹尼停下车,走进去,一群酒鬼让开路让他进去。屋子里面阴湿寒冷,折叠椅歪歪扭扭地排着,雪茄烟头散落在用碎片组成的油毡地板上,墙上挂着英格兰式的格调忧郁而呆板的画。——一半白人,一半黑人,好像经理要组织爵士乐舞会。左面墙上嵌着一个柜子,它的背面是文件柜,一个野性十足的白人妇女在那守着。丹尼走过,摆出徽章和戈因斯的嫌疑人照片。
这女人没注意徽章,却瞥着那照片,“这不是吹长号的家伙吗?”
“不错,戈因斯。圣诞节前后你把他派到比多里托俱乐部去了。”
女人费力地斜视着。“他生了一个长号嘴。他干什么了你找他?”
丹尼小心谨慎地撤了个谎,“假释违例。”
悍妇用她长的红指甲敲着那照片,“年纪一样,一样。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丹尼指着文件柜。“他的雇用记录,时间越远越好。”
妇女转过身,打开又关上抽屉,一页页地翻着文件夹,猛拉出一份,迅速仔细地看了看封面,把它放在柜台上,说,“找遍了都没有吹号的。”
丹尼打开文件夹,从头到尾读一遍,马上找出两处空缺,从38到40年——戈因斯所在的县发生种植大麻的震惊事件;44到48年——他在圣昆廷的时候,干着同样营生。48年以后,记录条目变得零散:有时在加迪纳约会两周,闲逛,还在比多里托酒吧受过重大处分。戈因斯在第一次判刑入狱以前,只是偶尔有工作做36和37年时他在好莱坞客栈过着紧缩的日子。40年代前期,戈因斯做了一名长号手。

在他自称“疯狂的马尔蒂·戈因斯和他的多面手喇叭”的名目下,他主要与斯坦·肯顿演奏爵士乐;1941年,他同怀尔德·威利·门罗拉起一个巡回演出团。有一整摞文件详细记载了他42、43和44年早期就职录音乐团——一天夜里,他和几个男人组成小型爵士乐团,一起在圣弗兰峡谷的低级酒吧间站着演奏。只有雇用他们的乐团领导或经理在雇用表内列了名——没有提到其他乐手。
丹尼合上了文件夹;那妇人说,“我说得对吗?”
“对的。唉,你想这附近的人里有没有认识——哦,我是说听说过戈因斯的?”
“我可以问问。”
“好,您不介意吧?”
那女人仰望天空,在空中画了个美元符号,然后指向她的胸部。丹尼双手用力抓着柜台的边上,他闻到他皮肤里透出的前一夜的酒精味。一股火冲了上来。但一想他这次行动没跟上级打过招呼,就压下了这股火。他摸索着口袋里的硬币,摸着一个五分的,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现在就去。”
悍妇砰地合上帐本,消失在文件柜后。几秒钟后,丹尼见她走在人行道上,向一群醉醺醺的人问着什么,然后走到吃油炸圈和咖啡的人群中。她把目标对准一个拿低音箱的高个子黑人,抓住他的胳臂,把他拉进来。丹尼闻到一股臭汗味散发出来和他身上的洗口药味,他穿着长及膝盖的外套,好像从没换过。那女人说:“这是切斯特·布朗。他认识戈因斯。”
丹尼指给布朗最近的一排椅子。爵士乐迷小姐又回到她柜台的后面,这个醉醺醺的男人拖着脚走过来,扑通一声坐下,擦着一瓶葡萄酒。他说,“早餐是博览会奖品。”喝了一大口,咕咚咽下。丹尼隔两排椅子坐下,这个位置既可听到他说话,又可离那臭味远点。“你认识戈因斯吗,切斯特?”
布朗打了个嗝,说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丹尼给了他一美元。“午餐,博览会奖品。”
“我一日三餐,长官,告密让我美餐。”
丹尼又递给他一瓶,切斯特·布朗握在手中,一饮而尽,轻轻拍着酒瓶。“让我想想。战后我没见过戈因斯,你肯定想知道那时候的情况。”
丹尼掏出笔和笔记本,“说吧。”
低音歌手深呼了一口气。“我和戈因斯进行演奏录音是在他自称多面号手的时候。当峡谷地区到处是饥饿者居住的小屋,文图拉主大街还是他妈的一片豆子地。半数人吸毒尝到甜头,走上险途。戈因斯毒瘾发作时,像他妈的一条恶狗。”
至此,他的七美元的故事开始——根据戈因斯一贯的行头和他所知道的犯罪记录。“接着说,切斯特。”
“戈因斯推销大麻卷烟——不是很好,从我听说他干这个时起就不好。他是个真正的一流的夜贼,他们这群吸毒的录音男孩都于这个。他们从酒吧高脚凳和桌上偷钱包,趁酒吧服务生给他们灌酒时,搞到顾客的住址,偷拿他们的钥匙。这些人组成两班,一班没有鼓手,一班没有吹喇叭的,他们就轮着上。他们利用自己内部的吝啬鬼来对当地的熟客行窃。戈因斯干了很多这样的事,他在休息时间独自一个偷了一辆汽车,然后再回到下一班上。像我说的那样,他妈的绝对是个一流的夜贼。”
就连那个抓汽车盗贼的前任警官,也觉得他是个货真价实的好手,他认为这家伙懂得很多诡计。“你所说的这些是在什么时候,切斯特?好好想想。”
布朗端详着他的酒瓶子。“我记得是43年夏天到44年的什么时候。”
戈因斯44年4月自首了他第二次的大麻犯罪。“他是单独干的吗?”
