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王侯宁有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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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间,一阵马蹄声随风而至,竟直奔大佛而来。刘嵩上下打量下自己,心里猛一哆嗦,自己可是坐在了镇河大佛的肩膀上。
这是什么时代?这是隋朝啊,是开国皇帝满世界建寺修塔供奉佛骨舍利的朝代,是当今皇帝饮宴作乐都要带上和尚、尼姑的时代,在黎阳城你随便走一圈,怎么也能碰上百八十个念叨“阿弥陀佛”的,像什么雇人抄经书,蘸血写经文的极端宗教狂热分子也是比比皆是。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骑在佛像脖子上,估计一把火超度了自己都有可能。
想到这儿,刘嵩哪敢迟疑,哧溜一下窜到了佛像后面,屏住呼吸只待那几个人离去。不想,这几个家伙好像存心跟他作对,一行人竟脚步杂乱地走到了佛前,想也是要参拜一番。
紧接着是好一阵寂静,听得刘嵩不耐烦,正要闪身出去的功夫,却听一个低沉有力的男声响起,吓得他急忙缩了回去。
“法主兄,劳你从长安赶来,就是为我谋划大事的,奈何一言不发?”言语间竟暗含怨愤。
沉默良久,另一个男人终于开口,声音略显沙哑,却颇有磁性,令人闻言心静,“尚书累代公侯,何苦为此丧身之事?”
听闻此言,那人似是愤怒已极,开口时声音立刻高了三分:
“先父在日,为他杨氏两代披甲,北征突厥,南灭伪陈,东平汉王之乱,可谓鞠躬尽瘁。可那昏君非但不思我父拥立之功,竟连这一刀一枪打下来的功绩也不顾惜,日日唯恐我父不死,他杨家不仁,还能怪我不义吗?”
“逝者已已,何苦……”
不待对方说完,只听一阵咬牙切齿的咆哮响彻大佛前后:“昏君忌我等已非一日,只是苦无借口难以出手。如今他身边都是什么人?尽是些江左余孽、山东遗族,我关西将相日日被他作践,焉有出头之日?想我堂堂上柱国、礼部尚书、先楚公之后,不能沙场决胜,只能屈身督粮官……你李法主,先帝钦命袭爵的蒲山郡公,不也只能在大兴投置闲散?多说无益,你且告我,反与不反!”说罢,竟是伧啷一声,利刃出鞘。
“我李密岂是可以用兵刃相胁的人?兄若有心杀我,不妨以我之颈试试你宝刀之利!”话音一落,一阵衣袂摩挲之后,再不出言。
“当啷!”
长刀落地,话音再起。
“你我是少年知己,让我如何下手?罢了……”
“果真?”
“你!”
李密这边一声反问出口,对方却自一个“你”字之后便再无声息,鼻息却渐渐粗重,显然是愤怒已极。
“哈哈……如你所说,我们本是少年知己,又是累世之交,若你决意举事,李密岂有置身事外的道理?!”

伴随着拍打肩膀的空空闷响,李密的磁性笑声骤然而起,言语间更是带着揶揄的亲昵。另一人显是一愣,转瞬间便明白过来李密的双关之意,也是一阵大笑。“哈哈……我知法主必不负我,适才不过试试你的胆量罢了!走,待玄感回城之后再奉酒赔罪……”
之后的对话渐行渐远,刘嵩也听得不甚清晰,只是听笑声连连便知刚刚的剑拔弩张已在转眼间烟消云散,落在旁人眼中,也只道是两个经年老友见面,只等纵酒狂欢同榻叙旧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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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你娘!吓死老子了!”
那边是老友重逢,说不尽的离愁别绪,这边刘嵩的后背已然湿透。聆听了这一番话,任刘嵩历史学得再差,这两个人的身份也是呼之欲出,分明是当朝的两位造反专业户,李密和杨玄感。听了他们的秘语可比被人看见骑在佛像头上作威作福危险得多,想到这儿,刘嵩不禁摸着自己的脖子暗自庆幸。
闪身出来,偶然瞥见自己的坐骑仍旧悠闲地在不远处啃着青草,刘嵩心中陡然增加了警惕,心知以李、杨二人的心智,见到一匹鞍鞯俱全的乘马立在这里,岂能不知马主人就在附近?他们谈论的又是谋反大事,对知情人定然不会手软。
思忖到此,刘嵩的右手也下意识地攀上了腰间的横刀,死死盯着眼前的石缝过道,只见出口处不易察觉地洒着一道黑影。刘嵩见此心中大定,心说,此人轻敌过甚,只当他有心算无心就能成功,哼哼!让你尝尝爷爷的厉害!
片刻功夫,刘嵩已经权衡了利弊,一跃而出,手中出鞘的横刀也狠狠地撩了上去,只听一声脆响,两件钢铁刃器意料之中地发生了碰撞,同时传来的,还有那人充满不可思议的“咦”声。这时,刘嵩才看清自己的对手,一身青衫、脸色略显苍白,头上也只随意地挽了一个发髻,看起来倒像是乡间人家的西席,全没有豪门豢养的武士的骄横气。
两人都是一触即离,借着对手的力道各自退后了两步,相互观察着对方的破绽。身处这个时代,刘嵩耳濡目染之下,早已知道什么内功、气势之类的东西全是狗屁,唯有快、准、狠才是致胜的要诀。因此他刚刚喘匀气息,立时揉身而上,运起全身力气侧身劈砍,一刀紧似一刀,而那对手也是勉力应付,不过慢了一步,只能举刀挡格,用力上终究落了下风,只是疲于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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