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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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从申后处得知晏隐愿意协助自己后,王子狐一连几日都泡在藏书室,与晏隐整日畅谈。虽然晏隐从申后那知道王子狐的知识来自黄帝之师广成子,但他还是很钦佩王子的领悟和见解。两人相谈甚欢,对天下形势的分析大同小异,而王子狐从晏隐处收获颇丰。
晏隐详细地向王子狐讲述了当时各诸侯国的来由和现状,王子狐心中对照看《史记》的记载,两者出入不大。各诸侯国都是通过分封而形成的,周朝的分封制大约有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在文、武王克商后;第二阶段是在周公平定三监之乱后;第三阶段是在成康之际。分封的对象主要是王室宗亲贵戚、有功之臣、前朝遗贵,而以姬姓为主,封地以东西两都为中心散布,众星拱月般环绕在王畿四周,与异姓诸侯及土著犬牙交错在一起,形成了“以藩屏周”之格局王子狐心想:这种分封制其实是当时社会条件下很有效的控制方式,只要王室的力量足够强大,就能保证控制的有序。但随着王室的卑弱和各诸侯发展的不平衡,相互攻伐就在所难免。他记得按他前世划分的春秋等有二百四十二年时间,在这段时间内,从东周初期尚有大大小小一百五十多个诸侯国,到了东周末年,见于史书的只有晋、楚、齐、秦、燕、郑、鲁、宋、卫、越等为数不多的国家,可见王室的孱微和兼并战争的残酷。而这一切将等着自己去改变。
晏隐接着把周朝社会的另一基石--宗法制向王子狐作了介绍:鉴于商朝属国时服时叛而最后反戈相击,以及历史上因王位继承问题带来的扰乱,为了加强王室对诸侯国及其下属封邑的控制,为了解决权位继承问题,周初统治者系统地确立了宗法制。宗法制是以宗族血缘关系为纽带,与国家制度相结合,维护贵族世袭统治的制度。周王为周族之王,自称天子,奉祀周族的始祖,称“大宗”,由嫡长子继承王位。其余庶子和庶兄弟大多分封为诸侯,对天子是“小宗”,在其本国则是大宗。诸侯也由嫡长子继位,其余庶子和庶兄弟大多被分封为卿或大夫,对诸侯是“小宗”,在本家则为“大宗”,其职位也由嫡长子继承。从卿大夫到士,其大宗小宗的关系与上同。世袭的嫡长子即是宗子,地位最尊。如此层层分封,大宗率小宗,小宗率群弟。大宗、小宗的宗法关系,同时也是政治隶属关系。对于异姓有功的贵族,则通过联姻,成为甥舅,分封为诸侯,也纳入宗法关系。于是,在全体贵族内部,举国上下形成了以周天子为核心,由血缘亲疏不同的众诸侯国竞相拱卫的等级森严的体制,使政权不但得到族权而且得到神权的配合。亲亲、尊尊在这里获得完备的、严格的体现,成了宗法制的精神支柱,从而也是周礼的根本原则。
王子狐心想:这种宗法制度会形成庞大的势力体系,怪不得春秋历史上曾发生过臣子或国人弑君逐君的事情,但继立的肯定是该宗族中人,除非弑君逐君之人的势力足够强大,比如赵魏韩三家分晋,不过那也是战国初的事情了。看来自己不可小觑这股势力,如想建立政令统一的国家,必须把这股势力连根拔起,否则有可能重蹈秦朝的复辙。
二人在一起讨论得更多的是春秋社会的基础构成和潜移,王子狐心里清楚:春秋是个大动荡的时代,动荡波及了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的方方面面,社会各阶级、阶层都起了变化,影响着他前世社会二千多年,因此他特别关注这时代社会各力量的改变。
晏隐给他详细介绍和分析了春秋时期王室贵族、诸侯、卿大夫、士、工、商、庶民、农奴、奴隶等阶级的生存方式。晏隐道:“变化最大的莫过于王室的衰微对宗法制的冲击。宗法本是国之基本,基础受到了冲击,整个体系亦为之动摇。有些诸侯国的情况亦然,公室宗主控制力减弱时,侯国内的卿大夫就相互兼并,强宗相继出现,礼乐被破坏无遗。”

王子狐点点头道:“先生所言不虚。当诸侯失去控制的时候,宗族兼并便盛行起来,强宗夺得土地后,他们有鉴于攻占兼并的教训,不会再分封给子弟,终止新宗族的再发生,他们会自己管理或派人管理这些土地和民事。另外,宗族灭亡的人,一个家庭自成一个独立的个体参与国家生活,家长有权处理自家的财产,有动力增加自家的财富,这就会形成一种新的制度,家族制度,家族制度将会取代宗法制度成为趋势。”
晏隐认为王子狐的分析有道理,但对他的"家族制度将会取代宗法制度"断言表示怀疑,王子狐也不与他作过多的纠缠,道:“先生,如果没有出现大的变化,这肯定会成为现实,你就等着瞧吧。”
王子狐虽然从方方面面考虑了春秋时代变化的因素,可他隐隐觉得还有一些被自己忽略了的因素。于是他问道:"先生,几日来与先生相处,获益匪浅。除了我们谈论过的原因外,先生认为还有哪些因素影响了这时代?"
晏隐沉思良久,道:“其实大周中落还有两个重要原因,一个就是厉王专天地百物之利为王所有,它使王室失去了贵族的支持,又使本己不堪重负的广大民众失去了生存的保障而对王室失去信心。另外就是戎族的不断扩张,我大周疲于应付,消耗了大部分国力,使我大周日渐衰败。”
王子狐站起来,在藏书室内来回踱着,心里道:戎患不断固然可以削弱国力,但如果拥有一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部队,应该可以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可贵族、民众对国家失去信心却是个难题,该如何才能在历史转型期重塑民众对国家的信心呢?王子狐来来回回的踱了几次,心中反反复复地衡量前世历史的经验。他觉得前世中国自秦汉以后基本上都是不断的重复、翻版着,难怪那个德国人说中国是个没有历史的国家。究竟中国缺乏的是一直什么东西,致使前世中国两千多年的纷纷繁繁?
王子狐踱到书架前,手里抚摸着书架上的竹简,突然灵光一闪:中国缺失的应该是一种普世的人文关怀,一种具有广泛意义的价值观,国人的精神麻木导致了对生命的漠视,才造就人与人关系的淡化,因此必须建立一种大众化的文化,引导民众重视终极关怀,塑造积极自主的精神信仰。虽然前世的历史社会把儒家和道家结合在一起成为一种国民信仰,但儒家的中庸、道家的无为,略显得保守平庸,此诚不可取。现在王室以往的信仰体系已崩溃,那么重建信仰正逢其时。既然要建立全新的信仰体系,理应把国民道德体系纳入其中,一定要在以后的国家体系建设中把律法与道德分开,成为两套独立运行的体系,只有这样才有可能使一个民族能保持持续发展。至于如何建设,这个时代是中国文化历史上最灿烂的时代,精英辈出,就由他们去思考好了。
把此中关键想清楚后,王子狐猛然转身,快步走到晏隐面前道:“先生,前些日子我曾跟你说过,礼乐当随时移。麻烦你把我大周的礼乐整理后,重新思考甄选,把其中关于修身立世方面的内容上升为一种普世的思想,以此引导民众重建信仰。至于如何着手,先生斟酌着办。”
晏隐思索片刻后,点头答应了王子狐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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