“你是指行窃?”
“对。一般他有没有同伙儿吗?”
切斯特·布朗说,“除了一个年青人以外,这个多面手是一个真正的独行者。他那个同伙是一个金发白人,高个儿,腼腆,喜欢爵士乐,但就是什么也学不会。他被火烧伤过,脸全缠着绷带,像个倒霉的干尸。真是一个讨厌的人——可能有十九到二十岁。他和戈因斯一起搬运偷来的赃物。”
丹尼感到皮肤被刺痛——这个年青人不可能是杀人犯43到44年时的年青人在50年还不会老,应该是个中年人。“这个同伙有什么事?”
“我不知道,但你肯定会问很多关于假释犯罪的问题,你不要问我认为戈因斯可能在哪儿。”
“我正要问呐。你知道吗?”
布朗摇摇头,“戈因斯总是自己一个人呆着。从不和乐团外的年青人聚会。”
丹尼干咽了一下。“戈因斯是同性恋吗?”
“你说什么?”
“同性恋,下流坯!他像服务生一样混帐!”
布朗摔了酒瓶子,擦了擦嘴唇。
“你别那么大声,对一个从没伤害过你的人说三道四是肮脏的事。”
丹尼说,“那么回答我的问题。”
这个男低音打开了他的乐器箱。里面没有小提琴,只有几瓶酒。切斯特·布朗打开了一个瓶子的盖,慢慢喝了一大口。他说,“这是戈因斯的事,我不是你想象的白痴,我知道他已经死了。他不是同性恋。你不可以给他加这么多骂名,不错,他确是一个浪荡子,但绝不是讨厌的水果苍蝇。”
丹尼拿着切斯特·布朗对过去的叙述记录,从头到尾过了一遍,走到一个付费电话机旁。先给市一县信息中心打了个电话,了解到已经开始对戈因斯涉嫌入室盗窃进行调查,但在他的两起种大麻案的逮捕中没有金发青年被列为同谋犯的记录。大概在1942—1945年,没有在圣弗兰峡谷的低级酒吧因偷窃或毒品犯罪而逮捕过有烧伤辨别痕迹的任何金发青年。这个电话是没在任何地方进行过的审前调查。
给西好莱坞警局交换台打电话时,他和凯伦闹得不亦乐乎,她从性犯罪档案中找出的四张照片正好证明他们监狱的记录说明没有哪一个人的血型是0十型。行政长官们从圣昆廷和列克星敦的州立医院打来了电话。他们说戈因斯向来喜欢独来独往,他在列克星敦的指导老师说他被指定作洛杉矶一个费德诉讼案的工作但还没有向他报告,也没说他到达洛杉矶后的行踪。这线索很可能毫无意义,但丹尼还是让凯伦看警局的盗窃档案有没有爵士乐迷的记录,而且是一个脸部烧伤的盗贼——也是一个爵士乐迷。她不情愿地应了一声,本想请她到到椰子林店吃饭,看来没这个必要了。
这时刚过下午1:00,他除了再巡视一次街道之外无事可干。丹尼驱车到黑人区,扩大他的追查范围,看中央大道邻街居民有没有人看到过戈因斯和那个灰发男人的,可足足干了四个小时还是毫无收获。黄昏时,他驾车回到好莱坞,把车停在“日落大道”旁,开始巡视这条商业街。从西走到东,又从东走到西,来来回回想事情的经过。这条居民大街向北到丘陵,向南到桑塔·摩尼卡大街,为什么凶手选择阿莱格罗大街作为抛尸地点?是不是凶手就住在附近,先把戈因斯的尸体糟蹋个够,又选择阿莱格罗,这样他就可以幸灾乐祸地看警察的热闹,而他把车丢在别处又是一个诡计,好让警察以为他住在别处。他玩这套花招来误导别人,这是汉斯·马斯利克的基本原理。丹尼想到凶手可能把他自己的车停在附近,干完好尽快逃走。也有可能早晨的时候,凶手走在日落大道的大群饮酒狂欢者中间,晃晃悠悠就消失了,那才最难办呢。
马斯利克在一篇著名的文章中阐述在他分析弗洛伊德理论时使用的一种技巧,叫做模拟智能相机推理法——就是从罪犯的角度推理其犯罪过程。选好镜头的背景,运用技巧,把侦探的眼睛设想成一个能快速进出的镜头。然后固定特写镜头,假定当时的背景情况,以美学的观点解释犯罪现场的证据。丹尼穿过日落大道霍恩段时闪过一个念头一一一假设现在就是元旦凌晨3:45。他自己好比一个**狂,正步行回家或者回他的车上,也可能到夜市上逛逛企图平静一下自己作案后的紧张情绪。但丹尼没看见在日落大道上闲逛、排队想进墨堪波店或坐在杰克“免下车”餐馆柜台上的什么人。他又想到了戈因斯的眼睛、肠子和腹股沟,像超级彩色特写照片,他把预验尸体时的情景放大了数倍。这时一辆汽车突然从他跟前转过;他吓得一激灵,眼前又问过科尔曼演出的场面,还有和凯伦、迪姆看的电影中和他长相酷似的人。当他把想象中的智能相机对准行人看时,这些人都面目全非了。
过了好长时间他才平静下来。他从昨天起就没吃东西;他想过一会再去喝波旁威士忌,好头脑清醒地巡查日落大道。新年深夜盘问营业的夜总会和饭馆一个高个、灰发男子的行踪,让他觉得没劲。
他还是干了。
没得到更多信息。
但这两小时还是值得的。
在西拉诺、戴夫蓝屋、西罗、墨堪波店,芸香店、鲍勃咖啡屋,谢里饭店、布鲁诺幽闭餐馆和影城餐厅也一样:在新年黎明以前每一处地方都挤满了人。没有人记得一个孤独的、高个儿灰发男人。
午夜时,丹尼开车来到月光休闲厅痛饮了四杯。贾尼丝·莫迪恩,他最得意的线人,正叼着雪茄来到稀薄的周末之夜的人群中:在单间内爱鸟们正搂着脖子亲嘴,爱抚着的舞伴们踩着自动唱片点唱机的歌曲在缓缓移动。丹尼找了一个包厢避开远处的乐队,不一会儿,贾尼丝出现了,他端着一个盘子,盛了四杯酒和一杯备用的冰水。
丹尼敲着酒徒的背——叭,叭,叭,叭,眼睛从贾尼丝身上移开,这样她就能领会暗示,让他自己独自坐会儿——她对丹尼似乎没有丝毫感激的样子,虽然用不着提供什么特殊服务了,而且也没带来任何有关科恩的情况——其实也没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因为大部分西好莱坞分局最优秀的警员都已经被这些大胆的罪犯拖下水了。计策没有奏效,那女人慢慢移到他跟前,一条意大利面条式的带子从她的肩上滑下,另一条接着滑下。丹尼感觉到她身上扑来的第一股热浪,他觉得休闲厅里所有的颜色好像都模糊了,一下又变回来。他说,“坐吧,告诉我脱光衣服前你想要什么。”
贾尼丝躬身套上她的肩带,在他的桌子对面坐下。“关于约翰,阿普肖先生,他又被抓了。”
约翰·伦贝克是贾尼丝的情人一男妓,一个精通各种汽车构造的车贼:他给一般的车偷底盘,按准确的规格偷零件。他和丹尼一样都是圣怕都本地人,他听小道消息说县里来的便衣警察假装在克思和维塞利亚各地擦车来查找线索,协作破案,当他警觉到被怀疑涉嫌重大窃车案时就自缄其口。丹尼说,“零件还是他妈整个车?”
贾尼丝从领口拉出一张克里内克丝面巾纸,搓了搓。“装饰用品。”
“归市里还是县里管?”
“我——我想是县里。圣迪马斯分局?”
丹尼退缩了。圣迪马斯的侦查科里有最精良的侦探班。46年时,白班看守长用警棍浸上氢氧化剂打偷渡过来的一个给同性恋搭桥的墨西哥人,竟把他给打死了。“怎么偏偏是县里。能不能假释出来?”
“不行,他没有保释机会了。约翰吓坏了,他说那儿的警察太坏了,让他签字招供他偷车,其实根本不是他干的。约翰说让告诉你,喜欢车的一个圣伯都的男同性恋要帮另一个爱玩车的圣伯都同性恋伙伴。他没说是什么意思,但他说让我告诉你。”
看来只有通过私人关系来保住这个线人了;只能给圣迪马斯警察打电话,告诉他们约翰·伦贝克是他信得过的线人,另外黑人盗窃时髦汽车的团伙里有一个囚犯被买出来要对付他,如果伦贝克在监狱里老实听话,他们就饶了他了。“告诉约翰,我早晨就去办。”
贾尼丝把克里内克丝面巾纸已经掐成了小细片。
“谢谢,阿普肖先生。约翰说我应该好好谢你。”
丹尼站起来,感到温暖和松弛。“你对我总是那么好,亲爱的。这就是我为什么到这儿来喝酒。”
贾尼丝用一双张大的孩子般的蓝眼睛勾引着他,“他说过我应该对你好”。
“我不希望这样。”
“我的意思是真的特别好。”
丹尼说,“错了。”接着把他给的小费照例放到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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